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对于孟景遇来说，踏入辰曜会议室的每一步，都与他每一次的心跳节拍一样，又重，又踏实。
两年前的他订了一个目标，如今却能以代表的身份与宋语宸面对面，他昨晚紧张到得靠安眠药入睡，做足了心理准备才能在此刻维持住表情，与宋语宸握手。
偌大的会议室里，QGF与辰曜两方团队各自就座，实木长桌两侧的气氛有点微妙，有人探究有人紧张，双方在会议还没正式开始前都先彼此寒喧，试图热络一下气氛，但每个动作都有一番成算。
宋语宸一席深色套装，俐落的剪裁勾勒出她优雅干练的姿态，而孟景遇穿着浅色西装，显得相对平易近人，搭配一副银色细框眼镜，俨然有了年轻又专业的形象。
“有幸与宋总见面，也感谢辰曜团队拨冗会面。”孟景遇先简单地开场，微笑地环视在场所有人，最后视线停在坐在主位的宋语宸脸上，“我们一直有关注辰曜在新能源领域的成就，尤其是你们在智能电网这一块的突破。”
“过奖了，我们不过是顺应市场趋势。”宋语宸嘴角上扬，没有轻易接下赞美，“说起来，我对QGF在东南亚的布局速度略有关注，你们的速度相当快，Nexa和SynLink都是大家很关注的项目，孟先生在这两个项目里都担任举足轻重的角色，所以我们也希望能有机会合作，借助您的专业，我想我们未来无论是新能源还是AI都会有更大的进展。”
“客气了，这些其实得益于我们刘总的远见，当然了，SynLink这个项目，其实和辰曜的发展方向有着相似的契合点。”
“是吗？”宋语宸的身体微微向前倾，专注地看着他，“愿闻其详。”
孟景遇身旁的助理站了起来，很快的前面的投影大屏上就有一组数据图表。
孟景遇随后开口说明：“辰曜目前专注在智能电网的区域优化，而SynLink着重于跨区域的物流网络效率，看起来两者是平行的，但实际上有交汇的可能。”
“哦？物流跟能源吗？”宋语宸微微仰首。
“新能源车的普及化可以重塑整个物流生态，若是能把智能电网跟智能物流系统整合，您觉得会有什么样的效应？”
赵志航一听，忍不住说：“这听起来是一个相当大的构想。”
“但并非不可实现。”孟景遇的语气笃定，视线短暂地跟宋语宸对上，“我认为，科技的价值在于打破固有边界，因此只要我们能结合两者的优点，那对于这个行业的改变是具有前瞻性的。”
宋语宸点了点头，语气专业且清晰：“这确实是个值得思考的方向，不过跨领域的整合，所要面临的挑战不仅仅是技术层面，还有政策跟市场的接受度。”
“没错，这也是为什么需要选择适合的伙伴。”孟景遇颔首，咬字轻轻强调了“适合”两字，“在这个领域，我认为QGF跟辰曜有很好的互补性。”
两方团队都有人开始低声交谈，有人振笔疾书，有人看着平板在找资料。
宋语宸思考了片刻，手上转动的笔也停了下来：“孟先生的想法很有远见，但任何合作都需要完整明确的风险评估和收益预期。”
“当然。”孟景遇接过一旁助理递过来的平板，微微滑动椅子拉近与宋语宸的距离，把平板放到两人视线可及的位置，“我们初步评估，如果能够整合辰曜的技术与SynLink的物流系统，那可以在三年内降低整体能源消耗15%，同时也能提升物流效率将近20%。”
宋语宸沉吟不语，手指轻轻滑着平板屏幕，仔细地看了几分钟，微微侧头看他：“这是你自己做的分析？”
“是。”他迎上她的目光，没有躲避，“我对这个方向，相当有信心。”
整个空间突然有一丝很微妙的静默，每个人都能感受到这段对话背后的某种张力。
“宋总，我认为未来的竞争不是单一企业或单一系统的较量，而是整个生态网络的博弈，谁能先建立起来跨域、跨区的网络体系，谁就能在下一轮市场洗牌中先占据领导地位。”
孟景遇这席话掷地有声，让宋语宸的眼神微微睁大。
“你这番话……倒是跟我的想法不谋而合。”宋语宸轻轻一笑，“辰曜也一直在寻找突破传统界限的可能性。”
孟景遇也上扬嘴角，身体微微向前。
“或许我们可以进一步讨论，该如何让辰曜的技术与QGF的资源优势相结合，我想这会是一个很好的开头。”
“嗯，这值得我们深入讨论一下。”宋语宸微微颔首，转头看了一眼赵志航，同时孟景遇也跟身边助理低声说了几句，他们两人就先走出会议室了，“我会认真看过你的提案，并且期待能有下一次更深入的交流。”
