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这翩然少年,陆扶摇的脑子停了一瞬。
屏住呼吸,王砚知见陆扶摇没有人打断,接着说道:“妾身初次入宫,与姐妹戏玩时不慎污了衣裳。妾怕惊扰贵人,便独自前来此处,欲更衣。远远地,便看见一位公子纠缠宫中宫人。”
“王姑娘是何时去的?”苏寒清微笑着,问道。
“蛇时欲临。席间姐妹均可为我作证。”王砚知直起腰,肯定说道。
“呵。”崔晦明仍旧发难,“王姑娘既然早已看到,为何不说?偏偏在这个时候说,莫不是,做的伪证吧。”
被人质疑,王砚知脸不红心不慌,“妾身怯懦,不敢得罪崔公子。然今娘娘被小人蒙蔽,欲效夏桀商纣之暴行。妾身惶惶,还望娘娘收回成命。”
闭眼。崔晦明知晓这侄儿是保不住了。
“混账东西!”崔晦明猛地起身朝崔玉楼胸口踹了一脚,直把人踹得歪了身子。
“崔大人莫动气。家中子侄不孝,非汝之过也。”苏寒清见崔晦明结结实实地给了崔玉楼一脚,才装模作样地上前拦住。
“此案便是拨云见日,案情大白。”嫌弃地看了一眼崔玉楼,陆扶摇满脸不耐,定下众人的处置,“崔玉楼辱没宫人,打入天牢,择日审判。崔大人教子无方,即日起在家思过。春桃行为僭越,杖五以儆效尤。苏寒清巧言令色,荧惑圣听,抄《金刚经》百遍。”
目光扫到端庄跪着的王砚知,陆扶摇眼底闪过一丝玩味,“王姑娘刚正不阿,不畏强权,赏端溪紫玉砚一盏。”
“谢娘娘。娘娘深明大义,是大周之福。”崔晦明跪下谢恩。
“我......”崔玉楼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宫女恶狠狠地捂住嘴,拖了下去。
王砚知低着头,可嘴角却不可抑地扬了起来。
“本宫乏了。”陆扶摇将手搭在苏寒清腕上,好似真的疲倦。
一场闹剧以后,太后提前离席,各家人却人心浮浮,各自纠缠,探听消息。
王砚知回到席上,对上母亲饱含怒意的目光,将头低了下来。不敢与母亲对视。
王母没有说话,只是扭过头与其他夫人聊天。
王砚知侧耳倾听,不出意料,又听到了“婚嫁”“成亲”这样的字眼。
无趣。
珠帘半卷,酒阑人散。
王砚知跟在母亲身后,一步一个脚印,缓步走在幽幽宫道之中。
“王姑娘。”还未走至北门,王砚知就听见清明的女声喊住她了。她回头,望向那看不见的宫道。
朱衣女官带着两位宫女款步走来,面上带笑。
“王姑娘走得匆忙。倒是忘了娘娘的奖赏。”
女官接过宫女手中的匣子,递给了王砚知,又从手腕上褪下白玉镯子,“这只镯子,是我见姑娘面善,心生喜欢,送给姑娘的。”
“娘娘凤恩浩荡,妾虽肝脑涂地不足为报。”王砚知接过女官递过来的匣子,犹豫几息,也收下了女官的白玉镯。
原本凌厉的目光变得柔和,女官柔声说道,“言语轻如鸿毛,王姑娘可愿随妾跪谢凤恩?”
心险些就要跳出胸口,王砚知不住回头看向母亲。
“去吧。”王母没有看她,只是平和地看向女官,“皇家恩典,着实不能用一两句话打发了。”
猜不透母亲的心思,但王砚知还是向母亲微微屈膝行礼,跟上女官,在次踏入这看不到头的幽幽宫道之中。
她并不知道她之后的道路会变得如何,但她想,总不会比作为人嫁更难了。
“娘娘。王家姑娘求见。”
女官温和地声音打断了正在批注奏折得到陆扶摇。
陆扶摇抬起头,越过女官,第一次认真打量王砚知。
她年纪很小,看起来不过十六,也许是刚刚行及笄礼,头发高高挽起,露出光洁的额头。一双眼睛明亮似星,闪着勃勃野心。她没有抬头看向陆扶摇,侧过眼睛看向女官的衣角。
是个懂事又有野心的姑娘。
“你是哪家的姑娘?本宫怎么从没见过你?”陆扶摇放下手中的紫毫,问道。
“妾身姓王名墨,字砚知。家父今年右迁兵部郎中。”
“难怪本宫之前从未见过你。”陆扶摇颔首,“王墨,王砚知。倒是个好名字,与本宫送你的溪紫玉砚极为相称。”
“娘娘谬赞了。”王砚知垂首,
“可读过什么书。”看着这个乖巧伶俐的姑娘,陆扶摇的心情很是舒畅。
“在家读过四书五经。”
“呵。”轻笑一声,陆扶摇接着问,“前朝温成皇后性温和贤淑,曾著《宫训》以作天下女子表范。你出身太原王氏,可曾读过?”
