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天色之下，旁边几人的模样仍然清楚。无一例外的眉头紧蹙，毫无精神，连身体也站不直，标准的老弱病残模样。
有男有女，后方似乎还站着一个孩子。
“大哥，抢了她我们就走，生活区保护组织那些人不会知道的。”
这几人的样子比生活区其他居民糟糕很多，哪怕是出事之前的小阿橙，也不会萎靡成他们这样。
不用问也知道，应该是许久没吃过琼脂糕，大概率连肚子也填不饱。
“我敢半夜出来，自然有自保手段，你们确定要打劫我？不怕受伤来不及救治？”库莉丝并不想过多苛责这些底层的人，如果有好的环境，他们应该不是游手好闲，混吃等死的那种。
几人齐刷刷后退半步，藏在身后的小女孩不小心露出脑袋。
有人开始犹豫：“大哥，不然跟她要点星币就算了，我们都活这么多年了，不吃琼脂糕死了就算，孩子还小啊。”
“可是……”带头那个也跟着犹豫。
前往星塔的车出发，库莉丝没有登车，只是安静看着几人。
几句犹豫的话刺痛着她。
废土般的世界里，就算现在拿到星币买琼脂糕，让孩子活下去，失去大人的庇护，那么小的孩子又能活多久。
“你们怎么会弄成这样，难道你们生活的地方，也有S帮那样的保护组织？”想起柏小冰的计划，库莉丝决定好好跟这些人对话。
话音刚落，后方小女孩的肚子不争气地发出“咕噜”叫声，悠长又响亮，打破列车离开后深夜的安静。
孩子的无辜的，库莉丝总是这样想。
她熟练往外套口袋里伸手，不动声色掏出一只菠萝包丢过去。
“给孩子吃的。”
几人愣住，没想过传闻中的库莉丝竟然这么好说话，总以为她去星塔发了财，心是黑的。
自然也没有伸手接菠萝包。
“都掉地上了，赶紧捡起来，”库莉丝口气有些不好，转向小女孩时，又软了下去，“会拆包装吗？”
大人们站位缝隙中，小女孩蹲下身往前伸手，捡起菠萝包却不敢动。抬头望着库莉丝，小声问道：“真的，给我吃吗？”
“真的，快吃吧，别饿坏了自己。”库莉丝拿的不是普通菠萝包，是特大号那种，比小女孩两个脸蛋还大。
她四下张望，看到附近有一堆砂石，自行走过去，引导这几人过去坐下说话。
菠萝包是工厂流水线产品，并非刚出炉，没什么特别香味。
小女孩没见过菠萝包，也不在意这些，撕开包装的第一口，脸上明显升起笑容。可没再吃第二口，左顾右盼，一会拽拽这个，一会拉拉那个。
“你吃吧，我们还不饿。”几个大人说辞一致。
“可是，你们今天都没吃东西。”小女孩怯生生说道。
“大人比小孩更抗饿，没事的，你吃吧。”
几人都没有动，带头的男人也没动，倒是旁边的青年女人主动靠近库莉丝。
还差几步的距离，女人弯腰九十度鞠躬，低着头说话。
“我叫林祈，家里老三，那几个是我的哥嫂和弟弟，孩子是大哥朋友的遗孤，我代大家向你道歉，对不起。”
“也没造成实质性伤害，不用这么夸张。不如说说你们身上发生的事情好了。”今夜注定没得睡，库莉丝索性多打听点情况，为之后的计划铺路。
林祈直起身，也没有热络往库莉丝身边坐，就那样站着，毕恭毕敬说话。
原来他们从很遥远的地方过来，之前所在的生活区和S帮一样，扣押人质，索取大额保护费。
林祈大哥和朋友商量出逃，行动实行那天晚上出了岔子，组织巡逻人员发现他们。朋友夫妻为保护孩子死去，他们一家带着孩子逃离。
途径很多生活区，看他们人多，没有组织愿意收留，直到来到无名红组织保护的生活区。
这里也没有一间空房子，劳伦斯帮他们搭了帐篷，临时居住。特叔也给他们送去一些食材，但没有多余工作给他们挣星币。
他们负债累累，多花一点星币随时可能面临人道毁灭。走投无路，一时糊涂才想到打劫。
库莉丝也是从即将人道毁灭的恐惧中走出来的，听了林祈的解释，动容又心痛。
关于计划在地面执行的部分，库莉丝有初步构想，但没人帮忙，指望她一个人，还要拖很长时间。
刚好这几人出现，让她有了新的想法。
“你们都会干些什么活？能搭棚子吗？盖一间能移动的小房子，或者超大型推车。”她还没想好，稀里糊涂一通乱说。
“手工活都能干的，我们都会木工活，不管你要搭什么，有材料就能干。”林祈明显激动，回头冲着家人招手，示意他们上前。
