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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序曲(三)

作者:折兰遗所思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谢安阳悄无声息地退出了人潮,漫无目的地四处晃悠。他对这里并不熟悉,不知道该往哪去,只得选了来时的路。


    谁知道正因他的没心没肺,转角时跟人撞了个满怀。


    对方抱着一个类似纸板箱的东西,被挡住了视线,压根没看路。二人相撞后,谢安阳不留神栽倒在地,“纸壳箱”也摔成了几块,还掉出几个迷你小桌椅。


    谢安阳无意中瞥见那五彩的“纸壳箱”,整个人愣住了——那是由草纸板做成的房屋立体模型。


    虽说做工相当粗糙,还一摔就坏,但不影响谢安阳从记忆里翻出它的名字:烫样。


    而正门的位置还像极了忘川府。


    青年顾不上谢安阳,手忙脚乱地捡起小桌子塞回去,还懊恼不已:“啊呀我的宝贝!”


    谢安阳扶着胳膊打量了他一通,心情有些复杂。


    此人身着黑色中山装,戴着一副黑框眼镜,俨然一副民国学生模样,脚上却趿着一双拖鞋。


    简直是时尚的代表。


    谢安阳初来乍到,不好做出引人注意的举动,便装出一副迷茫的表情,手足无措地说:“对不起。”


    “对不起有……”青年转身就想骂人,一眼看到他心口处的窟窿,不禁把脏话咽了回去。


    此人眼睛睁得极大,一脸无辜的模样,让人怪罪不起来。刘钦迟疑了好几秒后,关切的话就脱口而出:“你没事吧?”


    谢安阳依旧一脸茫然,似乎听不懂他的话。


    青年将模型放到一边,伸手想要扶他起来——也是这时候,谢安阳以仰视的角度看见他左手腕处有道红痕。


    刚才在忘川府时,他特地观察过几个差使,包括杨洵在内,好几个人手腕处都有这道红痕,只是被衣袖遮了大半,看不清完整的轮廓。


    谢安阳碰到他手的一瞬,心念一动,又故作踉跄一步,顺手拽住青年一道栽进了花丛中。


    谢安阳借机扒开他衣袖,一眼看清了红痕的轮廓——那是一道类似纹身的红色彼岸花印记。


    又摔了一次,饶是青年脾气再好,也忍不住炸毛:“你干什么?”


    谢安阳怕被察觉端倪,飞快地避开视线,假装若无其事地扶青年起来,表情一度看起来很是无辜,怯懦地小声说:“对、对不起?”


    “……”


    青年可能是看他满身血污过于可怜,又只会说“对不起”,一时间怜悯心作祟,便问:“你是新来枉死城登记的吧?”


    谢安阳继续装出一脸茫然的样子。


    青年无奈地叹口气,从衣兜里摸出两颗奶糖塞到他手里。


    蓝白色的糖纸上面还有只白兔。


    谢安阳:“?”


    “这是糖,很甜的,人间的东西。”


    谢安阳当然知道是糖,只是感到十分讶异——这里分明是地府,怎么会有这么多人间的东西?


    青年将烫样抱在怀里,又问:“你要去哪里?”


    “我、出来……散心?”谢安阳唯唯诺诺地说。


    “你是结巴啊……”话到嘴边,可能是觉得不好,刘钦强行把剩下的话憋了回去,又叮嘱说:“你别走太远了,这个时间那些东西该苏醒了。”


    “什么、东西?”


    “彼岸花田里的东西,”青年叹口气,“你不要随意到那边去,虽然时常有差使巡逻,但总会有顾不到的时候,安全起见,早点回枉死城吧。”


    “哦。”


    就很烦,谢安阳本来无处可去的,现在好像有个方向了。


    “对了,我叫刘钦,你有事可以到忘川府找我。”


    谢安阳:“嗯?”


    青年没再说什么,急匆匆离开了,只扔下一句,“我还有事,先走了。”


    ……


    漫山遍野的彼岸花开得正盛,每株花朵的花心都有一簇红光萦绕,成片的红色星点汇聚在一起,几欲将天空映红。


    这里虽是漫山花海,却闻不到一丝花香,空气里反而弥漫着一股浓烈的腥锈气味。


    他倍感不适,想要找寻腥臭的源头,却突然听得“嘎吱”一声脆响,随即有个人骂骂咧咧地喊了一声:“痛啊啊啊——快走开,你在干什么,哎哟你踩到我啦!”


    他低头扫了一眼,发现脚下是个腐烂了半边的头颅,这人就剩下半张脸、早已身首异处,口中却还在叫唤。


    他惊疑不定地环顾起四周,这里如来时一样遍地血肉淤泥,还混合着不少已腐烂或未腐烂完全的人类尸身。


    他想要逃离,才发现这片花海一眼望不到头,就连来时的路也被重重花朵掩去了。


    他跌跌撞撞地朝着一个方向跑去,约莫跑了十来分钟,总算在尽头处看到了许多人,而花丛里也幽幽地响起了一阵窃窃私语。


    男女老少的声音都有,说话的语调却出奇地一致:一字一顿、幽幽怨怨。


    “有新人来啦!”


