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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第22章

作者:我知青山乐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侯爷、夫人,午膳已经备好了。”


    两人回府已是晌午,府中的李嬷嬷见主子归府,安排下人们布菜摆箸。


    贺云卿淡淡扫视一圈,入座后,几个丫鬟为她净手,个个都是生面孔。


    霍砚川的教养极为得体,寝不言,饭不语,举止优雅。而她却没有那么多规矩,平日里与军营里的将士同吃一锅饭,少有讲究。只是后来常在后宫,被一些宫里的老嬷嬷念道得耳朵都生茧子,才有所收敛。


    一顿饭下来,只有偶尔竹筷轻碰的清脆声。


    待饭菜撤下,贺云卿抿了一口茶,冷不丁问道:“彩蝶和春泽呢?


    李嬷嬷上前回话,“回夫人,这两个丫头今日正在熟悉府中规矩,尚未学全,老奴便没让她们前来伺候。”


    贺云卿闻言,微微颔首,“嬷嬷说得在理,无规矩不成方圆。”


    “夫人说得极是。”李嬷嬷附和道,“正因如此,老奴更觉这两个丫头该多学学,免得哪日不慎冲撞了侯爷、夫人,那可就是老奴的过失了。”


    用完午膳,霍砚川被玄止匆匆叫去,似乎有什么要事,贺云卿没有过问,直径回到院中。又吩咐彩蝶和春泽两人把府中喜字、灯笼统统都拆掉。


    彩蝶摸不着头脑,嘀咕道:“姑……夫人,虽说这门喜事你也不是很欢喜,但按规矩,这喜烛和灯笼都改三日后才能拆啊。”


    贺云卿充耳不闻,语气稍稍加重了些,“拆了吧,把府中上上下下所有的红色都拆了,都换上素色。”


    两人面面相觑,只好照办。本想着,侯爷虽然没什么权势,但好歹人长得不错,又温文有礼,兴许能如话本里所写,日子过久了便情深意浓,毕竟两人看着倒也般配。现在自家姑娘急着收拾新婚物件,显然是图个眼不见心不烦。两丫鬟心中暗叹,看样子,这段感情一时半会儿怕是无望了。


    *


    暮色渐沉,天边的光线逐渐模糊。


    几位穿着粗麻布衣的家仆抬着匣子,脸上带着几分犹豫,其中一人低声说道:“李嬷嬷,这些都是夫人院中的银炭,还有宫中送来的贺礼,扣下来恐怕不妥吧。万一夫人查出来……”


    李嬷嬷冷冷一笑,眼神带着几分轻蔑,“怕什么?那个不能下蛋的母鸡,若不是太后定下婚约,谁还愿意娶她?她不过是个只会耍几把破刀,难道你还指望她看懂账册?”


    她一挥手,语气不容置疑,“赶紧往外搬。”


    而另一边的海棠苑,春泽见彩蝶提着空空的篮子,不解地问道:“你不是去库房取炭火了吗?炭呢?”


    彩蝶气得脸色通红,心头一阵愤懑,知道自家姑娘正在小憩,又不好发作,最终还是压抑着怒火,咬牙道:“春泽,府中的人个个都在背后议论咱们姑娘,说咋姑娘不能生孩子,咱们可不能再忍了。你瞧瞧,竟然把咱们院的银炭都扣了。”


    春泽愣住,一副难以置信的摸样:“怎么可能?咱们姑娘怎么说也是堂堂侯爷夫人,府中的女主人,这些下人怎敢欺负到主子头上?”


    彩蝶猛地把竹筐丢下,气愤道:“怎么不可能!我去了好几次,每次都被那麻赖的死老婆给挡回去。她说府中资金短缺,剩下的炭都紧着侯爷院子送去了。还有,我刚刚去库房,发现姑娘的嫁妆只有几个匣子,我怎么想也不对,当初老爷和夫人背了好几车的嫁妆,我硬是没在库房看着。”她一边说,一边撸起袖子,“我今儿非得找侯爷讨个说法,一个堂堂侯爷府,在这寒天腊月供不足炭!还私吞咱姑娘的嫁妆。”


    话音刚落,门突然被推开,贺云卿未穿外衣,身形修长,“随我来。”


    春泽连忙取了披风为她披上,“夫人,把你吵醒了。”


    “院中这般动静,我想不醒都难。”贺云卿打着哈切,轻轻拂了拂披风,看着彩蝶,“在将军府见你骂起架来,一个顶俩,怎到这就如蔫了的菜一般?对付几个下人还需我教?”


