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
她不能再去了。
贺铮猛地想起来。
她现在和杜千页的翻脸只差戳破一层纸，如果今晚她再次行动，杜千页肯定会给她使绊子。跟老师告状、和耿九联手弄死她……能置她于死地的方法可太多了。
夜间潜入校长室，还准备做点“大逆不道”的事情，要是被当场逮到，头都要被巡逻老师捏爆。
而且她手上已经没有只有她一人知晓的线索自保了，杜千页和耿九不会再像昨晚那样有所顾忌，杀她不过点头地。
得让一个信得过的人去干这件事，还不能被这俩人发现，不然他们八成要捣乱坏事。
让谁去呢……
从可信度来看，付叙昭肯定最合适，但他现在身上有伤，办事也不一定靠谱，不妥。
从能力来看，除了不妥的人选外，只剩吕姿文、书博和彭俊辉有过夜探经验。
吕姿文失去男友后，调节情绪很快，现在已经可以正常参与讨论了，心态和行动能力都很不错；书博，应该也还可以，就是有点墙头草，不知道告诉他计划后，他会不会出卖她；至于彭俊辉……单从跑路能力来看，无疑是最适合的，就是跟付叙昭一样有点神经刀。
但夜间行动，至少需要两个人才能保证安全，光一个吕姿文肯定不够。
贺铮捏了捏鼻根，感觉头疼。
那还是让彭俊辉跟着一起？他真的靠谱吗？但好像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或者，她还是跟去吧。
下晚修后先回宿舍，在不让杜千页二人发现的前提下偷溜出来。
但偷溜也不能保证万无一失，要是这个意图被察觉，他们两个也知道宿管的行动轨迹，尾随她一起出来，亦或是趁机搞死她都可以。
不行。
不然问问其他人？岑然、洪铃和许芜绮，尤其岑然，看着是比较反感耿九的……
啧，搞这么麻烦，还不如先杀了耿九省事，只剩杜千页一个人，她也有与之对抗的把握。
只是耿九不像黄三宏那样好杀……
贺铮看了一眼黑板上方的挂钟，摸了摸口袋里的枯荣，心里有了个想法。
下午放学，贺铮照例和杜千页结伴去食堂。付叙昭则一反常态没尾巴似的跟着她们，一溜烟跑了个没影，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
去到食堂，她们还是往二楼走。
由于二楼人少，她们又和其他的玩家偶遇了。
他们分散在各个打饭队列的末端，耿九和彭俊辉在最靠里的那列。
杜千页想继续往里走，贺铮却一个转身，在最靠外的队伍后站定。
杜千页：“我不想吃这个窗口的。”
贺铮耸肩摊手二连，“那你自己去后面呀，我要吃这个。”
杜千页闻言，偏还不走了，在她身后站定，挑眉道：“保护我不是你的责任吗？现在怎么不随时跟在我左右了？”
贺铮笑道：“那我也得有命拿你的尾款对不对？彼此都心知肚明的事情，非要直说吗？”
杜千页冷笑一声：“我是担心你又偷偷摸摸做什么手脚，你在东拉西扯心虚什么。”
贺铮故意摆出害怕神情，向后缩了缩，低声道：“我做手脚？我还害怕你给我下毒呢。”
杜千页听到“下毒”二字眼神微妙，但很快垂下睫毛挡住了。
两人暗潮汹涌，但因为各怀鬼胎，打了饭还是坐在一块吃，只是时刻警惕着对方。仿佛一个不注意，对方就要像电视剧里的细作一样，掏出一瓶鹤顶红全撒自己饭里来。
贺铮吃得快，很快收了盘子要走。
杜千页要得少，在贺铮吃完没多久，也收了盘子跟她一起离开。
在上晚修前，彭俊辉和岑然行色匆匆路过他们班的走廊，付叙昭则踩着点回到教室。
杜千页察觉到了异常，但临近晚修考试，她没办法再去询问情况，只能坐在原位等待考卷发布。
晚修考试结束，她叫住准备离开的贺铮：“我跟你一起回去。”
“回去？”贺铮讶然，“今晚我没打算回去。”
杜千页当然知道她今晚会有行动计划，叫住她也不过是为了表明自己也要跟上一起。
她这么要求，贺铮自然不好拒绝，而且其实就算拒绝，她想跟来就跟来了，贺铮的意见根本不重要。
二人走出教室，与正等候在门外的吕姿文和彭俊辉会合，付叙昭则在将一包什么东西递给贺铮后离开了。
杜千页试图辨清付叙昭递来的究竟是什么东西，但那包东西用一块布裹得严严实实，根本看不清楚里面究竟放了什么。
她只能暂时打消这个念头，老老实实跟着贺铮走。
在外闲逛等待十二点降临的时候，杜千页特意走在彭俊辉身旁，把他带得离另外两人远了一些，问道：“晚修前你们慌慌张张的，发生了什么？耿九呢？”
