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春暖,却还不到吃冰的时节,未到饭点宝香斋里食客寥寥,见徐素湘三人进店,店伴忙热情地把人迎了进去。
红菱和翠竹听吩咐坐在了徐素湘左右两侧,与她们隔了两桌的位置坐着一年轻的小娘子,身边带着一个丫鬟,那丫鬟见红菱和翠竹竟坐在了主子边上,不由撇了撇嘴。
她站在自家姑娘身旁,低声劝她:“这会儿日头也不晒,姑娘当心吃了冰,寒着肚子。”
姚采薇搅着手里的小瓷勺,没看侍墨,只是低声自语:“听说女子宫寒便不易有孕,寒就寒吧。”
说着,挖了一勺冰酪放进嘴里。
侍墨听了这话也没空管别人家的丫鬟有没有规矩了,急得要把手里的绢帕绞碎:“姑娘这是何苦!”
姚采薇侧眸看她一眼:“你要想叫的人尽皆知,不妨再大声一点。”
徐素湘坐的位置正好背对着主仆二人,她耳力向来极好,将两人的对话听了个首尾,知道那小姑娘不欲声张,她也就不便再听,只等着店家给她们送上冰酪。
三碗带着冰碴点缀着花瓣、薄荷叶的奶白冰酪端上来,红菱和翠竹齐齐“哇”了一声,倒不是因为没吃过,而是发自真情实感的欢呼雀跃。
徐素湘含笑:“吃吧。”
红菱瞄一眼翠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她碗里挖走了一大勺,翠竹瞧见,点着她额头骂她:“好你个大馋丫头,当心吃多了拉肚!”
她说话没收着声音,店伴和姚采薇都听见了,见是两个小丫头片子打闹,店伴只是一笑置之,还顺便在柜台旁看起了热闹。
姚采薇搁下瓷勺,拿出帕子印了印嘴角。
侍墨见状,小声啐道:“真是粗鄙!”
“侍墨!”姚采薇秋水般的眸子瞪她一眼,“粗不粗鄙又与你什么相干呢?你口无遮拦若被人听去,她们便要找你我的麻烦。”
“是嫌我在家里被磋磨的不够,还要让外头的人也来踩我一踩么?”
说到此处,她清柔眼波中泛出了一点泪光。
侍墨素来心疼她,此刻忙拿着帕子要给她擦泪,然而姚采薇并没有哭,轻轻将她的手推开了。
反倒是侍墨掉着泪道:“是奴婢错了……”
姚采薇轻声叹气:“我都没哭你哭什么?”
“我替姑娘难过。”侍墨擦着泪,愤愤道,“太太把姑娘拖到这么大,如今又这般狠心要把姑娘嫁给那余家大爷,他可是个天生残疾!姑娘嫁过去可怎么过日子啊……”
从那声“粗鄙”开始,徐素湘就不由地又听起了主仆二人的墙角,据她所知,那个天生残疾的余家大爷应该就是礼部左侍郎的嫡子,他出生半年之后才被发现患有聋哑之症,如今二十有六仍被养在家中,平时鲜少出门。
听那丫头的意思,她主子对那位余家大爷并无情义,可见这姑娘在家中确实是不受待见,想到她说宫寒不易有孕的那些话,徐素湘猜测她是不想自己将来也生出个天生残疾的孩子出来,这是准备向家中妥协了。
“怎么过都好过现在。”姚采薇重新拿起瓷勺,淡淡说道,“只要嫁出去了,就不用受她的折磨了。”
侍墨擦干了眼泪,扁着嘴小声道:“都怪那武安侯铁石心肠,不愿搭救姑娘出火坑,姑娘这般容貌,究竟哪里配不上他了?”
姚采薇听着,手上一顿。
那边,徐素湘也顿住了。
是啊,他究竟是哪里看不上她?
姚采薇回想当日,父亲用姑太太留在家中的一件遗物引了裴放过来,而后按照事先与她商量好的那样在裴放的茶盏里提前下了药,原想着待他喝下只留她和裴放两个人在屋里。
父母想要促成她和裴放,进而缓和两家的关系,而她,想要通过裴放逃离姚家这个火坑,她主动献的计策,三人一拍即合,各取所需。
只是不知为何,裴放竟察觉了他们的意图,冷着脸将那盏茶泼了个干净,父亲和母亲将过错全推在了她一人身上,当着裴放的面骂她下作。
她强装镇定求了父母出去给她和裴放单独说话的机会,她还记得自己是如何伏在他脚边,用她那张娇柔妩媚的脸和惹人怜惜的眼泪乞求他,求他纳了自己。
她给他看了自己身上隐蔽的伤,诉说了自己十六年来遭受的白眼和虐待,盼着他能够心软,救自己于水深火热。
然而她的表哥,武安侯,只是默默挪开了自己的脚,他说:“姚四姑娘,你听好了,我此生不会纳妾,更不会纳你。”
她的眼泪忽地凝住,仰着头不可置信地望着他:“不会的……表哥,你不会这么狠心的……”
裴放忽然俯身,粗粝的手指捏住了她的下巴:“不,你的心比我狠,你不敢承认罢了。”
他甩开了她的脸,像扔开某样厌恶的东西。
从那之后,嫡母两年都不再提她的亲事,仿佛她是姚家的耻辱,对她的责骂和惩罚也愈加频繁,如今她十八岁,已经忍够了。
表哥已经为他的狠心遭了报应,那么她嫁谁不是嫁?
