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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 第 81 章

作者:舒钥钥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还没等她采取任何行动,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来到她暂住的寝宫。


    正是那位据说多亏她揭露后宫贪墨大案,才得以从最微末的司饎,一路擢升至总领尚食局的柳尚食令。她也不是一人来的,而是带着一个小宫女一起前来探望。


    这柳尚食令是位三十余岁的妇人,脸上洋溢着和蔼的笑容,可是人却很是枯瘦,脸颊也有些不正常的泛黑。而她身边的小宫女看上去比吴悦大个两三岁,脸长得圆滚滚的,整个人珠圆玉润,更符合人们对御膳房宫女的刻板印象。若说有什么特别之处,便是她长着一双大大的招风耳,可在这张胖嘟嘟的圆盘脸上,竟显得十分可爱。


    这边柳尚食令笑盈盈地对吴悦说着一些闲话,细细讲述她拿手的菜肴,也就是仁宗最爱的鱼蓉栗米粥,如何选取最新鲜的青蟹,如何取鱼肉捶打至绵密。还特意带了她亲手蜜晾的果干来配着参茶,俩人一个坐着一个靠着悠闲地品茗,气氛很是融洽。只是忽的,她脸上的笑意戛然而止,一脚将那个小宫女踹到吴悦的榻前。


    吴悦清晰地听到“咚”一声床板被撞击的闷响,只见这小宫女眼含泪水,扭头望向柳尚食令,似乎不可置信被踹的这一下子。见这柳尚食令只是冷哼一声,她才低下头,扁着嘴,朝着榻上的吴悦小声说:“都是我的错,我贪嘴,把小娘子的膳食吃了。”


    这小宫女显然颇为得宠,未受过多磋磨,告罪的姿态与言辞都不甚专业。这副不走心的模样,直让柳尚食令气得七窍生烟,又上前踹了一脚。随即,她又语气恳切地说了一番话,什么这小宫女年少失孤,曾在宫外流浪,被偶然捡到带入宫中。此前自己只是微末女官,小宫女只需在小院里玩耍,疏于管教。如今突然擢升尚食令,她也跟着身价倍增,身边围着不少乱七八糟的人,被有心人蛊惑犯下这等过错。多亏吴小娘子在官家面前未揭发此事,因此特意将她送来,让她跟着将功补过。这小宫女随她姓,名影声,日后让她每日前来当值就近伺候。


    吴悦又不是个傻子,对方说是送人来赔罪,其实不还在暗暗敲打于她。但是她现在人小式微,只能接过这施舍一样的歉意,但是也不能当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若那日在仁宗面前,我将此事捅破,又当如何?”


    柳尚食令原本带着几分悠闲的姿态陡然绷紧,像蓄势待发的毒蛇猛地竖起身子,眼底寒光乍现,仿佛有无形的蛇信子在空气里吞吐。“以小娘子这百转千回的心思,我的人情难道不更值?至于那些蛊惑她的人,您放心,一个也逃不掉。”话落,她又微微颔首,瘦弱手腕指向还跪在地上的柳影声,“日后尚食局的药膳,还望小娘子多赏脸尝尝——若再有差池,便是我管教无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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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此,她的三餐每日都由柳影声送来。这“影声”二字难得地充满诗情画意,倒与她圆滚滚的身子完全不符。


    而吴悦总算尝到了仁宗最爱的鱼蓉粟米羹。入口先是一缕清鲜的米香,细品之下,剁碎的鱼蓉藏在粟米间,嫩如凝脂却毫无腥气。


    从柳影声口中,她才知这鱼蓉绝非寻常鱼肉。主料选的是石首鱼,又配了蚬蛤、车螯、江瑶柱、香螺、牡蛎,甚至还有浙江沿海的青蟹,一同捶打细研。吊汤用的是羊棒骨慢熬整日,汤汁熬至奶白浓稠,舀一勺便能挂住勺壁,鲜味直抵喉头。更别提她也尝到了仁宗偏爱的青蟹螯肉馄饨,竟也是用这羊棒骨高汤汆煮,每只馄饨都裹着金黄的蟹油。


    连吃两日,吴悦便觉得自己肚腩微微起来,手掌拍上去“duangduang”作响。整日久坐不动,这般吃法如何得了?此后她便只浅尝几口,有时索性不动筷子,餐盘里的美食便尽数进了柳影声肚里,这柳影声也吃得眉开眼笑。虽然柳尚食令是说不让她偷吃,可她这可是正大光明地节约食物。


    自“卫士之夜”已过去半月,吴悦终于能下床,慢慢在后苑走动恢复体能。如今皇宫内廷的警卫愈发森严,在一个黄昏,她终于见到了吴父。吴父已荣升一级,官至都指挥使,还带来另一个喜讯。仁宗特意降恩旨,允准兄长吴夏可在崇文院自由出入,甚至能抄录馆内低层藏书,这可是翰林学士才享有的特权。


    这崇文院便是旧时的三馆,昭文馆、集贤院与史馆,作为宋代的国家图书馆,浓缩了千年的文明精华。五代十国战乱后,宋太祖赵匡胤建立稳定的中原政权后,便广征天下奇书藏于三馆。而自幼嗜书的赵光义,虽武功不及兄长,却立志在文治上有所建树。


    他继位后重修三馆,将其合而为一,定名崇文院,选址于开封城左升龙门东北处。此地地势高敞、环境清幽,甚至还亲自担任总设计师主持修建。落成后,又嫌旧藏书籍匮乏,再次向民间颁下征集令,不仅收纳王羲之、柳公权的墨迹,连鬼神故事、命理奇书亦尽入其中,更不必说那些因战乱散落民间的名家经典了。


    吴悦听闻后馋坏了,当即让父亲捎话,嘱咐兄长务必多抄录几本市面上罕见的典籍。日后让毕昇排版印刷,可以运往南方那些文治不兴盛的地方贩卖。


    至于国家图书馆馆藏又如何?天高皇帝远,谁会较真?难道要等金国大肆入侵时,让完颜希尹,这位金国公认的智者,把典籍全部打包带走,然后一把火烧了崇文院,想断绝中原的文运,去创立他们女真文字吗?