“谢谢宋总。”孟景遇笑意渐深，“我期待能很快与您再见面。”
这个语气……宋语宸感受到一股难以描述的意涵。
会议结束后，双方团队互相交换名片，愉快的聊天，宋语宸的眼神追随着孟景遇，他正与自己的技术总监交谈，她想找出一点空档能跟他私下聊一下，却有点难以抓到时机。
幸好，孟景遇也转过头来，微笑地与技术总监结束谈话后，走到她面前：“宋总，有什么想法吗？”
“你跟我来一下。”
孟景遇跟着宋语宸到了旁边的小会议室，会议室门刚阖上，走廊吵杂的声音也与之隔绝，只留下这个空间内两人的呼吸声。
“你……”宋语宸抿紧了唇，背对着他，然后才开口，“你的团队这次的准备很充分。”
孟景遇闻言，笑了一声，手指轻轻转了一下百叶窗的角度，转身走到她身后，缓缓开口：“你对我的期待，应该说是预期一直都很高，不论是过去还是现在。”
宋语宸微微一怔，转头看他，表情有点不自在：“我只是提供专业评价而已。”
“我挺好奇，辰曜为什么突然对QGF感兴趣？”
“商业机会。”
“仅此而已？”
宋语宸迎上他的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你希望是什么原因？”
孟景遇向前走了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缩短到刚好维持礼貌的边缘，但彼此的呼吸声都明显听得更清楚了。
“宋总，我是要我相信，你做决定的时候，只有『仅此而已』吗？”他的语气突然低沉下来，用得是当时在酒吧时，在她耳边足以让她耳酥腿软的轻柔咬字，而此时像是有一股生理性的电流窜过，从她的耳朵开始蔓延到全身。
宋语宸的手握拳，嘴唇抿紧到有点微微发白。
孟景遇拿下眼镜，又向前了一步，那双眼睛如黑潭一般倒影着她的脸，咫尺距离，她又再次看到他的右眼睑下淡淡的小痣。
那就表示，这已经快到了接吻边缘的距离了。
她的脑子瞬间闪回了很多片段，羞窘地蹙紧眉头，直直地看着他的双眼，像是对峙，但更像是集中注意力要抵抗什么事。
孟景遇微微扬手，手掌张开的弧度刚好是可以捧住她半边脸的状态，但没有碰到她，隔着一小段若有似无的距离。
他像是可以感受到她脸颊柔嫩的触感，而她仿佛也可以感觉到他厚实又温暖的大手阵阵传来的体温。
只要她微微侧头，或是他再往前一点点，就可以触碰到彼此。
空气间的温度与暧昧感一样悄然升温，他凝视着她逐渐发红的眼眶，眼睛不停的转动，像是要忍住不受控制的湿润。
四目相交，都把彼此往深了看，心跳也蓦然加快。
被悄悄转下的百叶窗，没有开灯的空间内，唯一的光是来自另一面窗户洒入的黄昏暖色，好似末日前的温存时刻，在踏入夜色前缱绻难耐。
他的心在此刻已经软到不像话了，但是脑子却用意志力强硬地控制着手，要他再等等，再等一下……
而轻轻地敲门声打破了这个僵局。
宋语宸迅速地别过头，转身打理衣服，孟景遇微微黯下了眸，戴上眼镜的那一瞬间又恢复到平静从容的状态，旋身开门，看到的是赵志航。
“赵秘书。”
“抱歉打扰两位，您跟宋总谈完了吗？”
孟景遇转头看了她，她此刻拿起手机像是在说电话，往更里面走。
他顿了下，淡淡开口：“差不多了，宋总事多，您再跟宋总评估看看，如果有其他问题，您直接来问我就好，我随时都会看讯息。”
“好的，谢谢。”
孟景遇回头再看宋语宸一眼，见她依然保持着说电话的架势，无奈一笑后对赵志航说：“那我就先带着人走了，我后面还有会。”
“好，我让技术长送你。”
赵志航领着孟景遇回到大会议室，大家又互相客套地说了一番话，技术总监便带着孟景遇的团队离开了。
赵志航见他们都进了电梯，才慢慢走回小会议室，此时宋语宸已经坐在小沙发上，手机放在桌上望向窗外的景色，不发一语。
他当然有感觉到自家老板的情绪不对，但正事还是要说，于是他小声开口：“宋总，我觉得孟景遇的想法确实挺有意思，把能源跟物流整合成一个网络，这个概念若是实现，确实会改变整个行业的格局。”
宋语宸微微低下头，语气很淡：“我知道，但问题是，他为什么现在提出，又为什么最后选择跟我们合作？”
赵志航有点困惑：“不是因为我们的技术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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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符合吗？”
