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不行,要冷静。
姜屿眠握紧拳头,指甲掐住掌心,尖锐的刺痛感强行摁下去脑海里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
吹冷风已经不管用了,姜屿眠揉了揉脸颊,深吸一口气,打算回卧室先泡冷水延缓发作的进度。
关上窗户,转身便看见徐勉肴站在他身后的饲养箱逗弄小葡萄。
徐勉肴让小葡萄缠他手腕上,一人一蛇一起看着他,小葡萄吐着猩红的信子,姜屿眠身体自觉回忆起昨晚梦里被巨蛇缠绕舔砥的酥麻感,身体微不可察的抖了下。
已经发病了,姜屿眠不打算让徐勉肴看出自己的异样,不准和徐勉肴有过多的交流,打算说一声假装困了先躲起来。
然而他迈出阳台,刚走到徐勉肴身侧,一股清冽安神的香气突然间传到鼻尖,仿佛混沌无形中落入生息,顿时灵台清明。
姜屿眠错愕的蹲下脚步,怔怔的看着徐勉肴。
“不吹风了吗?”徐勉肴低头看到姜屿眠正蹙着眉头盯着他,唇角抿着,很迟疑不定的模样,徐勉肴垂手将小葡萄放回饲养箱,语气凝重了一些:“还在难受?”
姜屿眠回头确定阳台窗户被他关的严实,不可能是刮进来味道,这股香味就是从徐勉肴身上传来的。
“不是,是忽然闻见一股香味,”姜屿眠定定的看着他,“你喷香水了吗?”
徐勉肴愣了下,抬手问了问自己的手腕:“应该是沐浴露的味道。下午健身后我冲了个澡,沐浴露是薄荷味的。味道很大吗?”
“没有,”徐勉肴这么说,姜屿眠便闻着这股香气有点熟悉,应该是在哪里闻到过的,但是一时间想不起来。它有一点点像是薄荷味,但是又和薄荷味有些细微差别,“是我没用过这个味道,可能被风一吹嗅觉变得灵敏了一点,闻到了就随便问问。”
不过徐勉肴身上传来的味道真的给姜屿眠清清凉凉的感觉,清爽安神,不仅是口鼻能感受到,他的裸露在外的皮肤也像是香气包裹住,柔和的往身体钻,像是泡进了冰水池子。
呼吸久了,姜屿眠居然觉得身体根骨里的灼热感都消退了很多。
难道薄荷沐浴露的味道可以缓解病症吗?但是刚刚看电影的时候还没闻到,是因为太紧张了吗?
姜屿眠打算去试验一下,伸手摸了摸小葡萄的蛇脑袋,打了个哈欠:“唔困了。我先去睡了,勉肴你也早点休息。”
姜屿眠垂着头说话,说话声也闷闷的,撸完蛇便径直走向卧室。不留一丝留念,徐勉肴只能看到他有些发红的后颈。
这么困吗?
咔哒。
姜屿眠反锁了浴室的门,他一边放冷水,一边儿翻看着手里的薄荷味沐浴露。
“三重酷爽,冰凉薄荷……这能有用吗?”姜屿眠自己说着都觉得离谱了。
这几年他雨天皮肤饥渴症病情愈发严重,现在依赖药物依赖的厉害,不吃药单纯泡冰水根本不能完全克制欲/望了,只能起到降低难受程度。
昨晚姜屿眠只简单的冲洗了下,并没用它,现在挤一点摸在手背上涂开,确实有一股凉风往毛孔钻的感觉。
往冰水里加点薄荷味是不是会好一点儿?