    今夜,她难得美美地做了个梦,梦见自己在南方建起了大书局,并且广发野史,给周边东亚甚至西欧造谣,写一些是他们老祖宗之类云云的话,给一个世纪之后的学者们添乱。


    而同在这后苑另一侧,一座看似破败的宫殿里,一场隐蔽的秘密聚会正在悄然进行。


    屋内有两张吴悦熟悉的面孔:一位是林尚书令,另一位便是柳尚食令,余下两人则是她未曾见过的生面孔。


    只见其中一名男子像头被困在狭小空间里的野兽,双手攥得发白,在原地急促地踱步,粗重的喘息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他猛地一脚踹向身旁的梨花木椅,椅子哐当一声翻倒在地,椅腿在青砖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其余三人却端坐在各自的位置上,面色平静得仿佛眼前的骚动与自己无关。男子见自己闹出的动静竟无人在意,额头青筋猛地暴起,双眼瞪得赤红,猛地转身,几步冲到坐在另一侧的柳尚食令面前,吼出声来:“她就在你手下,为何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毒死?”男子本以为柳尚食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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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能一击得手,谁知竟被她手下那个蠢丫头坏了事。


    至于林尚书令,她本就对这计划不置可否,虽未公然反对,却已派亲信林司宾经常看望,已经隐约说明她的态度。


    吼罢,他又望向端坐在主位、静静品茗的女子,似想寻求支持。可那女子始终一言不发,在他不满的注视下,缓缓饮尽杯中茶,又慢条斯理地续上一杯,甚至夸张地喟叹一声,以示茶味甘美。


    男子见这三人对他置若罔闻,个个眼观鼻、鼻观心,仿佛他全然不存在,怒不可遏地将凳子一脚踢翻在地,转身便走。临走前还抛下一句:“你们就等着那小丫头坏我们大事吧!”


    待男子的脚步声渐渐远去,静坐在主位上的女子才悠悠放下茶杯:“你二人执意保她?可她当真不会破坏我们的计划?”


    “她不是已助我们将宫中那些蛀虫一扫而空,把此事捅到赵祯面前,逼得他不得不处理那些老不死。”林尚书令笑道,“不然咱们此刻还被掣肘,动弹不得。”


    “至于那晚的暴乱,单凭那四人能成什么事?”柳尚食令也冷哼一声,满脸不屑,“男人终究浅薄无知,他那策略本就漏洞百出。”


    “也别如此苛责,他虽不够聪慧,却也并非毫无贡献。如果此番能扳倒曹皇后,也算是一大善事。”主位女子轻叩桌面,语气带着遗憾,“哼,就是没想到这几十年了,她祖父曹彬竟在宫中至今仍留有势力。”


    后周时期,曹彬因姨母张氏为郭威的贵妃而被调入京师,补任宫中供奉官,后又充当西上合门使与四方馆使,由此进入宫廷核心圈层,成为郭威随后柴荣信任的近臣。


    赵匡胤陈桥兵变后,曹彬也并未被牵连,因平蜀战功被任命为侍卫马军都指挥使,负责统领皇宫禁卫骑兵。又被擢升为宣徽南院使,虽属外朝官阶,但职能紧密关联皇宫运作,成为宫廷事务的实际管理者。太宗赵光义继位初期,对曹彬心有芥蒂,弃之不用,而后起复对战契丹,又大败岐沟关,被以违令、失律之罪贬降。直到真宗继位,才被再次起复,召回京中。但是作为赵匡胤的旧臣,仍可看出太宗、真宗乃至仁宗对曹彬的不信任。


    “好了,若久不露面,那张氏又要四处寻我了,我先告辞。”女子言罢,轻移莲步起身,离开了这座宫殿。


    殿内只剩吴悦的两个熟人。


    二人未再碰桌上的茶碗,反而取出两只琉璃杯,互相斟了杯酒对饮。一炷香时分过后,柳尚食令才放下酒杯,悠悠开口:“你当真信她能助我们成事?”


    “不然呢?”林尚书令反问,目光沉沉落向杯沿,“你忍心让影声活得像你这般么?她被你娇惯久了,又目中无人,这性子难成大事。”


    这话倒是说得中肯,柳尚食令想起柳影声先前犯下的那些蠢事,比如在宫中偷食药膳,还不知收敛地四处炫耀,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终究是点了点头,表示同意。“也罢,既然张雍都赞成,我们便静待时变。”


    端起酒杯,俩人又互饮了一杯:“后日她们便要出宫了,这几日需做好后续准备。高滔滔的大婚居所,务必准备得妥妥当当。”


    “正是如此,定要让她多子多福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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