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玥兮睡不着。
趁大家都休息之后,她溜了出来,想着去找靖芷絮叨。天色昏暗,黑灯瞎火,她蹑手蹑脚,生怕碰到哪个地方影响别人梦乡。
不远处急促步履声突然引起玥兮的注意。
循声望去,却见盈霜往睡房跑,她目光空洞,气血亏空,面色煞白,似被抽了魂一般。
玥兮正想着追过去问,身后却有股强大的力量将她往后带,霎时间就被悄无声息地捉进了一房内。
惊疑甫定间,后边伸出一只手,猛地捂住玥兮的嘴,将她的头死死扣住。
“……?!”
惊吓与恐惧集聚一身,玥兮莫名被法力掌控,喊叫不得,只能试图用下半身抽离掌控。
“安静一点。”
头顶上熟悉的声音响起,炸得玥兮浑身一颤。
床榻沿边,泠羽盘膝而坐,黑衣松松散散地披在身上,长发也松松散散地垂落,看起来确实像是才受过重伤且正在疗伤的样子。
玥兮嘴巴被他捂得严严实实,她分明可以用鼻子呼吸,却鬼使神差得不敢轻易换气,心脏也不受控制地乱撞,以至于现在热得有点发晕,还在四肢并用地不停挣扎。
“冷静,冷静。”
玥兮这下清晰地听清了他的声音,甚至还能感觉到他的胸脯轻微的一起一伏。
过了几秒,身后那个人终于把手放下。
身体被松开的一瞬间,玥兮便立马窜开,躲到屋子一角,呼哈呼哈地狂呼吸着周围的空气。
“这么害怕干什么。”泠羽看了她一眼,“又不会吃了你。”
“……”谁怕你?
玥兮瞪他,“你要干什么?”
泠羽抬起手示意她走近点,“过来一点,你站太远说话,我听不清。”
玥兮无奈之下走到他面前:“我说,你刚才——”
意识到自己说话声音有点大,她清了清嗓子,轻声道:“刚才把我抓进来做甚?”
“这个啊。”泠羽默了默,掀起眼皮,“因为我本想把放在门口的药拿进来,却没想到拿的是个人。”
玥兮:……
总感觉他说的话特别奇怪。
见她眉头紧锁,泠羽淡笑,“你找我有什么事?”
到底是谁在找事?!
玥兮镇了镇心绪,正经起来:“我确实有事找你。白驹已经把他的事情告诉我们了,还有……琼勾盘,我们要把它摧毁。”
泠羽“嗯”了声,“我知道。”
玥兮微惊,在此之前她还准备好该如何说理由,没想到他的答复只是简简单单的三个字,“你怎么知道?”
他随口道:“我聪明。”
“……行,不过,白日里你在山洞是怎么了?”
泠羽神色有一瞬间的凝滞。
怎么了?无非是从白驹口中听到关于他生父的秘密,急火攻心之下失控了而已。
良久,他才回道:“没什么,你也看到了,有冥域奸细想要取我性命。我那样做,只是为了自卫。”
自卫能失控成这样?
玥兮略觉匪夷所思,思忖中,泠羽的声音接着响起:“对了,能不能帮我汤药拿进来?在门口。”
玥兮瞥了他一眼,“自己去拿,我可不能被别人发现我在你这里。”
对方静默,声音低沉下来,甚至藏匿一丝弱流:“我是伤号。”
玥兮又一阵无语,刚才他扣她时的力气确实挺大,但别无他法,只能到门口把汤药拿进来。
她将汤药在他榻边放下,“喝吧。”
泠羽伸手,打开盒盖,突然双手一颤,缩了回去,“刚才我扣你用力过度,现在手没力气。”
玥兮:“那等你有力气了再喝。”
“今晚可能不会有力气了。”
听他瞎扯,她也跟着扯:“那就明天喝。”
“这汤药甚好。如果不趁早喝完,药效过期,我的伤势便不能好转,不能与你们同行,更不能一起摧毁琼勾盘……”
“停停停,”玥兮打断他,步步靠近泠羽,俯视着他的脸,有点好笑地说:“你难道想要让我喂你?”
