宵烛面露惊愕:“这是……”
灵卜道:“我教你的这段咒诀,名为引火真诀。”
灵卜又告诉宵烛,上古时期,天地混沌初开,凡界丹穴山上曾栖居着一只名为丹华的神凰。
它集世间炎灼之息而生,尾羽金红,灼灼如火,所经之处灾邪尽焚,被世人奉为祥瑞。
后来为守护神族的领地,丹华战死,复又涅槃。其涅槃之火化作无数细小的火髓,散入了广阔天地间。
灵卜对宵烛说:“你所唤出来的这簇火苗,便是其中之一。”
一阵夜风拂过,小小的火苗猛地跳跃了一下。
宵烛慌乱合拢掌心,生怕它被吹熄。
灵卜笑道:“口诀记牢没?我可不会再重复第二遍。”
“记住了,”宵烛点头,随即又有些困惑,“学会了它,我就能自保吗?”
掌心里的火髓渺小又脆弱,和萤火虫发出来的光差不多。一想到它曾是上古神凰的涅槃之火,宵烛就觉得难以置信。
灵卜道:
“自然是不能的。引火真诀引来的火髓共分九阶,只有四阶往上才具有实质性威力。凭你现在的实力,只能勉强使用最低阶,遇上稍微有点能耐的妖或仙,怕是塞牙缝都不够。不过也无需气馁,你的路还很长,或许终有一日……”
他突然将声音放轻了很多。风吹疏竹,周围只余潇潇沙沙的细碎声响。
后面的话宵烛没能听清,于是下意识追问:“什么?”
灵卜却不说了。他将手负在身后,狡黠地笑了笑,道:
“天机不可泄露。”
那双漂亮的桃花眼弯成了月牙。
……什么啊,这不是在耍人吗。
灵卜此人,平日就爱信口开河胡说八道,今日喝酒后难得正经,却连一盏茶的时间都没坚持到。
宵烛早已习惯灵卜这副德行,至于对方话中的那些未尽之言,也没太放在心上。
他一扬手,几簇星火渐渐消散在夜风中。
“今天来找你,其实还有一件事,”静了片刻,灵卜又道,“我要走了,宵烛。这坛千春浮白是辞行之酒,感谢你愿意陪我喝。”
“辞行?”宵烛微愣,开始琢磨他话里的可信度,“又在耍我吗?”
“这回是真的。”
“去哪儿?”
“算算日子,我在这天上待了万把年,也属实是待得腻味了,想去人间走走。如若运气好,说不定还能遇上故人的转世。我要去看看他们过得好不好。”
宵烛:“可是,你走了的话,灵卜司的事情谁来管呢?”
灵卜道:“反正我不管了。给仙帝白打这么多年工,总得有个休沐日,是不是?不然我和累死累活的驴子有什么区别。”
此时此刻,卸下往日的散漫轻浮,宵烛才发现友人的眼睛里藏着一抹不易察觉的疲倦。
灵卜确实是累了。
“那就去吧,一路顺利。”宵烛想了想,又说:“对了,你能不能……也捎上我?”
若能回人界、回神农谷,宵烛一百个愿意。
灵卜笑道:“我倒是想找个伴儿呢,可惜我没那个能耐。”
虽说本身也没抱多大期待,但听见这话时,宵烛仍不免有些失望。
“眼睛里的光都要没啦,”灵卜勾起唇角,俯身同他对视,“就这么想回家?”
宵烛一板一眼答:“游子思乡,人之常情。况且,我也不太喜欢这里。”
琼阆天宫实在不是什么待着很舒服的地方。他日日被困在文琇宫的方寸之地内,每一寸景物都看得几近腻烦。
灵卜被他的诚实逗乐了,捧腹笑了好一会儿,才留下一句颇有深意的话:
“别急。琼阆天宫困不住你这只小飞萤,再耐心等等,很快,你就能离开了。”
等?
宵烛十分困惑。
他已经等了一年又一年,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呢?
