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他,你是谁?!”
扶苏不是个自恋的人,不认为见过他的每个人都要留下深刻的印象。
但是作为亲眼见证过名场面的人,小沙弥不记得他也记得苏轼吧?也该对苏轼身边的三岁小孩有印象吧?
总之,当一个三岁孩子跟他打招呼的时候,真正的小沙弥或许会惊疑不定,又或许怀疑自己看错了人,但绝对不会像陌生人一样不认识他。
眼下,正值宋夏两国谈判的紧要关头,甚至于官家的圣驾亲自驾临了大相国寺。
但是就有资格站在官家十数步之外的人,被神不知鬼不觉地掉包了。
如果不是扶苏历经偶然事件才能下此判断,小沙弥身边的长老方丈、师兄师弟竟然无一人察觉出有异常。
替换沙弥的人想干嘛?
背后主使的人又有什么阴谋?
电光火石之间,诸多芜杂的念头在扶苏脑海中一一闪过。但是他没有犹豫第二秒:“抓住这个人!他要行刺!”
“行刺”两个字如一把尖刺狠狠凿进每个听到它人的神经。周遭的僧侣和禁军条件反射般涌了过来,前后不过一个呼吸的功夫。还没等那冒牌沙弥反应过来,就被一下掀倒在地,以按压犯人的姿势牢牢地压住双手,半点也动弹不得。
“你们要干什么?师兄,是我!我是我是你师弟净觉啊?我怎么会行刺呢?”
压住冒牌货的和尚似乎才发现自己逮捕的竟然是亲师弟。是啊,净觉师弟怎么会行刺呢?他虽然不敢开口质疑成王殿下,但是疑惑不解的目光却飘了过来。
扶苏暂时没有开口解释的意思,凉凉睨了一眼:“劳烦师兄把他按牢一些,莫要让他逃跑或者畏罪**。”
旁边禁军问:“可要搜身?”
“不用。”说完这句话,扶苏就转过身去,正对上听见动静匆匆赶来的仁宗和方丈等人,西夏使臣也混在其中。
仁宗面露焦急之色,一走进扶苏就蹲下来,上下仔细检查了一遍,见儿子似乎平安无事才狠狠地松了口气:“肃儿,怎么回事?朕仿佛听到你在说有人要行刺?”
他的目光落在了被按住的人身上,面色已经变得十分不善。与此同时,方丈认出了被按住的人正是寺中僧侣:“净觉!”
“……这,成王殿下,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净觉他怎么会行刺呢?”
方丈想说是
不是有什么误会,净觉性格仁善乖顺,怎么会做掉脑袋的事?可是说了岂不是在质疑成王殿下、乃至官家?
他正犹豫要不要开口,却见成王殿下迈着小步子主动走到他面前,冲他甜甜地一笑:“方丈,几天不见啦。
方丈:“?
什么几天不见,他和成王见过吗?
忽地,他又惊呼了一声:“……原来是殿下,是老衲有眼不识泰山。
无人在意的角落里,被死死按住的冒牌净觉,脸色忽然变得苍白到极点。
扶苏:“看来方丈还记得我呀。
“阿弥陀佛,殿下白龙鱼服难掩天资聪颖之态,令人见之难忘。老衲先前不敢直视贵人才一时眼拙,现在又怎么会认不出呢?
可这和净觉又有什么关……
等等,难道说?不会吧?
扶苏却在心里笑出了声:那天斗倒使臣大出风头的可是苏轼不是他呀,他充其量就是个打酱油的僚机。别看方丈现在夸自己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的,当时能把他记住,肯定是因为没见过熊到胆敢擅闯方丈禅房的三岁小孩儿。
拍马屁辛苦了呀,方丈。
但他糯乎乎的面皮上没露出一点儿破绽,小下巴微微抬起来,仿佛对方丈的马匹极为受用似的:“可是这位净觉师兄,明明与我有过一面之缘,今日见到我时却恍若陌生人,我打招呼他也没反应。
仁宗的表情慢慢严肃了起来。
扶苏的话,提供了很多种可能,让他不得不重视。
不过,能发觉不对劲的第一时间就以行刺为借口调度禁军把可疑人物制伏,以绝后患。就,不愧是我的好大儿!
孰料那被按住的人忽然抬起头,虽然在禁军的力度下很快又被按了下去,但他还是抓住了机会喊冤道:“是小的今日太紧张了,才会有眼不识泰山,没能认出成王殿下!小的从未动过哪怕一丝行刺的念头,请官家为小的做主啊!
