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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第一章

作者:三语两言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夏山如碧,道路蜿蜒。


    两辆马车停在路中央。


    后一辆载行李货物,前一辆坐着杭州云家的小姐——云窈。


    早年间云家在杭州经营乐器行,十来间铺子,也算出了名的富户。奈何人丁不兴,一代比一代凋零。待云窈父亲去世,一家子就只剩下孤儿寡母,不得不关停最后一间商铺。


    没五年,云窈的娘亲单氏亦害重病,却又担心云窈,日日吊着一口气,直到收到早年嫁去京师的大姐来信,愿意代替妹妹照顾云窈,单氏这才瞑目离去。


    而云窈,则上京投奔唯剩的亲人。


    眼瞅着快到京师,前方却封了路,石块挡着,佩刀差役巡逻,云窈不安,怕得罪官府,差两位家丁兼马夫小心翼翼去打听。


    隔得远,只能瞧见他们嘴唇张合,听不见声。待家丁回来,云窈紧张先问,声音透过紧闭的车窗传出去:“张叔、卢叔,前边到底怎么了?”


    “回小姐,前面山路这几日不断滚落石头,官府担心伤人,封路修缮,行不得了。”


    云窈闻言轻柔平移开车窗,眺望远处,落日熔金,暮云合壁,应该已过酉时。


    上山前很长一段路都是荒郊野岭,彼时打听,要翻山才有脚店。倘若折返……她这一路谨慎,还未行过夜路,不由担忧,眉眼间泛起愁云。


    云窈不知,在她眺望如画夕阳,心思沉沉时,旁人却皆当她是画,目光汇聚在她脸上——方才惊鸿一瞥,远处那群差役就都倒吸一口凉气:从未见过这般好看的女人!


    皆道神女仙子最美,但她们到底怎么个美法?没人见过,想不出具体模样。


    此刻见了云窈,齐刷刷冒出个念头:哦,原来仙女长这样,是真美。


    家丁瞧出云窈忧虑,续道:“小姐,大人们方才提点,这山上有个香火颇盛的水月寺,离得不远,折返头一个岔路右拐便到,可以借宿伽蓝。”


    片刻,云窈颔首:“只能如此,麻烦二位叔叔了。”


    家丁们皆道不麻烦,跳上车轼,叮嘱云窈坐稳后调转马头,照着指引,行刻把钟,既到一座山寺。


    红墙灰瓦,还未进寺就闻得淡淡香火味。坐阶上打盹的小沙弥被勒马声惊醒,快步跑过来,合十作揖:“阿弥陀佛,施主们是来上香的吗?”


    家丁回以佛礼:“前边封路,我家小姐想在贵寺借宿一晚。”


    常遇着此类情形,小沙弥自然而然抬手:“那施主们请随贫僧去见法师。”


    家丁应好,婢女落玉挑帘,和云窈前后脚踩凳下车。云窕已戴好帏帽,严实的白纱遮住面目,小沙弥瞥了眼她的身段,已经转过头的人,忍不住转回来再瞧一眼。


    小沙弥合掌定心,引众人去禅房,本寺住持闭关,小事暂由一名叫弘元的法师做主。


    云窈捐了些香火钱,弘元法师便让知客僧领众人入住。途经大雄宝殿,云窈踟蹰:“方丈,能否允奴先进去拜一拜?”


    知客僧应允。


    云窈便携落玉进殿。


    候在殿外的家丁同知客僧道:“我家老爷夫人笃佛,小姐从小耳濡目染,逢寺必拜。”


    “阿弥陀佛,施主虔诚,功德无量。”


    一排案上皆供着香油烛台,佛火摇曳。云窈跪在蒲团上,默默祈愿父母往生西方极乐,又求菩萨保佑接下来旅途和到姨妈家后的生活皆顺利。她重重磕了三个响头,而后出殿。


    知客僧领着众人继续往前走,女客的厢房地势高些,也更远,在竹林溪水前。今日只云窈和落玉两位住客,左右皆空。室内古朴,铜瓶里插了几根外头摘的竹叶。


    用过晚膳,一轮明月升。


    云窈有些择床,听地铺上窸窸窣窣的声音,便小声问:“落玉,你也睡不着吗?”


    “嗯,总觉得有蚊子。”


    蚊子?


    云窈眼睛四望,亦躺床上静听,没发现蚊蝇,倒听见竹林那边隐约传来乐音。


    她坐起,呢喃:“是琴声。”


    “琴声?”落玉也鲤鱼打挺坐起,皱着眉毛听半晌,“好像是有……”


    云窈已经细辨听清,对方弹的是《楞严佛曲》。皆道“弹琴不清,不如弹筝”,此人弦清、音清、心清、骨清,不染纤毫浊气,是个世间少见的高手!


    云窈不自觉翘起唇角:“落玉,拿我琴来!”


