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才待不到一天就走呀!”陶有为把车票往桌上一甩,跺着脚走了几步又一把抓回它看了一眼,脸上失望又加一层。“这时间也真不赶巧!我都没法儿送你到车站去!……诶?”她忽然停住步子,一手握拳朝掌心一敲,“要不,我把晚值给它旷了!”
“不成。”不等谢杉答话江铎便先开了口,“身为严襄副官不按点上值,到时必教她逮个正着。先不提扣钱罚俸,你猜她会不会叫你交份几千来字的检查?”
“噫!我才不要。”陶有为听见 ‘检查’二字便打了一个寒噤,垂头丧气放下车票,又抬眼瞧瞧谢杉。“真没辙。要不我派旁人去送你?”
“你们一个两个净把我当作三岁小孩儿。来时带着那一匣东西还一点不觉碍事哪,回程反要人送?况且,”谢杉笑眯眯夹起车票收进袋里,又夸张地摆上一副可怜神色。“人家江大参谋都发话叫我收拾包袱快滚,我哪儿敢不从?”不用挨瞪她已经换回笑脸连连朝江铎点头哈腰,“玩笑一桩!是我狗眼不识好人心,江老师大人有大量嘛。”
天色不早,二人又各有晚班,因只送谢杉走过几条巷子,到街口便道了别回城上值。同陶有为分手又迈进六师营地时候还略比晚值时刻提前几分,偌大一层主楼都不见卫凌光踪影,江铎只得先到书房坐下,取过晌午对到一半的账目摊在面前。
落座方觉出呼吸较往日急促许多。江铎以为是赶路缘故,便倒出一杯茶来,略抿两口又静坐半刻。不想周身愈静更显出她心跳愈快,像给攥住腿脚身躯还不住扑棱翅膀的鸟,因力不从心而愈发慌张。
一片寂静中目之所及随她心跳愈加颠簸,账本里字目虚虚实实忽近忽远,唯朱笔勾画一动不动,凝在黑白之间一片血红。
好不容易翻过一页账目,密不透风的难熬寂寂终于撕破一线缝隙。匆匆脚步由楼梯转角愈走愈近,一直转到书房门前。
江铎稳了稳心神,勉力摒去满怀杂念,转脸望着卫凌光正欲问好,却见她进门不曾抬脚,碰地一声在门槛上绊了一跤。
“让你见笑了,”她一手扶门站直身子,立刻朝江铎扬起一抹微笑。“是我走路太不小心。”边说她边进门绕到正中书桌背后,把手里一摞资料朝桌面一码,刚要拉开座椅却又咚一声叫椅腿磕到书桌边缘。
江铎抬起头来。
卫凌光低头错开她的目光。“今日晚值任务不少。除过中午的账目,”她俯身重新抱起那一沓文件轻轻落在江铎桌角,“还须把这几营的身份证明核验一回。”
现在并不到统计户口的时节。
江铎放下账本,略扫一眼那摞证件。身份证明平日全存在档案室里,若照常取来必是依着次序齐齐整整,全不像眼前杂乱无章徒增她繁忙。
“我明白了。”江铎伸手揽过文件,一手揭开砚台。
卫凌光点一点头,也拉过一张椅子坐下,揭开墨盒盖子蘸一蘸笔,便向面前纸页埋下头去。
阴云压得窗外昏黑一片,只五六点光景倒像无日黄昏。初秋天气理当宜人高爽,今日屋内却无端气闷难当。
江铎扫空了心绪迅速理过余下账目,刚一合起账本,心底波澜便重新起伏翻腾,一直涌到十指之间。她暗暗吸一口气,伸手从纸片顶端取过一张证件,提起毛笔,臂腕颤抖却愈演愈烈。
那笔杆在她四指之间摇摇晃晃,片刻之后似乎被汗液浸得溜滑,再不能同往常一般稳稳悬在半空——
啪嗒。
毛笔摔在桌上,晕开一片墨痕。
江铎回神见毛笔依旧安生待在手里,那掉了笔正急急忙忙起身收拾桌案的却是卫凌光。
“卫师长?”
卫凌光却不急于翻找帕子,一手拎着浸墨的纸愣了一愣,忽然抬头看她。
“户口留到明日也一样能统计,晌午对了许久账目,”她声音轻而茫然,几乎近于自说自话。“今晚你便早些回去吧。”
江铎起身绕到她面前,强掩不安低头笑道:“我不明白。卫师长可有旁的意思?”
卫凌光手指一松,浸墨的纸便飘落桌面。她也仿佛回神一般重新坐下,却依旧不看江铎。“我叫你回去,你立刻回去就是。”
江铎定定地望着她并不动弹。
不想卫凌光腾一声猛地站起来狠狠一拍桌子,“快去啊!”
轰隆一声闷雷。
江铎转身夺门而出,冲出楼外飞身翻上门口白马,一夹马肚转瞬奔过一条长街。阴云密布间时有闷雷作响,身侧狂风呼啸,血如浪涛翻涌,心底不宁反而慢慢回落,宛如泥沙沉入河床。
严府大门、门前街道乃至半座京城都远远向身后甩去,连绵山脉同乌沉云彩一齐向她缓缓压来。
乌云愈积愈暗,山岭愈走愈高。
谢杉略一估摸,此处早离正道偏出数里,便消消停停踱到一棵树下,顿住脚步,却并不回头。半晌,才悠悠笑道:“偷偷摸摸做跟班这么久了,也不晓得滚出来磕几个响头?”
