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6
领营养剂的地方在镇上。
是一个依托矿区而建立起来的小镇，不大，只有一条马路。
马路的一端连着航空港，另一端延伸至矿区，中间有条岔路，延伸至黑市。
马路两旁建着些高矮不一的屋子。
行政中心、服务中心、警局、储蓄所、诊所、商店等等，一个个地挨着。
领营养剂的地方在服务中心，离住宅区最近，沿着陡坡走下去，拐弯就到。
大白天的，来领营养剂的人不算多。
但矿区的人嗓门都大，嚷嚷着聊天，人声鼎沸。
沈初刚进门。
偌大的服务中心竟忽然安静了下来。
毫不夸张的，寂静无声，掉根针都能听见。
沈初的头更疼了。
矿区枯燥乏味，娱乐八卦少的可怜。
像他这种戴了顶超级大的绿帽子，还替人养孩子的瓜，瞬间就传开了。
早知道就不给那两个家伙封口费了！
沈初心疼。
也没因此离开，而是大大咧咧地往最里面的退伍军人优待窗口前一站。
敲案台：“两人，一个星期的份，我儿子之前星期的份没领，一起领了。”
大厅的喧闹声立刻恢复了。
“沈哥，你可真想得开，换我坚决不收留，没道理的事。”
隔壁排的人说。
沈初“呵”了声，“没办法，联盟婚姻法偏向omega，我上诉无门。”
“怕什么？”隔壁又说，“联盟不管，我们自己管，她要是敢回来，揍她。”
矿星并不安宁，无视联盟法律的人多得去了，闷棍敲晕一个omega的胆子绝对有。
只是这么做改变不了法律，沈初完全无视这种方法。
有人见沈初不吱声，就替他回了嘴：“揍一个omega你舍得？”
“倒也是，到底是个omega，能生孩子，还有一定几率改善小孩的基因，换我不舍得。”
“那就眼睁睁地看着沈哥吃瘪？”
“那肯定不行！我看这样。沈哥，要不你也再去测测？你长那么好看，不像是个beta，说不定也二次分化了呢。”
“就是，万一是omega，你也可以解除婚姻。”
话，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沈初揉眉心。
他平时也没有多在意自己失去了omega身份这件事。
这会被这么一提起，真就生出了一丝不爽。
骂：“去你的omega，你爷我这辈子都不是，滚！”
又催促窗口的，“好了吗？”
办事人员看了眼沈初的性别一栏，填的是：beta，但有过修改记录，以他的权限无法查阅。
听到沈初的催促，回神将证件递了过去：“好了。”
刚装好营养剂，光脑通信仪上就出现通话请求。
是他的顶头上司，矿区军方这块的总负责人，赵时笙。
毕业于星际联盟最高学府B大医学部，AO专业，导师是联盟科学院院士，AO领域的学科带头人。
少年成名，不过二十来岁已是AO学科领域冉冉升起的新星。
来矿区就职是为了完成他的学术报告，跟忠贞之晶有关，需要做长时间的，大量复杂又繁琐的实验。
为方便就在这颗临近战区的矿星上，搭了个百来平的研究所，大半的时间都闭门谢客，埋首于无数仪器中。
连矿区的事都不怎么管，挂着个总负责人的头衔，就让下面的人各自管好各自的那一块。
沈初因为之前几年的治疗经历，对医生很是感冒。
但赵时笙这种既不摆架子，又不特意给你添麻烦，彰显领导风范；逢年过节、季度月底奖金一个不少的上司。
他还是很给面子的。
“我今天请假了。”沈初回。
“听说了，不仅请假，还戴了绿帽子，替人带孩子。”
医学生什么都好，就是嘴毒了点。
沈初：“有屁快放！”
“还记得上午塌方的事吗？为保险期间，老李勘探了遍矿区，发现矿脉内有条空隙。”
老李就是李铭琛，矿区负责安全生产的分管，和沈初平级。
三十岁还没到，因为长得着急了些，总被人冠以“老”字。
沈初奇怪：“忠贞之晶的矿脉是砂砾沉积层，怎么可能有空隙？不会是有人偷挖矿吧？”
“你怀疑老李的能力？”
李铭琛在军校的专业就是勘探与测绘，若真是有人偷挖，早下去逮人了。
“老李已经在着手找合适的方位，准备打个矿洞进去看看，你准备下，下去看看。”
赵时笙说。
沈初纳闷，这种事一般都是老李带一些矿工下去，怎么叫上他？
“老李说矿道周围的情况复杂，他需要时刻紧盯全息实时反馈，无法亲自下去，也不能带矿工去，他们的反应能力不够，只能由你下去，奎斯特影分步，没想到你还是个高手！”
赵时笙在光脑通讯仪的那一端特意鼓了下掌。
沈初扶额，早知道上去救林墨的时候动作慢一点。
“行吧。”沈初应。
飞速赶回了家，推开门，林墨没有走。
行李箱放在门边，人在厨房，有洗碗筷的声音。
沈初松了口气，放下储物箱：“我出去一下，营养剂放在你箱子旁边。”
林墨没吱声。
沈初关上门走了。
林墨洗碗的手顿了顿，长发遮住了他的双眸，不知在想什么。
风忽然从窗户缝灌入。
特别的冷，林墨沾水的手瑟缩了一下。
矿脉的情况远比想象中复杂。
