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苏笑得很甜,嘴角高高地翘起、雪白的两颊微鼓着,像是个掺了糖汁的奶包子。
但现在没人有空在意他的笑相如何,或者质疑三岁小孩儿把谈判过程全听懂了会不会太有违常理。
因为大家都在笑。
大宋君臣的表情,此刻达成高度一致。
西夏梦想中三分天下的格局需要什么前置条件?需要势均力敌、拧成麻花、谁也奈何不了谁的**。
倘若某个后起之秀想要与两位老大哥平起平坐,不出意外,一定会受到原本斗得不可开交的两股势力的一致针对。
看看冷战时期的美国和苏联就知道。它们统治全球的数十年间,没有哪个国家与它们平起平坐过。而今,宋辽夏之间微妙的格局,只不过冷战的又一次重……早了一千年的预演。
而且,更加微妙的是,西夏很长一段时间曾是辽国的附属国,李元昊的祖宗李继迁又被宋太祖打败过。这就注定了它的崛起之路更艰难,也更漫长。
不过西夏现在别说崛起了,恐怕连保住既存的实力都困难。今天的事一旦传出去,就算仁宗不把人证奸细送到辽国,人家脸皮厚一点,说我为我“兄弟之国”来打你,西夏敢不接招吗?
辽夏之间必有一战,从奸细承认自己的西夏人身份那一刻起,这件事已成定局。辽国不会放弃喂到嘴边的借口,也咽不下昔日家奴与自己平起平坐的气。
仁宗静静地负手而立、一言不发。他给足了西夏使臣时间,让他们把目前陡转的局势厘清楚。
那么,现在问题的关键是什么?
——是大宋的态度。
刚和西夏经历三年苦战的大宋,是会高高挂起作壁上观,还是会和辽国一起发兵攻打西夏,事后两国一起瓜分胜利果实呢?
就要看,西夏能不能给出让大宋满意的价码了。
这才是西夏使臣脸色变苍白的原因。
他们承认或者不承认奸细根本不重要,杨守素的狡辩更是无谓的垂死挣扎。
原本像天方夜谭的“寸土不予,分银不增”,现在看起来也显得眉清目秀、甚至对西夏是好选择了。大宋完全可以要得更多。
“寸土不可予,分银不可增。”
此时此刻,宋仁宗也在心中回味起这句话来。如果说,他一开始说的时候还有讨价还价话术的成分,但自从目睹扶苏与奸细只有一
掌之隔后,他的心就坚定下来,势必要将之达成。
后面的局势更是一节节冲着有利于大宋的方向奔去。
但仁宗看了眼天色,心知今天是无法谈出什么结果了。西夏使臣理智上虽然知道了宋夏之间攻守易型,现在不是他们漫天要价的时候了。但从感情上接受、利益上接受却是另外一回事。
正好,大宋这边也没商量好该怎么狮子大张口呢,仁宗暗忳,等回去和众卿商量一下,再问问肃儿的意见。
他脑子里最先浮出了三项必争之物:
铁,牛羊,还有……马。
西夏的党项马极为出名,不仅耐寒耐旱耐粗饲,而且耐力出众、冲锋力强。是辽国也要眼馋,要求西夏每年上贡的战略物资。
大宋当然也眼馋。但另外两个国家很有默契地把宋排除在交易的范围之外,一起维持着对宋的战略封锁。
倘若能以此事为契机,从西夏那处撕开个口子……宋仁宗呼吸粗重了一瞬,竟然不敢再往下想了。太祖在位时都没过过的好日子,难道他要过上了?
仁宗不敢想,但扶苏敢啊!
眼见着“寸土不予,分银不增
铁?煤?石油?
不不,那些都是工业时代的点缀。
而扶苏初次降生于一个农业国,天然更关心吃不吃得饱饭。所以在他心中,西夏最重要的物资是……
是盐啊!
西夏占据了后世中国较为干旱的几个省份的领土,天然就有数不清的盐池。光是青海省的察尔汗盐湖,它的储盐量就足够地球的所有人口吃1000年。
那就是……70亿人每天吃,都要从北宋立国一直吃到他第二世降生的年份。
不得不说,新出生的脑子就是敢想。宋仁宗连要几匹马都觉得如坠梦中,扶苏已经不满足于只是薅物资,而是计划起怎么把察尔汗盐湖纳入他们大宋的领土。
他有眼力见地没有声张。说出去可不止是当不上太子了,而是会被怀疑是有精神病的程度。
——不是,你以为现在是大唐呢?