嚯,好厉害的话术。
几句话就把自己的异常之处推得一干二净,甚至有意把事件引导成“成王殿下发现自己没认出他来恼羞成怒,特意用行刺作借口陷害的方向。
……这就更不可能是被七岁小孩骗了还不知道的沙弥了。
扶苏本来还想让沙弥回忆当天他们说过的话判断真伪,但那样的话肯定会被“几天前的事情我已经忘记了为理由搪塞过去的。
他转头看向了方丈:“
毕竟是你们大相国寺的人我和他不过区区一面之缘你们却与净觉朝夕相处。此人到底是谁就交由相国寺来判断吧?”
官家颔首点头:“肃儿此言甚是在理了禅方丈不如就由你来定夺。”
“阿弥陀佛求陛下让贫僧来勘验净觉师弟的真假”却在此时一道年轻浑厚的声音突然横**来:“阿弥陀佛回禀陛下贫僧乃净觉师兄净元出家之前就与他认识对净觉师弟之事无比熟悉。若是贫僧也能错判净觉的身份天下就无人能认对了。”
扶苏认了出来这就是那位第一个按住冒牌净觉回神之后想质问他的和尚。他看起来比净觉年长三四岁两条浓眉像弯刀一样悬于眼上颇有佛家怒目金刚的味道。
既然有人肯出头又有办法官家自然从善如流答应:“那就你来吧?”
只见这位嫡亲的师兄净元稍稍松开了按住冒牌货的手:“须菩提白佛言:‘世尊颇有众生得闻如是言说章句生实信不?’”
在场大多数懂佛法的人已经听出了净元话中的出处——《金刚般若波罗蜜经》中《正信希有分第六》的原文。少数人也猜得出是一句佛经。对啊验明和尚的正身不就该用佛法么?
那“净觉”一怔下意识道:“佛告须菩提:‘莫作是说!……是诸众生无复我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无法相、亦无非法相。’”
“他是假的!”
净元大吼一声:“净觉师弟方才开始修**《金刚经》根本背不得他这般流利!”
扶苏:“……”
扶苏:“…………”
嘎
他的眼风扫视了一圈儿周围的人官家、大臣、宫女、内侍、甚至包括看热闹的西夏使臣……各个面露诧异愕然之色显然都被这师兄一波操作整懵了。假货为了贴合人设修炼到了王者段位随便捡一句佛经都能脱口而出谁能想到他要冒充的本体才到纯青铜?
这人立刻被狠狠按在地上像只翻不了身的王八。很快他脸上涂抹的炭粉铅粉全被擦掉了露出了和净觉六七分相似却略有不同的原貌。
扶苏:“嚯啊。”还真别说这个化妆易容思路其实挺先进的。
但无论别人怎么审讯那个自知无力回天的奸细都像枯木一样不发一言。如果不是宋朝还没有提炼□□的技术恐怕他已经咬掉嘴里的
**当场自尽了。
但一想到堂堂皇家寺院有僧人潜伏,在场的各位都有后怕。宋朝的僧人生活极为宽松余裕,不是吃素斋持破碗化缘般清苦的修行,而是与繁华的市井勾栏融为一体。
上至皇族、宗室、官员、下到百姓、大小贩子、海外商人……乃至于**都在他们的社交范围以内。倘若有人装作僧人混入相国寺,效原主的生活轨迹,不出一年,大宋的情况就会被摸得透透的。
了禅方丈更是“啪地一声把手盖在了眼睛上,露出了惨不忍睹的神情:完了,全完了。事情的发展走向了对大相国寺最坏的那一条路上。不仅他们疏忽得连同门被偷天换日也没被发现。就连寺中僧侣佛法不精的事情也被抓了个正着……
他拖着老迈的身躯沉痛道:“阿弥陀佛,寺中出了这样的丑事,贫僧虽万死亦难辞其咎,为今之计,只好亡羊补牢。恳请陛下允许贫僧命寺内所有僧人互相纠察检举,不给贼子留下可乘之机。
扶苏:“还有净觉师兄的下落,方丈可别忘了。
“对对对,多谢成王殿下提醒,还有净觉那小子也要找到,他怎会如此糊涂犯下错事……
官家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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挥手,面上辨不出喜怒:“了禅大师自去吧,今日申时之前,朕要见到个干干净净的相国寺。
现在是午时二刻,正好是一天中太阳最晒的时候。留给了禅方丈和相国寺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与此同时,那位冒牌货净觉也被禁军扣押得严严实实,由刑部和皇城司擅长拷问审讯的人才联合执法,负责从他口中撬出东西来。
……虽然幕后主使到底是谁,在场的人心中都有数。为什么相国寺几十年都没出事,偏偏在西夏使臣来的时候,好巧不巧混入了一个奸人呢?