    “夫人,这一嘴难敌众口。何况她们仗着你不能……”


    彩蝶说着说着,声音渐渐消失。


    后院仆役房内,家奴们结束了一天的劳作,正准备歇息。忽然夫人驾到,众人一惊,匆忙披衣起身,顾不得寒意袭人,迅速整理衣襟,依序而出。夜风凛冽,雪光映照下,仆役们男女分列两侧,低垂着头,静默肃立。


    后院中,张管家跪伏在雪地里,大气不敢喘。


    贺云卿端坐在雕花红木圈椅上,漫不经心地翻阅账本,指尖轻敲书页,发出细微声响。院中喜烛火摇曳,将她的神色映得慵懒而冷淡,静谧的院落中,唯有风雪簌簌,众人屏息以待。


    春泽将李嬷嬷“请”了出来。李嬷嬷年近半百,又未披袄,立在寒风中冻得瑟瑟发抖,尽管如此,仍竭力维持着傲慢的仪态。


    见眼前阵仗,丝毫没有慌乱,沉声道:“夫人,这是何意?若下人们有何过错,自该由侯爷主持公道。”


    贺云卿连眼皮都未抬,随手指向一人,冷道:“你,去请侯爷。”


    “是……夫……夫人。”


    贺云卿听到李嬷嬷的声音,兀自念道:“十二月,府中购置银炭上等一千五百斤,中等二千五百斤,柴炭两万余斤。李嬷嬷,以侯府的人口,除了侯爷院中的人不在,似乎都在这了。你来说说,凭这些人口,账本上的余炭都哪儿去了?”


    李嬷嬷满脸肥肉,眼角微挑,语气轻蔑,:“夫人,这账可不是这么算的。本月购炭多,是为了侯爷和您的婚事准备,前几日府中宴客频繁,消耗自然大了些。眼下已接近月底,炭火所剩无几,只能紧巴着用。”


    “哦,这么说我错怪你了。”贺云卿又翻一页,“这一页记录着库房将军府送来的嫁妆和宫中送来的贺礼礼单,李嬷嬷,怎么不见库房有账单之物?是张管家老眼昏花,记错了?还是你们二人联手私吞府中的财务?”


    “夫人,这您又冤枉了老奴了,这宫中送来,让记什么,我们就记什么,这到底宫中有没有送来,老奴也不敢问。”


    彩蝶指着她骂道,“你放屁,宫中送来的都是由内侍省清点好的,岂有你来质疑。”


    李嬷嬷冷笑道:“这夫人还是得问宫里头了,是压根没想送来,还是宫里的人仗势欺人,一层层吃掉了。”


    贺云卿不怒反笑,“你很懂宫里的做事方式?”


    她眼里闪过慌张,“老奴哪里懂,老奴……也是瞎猜的。”


    贺云卿点点头,心里了然,又问:“那我的嫁妆呢?将军府陪来的嫁妆可不止这半页。”


    李嬷嬷依旧趾高气昂,带着一丝不屑:“夫人这可甭拿老奴开玩笑了,您娘家送来东西统统都在这了。夫人若嫌少,您自个儿该找您娘家对账才是。这账本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多一分没记,少一分也不许。”


    彩蝶在一旁气得失语,直翻白眼,心中暗骂:人越老越厚脸皮,真是从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贺云卿缓缓起身,眼神冷冷地盯着面前依旧昂首挺胸、不屈不挠的老嬷嬷。人虽已年近半百,腰板依然挺直,姿态端正得近乎不像刻意为之,像极了接受过宫中严格训练出来的。


