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烈的直觉在不停咆哮着告诉纪景佳，这深夜冒雨而来的王爷是谁。
“嘎吱吱......”
城门徐徐向内打开了一道缝隙。
一列身着轻甲的守城将士手持长矛鱼贯而出，一分为二整齐列队，屈膝下跪。
“恭迎明王殿下！”
一身银白常服的儒雅男子缓步而出，抬手一挥：“免礼。”
“谢殿下！”
“夫人，是王爷来接咱们了。”
素雪一见到那男子出来，立刻转身隔着帘子向里回禀了一声，随即放好马鞭，利落地跳下去，跪在了地上：“奴婢见过王爷。”
“起来吧。”
纪景佳闭了闭眼。
夫人......
那些绝望的日子随之猛地跳了出来。
一幕又一幕。
情绪尚未来得及翻涌，帘子向一侧掀开，入耳一声：“夫人。”
眼睫颤动，双眼缓缓睁开，纪景佳习惯性地想要去揣测他的心思，目光紧紧盯向他。
和印象中一样，只是他瘦了，面部的线条变得更为锋利，看起来，不那么像他的母妃了。
不，现在是他们的母妃。
明夷一撩袍摆，大步迈了上来。
浓重的湿气被他带进来一些，纪景佳克制不住地微微后仰了身子，后背贴在了书龛上。
明夷的目光胶着在纪景佳身上，口中吩咐：“先回府吧。”
“是。”
素雪跃了上来，拿起鞭子甩了一下。
“驾！”
冰凉的指腹点触了一下纪景佳的面颊。
明夷满意地笑道：“这回的夫人...是真的了。”
长臂一揽，佳人入怀。
他身上浓郁的药味令纪景佳呼吸不过来，唇边落下的吻更是让她有一种极其微妙的背德感。
眼前人是她的夫婿，明媒正娶，礼数周全。
可与他辗转缠绵的双唇，就在一个时辰前，还在任由另一人攻城略地。
纪景佳阖上了眸子，如在虚妄之中一样，双唇微启，身子微微颤栗。
“经年一别，月儿瞧着，果真与先前不一样了。”
明夷确实是瘦了，头枕着他的肩膀都觉得有些硌得慌。
无论于谁而言，确实是难挨的一年。
不论发生什么，都改变不了这是她一起相伴长大的亲人，丝丝缕缕的疼惜之情从夹缝之中冒了出来，很快就填满了她的心。
“这些年，过得还好吗？”
纪景佳依偎在他怀中，轻轻地说了重逢后的第一句话。
明夷眼中崩出惊喜，亦有些无措，他以为...他还以为...
“好！怎会不好呢？！你好好的，我也娶到了你，过得好着呢...”
“那你准备何时动手呢？”
这第二句，就令他如坠冰窟。
明王府的正门与纪景佳所窥见的一模一样，红墙绿瓦，庄严气派。
内里也是。
明夷沉默地牵着纪景佳的手，一步步踏进了主院。
主院的布置更为精致，此时一片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另一个纪景佳小腹微凸，伫立在廊前，遥遥打了声招呼：“你来了。”
纪景佳看向了她的小腹，微微诧异，随即就明白了陈白榆当初非要选她的用意。
凌一也终是守得云开见月明。
患难见真情，当真是好极了。
松开了明夷的手，纪景佳快步上前搀了秋霜的胳膊，“夜雨天寒，先回屋吧。”
“我去书房，夫人可与旧识叙叙。”
明夷站在先前秋霜所站的位置，目光锐利地盯在了秋霜的身上，秋霜略微侧了下头，眨了眨眼睛。
纪景佳恍若未察，扶着秋霜在桌前坐下，给她添了杯热茶，问道：“有何打算？”
这么多年，她所相识的人不多，兜兜转转还是寥寥几人，此刻言语间的关心，是真的。
“在你来之前，打算就是等你来，”秋霜抚了抚腰腹，“公子的口信早就在你们动身之前就到了，我们可自行离开，天高海阔。”
“要离开了？”
“是啊，要离开了。”
“祝一路顺风。”
“好，”秋霜长吁了一口气，站起身来想要离开，刚走了两步，又转身坐了回来，别扭着说了一句：“你也要宽心。”
“我有何不能宽心的？”
纪景佳有些哭笑不得。
“公子...公子他这些年来真的太苦了，他所背负的，你应该也清楚，之前的一切我都看在眼里，他对你并非没有真情，若是...若是日后有所成，还望你能给他一个机会。”
秋霜言辞恳切，目光赤诚。
她是真的放下了。
“放心吧，你且安心去吧，路上多带些盘缠，可选好了去处？”
纪景佳由衷的为她开心。
秋霜点了点头，“是一处依山傍水的村寨，说起来离你的封地还不远，若是日后有缘，自会相见。”
“好。”
外头又响起了雨声，纪景佳朝外望了望，“青霜呢？雨湿路滑，让她陪你。”
“她去宫里回话了，先前日落西山之时，中宫那位召你入宫，我这副样子怎可去得，那位我先前打过交道，不太好应付，你要小心。”
话一开头，秋霜絮絮叨叨又说了许多。
直到瞧见凌一撑伞站在院中，纪景佳主动停了话语道别，把秋霜稳妥地送到凌一身边，目送他们二人离开。
一高一矮的两人没走几步，凌一把伞交给了秋霜，弯腰把人抱在了怀中。
瞧着二人的感情是极好的。
如果秋霜没顶着她的脸的话，或许，看起来感觉会更好...
