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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 第 26 章

作者:千风如故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她这话半是赌气半是威胁,在说出口的一刹那就已经反悔了。


    这一句无理取闹的话几乎要颠覆发妻在自己心中的贤良印象,王行之用不带一点温度的眼神审视着她:“夫人这话是认真的?”


    在他这样的逼视之下,裴敏一个违心的字也吐不出来,要是他和婆母不这般偏心,她又何苦去打这样的主意?


    她要的,不过是他们王家对她母子二人的重视啊……


    心酸、失望和委屈将她的心碾成一团难以呼吸的血肉,眼泪倏然决堤。


    “停车——”


    她的眼泪并没有令王行之动容,反而让他对她越发失望,扬声叫停了马车,他一掀帘子甩袖跳了下去。


    裴敏听见他冷冷吩咐车夫把他们送回府,随后马车重新启动,再听不到王行之的声音。


    “阿娘,爹爹为什么不坐车了?”


    轩哥儿凑到母亲跟前,望着车帘不解发问。


    裴敏再也忍不住,压抑着呜咽一声,紧紧把他揽在怀里,纵然眼泪成串,也死命咬住了嘴唇。


    街上车水马龙,人声鼎沸,马蹄哒哒碾过地上石砖,车夫坐在车沿一勒缰绳,将车厢稳稳停在金玉楼门前。


    红菱率先掀了帘子出来,见车夫绕到后面取了马凳放在车厢跟前,这才踩着下了车。


    她在下面伸着手,徐素湘一出来便搭上了她的手腕,翠竹在后面伸手虚护着,待三人站定,红菱拿了一吊钱给车夫,让他找个地方等着,自己转身就跟着徐素湘进了店里。


    金玉楼是京城里有名的首饰铺子,上下两层依照店名装修得金碧辉煌,摆出来的首饰令人多看两眼都要目眩神移。徐素湘在一楼扫了一眼,店伴见状忙将人引上二楼。


    因为母亲来信说嫂嫂又有了身孕,再过几个月就要给家里添丁,徐素湘便挑了两只金项圈,一对白玉平安锁,并两对银手镯。给嫂嫂郭氏的则是一支凤首金钗,另添上一匹锦两匹绸缎,算是补了先前的新婚之礼。


    挑完东西她坐了一会儿喝了一口茶,正准备下楼去,才走到楼梯口,就听下面有人在争执。


    “我说这位姑娘,本店规矩向来是不退不换的,何况,您这都是半年前的款式了,退给我们,我们也卖不出去了啊!”


    底下说话的男人应该是店里的掌柜,语气里虽陪着小心,但话里却藏着轻蔑。


    接着,有个小姑娘不依不饶道:“哪有人打开门这样做生意的?我这东西确实是在你店里买的,不管多久前买的,只要没有折损,就应该原价退的呀!”


    “掌柜的你看看,这只钗还是新的,都没怎么戴过……”


    掌柜已经有些不耐烦了:“再新也不能退!姑娘你要是缺钱,我给你出个主意,您呐,出门左拐,街边倒数第三家是个当铺,你把东西当了,虽说不值本来的价,但也够解燃眉之急了。”


    这话说的毫不客气,甚至是有些鄙夷,就差拿着扫帚赶人了。


    徐素湘也有些好奇,对方若是缺钱,的确如掌柜所说拿着东西去当铺当了比较快,为何还要在这里纠缠不休?


    她缓缓步下楼梯,便看见一个穿着蓝色布裙的女孩子在那坚持要退货,对方一张巴掌小脸上满是倔强和讨好,说话时眉头微皱,鼻尖上一颗黑痣分外眼熟。


    徐素湘心中一跳,几步从楼梯上走下,不可置信地叫了一声:“……小蕊?”


    “花小蕊!”


    她提高了音量,女孩子这才听见,惊诧回头。


    “你是……”她上下打量着徐素湘,眼神既惊又喜,似乎不敢相认,“素……素湘姐姐?!”


