远处隐约传来守夜人的打更声,王之牧在净房内比往常多泡了些时辰,只因长夜漫漫,本该良宵苦短,奈何如今二人调云弄雨间有难言启齿之坎坷,他虽贪她的花恋她的色,却只好自我抑制。
他烦躁地想,今日又只好草草纾解一番,毕竟昨夜虽初时顺利入身,可到后头仍旧干涩难动,磨得她满脸苦色。
内室忽地响起轻柔的脚步声,他一听这熟悉的步调便猜到了是谁,遂预备从浴桶里起身,毫无准备地扭首,却罕见地一下晃了神,神魂俱酥。
只见徐徐转过帷幔后的便是鲛绡罩体、腮上蒸霞的姜婵,她乌云绾髻,花颜秋水,体态风流一览无余。
王之牧猝不及防将这娇姿艳态望在眼里,转瞬便成簇火,他口干舌燥,情不自禁低唤道:“蝉娘,过来……”
姜婵披着一身什么也未遮住的纱雾行至他近身,暧昧地伸指一点他的薄唇,声色却略显飘忽,“莫说话,待奴来伺候大人。”
她百般妩媚、千般风流地踏入略显拥挤的浴桶内,顿时鲛绡尽湿,黏贴曲线。
王之牧向来觉得他的蝉娘艳而不媚,可如今,这对眼、这张脸、这个身哪余一丝端庄。
屋内水撞声渐重。
他虽心中掠过一丝疑窦,今日她动情得怎生这般快,可随即他脑中再无其它,只因销魂蚀骨间,她俯首启唇,舌尖纠缠,技巧妙到毫巅,惹他疯,惹他狂,朱唇反倒被侵。
他夺,她受,王之牧只觉臂弯内的娇娘仿佛被他一根一根抽掉了所有的骨头,一寸一寸的酥软下去。
一双璧人上下两处嵌合,上头你勾我缠,下头你进我退,不待商量地将二人送上了云巅。
水波荡漾的浴桶内,王之牧只觉得目不暇接,何曾见过她这般放浪风情,亦是麻了他堂堂男儿的筋、软了他铿铿须眉的骨。
他有力的五指扣紧了浴桶边缘,险些掰断那厚实的香柏木。
只见身上娇人儿起起落落,震得头上云鬓终抵不住半散,她无力扶住,只得任其散落,低垂的乌丝遮了半边俏脸,因着细汗、因着香汤粘黏在红云密布的脸上、颈上、肩上、胸上、背上,愈发美得不似凡人。
这乱发披面的尤物是山间妖精降世诱惑他来的,他入目只觉各态皆美。
她身子颠簸着,用一双秋水杏眸乜乜着眼,明明是望着他却又似眼无视物,令他心中惶恐,下意识便想抓住不愿残留于世的这一缕游魂清烟。
怎……怎生会美得如此惊心夺魄,她这副凄艳到极致的浪样在他本没剩多少理智的脑中掀起滔天巨浪。
窗缝间有徐徐晚风漏进,吹拂得挂在男人腰间的佳人靡艳雪肌上一抹娇疲,仰颈间羽化成仙,神魂随风飘散。
湿漉漉的二人又从浴桶转至床上,怜怯怯地跪趴于锦绣之上,那受刑的娇人将莹白贝齿死死咬住锦被,摇头晃脑,褥上犹被骤雨掠过,湿津津晕了大片。
他越发勇猛,娇人儿如遭雷击,连发丝都打了颤,实在捱不过,苦力挣扎、四肢俱软着向内爬去。
他眼疾手快地将她翻过身来,那无力反抗的娇人,衬着素痕残妆,颓靡之余,竟有股纯稚之美。
她瞳内水汪汪地静静瞧着虚空,连那断了气的娇喘也欲滴出水来。
人在,魂却不在了。
王之牧从未见她如此过,只不过略显遗憾的是,美事时他数度期待她叫他的名,却无一有回应。
两人缠绵许久,更声传了又传,直至窗纸微明。
第二夜亦是癫狂到极乐,意犹未尽结束时又是天明。
第三夜、第四夜……
但很快,他便发现了一些不对劲。
虽则她近日床笫间□□□□一般令他极为受用,解了他多时之渴,但与她云雨间,她总是眼睛涣散,任凭他怎生让她喊他的字也没反应,就跟……就跟她不知道在她身上肆虐的男人是谁,任谁都可以。
他不动声色地观察,只见明明即将脱春入夏,她却嘱咐丫鬟烧起了汤婆子,日日抱着不放,握住她手时,只觉格外冰凉。
姜婵虽成功止住了王之牧那爱打听的嘴,但很快,乱用药的惨烈代价便来了,服食者除了哪怕炎夏手脚也是冰凉如雪,更兼月事紊乱,期间更是腹痛十倍不止。
王之牧依稀记得他搬来前她便用小日子推脱,算算时日,怎生提前了?