彭俊辉瞥了一眼贺铮。
杜千页注意到他的动作，立刻抓着他的衣袖，把他拽回来看向自己，不让他和贺铮传递眼神。
彭俊辉这才跟她坦白：“何姐跟我说，她昨晚探寻校长室的时候拿到一个关键的东西，让我找耿九试试。”
杜千页眼神瞬间凌厉，低呵道：“她让你去试你就试？你怎么不自己吃下去？”
彭俊辉露出一个无辜的表情，说道：“这如果是关键线索，找一个人试错不是很正常吗？只要这个人不是我，我当然乐意去做。”
先前彭俊辉表现得愚蠢又迟钝，他们居然真的相信了。耿九自负，面对一个“蠢货”，自然不会设防。这种情况下，这个“蠢货”要他在食物里下手，真是再容易不过的事情。
“他死了？”杜千页问。
彭俊辉无所谓地点点头，轻巧道：“这药居然真的能让人假死诶。他呼吸停止以后，岑然就立刻叫来了老师，老师看他没有了生命体征，便叫来几个学生把他抬走了。”
说到这儿，他顿了顿，笑着继续道：“可能，他的下场跟之前何姐说的淘汰学生那样，准备拿去繁衍后代了吧。就算他中途醒过来，也已经身处礼堂发现了学校的秘密，那些老师也不会放他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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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千页不再说话，盯着脚下的路沉默下来。
四人照例在外待到了十二点，在异化学生出现后，他们避开校长，轮流接替遛它们到一点，留下彭俊辉和吕姿文二人继续牵制，杜千页跟随贺铮上到了校长室。
直到来到校长室，杜千页才明白那包东西的用处——
那是一包真正的枯树枝，被掰成一小节一小节的，光凭肉眼看，和校长存放的“枯荣”几乎没有差别。
所以即使将两者对调，一时之间也无法发觉。
杜千页眯起眼，原来贺铮打的是这个念头。
贺铮将枯荣和枯枝对调后，将得来的枯荣尽数收入囊中。
就在她即将起身时，忽然有一道凌厉的劲风朝她后心袭来。
贺铮立刻矮身就地一滚，同时迅速从袖中取刀，抬手横在了面前。
“当”的一声脆响，利器刮擦迸发出的火花在她眼前一闪而过。
“终于沉不住气了？”
贺铮望着头顶杜千页那张冷峻清丽的脸笑了笑，又垂眼看了一眼正与自己手中小刀相撞的事物。
——一柄锋利的爪刃。
“这么大？”贺铮双目微瞠，“你这么多天藏在哪儿啊？”
杜千页双唇紧抿一言不发，只顾低头使力，纤薄的手背青筋暴起。
爪刃的锋芒一点点地向贺铮的脖子逼近。
贺铮咬着牙，额际细汗密布，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尽数泛白。
两人此时正是一上一下的姿势，贺铮躺在地上格挡，杜千页则骑在她身上借整个上半身的力度不断下压。
在锋刃离喉间只差毫厘时，贺铮问道：“你又是我的什么仇人？为了杀我这么大费周章。”
杜千页见局势已定，终于肯开口：“你还记得幸福公寓吗？”
……又是幸福公寓。
贺铮讥诮一笑：“怎么，你也是周千锤的亲戚？跟周百炼一样，来找我报仇的？”
她话音刚落，杜千页眼里的怒火烧得更猛烈了几分，手向下猛地一按，爪刃锐利的刃尖已然贴上贺铮颈间的皮-肉，剜出了一道血口，鲜血从中缓缓渗出。
“你杀了那么多人，那么多人！”她一向沉着的面容此刻仿佛被撕开了一道裂口，露出了底下的偏执和疯狂，眼底尽是血丝，“却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
“不过没关系……”
“等我杀了你，我会把她的名字一笔一划地刻遍你身上每一处，让你下到地狱十八层喝了孟婆汤也忘不掉——”
她嘶喊着，肩胛上的肌肉紧绷，肩膀连带着手臂沉下。
在爪刃即将刺穿贺铮喉咙的刹那，贺铮的胸前骤然亮起白光。
杜千页眼前被白光闪得失明了一瞬，但她依旧试图继续撕开贺铮的喉咙。
可就在这时，她手上的力道不知被什么化解了，手上的钳制微微松动了几分。
贺铮立刻抓住机会，用刀将爪刃推开，并抬脚狠狠踹向了她的肚子，趁她弓腰缓神时冲出了校长室。
杜千页只僵滞了两秒，便也闪身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