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界纠纷理赔办至今还压着三千张投诉状——玄昧劈昭明祭台，昭明反手毁她香灯；她掀他阴司殿，他拆她主神庙。
鬼神打架，总有妖魔遭殃。
如今没有路，冤家直接上门亲犯神权。明日三界头条怕是要炸：《惊！玄昧神尊私会昭明鬼帝惨遭吃干抹净》《冥界第一猛鬼为何深夜破防》……
“玄昧，我今天是来……”昭明话还没开头，玄昧方才站的位置已空无一人，只剩指甲盖大小的浮屠火灵微微晃动。
他僵在原地，想起被迫参加天界述职大会——玲珑借口“人界调研”溜得飞快，留他这恶煞面对对众仙唇枪舌剑。从“阴司税收超标”骂到“鬼差制服丑绝三界”，硬生生把第一猛鬼骂成了第一受气包。
直到玄昧踹门而入。
她交文书时被喷得最惨，却也最不在乎，手中的灵石好像是什么可遇不可求的稀世珍宝。
这女人简直是个谜。
挥金如土，甘愿做个卑微的废物，会顺走三根阎罗殿的蜡烛；毫无底线，为朵花妖屠尽第八殿负心鬼，却断然拒绝花妖将名字刻进三生石的请求。
昭明鬼使神差盯了她很久。只要她出现，他眼中再也没有其他东西。
后来他才知道，这女人是三界出了名的“祸害”——拥有绝对力量和强大精神力的剑灵，天天摆烂躲三界规划案。
可惜他偷摸送的胭脂、法器，全被她当垃圾扔了。从始至终，玄昧对他就没有过好脸色。
至于原因，他只知道自己间接导致了主神封印魂册。但他始终认为自己做了件好事，魂册迟早会失控，与其等到酿成无法挽回的大祸，不如趁早将其控制。
在他看来，这不过是提前掐灭了一场灾难的火苗，有什么不对？
直到此时此刻，他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他可能、大概、也许……顺手掐在了玄昧七寸上。
小仙儿的出现把玄昧吓个半死。
她几乎落荒而逃，一头扎进被褥里，若不是鼻尖萦绕着血中那股清冽的雪松味儿，她几乎要以为那一幕是场荒唐的梦。
让人按在沙滩上亲吻，还被小仙儿撞个正着！
余生……不妙。
以那丫头的性子，怕是又会添油加醋的拿这件事调侃她几千年。
“啊——！”
玄昧这一声哀刚起个头，就被一声“我去，神尊，沙滩上啊！”整自闭了。轻快的嗓音从头顶传来，玄昧浑身一僵，缓缓从被子里露出一双杀气腾腾的眼睛。
小仙儿正趴在她床边，笑得眉眼弯弯，“玩的比我还疯……”
“不过……”她忽然凑近，压低声音，“神尊终于想开了，现在信了吧？我就说接吻的感觉不错。”
“就是这人选……”她拖长音调，一脸戏谑，“啧啧，风流霸总昭明君？烦了神尊几千年，终于忍不住对神尊下——嘴了！”
“小仙儿！”玄昧掀开被子，顶着一张红透的脸。
小仙儿跪坐床边，笑成了一朵花，“怎么？神尊对他不满意？”她故作惊讶地眨眨眼，“呀，是我不该出现，扰了神尊兴致，让你们错失‘深入交流’的好机会……”
“这是满不满意的事吗？这是……是……”玄昧声音越说越小，最后心虚地别过头，连反驳都显得底气不足。
“是什么？没感觉吗？”小仙儿指尖不知何时捏着一个物件，轻轻抵上玄昧的心口——
扑通、扑通。
小仙儿戳了两下，笑得一脸我明白，我懂，我看你再装糊涂，“跳得这么快，可不像‘没感觉’哦。”
“打住！没感觉，索然无味——”玄昧一把拍开心口的物件，“本座让你给吓误了，要不然……本座饶不了他。”
索然无味是假，意犹未尽是真。
——这是她几千年来，第一次对小仙儿说谎。
指尖触及一丝冰凉。玄昧低头，那串晶莹剔透的冰糖葫芦正泛着七彩光晕，每一颗山楂上都浮动着昭明那张欠扁的脸，这玩意儿居然还散发着他身上那种沉水香，甜腻里裹着危险，熏得她太阳穴突突直跳。
“昭明君让我转交给你。”小仙儿托腮，“这可是三界神器榜第三的‘七宝冰糖葫芦’——第一是定海神针，第二嘛……”她瞥了眼墙角断成两截的烧火棍，“就是姐姐上个月掰断的‘弑神枪’。”
“传说这第七颗要用到一颗心。”小仙儿突然压低声音。
玄昧捏着糖葫芦的手一抖。
“心？”玄昧狐疑地凑近闻了闻，“该不会是……活生生掏出来的那种吧？”
小仙儿耸耸肩。
“你确定这是神器？”玄昧戳了戳最下面那颗山楂一般的彩珠，“这七个颜色该不会对应七种元素之力吧？”她突然想起天庭论坛热议的七冰传说。
