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仪街上有着太常寺、尚书省、御史台和开封府,几位当朝执宰的府邸也在那边。其间还辟有馆舍,专为家中拮据,在京无居所的官员和家属赁居。朱家当年买下这铺面时,想的也是满街朱紫贵眷,断不可能少了客源。可惜,朱紫贵眷的香气没挨着,却天天有掌管监察、风闻奏事的御史来店里查看有没有朝廷官员违背“禁奢令”。
吴悦听到却突然有了想法,要是这个铺子能租给她们多好,就卖她捣腾出来的那些新鲜玩意。她试探的摇着刘耘娘的衣摆,满眼都露出渴望两个字。
刘耘娘也有些犹豫,来东京城两个多月她已经感受到了什么是花钱如流水,家中除了丈夫的月薪和职田的收租,就没有其他的进项。现在和西夏的停战条约也已经签订,西线无战事,也没法通过军功来获得赏钱。儿子读书的纸墨书本都不是小数字,更别提女儿慢慢也长大了,需要更多的钱来置办嫁妆。
宋代嫁妆的丰厚直接影响女性在夫家的地位,嫁女花费通常要比娶妇更大,如果嫁妆不够,有些女性甚至无法出嫁变成“大龄剩女”。司马光也抨击“厚嫁成风”言:“将娶妇,先问资妆之厚薄;将嫁女,先问聘财之多少。”就连一些士大夫,也因家庭并不宽裕,无法为女儿按时筹备丰厚陪嫁,又往往顾及脸面,所以只能让姑娘长久地养在娘家。连神宗的弟弟扬王赵颢也因为“有女数人,婚嫁及期,私用不足”而向皇帝哥哥伸手借钱。
因此,东京城内有女儿的家庭,没有不发愁嫁妆的。
“凌仪街的铺面怕不是太贵。”刘耘娘叹了口气。
“比大相国寺周边和潘楼街那边也算不得什么。”吴丽娘很懂母亲的心思,“而且怎么说这还是在内城,也符合咱家的身份。”一个内城的铺子一年的租金都能买两个外城的铺子了,但是她爹怎么说也是正七品的武官,去外城和平民争食太不雅观。
“官人和我说了,这个铺子他表姨家的弟弟也在询问,婆婆看似也有些意动。”
吴丽娘没将后面的话说出来,就轻飘飘的绕过了这个话题。刘耘娘却已经明白了女儿内心所思,打算晚上回家就和丈夫商量一下。
看样子,这个店铺女婿已经打算低价出租,但是与其给了其他人,还不如这个好处让她们得了。
六月的骄阳悬在头顶,像枚烧红的铜钱烙在湛蓝的天空上,院里的月季也蔫蔫地垂在枝头。被留在家中看书的吴夏,刚刚才陪着祖母吃过午饭,本想回到案牍旁继续用功,却被心中的燥热逼得只能坐在院中乘凉,心中还在思索着前些时日,收到的沐阳先生的来信。先生在信中告知已为他在东京城物色好一位老师,并叮嘱他近期尽量闭门不出,在家潜心治学。
这段日子里,他每日读书至子时,勤学不辍之余,也不断揣测先生究竟为其延请了哪位名师。这般矛盾心境令他备受煎熬——既因未知而惴惴不安,又因焦虑而辗转难安,却还要强令自己心无旁骛地研习课业,真是苦煞于他。
这时,一名年轻男子在路与的陪同下缓步走进内院。
这位男子很是清雅俊秀,来到他面前,先没有急着说话,而是上下打量了一番吴夏,这才淡淡道:“吾师有请,请吴小郎君上门一见。”
来了。
吴夏定了定神,回了个礼,“莫敢不从命,烦请问尊师名讳?”
“徂徕先生,石徂徕”少年面东肃立,双手叠拱。
吴夏面露惊讶,随即更是恭敬地行礼,请少年在前厅先等片刻,他与家中祖母道辞就来。
不过一会儿,男子,也就是何群,就等到了人出来。
两人皆不敢再耽搁,各跨上匹马,就飞驰而去。
石府
正厅中,石介与一大一小两人对面而坐,桌上放着清茶三盏。
居客位的年轻人,一身斩衰,腰系麻绳,脚穿菅屦,手旁还放着一节苴杖,竟一副重孝装扮。
原来这就是吕公著,字晦叔,宰相吕夷简之子,庆历二年(1042年),24岁的吕公著进士及第,被点为探花。历史上的他官至尚书右仆射(宰相),与司马光共同辅政,“尽废新法”。而他身旁刚到腰线的一个小童,就是他的儿子,今年才8岁的吕希哲。
吕家世代簪缨,曾曾祖父齐国公吕梦奇曾任后唐的兵部侍郎,曾祖父祁国公吕龟祥开府仪同三司、中书令兼尚书令。祖父魏国公吕蒙亨官至大理寺丞。父亲吕夷简,平章军国重事,以太尉之身致仕,3个月前刚刚去世,这重孝就是给他父亲服丧的。
这一门清贵可不比那自诩四世三公的袁绍差半点。
石介望着立于吕公著身畔、尚自惴惴不安的垂髫小儿,正色问道:"晦叔真要将令郎托付于我?"
