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里哈气成冰,大片大片的雪花随着北风飘落而下,连着下了好几日。
夜里,景仁宫。
皇六子周墨整整饿了四日。
大冬天,荒凉的院子里连株野草也无,饿了渴了只能捡些积雪吃,这使得本就长期营养不良的他更加瘦弱。
不知是天气过于寒冷,还是身子实在单薄,周墨病倒了,又冷又饿又困还发起了高烧,许久没有进食的胃也在抽搐。
求生的本能驱使着他,拖着沉重的身体艰难地挪动到门口,不知第几次尝试求救。
今日是他父皇的千秋宴,只可惜热闹并没有传到这里。
背靠着敦实的宫门喘匀气后,瘦削得只剩骨头的手拍响了宫门,沙哑的童声在偏僻的景仁宫内回荡。
“砰砰!”
“救、救命...”
空无一人的宫道上回响着断断续续的呼救声,声音越来越低而后逐渐消失。
暗处观察的两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个小心地问:“里面这位好歹也是皇子,真就放任不管?”
“那位就是要让他毫无声息的死在这里,”另一人撇撇嘴,毫不客气的使唤到:“收起你泛滥的同情心,赶紧将门上的锁取下来,别让人发现端倪。”
周墨失去意识的前一刻,隐约听到了极轻微的脚步声和开锁声,他不知道门真的开了还是又一次幻觉,他已经连起身查看的力气都没有了。
很快,意识坠入无边的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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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年,十岁的女孩云凉正在扫墓。
“爸、妈,我过得挺好的,就是太久没有梦见你们,想的紧。”云凉一边将手中的电子香烛插在父母坟前,搓了搓冻僵的手后仔细地擦干净墓碑上的合照。
“期末考试成绩也不错,老师还夸我,说我有乃父之风呢哈哈哈哈。”
将贡品一一码放整齐,云凉想起什么:“对了,临近春节管得严,哪儿都不让烧纸钱,这束花妈妈先收着,等我回家再买点元宝给烧过去。”
絮絮叨叨的说了好一会儿,眼看天色越来越暗,云凉这才念念不舍的告别:“爸、妈,我走了啊。”
刚站起身,夜风呼啸而起,云凉眼睁睁看着面前的香烛被夜风吹灭,浑身不受控制的打了个哆嗦,背后汗毛直竖。
...如果没记错,她买的是电子香烛吧?
怕不是买到劣质品了。
白天还人声鼎沸的公墓现下一片静谧,云凉一边咒骂淘宝卖家给自己壮胆儿,一边三步并作两步快速离开。
阿弥陀佛无量天尊,她在心里默念,将所有认识的神仙都拜了一遍,连送子观音都没放过。
怕什么来什么,下一刻脚下踩到了一个软乎乎的东西,云凉瞬间僵在原地,怯怯的收回脚,紧闭着眼双手合十不停地告饶。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没长眼,打扰了,我、我这就走!回去给您烧纸钱!!”
慌张的她用尽毕生勇气向前跨出一大步,希望能够跨过去,然而探出去的脚踝却被一只冰凉的手握住。
到底是才十岁的小姑娘,云凉终于绷不住了。
“啊——”一声凄厉的尖叫声惊起了无数夜鸦。
胡乱挣扎间脚踝处的凉意消失了,惊魂未定的云凉借着月光看见一个小小的人形轮廓。
悬着的心彻底死了,深夜的墓园里,碰上死人是比碰见鬼更可怕的事情。
吓破胆儿的云凉手脚发软,走不了一点,索性抖着手打开手机电筒,定睛一看,地上蜷缩着一个长相十分出众的小孩,微微起伏的胸腔表明他是个活人。
长得真好看,呸、是个活人就好!
吓得神志不清的云凉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也不用这么灵验吧?观音,有孩子你是真送啊?!”
回过神来后生怕是自己将人踩坏了,心里着急,于是她伸手轻推了推:“哎、醒醒,墓园里不让睡觉!”
地上的人久久没有吭声,云凉试探的抚了抚对方的额头,被额间滚烫的温度吓了一跳,慌忙拨通电话:“喂,这里有人晕倒了,地址在...天福墓园。”
翌日一早,县医院。
睁开眼睛之前,周墨仿佛到了春天,过于温暖的环境让他忍不住喉咙发痒。
“咳咳咳。”
病房内响起一连串咳嗽声,靠在床边的云凉被惊醒,下意识伸手想要替床上的人顺顺气。
然而病床上的人没一处好肉,瘦的皮包骨头,配上那张分外好看的脸,让她举着的手无处安放。
云凉最终放下手,拿起一旁的棉签沾了点水,帮忙润了润对方干裂的唇。
周墨打量着四周,盯着天花板上正在唱歌的小猫入了迷。
片刻后,他的视线最终落在手背连着的白色管子上,张张嘴喉咙却没发出任何声音,他不安地想要拔下这奇怪的东西、离开这奇怪的地方,眼中满是防备。
昏迷前他明明在景仁宫内,不知为何莫名出现在这个奇怪的地方,这里的一切都如此陌生。
一开始周墨以为自己已经死了,但身上的痛楚没有消失,手脚的冻伤奇痒无比,都在强调他还活着这个事实。
察觉到对方的不安,再想起他和自己一样,孤身一人在墓园里,云凉立刻按住那乱动的手出言安抚。
“别动,你正感冒着,营养不良还伴着些胃出血,这是给你打点滴呢,再有几天就能出院了。”
“你、”窥着对方的表情,云凉犹豫再三还是问出了口:“你的家人呢?怎么会一个人出现在墓园里?”