    没有旁的住客,不存在惊扰,她要与此人合奏。


    云窈噙笑低头,眸子变亮,一挥手和上琴音。


    远处,青青幽竹下,盘膝奏琴的年轻男子听见旁音,手上一顿,下一霎面不改色续上,菩提无树,明镜非台,本无一物,亦无杂音。


    男子微垂双眼,指尖抹挑,一束清冽的月光刚好投在他的右手上,照出修长五指,凸起的骨节和浅淡青筋。


    他着一身最朴素的布袍,却难掩矜贵气质,眉骨如青山隐隐,丹凤内敛,眸光温润,照世不灼人,就是与头顶那轮明月比,也不输光华。


    甚至比皎月更吸睛。


    一曲终了,男子收臂,原来不是杂音,而是来合奏的。


    合奏之人不仅琴技上佳,亦懂佛礼,指尖虔诚,弦音和平沉稳,如流水洗心。


    不知是哪位香客,也算祇树有缘。


    男子抱琴,悄然离去。


    翌日,他携长随至住持禅院,将一踏入,尚未靠近禅房,便有一众寺僧上前:“阿弥陀佛,世子,师父今日仍闭关。”


    男子合十作揖:“无妨,我明日再来。”


    直背转身。


    寺僧们面对男子离去方向,低眉敛目,当中有心性定力差的,禁不住暗中唏嘘:男子乃当今魏国公的嫡长子齐拂己,修佛多年,常来水月寺与住持辩经、修禅。今年年初更是来发愿剃度,却遭住持拒绝,夏日再来,直接吃上闭门羹。


    齐拂己不气不馁,在水月寺住下,每日一问,待住持出关。


    从禅院出来后,他雷打不动去大殿诵经,沿山路缓行,身边乱石青苔,偶有几棵含笑横于涧上,一条蜿蜒小溪与齐拂己所行方向反背,潺潺下淌,直流经女客厢房后。


    房门口,云窈正听家丁回报,官差要用醋软化落石,加固山壁,还需两日才能完全缓解险情,解封。


    她听完,掏出一袋子钱递给家丁:“麻烦叔叔们,这些香火钱交到弘元长老手上,说我们要再多住两日。”


    “诺。”


    家丁走后,云窈关门,也不胡乱走动,就在房中抄经。


    正写着,落玉多嘴:“小姐,你说今晚那人还会弹琴吗?”


    云窈搁笔,扭头笑问:“喜欢听?”


    落玉重重点了下脑袋:“好听呀,想再听一回!”


    云窈抿唇:“昨夜难得遇见知音,我亦觉不尽兴,也想再得机会合奏。”她的眸子天然水润,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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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万种含情,“只是不知那人是寺僧还是香客,若是寺僧还好说,若是香客,只怕今日已走,再难逢了。”


    话音落地,落玉立马唏嘘。云窈脸上却无遗憾失落,人与人间如云聚散,缘来则聚,缘尽则散。有些人的缘分就只修得一日,不必强求,正如昨晚《楞严佛曲》曲意所明,因缘和合,虚妄有生;因缘别离,虚妄名灭。


    云窈没有执着期待,夜里却又听见琴音。


    对方今晚弹的是《妙花佛曲》,云窈才刚眺向窗外,扬起嘴角,落玉就已取琴摆到桌上:“小姐,给,琴!”


    云窈坐定,含笑抬手,指尖一挑,音若凰鸣,飞出窗外与那人的凤音相汇纠缠,蹁跹双飞,继而演绎天女散花,观世音现莲台妙相,柳枝甘露洒遍三千。


    齐拂己这回遇到合奏,没再手顿,只在一曲弹完时,静默须臾,而后微扬下巴,低眉的菩萨竟罕见地挑了下眉。


    他抬手,再多奏一曲《宝花步佛曲》。


    这厢,云窈讶异,但更多的是惊喜,没想到对方今夜多弹一首。


    她赶紧和上,指拨弦动,妙音恰似玉镜下面开莲花,二人虽隔得远,但共一轮明月,一片青竹,琴音亦同。


    丛丛翠竹在溪中倒映出清雅绿影,心境相通。


    ……


    齐拂己的长随大安和速喜,都发现世子今夜比平时回得晚些。


    他们想问又不敢问,而世子则始终面色恬淡,将怀抱的七弦琴缓缓放置桌上,吩咐:“大安,收琴。”


    翌日,齐拂己再访住持禅院。


    还未行至院门口,就眺见二僧垂眼伫在门两侧,似已恭候多时。


    齐拂己脚下稍微加快,至近前,二僧施礼:“世子,师父已经出关,请随我们来。”


    齐拂己合掌还礼,跟随寺僧步入住持精舍,内里窄小,除却一张禅床再无它物,取一丈见方,广容大众之意。


    住持已逾耄耋,弯弯垂着一对寿星眉,见齐拂己来,在禅床上念阿弥陀佛。


    齐拂已上.床盘膝,与住持对坐,再次发愿剃度。


    住持低垂眉眼:“世子身份高贵,于红尘中享黄金白玉的人,不该舍身。”


    齐拂己旋即回应:“释祖乃毗罗卫太子,亦能出家。”


    住持一笑:“世子六根未净,红尘难处,老衲不能为您落发。”


    齐拂己沉默少顷,启唇:“这是我父母托付长老的说辞?”


    住持垂首,先合十拜了拜,方回:“国公爷的确叮嘱过老衲,万不可给世子剃度。但老衲拒绝世子,却并非因为国公爷。世子……”住持顿了顿,“身心的确仍在红尘中。”


    齐拂己定定看着对面高僧。


    住持缓分两唇:“从前临安亦有一座水月寺,寺中玉通禅师清修多年,不曾出关,因此未能迎接到访的临安府尹。府尹恼其怠慢,遣了一名唤红莲的美姬来诱玉通禅师。当夜,红莲假装肚痛,要玉通偎贴,玉通魔障到了,与其成云雨之事,正所谓‘可怜数点菩提水,倾入红莲两瓣中’。”


    良久,齐拂己沉声开口:“长老和我讲这,意欲何为?”


    主持合唇垂目,再不言语,仿佛宝殿里入定的菩萨。


    齐拂己因被误解血液上涌,薄唇微颤:“荒谬。”


    自己这半生何曾为女色动过心?


    一介高僧竟惧国公权势,说出如此荒谬的推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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