泠羽那张一贯冷静的脸这时透出少许惊讶,“原来你是这么想?”
玥兮五雷轰顶,他刚才那表现不就是想让人喂吗?!
泠羽右手支在膝盖上,撑着脑袋,似乎在思忖,后道:“不过你的想法不错。来吧。”
此刻玥兮非常后悔自己多嘴,但又懒得和他杠,只能硬着头皮,端着碗送到他面前。
一大碗直接喂进他嘴里,药汁溢出,沿着他嘴角,流向下巴,后至锁骨。
泠羽推开碗,“身体被沾上了汤药,有点难受。”
玥兮向四周瞧了瞧,小茶几上恰好有一块方巾,她随手取了过来,递到泠羽面前,“擦吧。”
“没力气。”
玥兮露出一个危险的微笑,“我要喂你汤药,没有手来帮你擦身体。”
对面的人静静地盯了她半晌。旋即他突然笑了起来,“擦下巴就可以,谁让你帮我擦身体?”
“……”
如果泠羽此刻不是伤病,玥兮会忍不住把他暴打一顿。
在她还没反应过来之前,手上的碗已经被泠羽拿走,他道:“我自己喝,你来擦。”
她那僵在空中的拿着方巾的手缓缓蜷曲起来,指关节咔咔作响。
泠羽这厮还气定神闲地抿着汤药,“快点。”
“……”玥兮咬牙,举起方巾,触向他的下颌。
泠羽的眉头微不可察地一皱,“你动作轻点。”
要求真多!玥兮差点破口大骂“我不是你的仆人”,但想到夜深人静不宜喧嚣,便立马按耐住性子,却听泠羽又说:“顺便往下也擦一点。”
此话一出,房里陷入诡异的寂静。
须臾后。
面前这个怒火中烧的少女突然飞身猛扑过来,把泠羽整个身子给推到榻上。他后脑顺势砸到床榻,发出“咚”一声闷响。
玥兮趁机攥紧方巾,覆在泠羽脖颈上,向下狠狠一抓——
泠羽衣服本就穿得随意,被她这么一薅,直接领口大敞。抓的力道极大,他脖颈连带着锁骨和下方白皙的胸膛,在朦胧月光下,泛出了五道淡红爪印。
“擦完了。”玥兮恶狠狠地笑道,“舒服了吗?”
“……”
她的这种举动是他料想不到的,即便泠羽此刻看着神色如常,但他也已经完全怔住。
他的身体虽然被她扑倒,但他手中的汤药碗却仍被他稳稳地端着,并未洒出分毫。
泠羽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喉结滚动一下,随即微微侧过头,望向别处,“……嗯。”
玥兮冷哼一声,松开了手。
泠羽拿过自己身上的方巾,慢慢地兀自擦了起来。擦完后,将方巾折叠好,放在旁边,把身上敞开的衣领收拢。再默不作声地把碗里的汤药一饮而尽。
玥兮在一旁冷漠地看着。
果然,不给他来点厉害的,他就会一直把自己当做病猫折腾。
看来这泠羽是怕了她了,乖乖地喝完药,没再无事找事。
玥兮准备离开,正要打开板门,身后泠羽却叫:“等等。”
她身影突然定住。幽幽回头,“你又想做甚?”
却见泠羽拿着几张黄符纸,上面用红墨水画了奇形怪状的图案。
“这是傀儡符,防身用。”他把这些东西递给玥兮,“收好它。”
看着这一叠纸,玥兮突然想到,第一次离魂时,泠羽就是依靠这个来脱身的。
她顿了顿,接了过来,“嗯。”
后面他就真的没再拦着她了。
出来以后,玥兮望了一眼盈霜的睡房,并无灯光透出,似是已经睡下。
玥兮折返回自己的睡房,途中却突然被叫住。
“玥兮。”纪优走了过来,看到她的脸,突然一愣:“你怎么了?”
玥兮反问,“什么怎么了?”
他默了一下,似是有些欲言又止,“……你的脸很红。”
???
她赶紧用袖子往自己脸上擦了一把,越擦越热,强做平静道:“你看错了。”
怕纪优继续问,玥兮赶忙岔开话题,“你找我有事?”