家人?天家无情,他有家人吗?
如果嬷嬷还在世...嬷嬷也许算我的家人吧?
周墨记得,大业皇宫里的第一场雪来的有些突然。
宫道上,年迈的老嬷嬷步履蹒跚的走在风雪中,她紧了紧衣裳,小心护住怀中还带着余温的饼子。
小主子还在等着自己,思及此,佝偻的身影加快了脚步,走向偏僻的景仁宫。
“嬷嬷——”
年幼的周墨两日没吃东西了,前胸贴后背的他躲在景仁宫门后,远远看见常嬷嬷的那一刻,终于忍不住推门跑了出去。
“回去!”
常嬷嬷厉声呵斥,将人抱起来匆忙回了景仁宫,关门时谨慎地四下打量一番,半晌终于松了口气,这么多年过去了,按理说应该没人注意这角落了才对。
可吃人的后宫里,没有母家庇护的皇子,自然是越低调越好...小主子这样遭到陛下厌弃的,更得万分小心,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六皇子来,嬷嬷带了你最爱吃的面饼子。”
周墨抱着残存着些许体温的饼子,顾不上答话,急切的往嘴里塞去,瘦削的脸颊被撑得鼓鼓的,哪怕被噎得直翻白眼也没有吭声,生怕一开口吃进嘴里的饼子在掉出来。
常嬷嬷拥着骨瘦如柴的周墨,一下一下的拍着他的背:“慢着些慢着些,几日后便是皇上的千秋宴,御膳房备着的东西格外多些,过两日嬷嬷还给你带饼子。”
怀中人吃东西的动作并没有减缓。
周墨对以后并不感兴趣,他只知道吃完这饼子,至少今天不会饿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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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
御膳房的东西,哪怕一粒米都有备案,因此常嬷嬷时常失约,饿肚子才是他的常态,但看着年迈的嬷嬷周墨还是点了点头。
“今日下雪,嬷嬷生火去。”常嬷嬷搓了搓冻僵的手艰难的生起柴火,微弱的火光摇曳着驱走了些许寒意。
景仁宫内没有炭,仅有的柴火也全靠周墨在院中拾取,所以平日里并不生火。
天气格外阴沉,主仆两人关起门来提前入睡,难得今日吃饱了又暖和,这一夜周墨睡得格外香、格外沉。
同一日,上书房中一众皇子正在读书。
“下雪了。”
温暖的房中,窗边的四皇子低声与同母弟弟说着小话:“瑞雪兆丰年明年当有个好收成。”
与心怀社稷的兄长不同,刚刚开蒙的七皇子一心只想出去玩儿,瞅着外面的洋洋洒洒的雪花,整个人扭来扭去坐立难安。
正在讲礼经的太傅见状皱眉:“肃静!”
他抚了抚长长的白须,意味深长的提醒:“过些日子便是圣上千秋宴,当心圣上查你们的课业,在座的各位可别忘了六皇子的前车之鉴,且收敛些吧。”
这话听起来前后不搭,但在座的皇子年纪稍微大些的,谁不知道当年六皇子母家被满门抄斩之事?
昔日备受宠爱的李淑妃,因在皇帝的寿宴上当众替母家求情,惨遭皇帝厌弃。
连带着襁褓中的六皇子一同被扔到了最偏远的景仁宫,多年来无人问津,也不知是不是死在了那比冷宫还偏僻的鬼地方。
刚说话的两位是贵妃之子,皇帝并没有立后,是以六宫中贵妃一家独大,太傅这是借六皇子点他们,别仗着母家势大得意忘形。
“...我还有个六哥?”七皇子全然不知情好奇的问到,四皇子眼疾手快的按住弟弟的头,在太傅的死亡凝视中低眉敛目,跟着众人附和。
“弟子受教。”
“弟子受教。”
七皇子很是有些不服的撇撇嘴,含糊的跟着众人糊弄过去。
太傅这才满意的点点头,拿起书接着讲课:“子,庶民也...”
只是太傅并不知道,他的一句话,让六皇子陷入了危险的境地。
夜里雪越下越大在屋檐地面积了厚厚一层,整个皇城白茫茫一片,唯有皇宫灯火通明。
“御膳房缺了个烧火的,烦请公公找人给补上,陛下的千秋宴就在眼前,参汤得提前煨上,可马虎不得。”
“这节骨眼儿上,阖宫上下哪儿不缺人手!原来那个烧火的人去哪儿了?”这些日子忙的焦头烂额,夜里都不得歇息的大太监厉声责问。
能在宫中行走的都是人精,尚膳房的内侍极有眼色的递出几个银角:“雪天路滑,那常嬷嬷老眼昏花不知怎的摔了一跤,病的起不来身眼看是不成了。”
“事出有因,劳烦您帮帮忙,宫女儿太监都成,您的大恩在下必定铭记在心。”说着内侍将几块银子塞进对方袖子中。
拿了钱的太监脸色稍缓:“且回去等消息,明日我派人过去看看。”
御膳房的内侍这才千恩万谢的走了,心里也不禁暗骂,那常嬷嬷伤得真不是时候。
然而此时诺大的景仁宫内,却只有周墨一个活人。
寒风透过门缝呼啸而入,衣着单薄的小孩蜷缩在床板上瑟瑟发抖。
“嬷嬷、嬷嬷我害怕。”
常嬷嬷静静地躺在离门不远处的地上,脖子以不正常的角度扭曲,灰白的双目死死盯着屋顶,再也无法做出任何回应。
她,早已死去多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