“读过。”王砚知点头应道,“妾身祖母在世之时,常领家中姐妹一起诵书。祖母最爱的,便是温成皇后所著的《宫训》。她也曾教导妾身,身为女子应当勤勉恭顺,贤淑崇德。”
“倒是个好读书的孩子。”陆扶摇偏过头,笑着和坐在左侧苏寒清道。
“确实好读书。”苏寒清顺着陆扶摇的话头往下说,“民间女子多读《女则》《女诫》及《宫训》。王姑娘不仅精通女四书,对四书五经也似有几分了解。”
“不是了解。”王砚知打断苏寒清的话,抬头看向陆扶摇,“妾身五岁便读《诗》六岁熟读《春秋》十岁便始作文章。娘娘若不信,可出题试我。”
“瞧瞧,这般锐气,倒与本宫年少时有几分相似。”听到王砚知那略有冒犯的话语,陆扶摇并没有生气,反倒是打趣了起来。
见到陆扶摇并没有生气的意思,王砚知挺起了胸膛,像是一只骄傲的雉雀。
“真可爱啊。”看着这般锐气的少年,陆扶摇笑得钗环乱颤,敲出了好听的叮当声。
“你这姑娘真是灵巧。”陆扶摇话锋一转,“你可知,本宫为何要找你?”
“还请娘娘为妾身解惑。”王砚知听着陆扶摇的夸赞,嘴角也不有扬起。
但再怎么高兴,该有的警惕之心,她并没有扔。
“有警惕之心是好。但这份心不该对着本宫。”陆扶摇并不在意王砚知的防备,眼睛从她脸上往下滑,最后落在了她手上的白玉镯上。
“本宫只想知道你当时为何站出来说谎为春桃作伪证。”
王砚知低下头,并不回答。
“本宫因你之言定了崔玉楼的罪。按理来说,本宫欠你一个人情。但本宫真的欠你这个人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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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沉默,陆扶摇并不生气,冷静说道,“当时崔玉楼已被吓傻,几个板子下去,罪不也能定?王砚知,你说,本宫欠你这个人情吗?”
“娘娘确实可以不用凭着妾身的话定崔公子的罪。”飞快理清思绪,王砚知微微屈膝,答道,“可妾身的话让娘娘免受外人笞骂,也算有功。”
“况崔公子所为,实属龌龊。妾身为之不耻。”
“这你倒是猜错了。”陆扶摇并不避讳,似笑非笑的看着王砚知,“崔公子此次确实与春桃‘两情相悦’。你也看不到崔公子拉扯宫女。”
脑海里闪过那呛人的酒气,一开始迷蒙的崔玉楼。王砚知默然。
从一开始,陆扶摇就不需要她的证词。崔玉楼一定会被定罪。她也不欠她的人情。
“但你实在伶俐。本宫喜欢,破例一回。”看着王砚知眉眼沉寂,陆扶摇终是于心不忍,“就算本宫欠你一个人情。说吧,有何难处。”
眼睛似星辰般亮起,王砚知终于露出明媚的笑容。
“妾身不想嫁给昌王。”她说。
“哦?”陆扶摇挑眉。她并未听说过昌王要与王氏联姻的消息。
“妾身已年过十六,然前年祖母病逝,妾身为其守孝,婚事顺延。妾身也原有未婚夫婿。然去岁他另结两姓之好。”
“今岁,家严听闻太皇太妃欲寻女子为昌王开枝散叶,便向太皇太妃引荐妾身。然妾身自幼熟读百家经书,有鸿鹄之志。妾身不愿蹉跎余生。”
原来如此。想到昌王那痴愚模样,陆扶摇此刻倒也能理解王砚知。
“本宫知晓了。”垂下眼睛,陆扶摇心底满是遗憾,“你先退下吧。”
“是。”
走出含元殿,王砚知伸手抚了抚胸口。跳得好快啊!
殿内。
“娘娘很喜欢王姑娘?”苏寒清看着陆扶摇满脸遗憾,问道。
“聪明伶俐,谁不喜欢呢。”陆扶摇并没有感怀太久就拿起身边的折子批阅起来,“本宫向来喜欢聪明人。这件事,苏卿不早知晓了吗?”
“娘娘若喜欢,也可将她留在身边。”
“喜欢归喜欢。但她姓王。”陆扶摇拿起笔,落笔臭骂。
有的人,只能是喜欢。她不能将他们留下。
李宣是。王砚知也是。
合上折子,陆扶摇只觉心口压了石头。沉甸甸的,压得人直喘不上气。
殿外,朱墙夹道之间。
王砚知拖着装着溪紫玉砚的匣子,面色迷茫。
她不用嫁给昌王当小妾了。然后呢?
“王姑娘。”熟悉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姐姐。”她回身,看见女官疾步向她走来,有些疑惑。
莫不是娘娘反悔了?
“那白玉镯原是一对。”女官将手腕上的另一只摘下为王砚知带上,“耽误王姑娘了。请吧。王姑娘可走自己的道了。”
王砚知回身,跟着宫女向宫门走去。
可女官那被风吹起的鲜艳宫服却似水鬼,迷住了她的眼睛。
王砚知感觉自己好像风筝,飘荡在空中,沉浮晃荡。
“砚知。”
直到她听见母亲在喊她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