“嘶，好疼！”
糖葫芦突然暴涨三丈，七颗山楂化作北斗七星阵将她和小仙儿罩住。本命剑气“铮”地弹出，只见七色流云缭绕的一滴血，滴落在那颗山楂下面的细柄上，形成一个昧字。
玄昧徒劳地用神力擦着冰糖葫芦上的名字——那痕迹纹丝不动。
“小仙儿，”她一把攥住小仙手臂，声音发紧，“这人不会又使了什么损招强行结契吧？不用按头，直接跪的那种？老板要是知道我身上结着别人的契印——”
话没说完，她自己先打了个寒颤。
该死，昭明肯定知道怎么弄掉，可是，她上哪找他去？而且，她们刚刚还……他是魔鬼吗？又打着什么主意整她！
小仙儿从没见过玄昧衣衫不整，方寸大乱的模样，素来凌厉的眸子此刻湿漉漉的，像被雨淋透的剑刃，“他处心积虑的接近神尊，现在又摆这一道，您觉得，昭明君是那种‘浅尝辄止’的性子？”
玄昧心尖一颤。
“莫慌，莫慌！”她突然拔高声音，不知是在说服谁，“应该不是我们想的那样……说不定只是……”
话尾猝然卡在喉咙里。
小仙儿歪头，替她补完后半句：“——只是喜欢神尊？”
空气凝固。
玄昧整个胸腔“轰”地烧起来。她猛地背过身去——
要不然怎么解释，一见面就把人按在潮水里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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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昧一挥手，七宝冰糖葫芦“铮”地钉进墙壁，她则直挺挺倒回床榻，用所有脑回路过了一遍昭明的意图，火烧火燎的劲儿退了，她总觉得昭明挖了个大坑在等着她！
玄昧抓起被子往头上一蒙，“咚！咚！”砸得床板震天响。
殿外，昭明站在墙头上，指尖一缕黑雾中隐隐约约传来玄昧和小仙儿的对话，在听到“索然无味”时，他脚下一顿——
撒谎。
他舔着唇上未愈的咬痕，眼前浮现她颤抖的睫毛、慌乱躲闪的眼神，还有被他吻过时，烧红的耳垂……
无一不在表示她对他是有感觉的。
“口是心非！”
黑雾爆散，墙头砖上留下两个龟裂的脚印。
随后一段时间，武玲珑变着花样往七业海里塞美男——清冷的琴师、桀骜的刀客、甚至还有个自称“转世战神”的憨货。
却再不见昭明出现，九九八十一天，美男不来，鼎急了。
寅时三刻，玄昧踩着夜露回殿，推门却见小仙儿对着镜子发呆，胭脂染红的眼尾像哭过，反常的连最爱的鳕鲈摆桌上都未动一筷。
“神尊。”小仙儿透过铜镜看着玄昧，珊瑚簪在烛火下泛着血丝般的暗光，“论人品我不及你，但品人……我比你强。”她指尖无意识的触及簪尾，那是昭明上月送来的南海血珊瑚。
“与其说他在意神尊，不如说——他更爱自己的猎奇心。”
玄昧坐下的动作一顿。
小仙儿低下头埋进臂弯中，声音轻得像叹息：“我承认，连我都被他变作的那些人，撩拨的心绪难平。神尊就真的一点不动心？
“鱼还吃么？”玄昧抬手布筷，银箸接触瓷盘时发出两声清响。
小仙儿坐下，筷尖狠狠戳进鱼尾，“神尊，你对他有没有意思？就一句实话。”
“你究竟想说什么？”玄昧将整盘鱼推过去，汤水微漾。
“我不在乎他爱谁，只要他此时此刻。”小仙儿端着盘子停在门槛，逆光投下一道影子，“神尊若不要，我便不客气了。”
殿门闭合的门扉上余留一线光影，落在打翻的胭脂上。
……
她以为自己不会痛，心口硬生生豁开的空洞，响起阵阵嗡鸣。
——原来割舍一段未成形的妄念，是站在余烬里撕心、裂肺。
玄昧在屋顶上看了一整天浮屠火灵谈请说爱，那些幽蓝焰灵纠缠、分开、升腾。像极了当年老板教她控火时，周身涌动的气息——
可如今，那气息越来越弱了。
“最后一次。”她摩挲着九鼎拓本，羊皮卷上的九州山河纹微微凸起。每次开启魂册都要耗尽神力长眠，而这次她要先找到大禹用九州之金打造而成的九鼎。
或许，她能把老板换出来。
小仙儿悄无声息落在檐角，裙摆沾着海水。小仙儿这一整天比玄昧还要煎熬。
她是最了解玄昧的人，女娲剑本是一体，意外让她们从此拥有不同的境遇。不管是什么，只要小仙儿说要，玄昧往往为成全她，不择手段，不计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