夜雨确实是寒，纪景佳倒了杯热茶正要饮，素雪回来了，端着一碗姜丝汤。
“夫人用些汤吧，王爷刚才吩咐的，厨房新熬出来的。”
纪景佳一直留意着素雪，时日隔了太久，现在她也摸不准这姐妹二人到底算谁的人，抬手接过了汤蛊，“好。”
“你们姐妹二人在此地过得如何？”
姜汤辛辣回甘，只饮了几口就暖热了身子。
“谢夫人惦念，我与阿姐都好。”
“那就好，”纪景佳饮尽了汤，伸出了手，“把药拿来吧。”
“是。”
触手温润的白玉瓶落在了纪景佳的掌心，里面的药丸瞧着与她在离恨天所用的差别不大，只是个头略小些。
甫一入口，她就知道了，是一样的。
那人已经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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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在棺中养身，还是给她留下了药。
腥苦味慢慢淡去，后甜泛了出来。
还是那般，不算难吃，也算不得好吃。
燃着的烛火换了两回，青霜未回，明夷也未回。
素雪有些心不在焉，纪景佳瞧在眼里，待绞干了发，说要歇了把她放走了。
雨声变得急了。
纪景佳披了件外袍，倚靠在锦被上昏昏欲睡。
“吱呀”一声。
睡眼惺忪地看过去，眼前所见与记忆中的一幕重合，纪景佳有些分不清今夕何夕，习惯性地做出了同样的动作说出了同样的话语。
抬手拍了拍身侧的空位，柔声嗔怪了一句：“你怎么才回来呀？等你好久了。”
“见了几个人，耽搁了些，夫人不必等我的，”明夷收了伞放在门外，大步走了过来，躺在纪景佳身侧，执起她一缕黑发在手中把玩，“睡吧。”
“唔...”纪景佳向他怀里缩了缩，“好。”
正要睡着，作乱的手探进了里衣，纪景佳的手覆了过去，捉住罪魁祸首，额头抵在明夷胸前蹭了蹭，嘟囔着：“哎呀...要睡。”
轻柔的吻落在她头顶，哄道：“好，好，夫人睡。”
“...坏人。”
掌心的薄茧一寸寸地擦过肌肤，痒中夹带着微微的刺痛。
灼热的呼吸交缠在一处。
衣衫一件件，落在了纱幔之外，堆叠在地上。
“轰隆”一声炸雷，纪景佳猛地清醒了过来，记起姚玉璃交代的事，并起双腿，“不不，等等，不，不行的...不...”
缠绵的吻，一个晃神又把她拉回了那段虚妄时光。
再度击溃了她的清醒。
外头雨声渐急。
蓄势待发。
恰在此时，急促的敲门响了起来。
明夷向门口横了一眼，不欲理会，但那敲门声持续不停，扬手扯了被角拉过来盖住纪景佳，面色阴郁地披衣下床。
一把拉开房门，瞧清是那两个陈白榆的丫头，眼中的怒火更为鼎沸，厉声喝道：“何事？！”
门外的两人“噗通”跪在了地上，青霜唯唯诺诺不敢吱声，素雪大着胆子道：“王爷恕罪！奴婢...奴婢有要事禀告王爷...”
素雪瞧着他一副要吃人的样子，也是脊背发冷，有些后怕。
好在明夷很快平静了下来，向屋里使了个眼色，“起来吧。”
素雪赶紧推了推还俯趴在地上的青霜，“去看看夫人，”复又拜了拜，“谢王爷。”
房门敞开着，素雪的声音混着雨声清晰地传了进来。
纪景佳听了个清楚明白，原来明夷并不知，她现在尚不能破身。
所以，饱含歉意的，轻柔的吻，纪景佳给了他回应。
天尚未大亮，身侧的人已经起了身，纪景佳熟悉这一幕，知道他要去上朝了。
犹豫了一下，还是掀开薄被坐起了身，要下床来帮他穿衣。
这世间的规矩就是如此，身在此间还是须守着规矩。
“夫人睡吧，”明夷揽了纪景佳的身子又躺了下去，亲了亲她的侧脸，“我自己来就好。”
“天寒，多添件衣。”
“好，过了午时我来接你，这回避不过了，须得随我入宫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