算了,死马当活马医吧。
赤身裸体冰水泡澡,对于一般人,即便是炎炎夏日泡进去三分钟也会迅速降低体温忍不住爬出来,但姜屿眠泡了二十分钟的加薄荷味沐浴露的冰水,还觉得脊骨酥痒。
虽然薄荷冰水拖延的时间比平时久了一点,但是根本无法压制姜屿眠由内而外的空虚与燥热。姜屿眠感觉这缸水都被他烘热了。
薄荷沐浴露的味道和徐勉肴身上的味道带来的压制作用根本不一样。
烦!姜屿眠冷着脸从柜子里翻到了一把手工剃须刀。
头顶淋浴头的冷水持续不断的冲洗着身体,像是雨声,锋利的刀刃抵在小臂上,左腕上有一道浅浅的疤痕。
姜屿眠咬着唇,口腔被咬破,血腥味刺激着理智,手指绷白,犹豫不决。
轰隆——
雷声整天响,疾风骤雨把玻璃拍的哗啦响。
灼目的闪电将天撕开一道口子,恐怖狰狞。
咣当——
剃须刀被扔在浴缸里。
*
深夜,lajalousie发布完新动态,准备找到伊甸园毒葡萄,问他下一期合作排到什么时候。
习惯性的登上微信,发现对方已经拍了自己七八次。
【伊甸园毒葡萄拍了拍lajalousie】
【伊甸园毒葡萄】:la在不在?十万火急!!!
【lajalousie】:怎么了?
【伊甸园毒葡萄】:我有一个紧急的选择需要你帮我抉择。
【lajalousie】:你说,我先听听看。
【伊甸园毒葡萄】:有一个事情如果要完成,摆着面前只有两条路,一个是需要自损八百获得一千的独立完成,一个是丢人现眼找人合作,你选哪一个?
【lajalousie】:自损八百伤害身体吗?
【伊甸园毒葡萄】:有点儿。不过就我自己一个人知道,偷偷的进行。
【lajalousie】:砍掉左手救右手在我看来是一件蠢事。
【lajalousie】:丢人现眼呢?这个人和你关系怎么样呢?是你自己觉得丢人,还是他会觉得你现眼。
姜屿眠打字的动作顿了下,他和徐勉肴的关系吗?
好朋友吗?
应该算恢复的比较可以的80分好朋友?
【伊甸园毒葡萄】:应该…只是我觉得丢人。
徐勉肴可能会觉得他很奇怪?
【lajalousie】:以目标导向的话,能不伤害自己就不伤害自己。
【lajalousie】:在身体面前,面子并不是很重要。
【lajalousie】:而且紧急情况下,向朋友求助不是软弱无能的表现。真正的好朋友会很乐意帮助你的。
浴室里,姜屿眠盯着手机屏幕上lajalousie的回复,茫然的喃喃道:“原来不是吗?”
闪电将房间照的如白昼,轰隆,轰鸣雷声持续不断的叫嚣着这张十年以来最强风暴的危险程度。
吱嘎,细小轻微的开门声在寂静的空间响起,卧室门被开了一条小缝儿,门内光亮透过缝隙照进漆黑的客厅。
徐勉肴应声睁开眼睛,望过去,门缝慢慢扩大,最终露出了姜屿眠的身形。
“屿眠哥,怎么了?不舒服吗?”
姜屿眠却没开口,只是径直的朝他走过来。
“?”徐勉肴掀开被子坐起来。
“徐勉肴。”姜屿眠声音似乎有些颤抖。
徐勉肴还未站起身,姜屿眠便已经走到他身前站定,随之而来的是他身上浓郁的湿凉水汽,毫不客气的将徐勉肴笼了进去。
“你洗冷水澡了?身上水汽怎么这么——”
徐勉肴反手拉开身旁的落地灯,范围有限的米色落地灯随着姜屿眠慢吞吞的抬头,也将他的样子照的清清楚楚。
清俊昳丽的脸仰着,眼眸清粼粼好似汇聚一汪春水,蒙蒙的又像是起了一层郁郁的水雾,眉梢尾巴勾晕着绯红,和他对视的瞬间不自然的垂下眸子。
徐勉肴的话没能说完。
姜屿眠站在他身前,他们之间距离靠的很近,徐勉肴只要稍稍垂眸就能看到姜屿眠脸上细小的绒毛。
氤氲的水汽铺天盖地的朝着徐勉肴袭来,湿漉的发梢勾着水色垂在脖颈,宽大睡衣穿在姜屿眠身上显得很空荡,手腕脚腕在昏昏的光线中白的发光。姜屿眠洗过澡,水汽是湿凉的,但近在咫尺的呼吸却是灼热的。
而姜屿眠在踏入徐勉肴一米范围内,重重的吸了口气。
那股气味果然不是薄荷沐浴露,是徐勉肴自己身上的味道。
丝丝缕缕的清爽味道萦绕着姜屿眠身体每一寸肌肤,随着肌肤贪婪的呼吸缓慢的沁入皮肉,无形的丝线轻飘飘的托住姜屿眠脑子快要崩坏的神经,轻柔的安抚着,扎根融合,又抽丝剥茧的挑出身体里最柔嫩的核心,编织出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将其裹起来,凉的、安静的、让人想要生活的感觉。
姜屿眠强撑两个小时的紧绷理智在徐勉肴身上突然出现的清爽气息中被安抚放松,如同经久不歇的倦鸟找到可以停息的安全巢穴。
姜屿眠藏在衣袖下紧握的拳头泄力松开。
徐勉肴看到他眉头似蹙非蹙,呼吸也急促了下,但很快又重新抬起头,唇瓣红润翕张。
“徐勉肴。”
姜屿眠声线藏不住轻微的颤抖,像是用了很大的勇气才下定决心开口。
“你可不可以和我..一起睡?”