琼阆天宫像一座密不透风的囚牢,让他找不到一丝能飞出去的缝隙。于是宵烛下意识以为,灵卜那番话不过是安慰自己的苍白说辞。
灵卜走了,搁下仙君玉牌、撂下灵卜司的所有担子,走得那叫一个潇洒不羁。
宵烛听繁露说,仙帝曾试图挽留灵卜,却被狠狠驳了通面子,为此还大发雷霆,令众仙惶惶多日。
仙人们都清楚,灵卜此行,名为下凡游历,可谁知道他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从今往后,“灵卜仙君”这一职位,恐怕是名存实亡了。
*
没了灵卜的“打扰”,宵烛的生活再次恢复平静。
平静得犹如一潭死水。
宵烛在文琇宫里的身份是仙侍,按理说是伺候太子的。可宣湣自从闭关后就再没了消息,他便成了闲人。
看他实在无聊,繁露不知从何处弄来一卷厚厚的棋谱,说:
“——这是太子殿下旧日的手记。以往他同仙人们对弈,萌发感悟之时,都会命人将棋局抄录在其中,方便复盘。”
“——殿下是个嗜棋如命的棋痴。身为他的仆从,对此一窍不通肯定是不行的。你若实在无事可做,就研究研究这卷棋谱吧。”
那么厚的棋谱,看着就让人头皮发麻。
但闲得无聊的宵烛最终还是答应了。
关于太子宣湣,宵烛实在知之甚少,为数不多的消息都是从繁露口中得来的。
繁露说,太子殿下有兰鹤之骨、霜竹之韵、松筠之节,是真真正正的端方君子,性情温和,待仆从宽厚良善,从不会摆出高高在上的姿态。
她又说,千年前凡界大荒泽曾有恶蛟作乱,残害生灵无数。太子知晓后,独自负剑前往大荒泽,平祸乱、斩恶蛟、祛瘴疫,救生灵于水火,足见其神威盖世、英武多谋。
繁露还说……
总之,虽然俗语有云:金无足赤,人无完人,可在繁露嘴里,这位太子殿下身上,当真是挑不出一丝缺点。
宵烛不由对自己这位素未谋面的主人产生了一点好奇。
真有那么神乎其神吗?还是说繁露在夸大其词?
宵烛把所有精力都放在了研究那卷棋谱上。
棋是一种很奇妙的东西,弈棋者无需言语,观棋者却能从方寸纵横中捕捉到弈棋之人微妙的情绪。
棋谱上记载了太子往日的“战果”。宣湣的棋术非常精湛,通常是十局九胜,翻到最后,败局几乎绝迹,他赢得越来越漂亮,棋艺也达到了出神入化的水准。
但有意思的是,宣湣的棋风并不温和,甚至可以说是凌厉,初布局时便杀意尽显,步步紧逼;及至收网,金戈铁马呼啸而过,只余满盘烽火。
如此残忍,又如此触目惊心。
想起繁露对宣湣的描述,宵烛只觉得割裂。
他实在很难把棋盘上这名凶戾的暴君和那个光风霁月的太子联系起来。
惊讶之余,宵烛不免开始思考,如若有一天他也遇上宣湣这样的对手,该如何反制?
如若说痴迷棋是一种病,宵烛显然已病入膏肓。一天到晚,除却吃饭睡觉,他几乎每时每刻都把心思挂在棋盘上。
只可惜,文琇宫里没人能陪他真正下一局,他只能自弈。宵烛总算能体会灵卜找不到喝酒搭子时的孤独寂寞了。
发现这一点后,繁露忍不住对宵烛说:
“我让你背棋谱,是让你粗略了解些规则,以后好替殿下复盘棋局、抄录棋谱。你还真打算摸出点门道不成?别做些多此一举的事情。”
“没有多此一举,我只是喜欢下棋而已,”宵烛小声说,“殿下的棋艺很厉害,我也想变得和他一样厉害,甚至……超过他。”
“你?”繁露微微诧异,“说什么胡话呢。”
宵烛没有说胡话。相反,他很清醒,内心深处越来越渴望能与宣湣对上一局。
岁月渐渐流逝,文琇宫水榭里的莲华开了又败,游鲤换了一批又一批,宵烛却毫无所觉。
一天清晨,他又坐在凉亭里看棋谱,繁露突然提着裙子匆匆跑来,脸上写满仓惶无措。
见状,宵烛合上棋谱,关切问道:
“怎么了?”
“太子殿下出事了!”
女孩咬紧下唇,音调里带着一丝颤抖的哭腔。
“不是说在闭关吗?好端端的,怎么会出事?”
