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玉璃从洞中走了出来。
眉头紧皱,步伐匆忙,晨光之下,一脸的疲像。
那孩子的身体损耗比他想象中要严重不少,先前接连两遭失了心头血,隔得时日过近,已经伤了根基。
还未养好,眼下又来一遭。
先前没探陈白榆的底,还只是担忧他老来会受苦,若是他不管,这苦怕是在眼前了。
空山新雨,醒人心脾,姚玉璃抻了抻腰长换了口浊气,正要离开,余光扫到了一件东西,步子又收了回来。
瞧着像是一件蓑衣。
姚玉璃走过去捡起来,拎在手里一看,蓑衣的边缘挂着一个细竹篾编成的弯月。
他记得,这是长生编的,他也有一个,不过他的那一个是吹胡子瞪眼的糟老头。
目光远眺,苦笑了一声。
只字片语的碎片信息,就算孩子聪慧了,姚玉璃也只以为她问上几句就作罢了。
没想到,都找到这里来了。
如常送药过去之时,阿婆堵在门前说纪景佳还在睡着。
姚玉璃神色复杂地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把药留下,背手而去。
今日这药大有不同,姚玉璃如约调换了方子,不仅瞧着是蜜糖之色,闻着也是甜腻腻的味。
只是喝起来腻得人发慌,好似糊在了喉头一样,灌了几大杯水都未能压下。
纪景佳觉得尚不如那腥苦之味更好受些。
熬过不适,纪景佳站起身来对阿婆说:“一会若是有人来寻,就说我用了药之后睡下了。”
昨夜回来之时,阿婆就守在房门口等她,纪景佳瞬间明了,先前的伎俩并不能拿阿婆如何,是她眼拙了,竟没能看出来阿婆竟还是位高人。
既然瞒不过,索性就直接摊开了来,母亲留下的人,该是向着她才对。
阿婆寡言少语,非必要从不开口,听见吩咐只点了点头,拿上空碗向外走去。
纪景佳跟在她后面一起出了门。
关于离恨天中的藏书,姚玉璃从未夸张,实乃海量。
这么多年明窗清风也吹不散徐徐墨香。
一连两日,纪景佳都在用过药之后来找她想知道的东西。
今日也是如此。
在她进门之后,站在远处高枝上的人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口。
“你说......她在找什么?”
“姚家。”陈白榆言之凿凿,收回目光看向了姚玉璃。
姚玉璃睨了他一眼,嫌他身上的药味难闻,旋身跃到了另一枝上,离他远远的。
又抬手摘了片叶子在指尖揉搓,这才颇为认同地“嗯”了一声,因为他觉得也是。
“我一直觉得她还小,又是打小就从苦里熬出来的,这些无论如何也轮不到她来但。如同她的双亲一样,都只是希望她什么都不用做,什么都不用想,就能平安顺遂的过好每一天。”
说话间,树叶被揉成了一小团,丁点汁液在姚玉璃的指腹上留下些许绿痕。
陈白榆切身体会了何为感同身受,学着姚玉璃摘了片子,弹去露水放进了口中,嚼了两下既涩又苦,如同他心头一般。
“既然她想知道,何不顺了她的意?”
“再说吧,或许她什么也没猜出来呢,姚家她查就查吧,那个不碍事,不要自乱阵脚,”姚玉璃还是不愿意她牵扯进来,但想起了另一桩事,一直没找到机会问问陈白榆,凑着问了出来:“姚家的信物在宁儿手上,你就不曾动过心?”
“玉竹?”
“嗯。”姚玉璃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审视着陈白榆。
“若是先前,必不会留在她手中,”陈白榆目光坦诚,任他打量,言辞诚恳无比:“那玉竹早在建业城的时候我就发现了,她根本不知是何物,我若有心思,不会等到现在。”
“你最好没有!”
“没有。”
姚玉璃满意了,跃下了树。
“信到了。”
陈白榆冲着他的背影喊了一句,姚玉璃的身形顿了顿,点了点头。
但,事实并非姚玉璃他们所想。
纪景佳并不是在找姚家,姚家在她眼中已算不得什么秘密,她是在找阴山派。
她莫名觉得谜团或许会从这里解开。
直到姚玉璃从旁提醒了几句,纪景佳知道了下山之日再也耽搁不得,于是趁夜动身又去了她醒来的山洞。
那日不曾细看,原来整个洞底的石壁上都刻着杂乱的阵纹。
若不是这几日她看得太多太杂,根本就看不出来这是阵纹,只会以为这是山石天生的纹路。
这些阵纹密密麻麻,从石壁上蔓延下来,沿路交汇于位在正中的棺椁之上。
这棺椁在她下山之前就已经完工了,只是缺了最后一步的生漆,如今也已经上过了。
生漆之下,她亲手所刻下的暗纹变得显眼了许多。
纪景佳扶着棺壁矮下身子,一寸寸地细看那些纹路。
越看越是心惊!
她能从这里醒来,陈白榆能在这里养身,还有姚玉璃那仿佛丝毫未损的生机。
三条线交汇在了一处。
这简直太匪夷所思了!