偏偏主使头号嫌疑人中的一位,居然还有心思主动搭话嘲讽:“多谢大宋的皇帝陛下,让我们有幸欣赏一出精彩好戏。
扶苏冷冷睨了这人一眼:呵。
等会儿有你哭的时候。
宋仁宗淡淡地挑了挑眉,对西夏使臣的发言不置一词。近乎浮薄的神情极为罕见出现在他的脸上,就连扶苏都没有见过。唯独晏殊、富弼几位老臣彼此对视一眼,都知道这是陛下动真火的表现。
——扶苏是后来才知道的,其实今天他们遇到的谍战水平相当低级。至于高级的人才?都在好端端地在辽国潜伏着呢。皇城司就是专门负
责管这个的。毕竟西夏是第一次称帝,第一次独自出使他国,第一次安插钉子,摸着石头过河所以格外不讲究。
所以,仁宗久违的恼怒不是因为西夏的举动,而是扶苏喊的那句“有人行刺”。虽然后面证明是权宜之计导致的误会,但一想到肃儿曾离奸细只有一掌之隔,他的心就像倏然被抓紧,后怕得不行。
“……”
那个西夏使臣说完之后,只觉四周都冷飕飕的,所有人都在用一种不太友好的眼光看着他,既愤怒又可笑。他不会级别低到不知道这事是自己人做的吧?欣赏好戏?一会儿可有的欣赏。
不多时,就有好消息传来——
净觉找到了。
他两天前被打晕被绳子捆住塞入一间常年没人的柴房里,当真是叫天天不定、叫地地不灵。又因为圣驾造访相国寺的消息来得突然,全寺上下都忙着迎圣驾,才让奸人找到破绽。净元师兄就连每天与师弟说两句话的功夫也没有,要不然早就发现了不对劲。
扶苏:我就说嘛。
俗话说得好啊,**容易抛尸难。如果真的是西夏干的好事儿,目前他们在大宋人生地不熟的,生怕做了坏事被抓起来。所以他们只敢把净觉绑起来,至于出使圆满顺利结束之后?那就不好说了。
净觉由净元师兄搀扶着来面圣。他也知道,如果不是扶苏偶然撞破了,他大概率是要出事的。到了御前,一跪完官家,就便颤颤着给扶苏见礼:“阿弥陀佛,小僧叩谢成王殿下救命之恩。”
扶苏看得有点儿不忍心:“谢恩什么的先不着急,你还是先去吃点饭吧。”
净觉被关着饿了整整两天,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圆盘一样脸上瘦了一大圈。比他第一次见着憔悴了好多。
说着,发顶却被狠狠薅了一把。扶苏抬头,仁宗也心疼地盯着他:“肃儿你也是,等回宫了就用艾草熏熏衣服、祛一祛邪祟。”
奸细就是奸细,哪有什么邪祟?扶苏哭笑不得,他可是唯物主义者。
不过,一想到两次不明不白的穿越,唯物主义者的身份认同好像也没那么坚定了。
而且,他并不怕今天的邪祟,只要能对谈判有帮助,他宁可多碰上几个。问题在于怎么才能对谈判有帮助呢?以西夏使臣厚颜无耻的德性,他们肯定不会承认。
扶苏盯着自己的鞋尖,正在飞快地头脑风暴着。那厢,皇城司与刑部审讯专家的联合作业的效率飞快,结果已经呈了上来。
官家手中握着奸细的口供,雪白的宣纸上墨痕未干,甚至有淡淡的血腥气味。
但此刻没人在意这点不雅,群臣们一齐伸长脖子,目光紧紧盯着官家手中那一沓纸,都想知道上面写了什么。
官家一张一张地看完,却没有把它交给任何一个臣子,而是将之交给了扯着他衣袖、使劲眨巴眨巴眼睛的扶苏——后者不得不承认他真香了,他发现撒娇是真的有用,而且越来越好用。
扶苏屏息凝神,看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