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是怎么被小电驴驮着一路回去的。
眼前晕乎乎三个影子总算合在一起，常青青愣了半天，瞪着房内陌生的陈设，才意识到自己早已搬进了新的住处。
待她昏睡过一觉再醒来，天光已然大胜。
她睁开眼，眨了眨，偏头打量着亮堂堂的屋内，猛地坐起身来！
今日可不能耽搁！
她一骨碌跳下床塌，衣衫共发丝散乱，连滚带爬地整好了，慌慌张张出了门。
常青青捡起一把草料，急匆匆地喂小电驴，一边乱七八糟地盘算。
昨日在临江楼候着的时候，郑明玉居高临下同她交代了些许事项，话里话外都是敲打。
什么姑且看在阿章的面子上容她一时，但她也要拿出价值来证明自己云云，否则就将她如何如何……
那郑明玉正眼都不瞧人，冷笑着说：“我耐心有限。给你七日时间。把你那队伍重新做起来，否则……”
否则？
否则什么？
常青青抿了抿嘴。
她突然一把揪断了草杆，拧得黑绿的汁液沁了一手。
“快吃！吃完还有事要干。”
小电驴感受到了些许转嫁而来的压力，昂首叫了一声，掀了掀嘴唇，又埋头苦吃了。
*
将笔搁下，沈雅如轻巧地将纸张拿起，吹干墨迹，笑着递过来。
“常姑娘且看看这契约，可有什么不妥？”
常青青不着痕迹扫了一眼：“雅姐写的字据怎会有恙？这合约我便收下了。”
沈雅如问：“那么送餐之事也可如先前一样，照例恢复了？……要说当真是由奢入俭难，前些日子没有了你们，确实有些不习惯呢。”
这话一出便好办了。
常青青弯起眼睛：“没问题，明日便可开工！……只是在此之前，我还有个不情之请，得劳烦您帮个小忙。”
虽说临江楼能同她恢复合约，可失去的名声和民心却是实打实的丢了。
因此若想在七日之内重新做起来，还得另想别的办法。
沈雅如脸上带笑，眉间却有些懊恼。
这常青青怎的还如此打蛇随棍上？
早知道就不那么急着称赞她这送餐之事了……可怎么就偏偏在这里失了警惕？先夸出了口提了要求，便不好再拒绝对方的“小忙”。
跟这种小孩子家家打交道，少不得折腾许多……只是话已出口，却是不好再反悔。
沈雅如揉了揉眉头，“什么事？”
常青青笑得贼兮兮：“还得劳烦您随我走一趟了。”
沈雅如：“……”
……
西市街坊照旧是热闹非凡，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可今日却又别于往常一样，坊间不知为何，以一个摊贩为圆心，里里外外聚起了好几层人。
过路的行人远远看着，便起了凑热闹的心思，纷纷挤进来。待钻进人堆里，才看清摊上只是一个寻常女子。
有人打量两眼，奇道：“我见过她！这不是先前那送餐的掌事人吗？……先前说是贩私盐坐了牢，怎的如今又大张旗鼓地出来了？”
常青青忙道：“这您可是误会了，贩私盐纯粹是无妄之灾。不信您瞧一瞧府衙外头贴着的判状，那上面可都清清白白地写着呢。”
“我才不信！若真没什么，那临江楼为何还同你们断了合作？”那人大声辩驳。
等的可就是这句话！
常青青咳了一声：“您如此说，才真是误会了！诸位请看，这是谁？”
她一手直指向摊位旁好整以暇坐着的一位华服女子，相貌旖丽中却不失锐利。
人群中窃窃私语起来，尔后传来一声惊呼：“这……莫不是临江楼的主事？！”
沈雅如打了个呵欠，轻摇了手中团扇，定睛望去。
蹙眉回忆片刻，她展唇笑道：“这位大人瞧着有些面熟……可是李大人？大人上次来临江楼做客许是数月前？甚是盼望大人再来光顾啊。”
那人被这样一恭维，登时涨红了脸：“不敢当，不敢当……近日正巧要去临江楼同友人小聚，届时还得劳烦沈姑娘安排个好位置！”
他是京中小官，全年上下的俸禄加起来统共也就够在临江楼豪横一顿的。自是攒够了钱才敢去潇洒一回，可就是这一回，竟被这沈雅如记住了名字！
一时间不由有些震撼，这临江楼来来往往多少人，难不成都被她记下了名姓？当真不愧是京城第一楼的掌事。
“那是自然。”沈雅如淡淡笑道。
见到如此气度，周围人便无人再疑她便是沈雅如。而这样一位大忙人竟百忙之中来到常青青的小摊边上坐镇……
众人心下都泛起嘀咕。
这常青青究竟是什么来头？看来先前的果真是一场冤案？还是自导自演……
有些心思活络的，看出来临江楼是有意同她造势。遂腆着脸来问：“那这常姑娘，现下饱了么已然同临江楼重新合作了？”
“是也不是。”常青青笑道，“饱了么同临江楼却是一直都有合作，哪有重新开始之说？”
她一脸期冀看向沈雅如，“雅姐您说，可是如此？”
沈雅如有些无奈，抖了抖袖子，迫于无奈，终于点了点头。
藏在人群当中的各个食肆众人一片哗然！
原先可不是这样的！前些日子那临江楼忽地不用她家送餐，这事是谁都看得出的！
可再一细想，这临江楼却还真未有大张旗鼓的解约之说。而他们只是听闻传言，又兼得未曾见到送餐之事，于是这才纷纷有样学样地消了契……
如今看来，他们这不是被耍了吗！