    “哪里呀!”


    “是个年轻人,他模样看起来比我还惨啊。”


    “他好像不是被忘川府扔进来的!”


    “是呀是呀,他是自己走进来的!”


    “……”


    这里似乎有些各种各样的人,他们身上都带有某种致命伤痕,甚至有不少人缺了胳膊或腿。


    有年过八旬的白发老人不断咯血,还念念有词地背诵着八股文;也有无家可归的孩子腰间是被重物碾过的痕迹;还有顾影唱到泣血的伶人……


    谢安阳的脚踝忽然被人抓住了,那只手又黑又瘦,对应的主人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头,他的腿早已腐烂到露骨了,只能盘膝坐在花海中,他还状似疯癫地说:“你知道么,茴香豆的‘茴’字有四样写法。”


    要不是看他瘦得跟柴梗似的,谢安阳指定抬脚就踹,他烦躁地扔下三个字,“不知道。”


    “我可以教你写。”


    “不用。”他一门心思就想快些离开这里。


    不远处有个汉服女子瞧见他行色匆匆,走过来轻声细语地问:“公子,你可曾见过我相公?”


    谢安阳一眼就瞥见她脖子上的勒痕,再看向她腐烂的半张脸,顿时呼吸一滞,“没见过,没见过。”


    他刚说完拔腿继续跑。


    一路上总有很多硌脚的东西,多是断臂残肢以及头骨,更可怕的是还会踩到软烂的器官。


    而花丛中的“人”们纷纷爬了起来,看他跑掉了,便不约而同地聚到一起,紧紧地跟随其后,继续七嘴八舌地讨论:


    “他怎么走了呀?”


    “他在害怕我们。”


    “他跟我们是一样的,他为什么还要怕我们呀?”


    “就是,他早晚会变成我们这样子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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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跑啊,我们都会沦为石蒜的养料的!”


    最后那句话是个尖厉的女声,整句话像是嘶喊出来的,谢安阳吓了一跳,还差点被个头骨绊倒。


    身后的“人”越聚越多,看他加快脚步,他们也跟着加快脚步,谢安阳内心怕得要死,开始后悔当初没听刘钦的话,只能循着记忆朝忘川河岸狂奔了。


    好在临近河畔时,那些追着他而来的人总算停下了,他们似乎不敢靠近河岸,只能不甘地目送他渐行渐远。


    谢安阳注意到,前方的幽暗中有一道影影绰绰的人形轮廓,还带着几分熟悉感,便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


    谢安阳记得,早前钓鱼的白袍老人就是坐在这里的,没想到天色暗下来,他竟还在钓鱼。


    正思索着,身后议论声却突然变回了正常人的说话语调:


    “怎么办怎么办,他跑到忘川河畔啦!忘川河畔危险,为什么不提醒他啊?”


    “都怪你们非要追他,把他逼到绝路了。”


    “你们也追他了,大家都追了……”


    “这下该怎么办,他会不会死啊?”


    “已经死过一次啦,这次会魂飞魄散的。”


    “……”


    谢安阳听着身后的吵闹声,很想回头吼一声“安静点”,但目光触及前方白袍老人的背影,又默默把脏话憋了回去。


    他缓步朝老人走过去,却见老人将手伸进了忘川水中,他下意识提醒了一声,“别碰!”


    老人却像是没有听到一般,就着忘川水洗了个手,当他再次将手伸出水面时,手心手背却没有任何碳化痕迹,反而露出的左腕处也有一道彼岸花印记。


    忘川水难道对他没用??


    谢安阳瞥了一眼身后,发现十步开外乌压压站了一群人,正相依偎在一起盯着他看,顿时感到头皮发麻。


    回头跟这些东西打交道是不可能的,他只能来到河岸边坐下,盯着忘川河中的水涡发呆。


    两人之间静默了两个多小时,期间愣是谁都没出声,谢安阳早已哈欠连连,还是老头率先开口问:“你为何不去枉死城?”


    谢安阳当然不能说实话,突然想起了刘钦给他的奶糖,就摸出一颗放入口中,久违的回甘带给他一种强烈的真实感。


    自从死过一次后,好像就再也没有感到过饥饿,只是现下口中苦,突然想吃点甜的了。


    谢安阳想起身边还有人,顺手将剩下的一颗递过去。


    老人毫不客气地接了,轻声细语地问:“谁给你的?”


    谢安阳想了想,开口说:“一个好心人。”


    “那个好心人姓刘?”


    “?”


    也是,这人跟刘钦他们一样,手腕处都有道彼岸花印记,说不定他也是地府的工作人员。


    老人一边摆弄鱼竿,一边说:“小刘钦最喜欢人间的东西了。”


    其实谢安阳自认生前是个话茬,但自打来了地府,碍于并不熟悉这里的法则,他只能不断地在心里提醒自己不要多嘴,以免祸从口出,后患无穷。


    老人没等到回答,便再次追问:“你是不是忘不掉前尘旧梦?”


    谢安阳感到有些慌乱,直起身就想离开。


    老人却飞快地说:“你若是就此离开,早晚会沦为石蒜的养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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