不过,在仪驾启程准备回宫,扶苏偷听到几位官员正在交头接耳,话里话外打起了西夏盐铁的主意。就说嘛,层层科考上来的人脑子就是好用,顺风局都不用他开历史挂的,他们自己就
是挂。
这次大相国寺之旅,开局拉风,结尾凯旋,除了中间出了一点意料之外的小插曲外,其余一切都很完美。然而,正是小插曲才是攻势逆转的关键。
感谢西夏送的纯天然有机间谍。
……等等,西夏在相国寺安插间谍的事儿是他第一个发现的啊。
之前官家有意营造的“对西夏宝具人设已经在几个老臣之间口耳相传。他们不会也结合今天发生的一切,在群臣之间传得更加神乎其神、风生水起吧?
扶苏想象着那个画面,咽了口唾沫。
幸好回程的路上大家都很高兴,也就没有来时那么讲究礼仪了。大臣们不按官衔大小站,而是三两相熟的走在一起,借机抒发心中激荡之情。
见状,扶苏也从自己的小轿里一股溜儿钻了出来,刻意放缓了步伐,远远地凑在大臣队列的边缘偷听。
听了一会儿,扶苏长松一口气。
幸好,幸好。
没有提到他名字的,都在痛斥西夏人无耻之尤,竟敢然在大宋的皇家寺庙里投放奸细。又或者是预测未来辽夏的战争局势,商讨大宋应当如何应对。
“成王殿下,您怎么在这儿?
身后突然传来一道耳熟的声音,原来是富弼富相公。他惊讶完之后便笑了,显得十分开怀的模样:“难道是跟老臣一样,激动得坐不住轿子了,非要下来走一走散散心?
富弼官居副枢密使,在今天这么多仪仗中也是一等一的身份,当然有自己的轿子。
不过,他选择和扶苏一样步行,同样缀得不远不近地跟着。他们两个的身份都不适合走进去,去了就是听取行礼声一遍。
扶苏矜持地点头:“嗯。
他总不能说自己是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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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偷听的。
富弼丝毫不为三岁小孩也能懂国家大事而感到惊讶。他连提也不提,扶苏竟也没觉得哪里不对。
两人一个听过官家的暗示,也亲眼见证过扶苏的特异之处,自然心里有数。一个又犯了**病,完全忘了自己才三岁。竟然就这样互相把这件事糊弄了过去。
……不,也不是完全糊弄了过去。
只见富弼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一副感慨万千的模样:“还记得昨天傍晚,垂拱殿原本已经散会了,官家又匆匆地把我们召了回去,问我们倘若钱也不给,地也不给,和谈还能不能成行。
嗯?
原来还有二次会。自己那时候
正在后殿睡得正香,竟然完全不知道。
“寸土不可予,分银不可增原来就是那个时候提出来的。
“那个时候,臣等都觉得陛下失之于意气之争,多少异想天开了。然后陛下便说,那辽国如何呢?若是辽攻打西夏,我等以和谈逼迫西夏退步的可能性又有多少?
扶苏福至心灵:“所以才有了今天?
“正是如此。富弼说。
原来是这样啊。扶苏许多的疑惑都因这句话迎刃而解。
难怪仁宗的态度从消极转为强硬,原来是开了二次会吃了定心丸。又在得知西夏奸细后,那么迅速把话题导到了辽国身上,原来是早有准备。
自己抓到的西夏奸细,其实是给仁宗瞌睡时递了个枕头。
……还顺便给辽国也递了一个。
不过,富相公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
扶苏正警惕着“果然只要有殿下在,西夏就有奇妙的事情发生之类巩固人设的话,不意却听到一句更加让他炸裂的。
富弼说:“官家同我们说,此二则非是他自己的想法,而是从成王殿下处得到都灵感。老臣听闻后,实在是感佩不已。今日与西夏的谈判大获全胜,老臣私心认为除却官家外,殿下当居首功。
嗯?
什么叫从我身上得到的灵感,我那时候不是在睡觉吗?怎么给人灵感?
……等等!
宋仁宗坐在烛火前明明暗暗的轮廓,与被褥之间淡淡苏合香气,电光火石般闯入了扶苏的脑海。不会就是那个时候的事吧?在他完全不知道的地方……
“……
扶苏倒吸了一口凉气。他那个时候到底说了什么?
可是无论再怎么拍自己的脑子,都没有一点印象,恐怕是随着深度睡眠一起被格式化了。
所以仁宗完全知道了吗,他彻底掉马了吗?现在说自己是天生**家来得及吗?会有人信吗?
啊啊啊啊啊!所以他到底说了什么,仁宗听到了什么又脑补出了什么?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未知的bug永远最可怕,因为你甚至不知道该从哪里补救起。
“……
到了三更天,扶苏躺在坤宁宫后殿的卧室里。眼睛睁得大大的,睡不着。
没有谁能让扶苏一夜失眠到天亮。
除非你是富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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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笑容不会消失只是从扶苏转移到我的脸上[垂耳兔头][竖耳兔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