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起你那套说辞吧！”
内桑用比你还大的分贝打断了你的“布道”，把本来已经有些心动的强盗们也给吓缩了回去。
你也被他吓了一跳，只能匆忙用好奇的微笑来掩饰；这位大哥像是被你戳到了什么痛处，情绪激动，厉声与你痛陈利弊：“‘怜悯’？‘仁慈’？‘庇护’？‘为你好’？‘帮你变得更强’？别以为我不知道代价是什么！是平等的尊重！应得的荣誉！自由选择的权利！”
……坏了，他上过学！
不等你想出来该如何狡辩，内桑连珠炮般继续了他的中二发言，剑尖还离你僵硬的笑脸更近了：“若是真的信了你的鬼话，‘规则’算什么？还不是你想是什么就是什么！你口中的‘恩赐’不过是另一种形式的锁链，迟早有一天，你的‘神’会勒紧它！”
……Loki在上，你何德何能，在这鬼地方还能遇到这等人才啊……
内桑压根不管你的脸色变幻，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地警告你：“你的‘神’就留给那些渴望被圈养的羔羊吧！我们宁愿做自由搏杀的狼，哪怕结局是死于荒野，被秃鹫分食——别想用你这些东西，来沾染我的队伍分毫！”
说完，他又狠狠瞪了你一眼，挽了个剑花，喀一声收剑归鞘，一甩斗篷，转身就走。
……你被他的激情和帅气感染，连自己是来招冤大头徒弟的都忘了，当场叫了声好，用力鼓起掌来。
内桑猛地停住脚步，愤怒又不可思议地回头看你，脑门上青筋暴起：“……你以为你在看杂耍？！”
你把脑袋摇成了拨浪鼓，连忙跳下狼背以示诚意：“不不不！绝对不是！你说得太好了！”
别说在这么高级的学术交流中根本插不上话、懵逼地面面相觑的强盗们，内桑自己都愣了愣；或许是对你的异常反应有了抗体，这次他回神得非常快：“别过来！你又想耍什么花招？”
给你一百个文盲强盗都比不上一个内桑大师一样的高级知识分子！更别说他还能打！
你两眼放光，看花一样看着内桑，无视他的剑，又上前问道：“可否借一步说话？”
内桑当然不愿意，但你有的是脸皮和手段；总之，在你的死缠烂打下，他还是跟你和狼妈妈走进了附近稀疏的小树林。
“就在这里，说吧。”在恰好能看到营地的地方，内桑止步，硬邦邦地撂下话来，又鄙视了你一眼，“免得你的恶狼救不了你。”
嗨呀，这话说的……嗯，太对了。
你眨巴眨巴眼睛：“我早就想问了，好多人都说它是狼，你们这里的狼真这么小啊？我在路边捡的，非要跟我回家，我还以为是狗呢。”
内桑：“……”
他看起来很想骂你，但他保护了自己的素质；你丝滑地从这个角度出发向他介绍了自己的“真实”来历——你是天外来客，属于伟大种族伊斯，将意识投放到这里一是为了研究本地文明，二是为了完成老板的kpi，为太空野狼战团招募点最优质的战士。
这次内桑没保住他的素质。
克苏鲁混战锤确实有点超纲了。你赶紧换了副面孔，长叹一声：“但如今看来，你们这里即将迎来末日，流血漂橹、洪水滔天的日子近在眼前了！”
这话其实和“我观你印堂发黑似有血光之灾”并无区别，除非是绝对的唯物主义者，不然很难不受影响——内桑对“神”反应是激烈了点，可他根本没否认“神”的存在嘛。
内桑果然大怒，他不仅再次突破素质极限，还又双叕叒要拔剑杀你了；但你是看过一大堆《我是传奇》、《后天》、《2012》这类影视剧的人，即使很多情节在记忆里已经模糊混淆了，把末日景象讲得绘声绘色、让听众目瞪口呆忘了拔剑还是易如反掌的。
“目下正值乱世，乱世则必出英雄；像你这样的英雄正是用武之时，屈身受制于他人难免委屈。”你对僵立的内桑一抱拳，“虽然我是‘神使’，但我不得不凭着良心说一句——末日将至，神明的寄托意义远大于实际作用，否则为何还会有黑暗之地、困苦之人？”
内桑像是把今天的发言份额用完了，只是皱着眉头，紧紧盯着你，一言不发。但他的手从剑柄上松开了。
“这是因为，神明并不生活在这里，祂只能提供方向与有限的帮助；要生存、要尊严、要荣誉、要自由，本质上还是要靠人们自己的双手。”你凑近他，压低声音，放慢语速，“真正的神明，有时只是黑暗中第一个挺身而出、带领众人握紧拳头的那个人。”
……