无人应答。
谢杉静了片刻,兀自笑了一声,猝然飞起一脚踹上身边树干,一树半熟青枣哗啦啦摇落下来。不等青枣落地她又是一脚,这一回却扑通一声,落下一个男人。
牠双手一撑地面正欲逃跑,早被她揪着衣领提到半空,抽出腰间铁锤掂了一掂,伸到牠鼻尖上:
“干什么的?”她拎着锤尾随手一挽,叫那锤头依次掠过牠额眼口鼻又稳稳定在手中,“严襄叫你替她跟她祖姥姥磕头拜个早年?也不慊秽气。”
那铁匠打扮的男人并不出声,只飞快地偷眼朝她身后瞟了一下。
谢杉微微侧头。
农夫、油翁、贩夫、尼舅,二十多个装束各异的男人松松围成一圈半圆的网,正迈着蚂蚁一般密密匝匝的脚步向中心围拢,一个个扛上锄头、举高铁勺、竖起扁担,一点一点,将网收得越来越密。
谢杉一松左手,那断了气的男铁匠便身子一松,软软堆在地上。眨眼间铁锤已经破空射出手去,不偏不倚砸入那尼舅眉心。牠还未倒地身边那农夫便大喝一声,高高举起锄头向她冲来:
“你敢杀我们的兄弟!”
“怎么,”谢杉侧身避过闪到牠背后,一掌砸断牠脖颈反身捞起锄头,“你爹卖钩子一个个屙出来的兄弟?怪不得天生带来的一身吊味。”她一边被自己逗乐边单手将一把锄头舞得花枪般虎虎生风,向外一转叮叮当当挡掉凌空飞来几块石头,再向内一敛高高劈下,铿地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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削掉油翁半边脑壳。
杂铁锄头不甚结实,撞上人骨生生崩飞一块锄尖,同那半块脑壳一起摔落在地,叫温热脑浆溅满她半边面庞。锄柄依然稳稳当当握在她手中不曾迟滞又横扫出去打落几人手中家什,到最末贩夫处斜斜一挑,勾着下巴颏儿连人带担把牠掀到一旁。
当中那轿夫看准她扫回来的锄柄抽刀便劈,被谢杉轻巧绕过,反抡起锄头砸地借力,足尖一点腾空跃起,半空里接连踹断几人骨头。人还未倒她已落地收锄,忽然身形一凛,双手握锄向后一送,叫它直直飞出去穿透她身后预备偷袭那人,将牠钉在土墙一边。
一扫一踹间二十余人未近她身已倒地大半,除去几人逃之夭夭,只剩一人见她两手空空便大喝一声,举高了手中木槌冲上前来。谢杉拍一拍手,闲闲站在原地看牠的锤头直要舞上自己脸面才笑了一声,略一后仰,抬手擒住牠一只手臂矮身一转,越过肩头重重摔下地面。
她回头瞧一瞧几个抱头鼠窜的影子,并不急于追赶,先低头拾了把佩刀甩掉刀鞘,散着步子依次去寻满地的男人,一个一个斫去四肢又划开肚腹,只留一块肝肠横流的躯干。
处理过最后一个她便拣了根树枝双手一撑跳坐上去,带着一抹微笑欣赏满地身躯蜗牛般呜呜呃呃地到处蠕动,所过之处淋淋漓漓刮着草叶碎石留下一道内脏,腥气四溢、交错纵横。
谢杉看了半晌,忽然又想起手中的刀来。“倒是不钝,”她自言自语,一面将它掂了一掂,“用料却不好,握着比纸片子还轻飘些。”正要随手一扔,忽听树下草叶咔嚓一声。
那是个小男孩。
或许同家人走散了又不敢独自找路,躲在草丛中不知静悄悄看了她多久,面对一地躯干早吓得半傻,眼泪无声无息流得满脸都是。
谢杉饶有兴趣地跳下树枝,走到牠面前蹲下身去,伸手替牠揩一把眼泪,微微一笑又回身指指满地狼藉。
“好看么?”
她指尖干且暖,眉目又温和圆柔好似观音。男孩止了哭泣,不由愣愣点了点头。
点到一半,那头忽然一滞,咕咚一声同身子一起落到草堆。
“叫你同牠们一般好看。不用谢。”谢杉依然挂着那副笑脸,哼着小调伸脚一挑,那活躯便凌空落到方才的蜗牛堆里,原地只剩两条小小的下肢。
她这才转身朝几个男人奔逃的方向慢悠悠过去,到得胡同跟前还未找到牠们身影,先听几道枪声。
马蹄声响由街角转来,座上那人翻身下马,手里枪支尚冒着青烟。谢杉眯眼带笑瞧了她片刻,忽然浑身一松,一下坐在地上再不起来。
“好吓人哪!我孤身一个小年轻,不知怎的就惹上一群凶神恶煞的索命鬼,”她索性扯住面前人的裤脚晃了晃,“今天天色又不好,到处都黑漆漆的,我好害怕!江大人一定要为我做主呀!”
江铎一言不发地拉她起来。
除过劫后余生的幸运,她还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悚然,直到她将一把满弹的枪交给谢杉又把她送上火车也一点不能消除。
这悚然像根被愈折愈弯的青竹,终于在她第二日拿到晨报的一刻咯嘣一声彻底折断:
「望城警局副局长街头滥杀无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