“做任何商业决策，尤其是像那样角色的人，从来都不是正好，而是经过精密计算后的结果。”她深深吸了口气，平复胸口情绪，“你把资料交给研发部仔细评估一下，看看他说的那些数据是否准确。”
“明白了。”
宋语宸独自回到办公室，她坐在办公桌前，双手还有些隐隐约约地颤抖，她又看了一眼此刻休眠中的电脑屏幕，亮面的黑色照着她此刻略有恍神的表情。
她无意识地伸手抹了一下自己的下嘴唇，她不想承认，若是刚才自己真的往前一步的话，是不是就能吻上他了？
是的，他习惯都先从下唇开始轻吮，然后温柔地覆上，轻轻摩挲，然后微微张口，像是要渡气，实则是给她一个预备的空间，因为他下一步就是深吻，深深地把她的嘴唇紧紧吸住。
——可最终，这些动作都只在她的脑中过了一遍，事实上什么都没做。
她真的觉得孟景遇会的，他会吻她的，但他却没有。
也是，他也不是小孩子了，生理性的冲动多少还是能克制的。
反倒又是自己先动摇了。
这时内线电话响了，宋语宸闷哼一声，接了起来，是前台通知周懿成到了。
宋语宸嗯了一声，挂掉之后打赵志航的分机：“今天有约周懿成吗？”
“没有，但他前十分钟刚传讯息给我，我也才看到，说是有急事。”
“知道了。”
宋语宸站起来走到一旁的落地窗前，稍微打理一下自己，拍拍脸颊后走到前面的沙发区坐下，很快的周懿成就走进办公室，一身浅灰色西装，风尘仆仆而来。
“没打扰到你吧？”
“刚结束跟QGF的会议，正好跟你说一下。”
周懿成也坐了下来，接过赵志航递过来的水先喝了一口，才说：“我听说状况还不错？”
“嗯，初步的交谈很顺利，孟景遇是一个很专业的谈判对手。”
“谈判对手？我还以为你是要说潜在的合作伙伴。”
“说法上的差异而已。”她挑眉。
“他提了什么构想，让宋总如此称赞？”
“能源跟物流的整合网络，他给出的资料跟规划都很不错。”
周懿成有些诧异，表情略有变化：“能源互联网？这倒是个有趣的方向，但这个挑战性应该很大。”
“是，但我喜欢挑战，而且挑战跟机遇是相辅相成的，这也是我一直在寻找的变化。”
周懿成望着宋语宸的表情，意味深地说：“我蛮惊讶你对这个项目会感兴趣，我记得以往你很少主动去追求这种跨领域的尝试。”
宋语宸端起水，捧在双手中心：“这几年我也改变了很多思维，市场变化大，我们要更快才行。”
“这是当然，不过……我没见过你对一个初步接触的项目有这么高的兴趣，看来孟景遇给你留下了深刻印象。”
“算是吧。”宋语宸轻描淡写地带过，抬头看他，“说正事吧，你找我有急事？”
周懿成笑了一声：“其实我只是想来告诉你，我们的合约已经通过法务审核了，预计二十五号以后，我们就可以正式恢复成独立合作关系。”
她微睁大眸：“这么快？”
“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我只是以为还要一些时间。”
周懿成嘴角微扬，看着宋语宸：“所以说，QGF的合作来的很是时候，刚好一扇门关了，另一扇窗就开了。”
宋语宸神情不变，但语调微微低沉了一些：“你有话就直说。”
“只是来确定一下你的决心跟目标是否跟过去一样，既然是，那我也就放心了。”周懿成起身，宋语宸也跟着起身，两人走到门口前，他停了下来继续说，“哦，孟景遇在新加坡的名声还不错，但也有人说他有点太……激进？是个很有野心的人。”
宋语宸不以为然：“每个成功的人都被这样评价过。”
周懿成笑出声：“包括我们也是，预祝你合作愉快，宋语宸，我非常期待看到……你的新选择。”
周懿成离开后，宋语宸回到沙发上，拿起手机滑了几下，便看到赵志航拉了自己跟孟景遇的三人群组，而此刻孟景遇也正好发了讯息：“关于能源互联网的详细数据资料已经发至两位的邮箱，期待两位的反馈，感谢。”
看着他的头像，手指轻轻抚摸着他的名字。
周懿成对他的试探，外界对他的评价……野心、激进吗？
那又如何？
宋语宸思索几秒，敲出了回应。
“收到了，我有想到几个问题需要进一步讨论，你明天有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