摇摆过一阵子之后，有的食肆掌柜仍旧眼馋饱了么送餐的便利，期期艾艾地问询。
“敢问常姑娘，现下若要再同饱了么合作，抽成可还是先前的三成？”
“非也。”
常青青笑得十分礼貌，嘴上却杀伐果断——
“如今的抽成要到三成五了！”
问话的人大怒：“先前还是三成来着！我那时候还不到三成！怎么又涨价了？！”
常青青面上一片诚恳：“这位大哥。真不是我坐地起价，价格高也是因为我们这饱了么行事更加规范了。您看，我们现在每个送餐的人都有毛驴，这送餐的路程更加平稳不说，效率也更加高了。一份饭从您手里到达食客手里，说不得一炷香都没有！而且风里雨里都是照送不误……
“再者说了，日后咱们合作的每个食肆都要经过官府登记的。也就是每家食肆都经过严格的认证！这食客呢，认为经过咱们派送的吃着放心送的放心，这订单不就络绎不绝了？况且还有临江楼的话事人在此担保，您还能不相信我们吗？”
她指着沈雅如信誓旦旦道。
一旁的沈雅如抽了抽嘴角，得体的笑却扯不出来了，她索性站了起身：“你先忙着吧，酒楼那边还有些事得我前去处理。有什么事传信于我便是。”
常青青笑眯眯地挥了挥手，“雅姐路上小心！”
沈雅如一向游刃有余的背影几乎像是落荒而逃。
送走了这尊大佛，常青青回头接着忽悠，更加气定神闲地施展拳脚：
“您算算，运营、毛驴坐骑、配送时长保证、配送质量保证、生病买药钱、恶劣天气送餐费用……扣了这些成本，您再看看，这价格还高吗？”
被她这么一说，原本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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怒的问话人竟然有些犹豫了。
倒也不是因为别的，而是饱了么的运作确实有规范。
这阵子饱了么出了事，也有旁人打这主意，有样学样做了个类似的送餐队伍。可不是洒餐漏餐，便是偷拿饭食，引得顾客不满不说，甚至对他们的餐食都不愿再用了！
因此，饱了么虽然价格贵些，可相比之下，确实是一分钱一分货，正规军呐！
他有些肉痛，挣扎道：“就是这么个价了吗？不能再便宜点？”
常青青犹犹豫豫：“倒也不是不行……”
她转了转眼珠子，竖起两个手指：“这位大哥，三成五是我们的单人合作价，您要是能拉来另外两个食肆一起合作，我可以给您三位拼团价，三成二的抽成，您看如何？”
面前之人大惊，居然还能有这种好事？！
他急忙道：“你别急！我这就去拉人！”
常青青双手拢在下巴前，笑得眉眼弯弯：“五个时辰内签订合约，还能得一两银子的优惠折扣，过时不侯啊！”
这句话放出去，那人狂奔的身影跑得更快了！
而眼前摊上的做餐食生意的，也都纷纷嘀咕起来，忙不迭回家去商议了，有的立时捉了看着眼熟的，三三两两结成团，当即又要来与她风风火火地签条约。
一时间更是人潮汹涌，热闹得很。
好在常青青早有准备，她拿出一叠纸墨来，好整以暇摆在前头。
“大家不要急，一个一个来！”
重新同饱了么签订契约的人将此处挤得水泄不通，西市这一片更是热闹非凡。
……
在外头宣传了一天，待到日落已十分疲乏，常青青坐在七零八落的摊位前，倦倦地数着今日签定的厚厚一沓契约。
光今天一天，就约莫恢复了从前丢掉的合作关系的七八成。
果真是背靠大树好乘凉啊。
她悠悠叹了口气，慢吞吞地起身收拾东西，预备着回去将这好消息分享给小孟鱼儿一行人。
*
“是真的？”
“常姐姐拿回来的字契千真万确！这还能有假？”
“我看看，我看看！”
“日后咱们谁要负责哪一块啊？”
小姑娘们欢呼雀跃，都为日后能有活干有钱赚高兴。
常青青不由抿了抿唇角，笑了一下。
借着临江楼的面子，饱了么可说是起死回生。
先前已跌入谷底，如今才回来不过数日，不仅同临江楼恢复了合作，又赢得周遭的大酒楼纷纷涌来签订契约，竟显得比从前还气派几分！
为了庆祝难得的喜事，有人提议说一同吃些饭，好好庆祝一下。
常青青觉得有理，于是丁鱼儿几人攒着局，做了好些菜，热热闹闹许多人都在槐阳家里头用了这顿庆贺宴。
热热闹闹，人声鼎沸，可偏偏少了正主。
常青青随着众人一并吃过几口，便寻了个安静的地方坐着了。如今在一旁看她们说笑打闹，一面埋头去勾路线图。
眼见她仅几日将饱了么重振旗鼓，沈雅如那头却始终按兵不动。
正在她琢磨着到底要做什么的时候，今晨却被递了几个食盒过来，包得严严实实，根本摸不清里头装的是什么。
常青青思量半天，问她：“确定是这五个随便放吗？”
沈雅如笑：“对。按着给你的那几个地方，一处放一个便好。”
常青青捏着手上的单子一一核对后，应下了。
这是来活了。
可也不知是不是为了防范她，竟让她一次性跑五个地方送五个食盒，还都分辨不出来区别，真真假假，摆明是为模糊真正的接头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