宋朝丧礼中,父丧的服制等级最高,名义为服丧三年,实际为二十七个月(含闰月)。吕公著需扶父柩归葬寿州祖坟,拟定翌日便要启程,走之前决定把儿子留在京中从学。
"稚子得拜先生门下,愚弟无虑矣。"吕公著拱手长揖,虽然难舍舐犊之情,但是他深知乡野僻壤,守制三载,只会贻误幼儿启蒙之机。
“那就将令郎留下吧,我族弟今日也送了个弟子前来,你且稍等,留下随我一起考教一二。”
吕公著颔首。
只是一盏茶的时间,何群就带着吴夏回来了。
吴夏整冠敛衽后才踏入厅中,目不旁视先向主位的石介深揖及地,复又转身朝客座的吕公著行平揖礼,这才垂手侍立阶前静候垂询。
石介端起手边的茶盏饮了一口,也并不急于考校课业,反而介绍起身旁的吕公著。
“这位是前平章军国重事吕夷简吕文靖公的三子,讳公著字晦叔,庆历二年榜眼及第。身侧稚子名希哲,今后也会在我这里治学。”
吴夏闻言,复向吕公著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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揖为礼,眼角余光微扫立在吕公著身后的吕希哲。
石介转而向吕公著介绍起吴夏:"此子吴夏,乃禁军指挥使之子。其父庆历和谈后调防东京,阖家迁居汴梁。吾族弟任南阳县学教谕时,曾言此子机智聪慧,故特召来考校。"
这番言语暗藏机锋。
吴家当然不是像吕家一样的世家望族,他们三代行伍出身,本为士大夫所轻。但是石介偏将其与吕氏名胄并列同门,其意昭然若揭——纵使吕家累世簪缨,在我这里,还不是要与武弁之子同窗共读?
此中怨怼,也是有着原因的。石介对吕家是不满的,尤其是吕夷简。他在担任执宰的后期,明哲保身、排挤异己,通过扩大荐举权笼络官员,主张“守成”,反对激进变革,为后面司马光等保守派提供了范式,形成“以维/稳为先”的施政惯性,加剧了北宋中后期的改革阻力。
欧阳修批评吕夷简“二十年间坏了天下。其在位之日,专夺国权,胁制中外,人皆畏之。”
当然国家的兴败岂能归于一人。
后代的史学家也只是感叹夷简的保守倾向使北宋错失改革最好的窗口期,导致三冗问题加剧。
吕公著当然知道石介意有所指,但是他也毫不在意。反而将儿子向前一推,漠然地说:"希哲,还不拜见师兄。"吕希哲依言趋前,正欲行大礼,却被石介喊住。
“莫急,待我问上一问。”
石介抬眼望着直到此刻都很平静的吴夏,深思片刻后说。
"吾门下弟子皆簪缨世胄之后,或出身耕读之家。你乃武官之后,虽得族弟力荐,然若收你入门,恐遭妄议,诸生必以与武夫之子为伍而耻。若不以师生相称,可留你得侍左右,执洒扫之役,平日仍可以列坐听讲,不知你意下如何?"
这确实有点过分,喊一个七品官员之子来这给你干一些仆从的事,但是又是当前北宋的现实。
北宋重文抑武的国策下,武官群体长期遭受文官集团的压制与轻慢,台谏系统也会频繁攻击武将,让武将形成有功必危的政治生态。
除了被怀疑“得士卒心,恐有唐末五代之患”,影射会有黄袍加身嫌疑的狄青。
还有抗辽名将杨业,也因文官王侁轻敌冒进,强令杨业出击。后为推卸责任,将战败之罪归于杨业,他的几个儿子就是后世脍炙人口的杨家将。
以及西北边防名将的种氏家族,种谔主张主动进攻西夏,与文官集团的保守战略冲突。永乐城之战中,文官徐禧拒绝种谔的建议,强令筑城,致宋军惨败,事后反而是种谔被问责贬官。
镇守河北防辽的王德用,也是被御史用“貌类太祖,宅枕乾冈”,暗示过于"得士心",有篡位之相,被宋仁宗罢贬。
更不用说曹皇后的爷爷,开国元勋曹彬,曹皇后在宫中处处小心,不敢行错一步,就是因为她深知整个朝廷的文官都在盯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