但见她月事时越发不能下床,乌发垂散,目中殇迷,容颜惨淡,原本饱满的脸蛋更瘦了一圈,瞧得王之牧心中酸痛,不顾她的劝阻,只要有空暇时便将她抱入怀中,轻抚其发,怜怜叹息。
王之牧只觉记忆中,自己还未有像对她一般怜惜过任何女子。
她蜷缩着冷颤时,迷糊间伸手去环他的腰,努力汲取他身上的滚烫男子阳气,抵御这四肢透出的寒冷,而竭命取暖。
那时他心底有细小的咯噔一声,好似坚冰裂开了条缝,隐约透进些光,照清了先前游移不定的迷思。
他依稀预感自己此生的喜怒哀乐怕是都要系于怀中之人身上,他或许曾惶恐、抗拒,此刻却看得一清二楚,而且甘之如饴。
*
咣当一声,钟楼街两家相邻的院落之间的连接门被一双手不善地推开,面如寒铁的男子大步迈过。
他眉头紧拧,一双寒眸隐射怒意,似是尖刃一般锋利骇人。
身后紧随的小厮轻步浅蹑,一副噤若寒蝉的神色,显是知道他心情不豫,生怕自己哪处做得不好而不小心触怒了他。
王之牧昨日托人请了一位宫中退下的医女,她知书善医,精通妇人病。然姜婵却不肯延医,道是自己已请过了惯用的大夫,恐药性相佐,况且自己熟知自己的身体状况,这几日不过夜间受凉,躺了几日已大好。
她这两日的确已可下地,只不过面色仍比常人苍白些。
饶是王之牧对她一向宽宏大量,此刻也不觉动了肝火,一心一意对她好却被她一阵抢白,他猛地蹙眉哼声。
事有古怪。
王之牧太熟悉她撒诈捣虚时的神情了,虽则她平日里对着他便是满嘴的讹言谎语,可不过是延医治病,她却摆出一副讳疾忌医的不自然神态。
见微便可知著,对于一位目光如炬的判官而言,本能判断这其中必有猫腻。
她的计划本就错漏百出,因此他只查了一日便有了眉头。
观棋前几日来报,那翠环小丫头又带回几大包药,由此为引,顺藤摸瓜,他派出的探子去向抓药的小二打听,她那日去了三四家药馆,杂七杂八买了许多药材,各家小二皆分辨不清是什么药方。
王之牧吩咐观棋偷偷探查又得知,那小丫鬟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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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时熬制避子汤药,那专供她照管的小泥炉旁放着两只药罐,且还有些制药的研磨之器。
对于精通刑侦的王之牧而言,按迹循踪而翻扯其它的蛛丝马迹简直易如反掌。
王之牧那犀利如刃的眼睛很快发现了她手镯里的玄机,他略微思考,便从她那空心的手镯机关中拿出一枚米粒大小的玫粉色药丸放于鼻细闻,这异香这奇色,别人不知春药,可他了如指掌。
自去年中了王腾的阴招后,他将市面上的大小春药都搜罗了来,只为警醒自己以后莫再中招入套。
观棋早已将收集了多日的翠环倒掉的药渣寻来,那堂下的药师仔细分辨后,断定带回的乃是两味药。一包是避子之用,另一包却是……药性强大的云雨助兴之剂。
他细闻细看后,再笃定这药丸乃是南边传来的方子,广泛流传于春楼楚馆。
屏退众人后,王之牧除了遍身磷峋寒意,心下更添疑惑,她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北地小娘子是如何拿到千里迢迢外的秘方。
*
翠环从灶间取了热水,预备端去正屋为姜婵净面。
娘子这几日起得晚,如今太阳都晒得人有些火辣了,她才肯离床下地。
翠环提了热水眼看离屋门不过两三步距离之时,忽地撞见廊头行来三人,面色被她瞧出了不善。
走在最前头、气势最足的那位她眼熟得紧,这不就是天天和娘子作对的观棋大爷嘛。可后头那面生的两位,翠环不禁迷惑了,观棋今日怎生糊涂,明知大人最不喜外男未经传召而私入内院。
“走,大人有话要问你。”
翠环被传话时尚在怔愣中,只讷讷地应了句,“娘子还等着奴婢伺候,大爷稍等,容奴婢将这壶热水放下就来。”
姜婵正坐于妆台前用玉石滚轮活颜,突得听到门外传来“哐当”一声,紧接着又出现了惊天动地的哭喊声。
那声音是翠环!
她匆匆披上外裳便疾步出门,刚好撞见翠环被两个小厮捂了嘴拉着往外拖。
情急之下,姜婵转头一扫,随手将榻上王之牧惯用的双鹤蓝釉瓷枕拿了来,三步跨出门槛,用力一抡一甩,只听“咔嚓”一声脆响,价值千金的瓷枕崩裂为四处飞溅的碎片。
观棋下意识抹了把额上虚无的汗,心惊胆战,被砸中了可是要死人的~
虽然他心中也暗自怀疑自己连同这两个家奴的命是否真的有国公爷爱用的瓷枕贵重。
翠环挣脱两人,战兢兢挪过去,扯扯姜婵的袖口,“娘子,罢了吧,不要紧的,奴婢去去就回。”
“不成!”姜婵忙将她护在身后,“你看那穷凶极恶的样子,让他们带走了你,准要吃苦头!”
翠环拗不过她,只得站在她身旁。
观棋恶狠狠道:“挡一时不能挡一世,你又不能一直将她护着,这贱奴终有一日是要出了这门的。”
“你少给我得意,”姜婵面色惨白地诡笑,“你只管说是我要护着她,替她出头。要是她出事了,我唯你是问,拼了命也要拿你陪葬。”
观棋哑然,没料到她口出之言竟然如此霸气无畏,不由被她噎得半晌说不出驳斥的话来。
忽地翠环骇叫一声,伸手直指门外,原来是王之牧不知何时亲到。只见他负手而立,脸色黑得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