只要能离开姚家。
“活该他遭了天谴,这辈子都醒不过来了!”侍墨恨恨开口,却说中了她的心事。
听完这句话,两桌之隔的徐素湘一口冰酪含在嘴里咽不下去,冻得唇齿冰凉。
裴放什么时候招惹过这样一个小娘子,她竟丝毫不知?
听话里的意思,是这姑娘有意要嫁裴放,裴放没同意,还招了人家的恨。也不知道是在和她成亲前惹下的孽债,还是成婚后造的孽。
眼看着姚采薇碗里的冰酪剩了一半,侍墨出声道:“出来的时间不短了,姑娘,咱们该回去了,不然……”
姚采薇拿帕子擦了嘴角,起身让侍墨结账。
两人走到门口,徐素湘实在是忍不住,侧头看向她。
也许是她的视线太过于明目张胆,姚采薇有所感应一般,回过了头。
“……”
视线交汇,两人心中俱是一惊。
徐素湘赞叹于对方的容貌,而姚采薇,则认出了徐素湘。
是表哥的那位发妻。
他还躺在太医院昏迷不醒,他唯一的妻子竟带着丫鬟在这悠闲吃冰酪?
真是活该啊。
姚采薇扭头出去,心里百般滋味,竟如何也笑不出来。
徐素湘则在暗忖,对方看着年轻,五年前大概都还没有及笈,那必定就是婚后才有的事了,裴放竟半句都不曾对她提过。
算了,徐素湘咽下冰酪,心想,自己对他也不是全无隐瞒,彼此都没什么感情,又何必计较呢?
三人吃过冰酪,寻了马车,直接打道回府。
翠竹在车上叮嘱红菱:“管好你的嘴巴,回去可别跟人张扬咱们在外面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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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冰酪,碧兰那张嘴,不敢说夫人的不是,但定饶不过你!”
红菱哼了一声:“我又不傻,谁想听她唠叨规矩!”
说着,她看向徐素湘:“夫人也是,好几次听她含沙射影你都不调理她,再说她总插手你和侯爷之间的事,更是没个做奴婢的样子!”
徐素湘又何尝不知,碧兰的忠心并不在自己身上,只是她服侍自己时总是尽心尽力并无可挑剔之处,再者,她常出入洗墨庵,裴放似乎对她有特别之处,既有可能是他的人,素湘自然不好随意处置了她。
“只要她不明着舞到我面前,你们就少招惹她。”徐素湘按住两个丫头的小心思,开始闭目养神。
红菱和翠竹互望一眼,都没再说话。
回到侯府时,碧兰并不在听澜苑,倒是彩菊在屋里给徐素湘奉上茶水,一面问她:“夫人刚回来,是要现在传饭,还是再歇一会儿?”
丝毫不提她比往日晚回来半个多时辰的事,这便显出她与碧兰的区别来了,徐素湘不免多看了她一眼。
“让厨房传饭吧,你去吩咐一声,让她们少上两道菜。”
彩菊点头记下,这便是说夫人并没有在外头用饭,只是吃了些小食这才晚了一些回府,她心里有了数,正准备出门去,就听见徐素湘问她:“碧兰怎么不在屋里?”
彩菊回道:“碧兰姐姐一早身上不舒服,夫人出了门,她才到罩房里歇息的。”
彩菊没敢说,她是心里不舒服,知道侯爷醒不过来,在自己屋里狠哭了一场,好几个丫头都听见了,这会子恐怕眼睛都肿了,哪敢出现在夫人面前。
徐素湘喝了一口茶,道:“既不舒服,就请个大夫来看看,别拖重了。”
彩菊应了一声,这才往小厨房去。
吃过午饭,徐素湘也不歇晌了,先是去了趟洗墨庵,把平时伺候裴放的那些人都召集了起来,先是说了裴放这两日就要回府的事,除了命他们仔细服侍,还遣了人把裴放的卧室重新布置一番。
既是醒不来,总躺在床上床褥总要布置得再舒适些,吃喝拉撒都得靠人,伺候他的人也得再添些,为着裴放的体面和尊严,照顾他的人便不能是府里的丫头,都得安排给小厮们。
徐素湘将洗墨庵的下人增加了两倍,让他们轮班服侍,月钱也给他们翻了一番,服侍的用心还能另外得赏,当然,嘴不严可是要打一顿剪了舌头发卖出去的。
补元粥的做法她也誊抄了一份交给了厨房,另安排了两个小厮每日试毒,倒不是徐素湘磋磨下人,而是人心难测她不得不防。
安排完这些,她又召集了府中女仆,严令她们此后不得擅自靠近洗墨庵,一经发现,不论什么缘由一律发卖出去。
碧兰在后罩房里也听闻了徐素湘的这些规定,她肿着两个核桃般的眼睛,伏在床上又落下泪来:“不得靠近洗墨庵这条,分明是冲我来的!”
给她传信的小丫头不敢劝也不敢说话,夫人说的可是包括了府里那些上了年纪的老妈子们,分明是一视同仁的事,怎么到了碧兰姐姐嘴里就是冲着她一个人来的呢?
“你出去罢!”
碧兰捂着脸赶人,小丫头也不想再待,扭头就跑了。
哭了半天枕头都洇湿了,她从被子底下摸出一件男子外衫抱在怀里,哀哀地望着洗墨庵的方向:“侯爷,碧兰不想再听您的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