    徐素湘上前拉着她的手左右看了一圈,笑起来:“八年没见,你都长成大姑娘了。”


    花小蕊害羞了一下,抬起眼睛看了看徐素湘头上的钗环,又摸了摸她身上的锦衣,抬头笑道:“素湘姐姐也变了,变得像富贵人家的少奶奶……”


    徐素湘一顿,拉着她往门外走去:“咱们找个地方说话吧。”


    花小蕊手里拿着根蝴蝶金簪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把簪子收了起来,掌柜见徐素湘不仅出手阔绰,还帮着带走了这么一个麻烦,连忙堆着笑把人送到了门口。


    徐素湘原想带她去宝香斋,怎料花小蕊二话不说非要拉着她去巷尾的四方茶馆,进去直奔热闹的一楼。


    没等徐素湘说话,花小蕊从荷包里数了二十个钱,熟络地要了两张桌子四碗茶并两碟花生。


    一楼中间的台子上有先生正在说书,底下不时有人发出叫好声,周围环境嘈杂得很。


    “这里两个钱喝一碗茶,还能听人说书,是京城里最划算的消遣之地啦!”


    她凑近徐素湘,说话时眉毛挑起,看着一脸的兴奋:“今天我阔绰一回,请你啦!”


    她这张笑脸和记忆里十岁的花小蕊完全吻合起来,竟还是和小时候一样的活泼讨喜。


    当年他们离开房陵的时候,也数她哭得最凶。


    两人隔着桌子坐了,徐素湘问她:“你怎么来京城了?”


    花小蕊探着头往中间的台子上瞥了一眼,回头答道:“来打秋风呗。”


    “……”徐素湘好奇道,“你家在京城还有亲戚?”


    “有啊,就我以前跟你说的我那个十二姨。”花小蕊剥了颗花生递给徐素湘,“她不是被我外祖父卖给京城里的达官显贵做小妾吗?我娘说,就算是妾,人家手指缝里漏一点,就够我们吃半辈子的了。”


    徐素湘接了花生,就见她从怀里掏出刚才那支要退货的金簪,朝她挑眉:“呶,确实够我吃半辈子的了。”


    徐素湘问:“这是你十二姨送你的见面礼?”


    花小蕊点头:“这是她头上最不起眼的一支钗了。”说着,她一手挡在脸上,凑近徐素湘,“不过,我怀疑她见我和我娘的那天,把她屋里最值钱的首饰都戴头上了!好家伙,那都不是一颗头,是活脱脱的首饰架子!”


    徐素湘被她说的噗哧一笑,忙抬袖掩唇:“所以,你和花大婶现在住在她府上?”


    花小蕊又点头,叹气道:“在她家住了一个半月了,我娘说,不给我找户好人家,她就不回房陵。”


    “我十二姨可头疼了,天天给我物色京城里要纳妾的有钱人家,今天刚给我说了一个四十五岁的老员外……”


    徐素湘皱眉:“你娘也肯?”


    “不肯!”花小蕊给自己剥了颗花生,咬得嘎吱作响,“她想让我给十二姨他儿子作妾,说是他年龄合适,模样也好,家世更好,正好亲上加亲。”


    徐素湘:“……”


    她像在讲一个和自己毫不相干的故事:“一开始我十二姨被我娘哭得没办法,就同意了,拿这事悄悄问了她儿子,哪知道……嘿嘿,被她那个悍妇儿媳听到了,险些跟她打起来。我和我娘关了门在屋子里,都被她指桑骂槐叫骂了半天!”


    “我娘可惹不起这等人物,再不敢说亲上加亲的话啦。”


    徐素湘越听越觉得这个事儿耳熟,她想了半天,忽然福至心灵,问道:“你十二姨,不会是豫国公府三老爷的妾室吧?”


    花小蕊眼睛一亮:“你怎么知道?”