“对对，我们都会木工活，之前生活区好多房子都是我们盖的，只可惜酬劳让保护组织吃掉大半，没剩多少给我们。”林祈哥嫂上前附和。
介于林祈勇敢站出来道歉，库莉丝就认定这个人，所有事情只和她对接。
“你们4大1小，都帮我干活，按照星塔酬劳给，一份工20星币，一次给100星币，我支付给你。在地面干活就行，不用来回奔波。现在回生活区休息，明天早上我会告诉你们工作内容。”
“真的吗？”林祈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跟着糊涂哥哥出来打劫，竟然得到了工作机会，听口气是长期工作。
一家人竟然能以这种方式活下去，属实没想到。
半夜不去星塔，库莉丝也跟着返回生活区，敲开哥哥的屋门，直接霸占床铺。
“莉莉？”劳伦斯不敢相信，却不会赶走妹妹，当场委屈，“你好歹给我点什么，我才能打地铺呀。”
库莉丝二话不说，丢出一张充气床垫和厚实棉被，顺手扯紧哥哥的小被子，逐渐沉入梦乡。
梦里全是和打造移动房子还是大推车有关的内容。
睡了一夜，大脑也跟着运转一夜，8点多天大亮的时候，库莉丝人醒了，身体一点也不想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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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她缩在被子里喊着。
“想吃什么早餐？我手艺可不行啊。”劳伦斯简单直接。
“为什么你的被子没有汗臭味呢？”库莉丝总认为男孩子脏脏的，床铺到处都是怪味。
“说什么呢，哥哥是个讲卫生的人，每天都晒被子，哪来的味道。”劳伦斯不服，他从不邋遢的人，只是妹妹不记得了。
“这么大风沙能晒被子？”回想起这十几天的生活，库莉丝才意识到自己没晒过被子。
“使劲拍拍，晒完换个干净被套，”劳伦斯人在灶台前，动嘴手也没闲着，“这天挺冷的，还是煮点泡面吃吧？”
“好呀，我要吃香辣牛肉的，带劲，”食物也拦不住库莉丝怀疑，“哥哥，你蒙我呢，洗过的被套不也在风沙里晒吗？”
先煮后问，劳伦斯凑巧拿了一包辣味的泡面，不到一分钟端来两碗面，放在桌子上。
“有没有可能，被套是烘干的呢？快下来洗漱，别躲被子里了。”
库莉丝也就是忽然好奇，热乎食物送到嘴边，她才懒得了解晒被子问题，哥哥能搞定就行。
吃面的几分钟，她又向哥哥证实林祈几人的事情。得知情况相符，就让哥哥帮忙找木材，给林祈几人打造。
“你想让他们造点什么？”劳伦斯一时没反应过来。
“小推车太小了，”库莉丝一边说一边比划，“我想造个大的，就像公园里的流动售货车一样。”
“什么是，流动售货车？”只怪哥哥死得太早，很多后来出现的东西都没见过，唯一的见识是这个世界的芯片智能终端。
“就是那种观光车呀，也像个面包车，后面车厢都是空的，里面打上货架，然后有一边是玻璃窗，方便卖东西。我还想整个二维码，方便收款。”
“二维码又是什么东西？”劳伦斯再次深刻意识到，自己和妹妹仍然是两个世界的人。
“就是……”瞄到哥哥那困惑模样，库莉丝不忍心继续说下去，喝完面汤就起身，“反正你赶紧帮我找木材，顺便帮我指导林祈他们干活，我去星塔了。”
临走之前，库莉丝又放下不少方便食材给哥哥，别人能吃上的好东西，她哥也不能少。
*
再次回到星塔，库莉丝隔着很远距离驻足，遥望天雪的琼脂糕专营店。
脑海中无法停止想到计划的事情，或者应该说是使命。
若要完成代号库莉丝的使命，天雪的生意必然完蛋，凭自己本事回归星塔高层的愿望也无法实现。
昨天深夜的谈话之后，她还有办法回到从前吗？还有办法简单轻松和天雪当朋友吗？
又或是坦白柏氏的计划，可天雪是维尔斯家族的成员。
苦恼之时，一个身体从后面撞上她，感觉是背靠背。
库莉丝回头，看到伸展双臂，头尽量上仰的糖果，双眼轻闭，不知道在感受什么。
“这里有什么特别的吗？”
“是库莉丝呀，31层的空气和30层不同，你能感觉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