徐勉肴愣在原地。
窗外雷声轰鸣,闪电仿佛将天硬生生撕扯开,雨幕如水帘般隔断了世界上的一切。
徐勉肴喉头滚动,身体不觉紧绷,声音混着雷声竟然听起来哑然如:“为什么要我和你一起睡?”
这话从徐勉肴嘴里说出来怎么听起来那么奇怪,好像他不是什么正经人。他们之间不是什么正经的关系。
姜屿眠抿抿唇,好不容易清醒点儿的大脑飞快转动。
“抱歉啊勉肴,我刚刚说的可能有点歧义。我是说我们一起睡卧室。”姜屿眠脸上恰到好处的流露出一丝羞赧和窘迫,“刚刚电影吓人,而且我有点怕打雷闪电……”
姜屿眠想自己真是被逼疯了,张开了口又下意识的后退,说:“所以问问你能不能和我待在一起,我就是有点儿害怕……那如果你不愿意就算——”
“好啊。”
干脆的回应从头顶传来。
姜屿眠抬头,试探的的问:“真的?不觉得我很奇怪吗?”
"这有什么奇怪,拍打雷闪电怕鬼都是很正常的事情。”
姜屿眠看见那双幽深的湖蓝色眼睛对他弯了弯,语气平静又理所应当,没有一点儿身为直男被请求陪睡的尴尬。
“而且我们又重新成为了好朋友,朋友之间睡一张床是很正常的。"
lajalousie说的居然是真的,好朋友之间请求帮忙是很正常的事情,徐勉肴果然没有觉得他很奇怪,而且看样子根本就没发现他不对劲。
姜屿眠提着的心放下来,语气都变得轻快很多:“那谢谢你啊勉肴。”
落地灯照不到徐勉肴的脸,他垂眸静静的注视着姜屿眠。
黑绸睡衣裹着清瘦的身体,松垮的领口让大片肌肤暴露在外,不知道是冷的还是吓的一直透着粉,殷红的小痣如菩萨眉心一点,却偏偏缀在纤薄白腻的锁骨正中。
周身气质凌凌然然,似高台青柳,但那颗小痣在昏暗的光线下却仿佛要活过来,莹莹红红,又如水中妖鬼。
姜屿眠着着他的眼神满是纯然。
和过去四年每一次见面都一模一样。
单纯的。
让人嫉妒的。
可恨的。
只是看待弟弟的目光。
卷发散乱的遮盖眉眼,投下的阴影藏住徐勉肴眼底的晦暗不明。
姜屿眠一无所知,主动抱起沙发上的被褥,语气轻快:“走吧,我们去睡觉。”
徐勉肴垂在身侧的手紧握的关节绷白,默不住声地跟着姜屿眠。
在踏入卧室前一刻,紧握的手松开,徐勉肴摸到口袋里的手机,翻到了那个人。
【我要疯了】
【我要疯了】
【我要疯了】
对面分秒不差发来消息,像是习惯了徐勉肴的发狂。
【那你吃药找我干嘛?】
没等到徐勉肴回应,对面不放心的发来一长串消息。
【大半夜发什么病,一片不行吃两片】
【?】
【你人呢?】
【为什么不回消息?】
【等等徐勉肴你想干嘛???】
【再有病你也得给我憋着!】
着急要冲出屏幕。
【徐勉肴你他妈的别乱来啊!不能冲动啊——】
【当小三是不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