李铭琛紧盯监控，额头上冒着冷汗：“沈初，小心点，不行就回来。”
“现在喊小心，早干嘛去了？”沈初怼他，缓慢攀爬着。
问题矿脉在矿区最深处，起初进去一切顺利，沈初操控机甲的水平不错，绕开了不少松动点，架设了固定装置，到达了目的地。
而后问题就来了。
有空隙的矿脉与矿区目前最深处的作业面之间尚有一段泥沙沉积层，机甲难以通过，也不便做大面积的挖掘。
李铭琛给沈初准备的是小型钻探机器人，钻出一个仅供一人通过的通道。
沈初瞅着那个像极了盗洞的狭窄通道，置疑李铭琛的装备：“星际时代了，你个工程专业的，还兼学盗墓？”
“少做美梦了，现在还有什么墓让你盗？秦始皇陵都整座从地球移到了博物馆，你有本事去联盟首府博物馆盗去？”李铭琛怼他。
沈初更置疑了。
联盟首府博物馆的安保比首府星域的要塞都要高。
这套装备出现在现场，半分钟就会被秒成渣渣。
“你就不能把这条道再拓宽下？”沈初讨价还价。
“这区域的沉积层并不稳定，拓得越宽，挤压力越大，反而不安全。”李铭琛解释。
沈初一脸被骗了的表情：“那你还让我下去？不怕挤扁我？”
“你那么苗条，身材好得很，放心。”
沈初一点没有被安慰到。
倒三角、宽肩、公狗腰、八块腹肌才是身材好，跟苗条不沾边。
“我怀疑你根本不是真心夸我。”沈初哼声。
一旁的赵时笙终于看不下去了：“都闭嘴，老李盯好监控影像，沈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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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把握，实在不行就上报战区，让他们派专人过来。”
“这么点事惊动战区，显得我们太废，放心，能行。”
沈初拒绝。
被他的那些老战友知道，非得嘲笑他十回八回的。
不过是钻个矿道，以前服役时的最基础训练项目，退役了就不行？
不可能！
他绑好安全绳钻了进去。
最初的几百米基本没问题。
沈初还能跟李铭琛调侃：“你说这么爬下去会不会遇到鬼打墙？”
“我盯着呢？鬼想打也打不了。”
很快，沈初的乌鸦嘴应验了。
通道四壁出现的了怪异的声音，仿佛巨兽的肠子在蠕动的声音。
沈初：“……”
“喂，有听到怪声吗？怎么回事？”他问。
李铭琛的面色一变。
全息监控影像上显示地沉积层在挤压通道。
但他选择的是整片的沉积层区域，不是矿脉边缘，相对稳定。
通道经由经由钻探机器人打通后，自动生成坚固的四壁也足矣承受这片区域均匀的挤压力。
“没道理。”李铭琛皱眉。
赵时笙站在他身后，双手抱臂，无框镜片后的蓝紫色双眸紧盯着全息监控影像：“看那边。”
他抬下巴，示意矿脉空隙。
李铭琛惊：“空隙又扩大了？”
“所以挤压了沉积层区域。”
赵时笙立刻下令，“沈初，返回。”
沈初只听到了指令。
尚未有所动作，身侧的通道壁就突然崩开。
碎片打到了面罩，击碎了矿灯，顿时陷入黑暗。
通讯频道受到干扰，发出时断时续模糊不清的声音。
“沈……初！快离开……”
沈初的瞳孔一紧。
瞬间记忆翻涌而出。
一样的黑暗密闭空间，一样的频道干扰声。
他趴在通道内，一动不动。
鼻尖弥漫着令他作恶的血腥味，有自己战友的，也有别人的。
都是alpha，血液里含有他们的信息素。
非常不友好的信息素。
肆意散发着，有明显玩弄的意味。
仿佛一群猛兽在玩最低劣的狩猎游戏，明明可以一招解决，却恶劣地折磨着猎物。
糟糕的是，他被诱导发情了。
通道内充斥着远超过正常含量的诱导剂，饶是他接受过再多的训练也难以承受。
“人呢？跑哪去了？”
“他现在是最虚弱的时候，是杀他的好机会。”
“杀他？便宜他了！趁着他最虚弱的时候狠狠玩弄他，然后再杀他。”
“要我说，就别杀他了，玩完了丢出去，生不如死。”
“我可不敢让他活着，都这样了还能杀我们这么多人。”
“那就杀了他，绝不能让他离开这里。”
沈初握紧粒子刀，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
身边奄奄一息的战友推了推他：“沈初，我们几个走不了了，你快走。”
“我不会丢下你们的。”沈初拒绝。
“别，我女儿很喜欢你，没了我这个爸爸，不能没了你这个小爸爸。”
“我刚找到女朋友，她在等我回家，你回去替我跟她说一声：我们不合适，分手吧。”
“我儿子刚出生，你回去替我多看看他。”
“我光棍一条没什么牵挂，记得回去逢年过节替我去我爸妈墓前上柱香。”
“你们……？！”
沈初的声音戛然而止。
后颈的伤口刺痛起来，耳边传来李铭琛的声音。
“沈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