纪优点了点头,“我想问一下靖芷在哪里。”
“她不是在客房里吗?”
“不在。”
玥兮皱起眉,“那这夜黑风高的她能跑哪里去……”
正好不远处传来脚步声。二人细看,说曹操曹操到,正是靖芷。
玥兮压低声音轻轻叫唤她一声,靖芷闻言赶来。
“你去了哪里?”
靖芷张口支支吾吾半天,说:“我听见一直有个声音在叫我名字,我就跑出去,发现什么也没有,就回来了。”
玥兮更觉怪异,这碧空岭落座凡间,不可能如仙界山林般奇魔异兽百出,况且靖芷如何有这个胆子一个人走在这黑漆漆的丛林中?
“既然没事,那就早点回去休息。”纪优道,“明天还要找琼勾盘,耗费定当不少。”
玥兮蹙眉,纪优虽看似是对自己和靖芷说这话,但她总隐隐觉得他话下之意是为了把自己支开。
无奈之下,她点了点头,“那好,镜子如果你再听到那个声音,就来找我。”
靖芷微颔首,三人逐个散去。
靖芷回到客房,莫约过了半柱香时间,外头有人轻轻敲打门板。
“进来。”
纪优推门而入,再迅速关上,开门见山:“他让你做什么?”
靖芷低头,“你不用明知故问。”
沉默半晌,纪优移步至灯火前,手掌挥拂过将其扑灭,“沧濯的要求和我们众人的想法相悖,恐怕我们都难逃问责。”
靖芷没说话,纪优便继续说道:“但此事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我们可以仿造一个琼勾盘,把假的给沧濯,真的再毁也不迟。”
靖芷轻轻点了点头,“嗯。”
纪优见她仍然沉郁寡言,不由道:“怎么了?”
靖芷抬头,仓促地看了他一眼,而后别过脑袋,“我感觉……有人发现了我的秘密,我不知道是谁,反正有人在偷听。这偌大碧空岭,竹屋周围方圆几十里都只有我们这几人……那知道我秘密的人,就在这八个人之中。”
纪优再度陷入沉默。而后他道:“那么明日一早,如果发现谁有异样,我就亲自跟她解释。”
“不可以!”靖芷突然大叫一声,意识到自己音量有点高,便开始吸吮指头,紧张地冒汗,低声说道:“越解释,反而破绽越大,知道的人越多,那我干出来的坏事……岂不是要被昭告天下了?”
纪优道:“白驹和你都陷入虎口,只是现在他们还不知道你的境况。既然都是受制于人,不如直说,总会有人能够理解。”
靖芷摇了摇头,“白驹至少可以光明正大地让别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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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被害,但我不一样,我宁愿为那罪大恶极的人办坏事,也不愿让自己多受点伤,甚至对最亲近的人下手。”她自嘲地笑了声,“这样是不是很自私?”
见纪优不说话,靖芷继续道:“一旦被他们知道我的罪行,就算能理解我的苦衷,但最终我和你们的嫌隙……不可估量。”
纪优嘴唇翕动,缓缓开口:“你还做过什么,现在一并告诉我。”
“我……”
“当初玥兮无故被赤狼所伤,是不是你的作为。”
此话如同炸雷,入耳的瞬间,靖芷浑身一颤。
她咬了咬泛白的唇,极其艰难地开口:“求求你……不要告诉她。”
*
翌日凌晨,泠羽的客房门悄然打开。
内里走出一身着黑色斗篷的人。
他环视周围,确认四周无人之后,一跃上树,轻踏树枝,悄无声息地往远处飞去。
此刻凡间某处城镇大街上,车马骈阗,门庭若市。
泠羽钻进人海,尽量让自己埋没于其中,可正在这时就出现格外引人注目的身影钻进他的视线。
远处有人乘着步辇迎面走来。
其人神色高傲,又渗着阴郁,身后是两路影卫,身前一身穿红艳衣裳的俏丽女子,正高高在上地迎面走来,势头可毫不此凡间当朝圣上逊色。然而仙界人仙自古愿景便是借自身不凡之力,保凡间万世太平,无论是凡间天子还是布衣黔首都对他们礼让三分。
此人正是黛夷。
他身侧那黛窈也同她父亲一个神态,跋扈倨傲,目空一切。
泠羽眉目间闪过一丝疑惑。
先前玥兮将黛夷气得半死,以黛夷性情定将黛窈打得皮开肉绽,今日怎会有这闲情逸致来凡间逛街?