纪景佳一直静不下心来,辗转反侧睡不着,一直熬到天蒙蒙亮之时才迷糊着睡去。
晨起后姚玉璃照常来送药,看着纪景佳强打精神应付他,有些无奈。默默无言摸了针来给她扎上,嘴上还要说着:“新琢磨了套针法,于生血或有奇效。”
也不知纪景佳到底信没信,反正是乖顺地挨了针,睡下了。
好几日不曾见过的陈白榆,在下山之时,终于避无可避。
陈白榆还是那副高鼻阔目的模样。
纪景佳远远瞧着,忽然觉得有些想不起来他原本的样子了,徒留那一双令她魂牵梦萦的凤眸清晰如昨。
官道漫漫且平坦,姚玉璃日日给她施针,因为挨了针之后睡得够久,并不觉时光难熬。
路过纪景佳的封地之时,姚玉璃特地给她留出了半日清醒。
陈白榆望着朝阳郡三个漆金的大字,掀开帘子一角,问道:“可要去你府上瞧瞧?就在城中心,不算远。”
她府上......
好陌生的字眼。
纪景佳对这儿没有丁点的归属感,她心目中的家从来就只有离恨天和建业城的纪府。
瞧着她不愿搭话,姚玉璃没让陈白榆的话落地上,接了起来:“就在城中转转吧,熟悉熟悉也好。”
“好。”
车轮沿街而转,悠悠慢慢。
正值晚霞漫天,沿途所见,炊烟袅袅,处处生机一片。
这世界已经不再是她昏睡前在临风郡所见的惨状了。
几个梳着角辫的幼童正在街边嬉闹,纪景佳被他们吸引住了目光。
真好,他们就是来日了。
真好啊,希望的篝火在世间绵延不绝,轰轰烈烈地燃烧着。
又一次醒来之时,昏暗的马车之中只有她一人,下意识唤了一声:“阿婆?”
没得来任何回应。
彻底清醒过来才记起,阿婆早在前几日就与他们分开了。
支起身子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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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帘子向外一瞧,不远处只有陈白榆一人,他坐在火堆前,时不时地转转架在火上的木枝。
他似有所感,回头一望。
两人的视线隔空相遇,谁也不肯退让。
平静如水的目光逐渐翻涌了起来,隐隐有沸腾之势,纪景佳败下阵来,放下帘子隔开了他的目光。
纪景佳捂着跳得狂跳的心,想东想西也没有令它慢下来丝毫,正觉无限挫败,帘子被撩开了。
“先生离开前留下的,让你小心保管。”
陈白榆递进来一个锦袋。
小小圆圆一个,躺在他的手心。
纪景佳拿的时候,碰到了陈白榆的虎口处,他的手指猛地蜷了一下,蹭到了她来不及撤回的手心。
刚刚平复一些的心跳又快了起来。
也许是这些天来首度与他独处,也许是压抑了太久触底反弹,也许是她真的情难自抑......
反正那股被刻意忽略的香味,此刻的存在感强得可怕。
两股幽幽的浅淡之香陡然浓郁了起来,隔着帘子,碰触汇聚,继而交融在一起。
一呼一吸间,再分辨不出你我。
纪景佳攥紧了手中的袋子,袋中的物件硌的手心生疼,暂且还了些神智清明,出声打破了逐渐向不可控发展的氛围:“姚玉璃呢?”
“去了西陈。”
“为何?”
“他没说。”
“嗯。”
干巴巴的一两句话,说得纪景佳难受无比。
她已经感觉到了,这一程的相伴,或许已经快走到了终点。
道别的话语刚涌至唇边,外头来了人。
“见过公子。”
“嗯。”
听着声音像是素雪。
纪景佳撩开一点缝隙向外一瞧,果真是她。
她看着像是长高了些,也不再是先前瘦猴子一般的模样,一身浅水红色的衣衫衬得她娇俏可人。
既然素雪能到这里,想来他们已经到了望都城外。
呼吸一窒,这一程,真的,到了终点。
素雪就是来迎她入城的。
仿佛为了应这离别之景,本来繁星闪烁的高空不知从哪飘来团团黑云,外头顷刻之间落下豆大的雨滴。
素雪一扬马鞭,马儿嘶鸣一声迈开蹄子奔了出去。
纪景佳抿了抿通红的嘴唇,双目失神噙着水光,握紧了手中的羊皮卷。
前一刻,她终于问出了口,大声且清晰。
“你为何不早点来?!”
温热的泪与冰凉的雨混在一起,狼狈得要命。
陈白榆好像什么也没说,又好像把什么都诉说在了那个情难自已的苦涩吻里。
纪景佳胡乱地擦掉眼泪,用手中的羊皮卷抵开一点窗,从缝隙中向后看去。
就看一眼。
陈白榆负手立在雨中。
越来越远。
在他身侧挣扎摇曳的火苗,终于不敌绵绵不绝落下的雨水,熄了。
本来隔着重重雨幕还能隐约可见的身形,随着火光的熄灭,彻底隐没在了黑暗之中。
再也瞧不见了。
“何人?!不知此时还尚在宵禁吗?!速速离去!”
中气十足的威严之声好似响彻在耳边,纪景佳被惊醒了过来。
明白她们这是到了,要入城门了。
“明王府!”
素雪仰头冲着城墙之上,高喊一声,而后在原处静待回应。
没等来开城门的动静,等来了一句:“卑职陆齐参见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