    “……”徐素湘扶了扶额头,“你口中那个悍妇,你十二姨的儿媳,正是我们家的三姑奶奶。”


    “啊?!”花小蕊险些站起来,她挪开中间那碟花生,捉住徐素湘的手腕道,“她那个儿媳,听说是哪个侯府出来的姑娘,素湘姐姐你嫁到侯府为妾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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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她的认知里,或者说,是她娘教给她的认知里,她们这种穷乡僻壤里出来的丫头,最好的命也就是给达官贵人当妾了。


    当然,花小蕊并不觉得这是“好命”,所以她一边惊讶也一边在替徐素湘惋惜——素湘姐姐这样洒脱的一个人,不该被京城里的高门大院给困住的。


    徐素湘一时不知该从何说起,恰巧台上那说书先生正讲到“武安侯勇救圣驾”,她便伸了根手指,示意花小蕊听完。


    “话说武安侯被天雷劈中,就此昏迷不醒,那侯夫人于家中忧思成疾,险些香消玉殒,委实可怜!”


    “侯府之中既无父母,那侯夫人膝下亦无孩儿,武安侯一倒,偌大的侯府就如大厦倾颓……”


    听到这里,花小蕊忽然骂了一声:“简直是放屁!”


    她对徐素湘道:“她丈夫又没死,只是醒不来,家里一堆奴仆,又不用她贴身伺候,有什么可怜的?”


    “再说了,侯府里有钱,那位侯夫人既不用侍奉婆母,也不养娃娃,她拿着钱干什么不好,非要忧思成疾?那不是没苦硬吃,脑子有病吗?”


    徐素湘遮着脸清咳一声,指着自己道:“你说的,脑子有病的,就是我。”


    花小蕊一惊,重新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遍,不管是她通身的气派,还是后边桌子旁站着的两个婢女姐姐,都比她十二姨刻意装扮出来的端庄贵气要真实自然,感觉确实是不一样。


    她不由拍了下自己的嘴,抱歉道:“都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素湘姐姐你是真正有福气的,方才是我浅薄了,我没见过世面说话没过脑子,姐姐你可千万别恼!”


    想到自己刚才还说了“没苦硬吃,脑子有病”这些话,她又懊恼道:“刚才那些话是我浑说的,薛先生教导我们要以己度人,我怎么就没记住呢……不管是谁遇到这样的事,都会伤心难过的,我却不能体谅别人的心情,只顾自己嘴快,真该打!”说着又自己打了嘴。


    她隔着桌子拉着徐素湘的手:“素湘姐姐你要想开点,千万别像他们说的那样跟着垮了……”


    “放心吧,我好着呢。”徐素湘拍了拍她的手,想着她刚才的话,忽然笑了起来,“我觉得你说的很对,虽然我什么都没有,但是我有钱啊……”


    花小蕊眼睛一亮,狠狠点头:“就凭这点,你就该潇洒起来!”说完,她又委顿地叹了口气,“有钱多好啊……我要是有钱,就不会眼睁睁看着学堂被关了。”


    徐素湘心中一紧,连忙问道:“你说的,是我母亲的灵蕴学堂?”


    花小蕊颓丧道:“就是先生的灵蕴学堂,你们走了八年,学堂只坚持了五年,就坚持不下去了……”


    “怎么会?”


    徐素湘记得,母亲带着他们离开房陵之前,明明找好了夫子代替她授课,也留了一笔钱作为学堂的支出,只要按照从前那样正常招收学生,学堂轻易是不会倒的。


    花小蕊嘴角向下,一脸不甘心道:“县里那些人觉得岑先生的学识比不上薛先生,孩子们也不服他的管教,尤其是苗元驹那样的泼皮,岑先生根本降不住他,大人们就不太愿意把孩子送到学堂了,觉得浪费钱……”


    “捱了五年,原先在学堂读书的孩子们大了,又都考不上秀才,也就不读了,县里没有新的学生进来,学堂办不下去,岑夫子也干回了老本行。”


    她越说越低落,徐素湘就问她:“那你呢,读了几年?”


    花小蕊瘪了瘪嘴:“我是最后一个离开学堂的……要是、要是你们都还在就好了……”


    她眼泪一落,徐素湘的鼻子也跟着酸了起来。


    房陵啊……


    她这一生最快乐的时光都在房陵,最痛苦的时光,也在房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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