    这是她打见她第一眼,就怀疑的。


    “这么说,是我记错了?”贺云卿合上账本,冷笑一声,缓缓站起,目光扫向众人,“这样吧,我记性不好,眼下有一箱银子,谁能给我回忆起一件事,便可取一锭银子。次数不限。”


    众人面面相觑,气氛一时凝滞。


    许多婢女本就遭受李嬷嬷的压迫,此时又有银子诱人,眼中闪过一丝跃跃欲试的光芒,但没有人敢先上前。


    这时,一个十七八岁的丫头似顶着必死的心,说道:“回夫人,奴婢是后厨丫鬟,柴炭是奴婢清点的,这月只有八千斤,根本没有两万余斤。况且后厨的炭房长久不修,根本容纳不了那么多炭火。”


    贺云卿微微一笑,抬手:“赏。”


    小丫头的手微微颤抖,难以置信地接过那锭银子,足足有二十两,几乎沉甸甸的压在手心。她愣了片刻,终于将银子握紧。


    李嬷嬷在一旁咬着牙,眼睛瞪圆了瞧着她。


    贺云卿接着又轻描淡写道:“放心大胆拿,你拿两份。还有人想得起来吗?先说先拿,拿完为止。”


    见有了先例,众人的眼中不再犹豫,纷纷涌向前来。


    “夫人,奴婢是后房的丫鬟,后院本来取暖炭火每人每月可领两斤,可实际上只能领半斤炭火。”


    “赏。”


    “夫人,奴才知道李嬷嬷私自扣下宫里来得贺礼,私下拿出府典当。”


    “赏。”


    “夫人,小的是府中侍从,奴才见得李嬷嬷与张管家在婚礼当日便私吞夫人的嫁妆。”


    “赏。”


    “夫人,奴婢是浣洗房的,冬日浣洗房的炭火应该有十几斤柴炭,可领了两斤,这寒天腊月,奴婢们只能用冰水浣衣。”


    “赏。”


    一锭又一锭白花银子发出去,原本沉默的仆役们逐渐放开了心防,一个接一个地上前,说道后面似乎已经不为了银两,只是为了诉苦。


    “李嬷嬷,大家记得对吗?按这个数量,你不仅私吞王府的银两,连本夫人的嫁妆都敢私?”


    说着她寒光扫过,“李嬷嬷私吞钱两数额庞大,拖下去,杖毙!”


    “你敢,我可是……”李嬷嬷眼睛满是慌张。


    “你是什么?”贺云卿紧着追问。


    李嬷嬷见她动真格的,连忙跪下求饶,从怀中掏出一把钥匙,“夫人,您的嫁妆老奴没私藏,都锁在老奴的库房里了。老奴是帮您收着呢。”


    彩蝶一把拽过钥匙,啐了一口,“呸,夫人的嫁妆用你收。”


    “李嬷嬷,侯爷回京有一年了吧,这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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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皇上赐的。你这一年有没有私吞,私吞多少,我想这府中的每个人都会记得很清楚吧。”


    她话刚落,院中又掀起一阵浪。


    “夫人,我们都记得,李嬷嬷每月都扣下府中不少银两。”


    “是的,连宫中有时送来的东西,都被她和张管家私吞了。”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届是罪行。


    贺云卿冷嗤一声,“来人,将李嬷嬷和张管家就地杖毙。”


    张管家跪着匍匐到她的脚边,抓着贺云卿的裙边,哀声求道:“夫人,这都是李嬷嬷逼我做的啊,我只是听从李嬷嬷的指使。夫人你明鉴啊。”


    李嬷嬷剜了地上的人一眼,故作镇定,“夫人,这府中是侯爷说得算,要罚也是侯爷责罚。”


    “哦?是吗?”贺云卿饶有趣味的看着她,“不如这样,就在这院子,打到侯爷来为止。侯爷要是来了,你俩还没有死,就饶你们一命,如何?”


    李嬷嬷被人按着跪在雪地里,阴狠地盯着她,“你若杀我,宫你不会放过你的。”


    “李嬷嬷好大的口气,府中教训一个下人,还能惊扰宫中不成,来人,给我乱棍打死!”