你一定是得到了你家丞相“舌战群儒”的祝福buff！
你一边和心事重重的内桑走出树林，一边沾沾自喜地想着，一边还要压制自己的嘴脸，实在辛苦。
营地外，几个强盗正向这边翘首以盼，见内桑毫发无损地出来才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但内桑忽然停下了脚步，他试探地问你：“你叫你的‘神’……‘老板’？”
你熟练地补救：“神是神，老板是老板，一个群体难道只有一层领导关系吗？”
“你老板又是什么人？”
“我老板？是M……”
你戛然而止。
一层铺天盖地、浓烈非常的红突兀地席卷了你的脑海。怒目圆睁的红铜狮头从中浮现出来，离你越来越近；你下意识地想躲开，但不知为何，你停在那里，亲了它一下。
它活了。
你的嘴唇触碰的不再是冰冷坚硬的金属，而是粗糙柔软的红色鬃毛，随即，它退开了。灼热的狂风和萤火虫般的火星裹挟着你们，你趴在悬崖上，它缀在悬崖边；你伸手想抓住它，它也挣扎着试图爬上来，然而，你没有把它拉上来的力气；最终，它用悲怆的复杂眼神看着你，松开爪子，坠入了悬崖下滔天的火海。
“……我会随太阳一同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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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浑厚却飘渺的话语在你耳边回响。
“……木法沙。”你喃喃道。
内桑再一次熟练地用看疯子的怀疑眼神看着你。
你回过神来，摊摊手：“我一个foreigner，老板的名字有点异域风情不是很正常吗？”
内桑把头扭过去了，你怀疑他在翻白眼。
接下来的一天非常和谐，你甚至能把内桑约出去打猎、东拉西扯地吹嘘你穿越前的见识了；可惜他的态度还是很警惕，连你问一句“怎么不跟你的同族一样留胡子呢”，他都会觉得你在打探他的来历，并刺猬似的反击“你也没像你的同族一样留头发啊”。
……会聊天儿嘛。
而就在采集、打猎、修房子、垒猪圈、劁猪等各项冬令营活动步入正轨时，内桑的信使带着几个破破烂烂的倒霉蛋摸爬滚打地回来了。
他们带回来一个悲惨的消息——就在昨天，留在原营地的十几个人遭遇了另一个更大的匪帮，要么被杀，要么逃走，要么……投降了。
其实日常情况下，对匪帮来说分开行动是常态，十天的时间并不算长，偶尔狩猎跑远了都能出门三五天；但这个冬天尤其难熬，据格里姆说是由于去年，哦不，粗略估计一下可能已经是前年的一场战争，北方邪神的大军南下经过了这片地区，征走了大量粮食物资，雪上加霜的是他们没打赢，溃军回程的时候变成破坏大环境性质的烧杀抢掠了——有这等强势的“竞争对手”在，匪帮除非投靠他们，否则只能接受生态位被挤压、无物可抢的现实。
这事也得到了玛兹玟和莎迪丝的侧面证实，她们虽然因为当时所处的位置没有直接受害，但生活还是受到了很大影响的。
总之……内桑现在很尴尬。
强盗们当然也不是没有吵过回去报复，但人家敢黑吃黑，就是因为手下有六七十号人，内桑这边即使在“全盛时期”也会退避三舍——如果这次没有分头行动，真的对上了也难说结局会不会比现在好；也难说之前的一切是福是祸，沼泽营地反而成了内桑帮的主营地了。
“劣币驱逐良币，资源兼并这事儿主打一个心越黑肚越鼓。”你压抑着幸灾乐祸的心情安慰内桑，“有时候高层越是贪婪腐败，组织稳定性反而更强，也越容易吸引‘精英人才’——毕竟‘蛋糕’只有那么大，底层抓紧了救命稻草就难以松手，精英期盼着能凭自身能力分到更多资源嘛。”
“怎么，你在指责我的领导方法？哦，又不宣扬‘平等’了？”内桑显然是蛋糕没了只剩一肚子气，夹枪带棍地说。
“你的才能远超‘精英’，这种落后低劣的模式可配不上你。”你拍拍他的肩膀，“还有一种选择，把蛋糕做大——你难道见过河里的鱼抢水吗？”
内桑狐疑地看着你，慎重地思索起来。
你却回过头，微笑着看向屋子里紧张地躲在玛兹玟身边的莎迪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