繁露摇头哭道:
“我听其他仙君说,之前殿下对外称是在闭关,其实根本不是!他的神魂遭受重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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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昏迷了许久,一直秘密藏身在浮荒山养伤!”
宵烛皱眉:“好端端的,殿下的神魂为何会受创?”
繁露沉声道:
“据说当年殿下出生时魂魄便不在体内,如同死婴一般。是灵卜仙君用天机丝固定了他的魂魄,才救回他的性命——这个我之前就告诉过你,你应该还记得吧?”
宵烛点头。他自然记得。
繁露又说:
“但灵卜仙君隐瞒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他救回来的魂魄,其实并不是完整的,只有原本的一半。至于剩下那一半去了哪里,无人能知。如若无法寻回那一半神魂,殿下注定扛不过天劫,他……”
余下的话,繁露没有说完。
宵烛已然能明白她的意思。
“所以,当务之急是替太子殿下找回神魂,否则他就会死,对吗?”
“对。此消息一出,琼阆天宫起了轩然大波。仙帝陛下已经遣了人去凡界寻找灵卜仙君的踪迹,但愿能顺利。”
宵烛听后,心头却倏然一惊。
——如此严重的事情,灵卜当年知情瞒报已是重罪,如若被带回天界,恐怕难以善终。
可他实在想不通,灵卜为何不将太子的真实情况告知仙帝,而是选择了瞒报?
宵烛很担心灵卜。重重心事之下,连棋谱也看不进去了。
*
又过几日,繁露终于带回了些消息。
值得庆幸的是,灵卜暂时没有被抓。
凡界太过浩渺,灵卜隐去气息,仙界的人便找不到他。
繁露咬牙切齿道:
“灵卜仙君真是好狡猾。当年为了沽名钓誉,他故意隐瞒实情,揽下救治太子的全部功劳,一路晋升。如今怕事情败露才逃去凡间,难怪先前走得那么决绝……一切都说得通了!”
宵烛辩解道:
“可我觉得,他不是那样的人。”
繁露生气道:
“你被他的花言巧语骗了!灵卜和太子殿下,到底谁才是你的主人?别胳膊肘往外拐了!”
见她正在气头上,宵烛便不再劝说。
“不过,总归也有些好消息,”繁露又道,“溯时星君去了趟归墟,寻来一种名为‘魂晷’的神器。据说凭借此物能找到太子殿下缺失的另一半魂魄。究竟有没有用,过段时日就能见分晓了。”
溯时星君……
乍然听见这个名字,宵烛微微恍惚。
他现在虽已为人,却始终记得,当年让他和同伴们离开神农谷的,正是那位溯时星君。
平心而论,宵烛对此人没有分毫好感。
繁露絮絮叨叨道:
“溯时星君这回可算是立了大功。等找到太子殿下的魂魄,不出意外的话,他就能成为新任的灵卜仙君了。”
“是吗……那恭喜了。”
宵烛垂下眼,神色晦暗。
*
七日后。
那天宵烛在湖边喂鱼,鱼食刚洒一半,西边方向突然出现了一条巨大的青紫色光带。
光带不断延伸,很快便朝着文琇宫的方向伸来,却又似被什么东西挡在了半途。
宵烛看着这一幕,有些不明所以。不过想到这里是仙界,出现什么怪事都不奇怪,便没往心里去。
不多时,繁露回来了。
她悄无声息出现在宵烛身后,从明镜般的湖面上窥见背后那个人影时,宵烛手一抖,吓了一大跳。
“今天回来得好早。外面发生了什么新鲜事?”
这些日子繁露经常出门,说是为了打探太子的消息。
“……没有,”女孩盯着坐在地上的宵烛,语气很平淡,“还是老样子。”
宵烛被她直勾勾的眼神盯得心里发毛。
不知道为什么,他隐隐觉得,繁露今天有点奇怪。
但也可能只是他多想了。繁露明明还是那个繁露,哪有什么变化?
宵烛指着湖水中的游鱼,如往常一般同女孩唠嗑:
“我跟你说,今天我发现这湖里的锦鲤多了三条,昨天明明只有十八条的……哎,你说它们到底是从哪里——”
“宵烛,”繁露突然打断道,“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