还逛得如此出头露面,惹得周围百姓边走边对其频频颔首施礼。
眼看着那乘步辇的人离自己越来越近了,泠羽便低下头,随着人流慢慢往前移步。
当他与黛夷擦肩而过的一刹那,旁边突然杀来一道声音:“站住。”
黛夷音量不大,却如擂鼓。
泠羽并未驻足。
“泠羽!”那人又吼了一遍,这时周围人的脚步都停了下来,往这边看。
泠羽也终于停了下来,抬起头,慢悠悠地转过身。
他到底还是身份不凡,天生超然脱俗,带有凡人所没有的龙章凤姿,如今虽身穿黑斗篷隐于人群中,但被黛夷的法眼识破倒也不足为怪。
黛窈也转了过来,走到黛夷旁边。
黛夷那挑衅意味极深的丹凤眼半眯着,盯着泠羽,似是要盯出个千疮百孔,片刻后他单手缓缓伸出:“把斩金还回来。”
泠羽没有说话。
黛夷咬肌两旁突了突,似是在咬牙切齿,一字一句道:“别逼我动手。”
一旁的黛窈盯着泠羽,目光料峭冰冷,她也同样咬牙切齿:“泠羽,那日你和黛玥兮一同栽害于我,害我被父亲误解,身受重伤,当日之仇,我现在就要你来偿还!”
她正要出手,黛夷大叱:“住手!”
黛窈不解地望向她父亲。
黛夷侧头刮了她一眼:“你觉得,此时你的仇重要,还是抢回斩金重要?”
“我……”
黛夷不是顾全大局之人,即便是在人多境况下,只要他能达全目的,此时滥杀无辜并非毫无可能。
泠羽挑衅似的开口:“想要斩金?要我还给你,也不是不可。只是我要你,回答我一个问题。”
黛夷阖目,“快问。”
黛窈道:“父亲,小心有诈!”
“你闭嘴!”
泠羽向前一步,神色轻佻不明,他微微张口,一字一句,问得极慢:“为什么当初你假意对我和母亲示好,而后却让我母子二人陷入绝境?”
黛夷盯着他的脸,看了好一会儿,才突然狞笑数声:“你毕竟是九金鳞灼龙后裔,还有生父金鳞护体,想杀你们,岂会容易?”
在石幽山遇见他们母子二人的那一天,他就一眼认出泠羽灼龙遗孤的身份。
天冥一战前,泠羽还是冥域冥兽九金鳞灼龙首领之子。
世人皆知传闻中的龙身上都有唯一一片最硬的鳞,可九金鳞灼龙不同,身上有九片硬鳞。硬鳞防御能力无与伦比,可谓非必要不现身,而他们正遭受着世间最强悍血腥的天冥大战。
大战之时泠羽父亲为保全妻儿,卸下自身的九片硬金鳞,附在了泠羽和其母亲身上,保他们平安,可他自己却葬身修罗火海。
父亲死后,母亲带着泠羽逃亡求生。母子两人逃了三日三夜,总算寻得一处隐秘老林,暂时安居下来。
直至一日,突然有人前来林中狩猎,撞见母子二人。
狩猎之人正是黛夷。
黛夷当时便探出他们的真身,本想当即剿灭二人。
可令他惊诧的是,泠羽不仅有金鳞护体,其体内汹涌灼力非同寻常,倘若要将其戕杀,可能导致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只是一妇人小儿,如此行事不值得。
于是他就想着假意示好,这母亲倒是天真纯朴,被他的善意收买,而泠羽却对他谨慎戒备,黛夷也只有忍痛赠予泠羽斩金用于防身,他才能让二人完全放下戒备,再趁其不备,放火杀害。
可黛夷又万万没想到泠羽竟狡诈刁猾到如此地步,斩金就这么落入了他手里。
黛夷对着泠羽慢悠悠地伸手,“既然问完,就可以把斩金还给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