    话落,几名壮丁一左一右钳住两人,就这么一下一下的,不出十几下,院中已经没有了惨叫声。


    新鲜的血液带着热气,染红了地面上无暇的白,顺着流到了贺云卿的脚下。地上的人奄奄一息时,她起身将血液踩在脚下,一步一步踏在雪白的积雪上,如同一朵朵地狱的花朵在人间盛放。


    她低下身子,伸手抬起李嬷嬷的头,她似乎并不嫌弃她玉白手指沾上血,低声道:“你想说,你是太后派来的。杀了你,太后不会放过我,是吗?”


    “你……你是……怎么……”


    看着眼下的人咽气,她缓缓起身,手上的血还在滴,她望着院中的众人,缓缓开口,“两具尸体吊在院中,三日后丢到山里喂狗。”


    然后有扫视众人,“明日,院中所有掌事的女婢、侍从、统统找我结算工钱,今后府中用不了这么多人,各位另谋他生。”


    从后院出来时,正好与霍砚川正面相遇。她挑了挑眉,冷嗤一声,“侯爷,借刀杀人玩得挺好的。”


    霍砚川从阴影中走出,唇角微挑,笑容带着几分邪魅:“攘外必先安内,辛苦夫人了。”


    贺云卿的视线落在他如绸缎的发丝上,一根乌木簪子半束着,额间垂下几缕青丝,有意无意地掩着眉眼。身上只披着一件雾蓝色的宽袖长衫,衣襟松松垮垮地敞着,露出一截锁骨与精致的锁骨窝。


    她只是看来几眼,便快速收回视线。


    若非无法忍受身边有人时刻监视,怕坏了她的事,也懒得借此机会清理府中杂七杂八的人。府中八成都是宫中的眼线,她本还愁怎么防着这波人,没想到贪欲使然,自己送上门来了,现在除掉这些人,既名正言顺,又不易引人怀疑。


    她顿了顿,冷声问:“侯爷,缺钱?”


    贺云卿在军中多年养成了一个好习惯,从不废话,从来直击痛点,“那日,信中写道的沈家藏脏地址,你没找着?”


    霍砚川的笑与往常不同,也不知是否是月色洒在的脸庞的缘故,竟少了些戒备,“找到了,你我潇洒几辈子,也绰绰有余。”


    她别开视线:“那麻烦侯爷,先把我院中的炭火续上。否则,侯爷若不嫌弃传闲话,我也可回将军府。”


    说罢,轻甩了甩衣袖,大步流星告辞。


    一旁的玄止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嘴巴微张,险些合不拢。探头看了眼院中那具被吊起来的尸体,不由得打了个冷战,低声咂舌道:“夫人这阵仗……就为了炭火?”


    他再扫了眼满地触目惊心,一脸纠结,嘀咕起来:“虽说夫人看着挺冷淡的,手段也挺残忍,也不好相处……但夫人其实还挺贴心的。”


    霍砚川闻言,重新看向高吊起来的尸体上,那是一种只有战场震慑敌人用的手段。


    他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地咀嚼着那两个字:“贴心?”


    这词,听着就与她格格不入。


    玄止却认真地说:“侯爷没注意吗?今日夫人回府后,就吩咐人撤掉了所有红色的装饰。公子是不是与夫人提起过昨日是特殊的日子?”


    他宽袖下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喉头一动,像是被什么哽住,干涩地吞咽下去。眼底掠过一丝莫名的情绪,像火星落入深潭,转瞬即逝。


    他静了片刻,眸光沉沉地望着前方的空院。半晌,声音才从喉中低低地挤出来,语调一如往常,“速去给夫人院子送炭,再晚半刻……”他顿了顿,“下一个挂在这儿的,就是你。”


    玄止听了当即缩了缩脖子,心里不由叫苦。原以为自家主子狠起来已经让人不寒而栗,现在看来,真是不是家人不进一家门啊。


    这以后要过什么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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