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昧伸手去抓，却只能看着桃五五在她手心里化为一道残影。裂缝消失，她指尖微颤，几乎要突破那道界线抓住，可理智告诉她不行。她本来就不该带着人回到过去，若再扰乱秩序，天道降罚，谁都担不起。
“在孟婆客栈。”昭明凝神，强行破界追溯窃贼身份。玄昧猛地拉住他，"不行"二字从齿缝挤出，嗓音压得极低：“你想招来时序流浪者吗？”
《幽冥异物志·卷七》载：“时序流浪者，天道异化物也。善窃时违悖，其刃出则……（后续文字已被血渍模糊）
笑声突兀地刺破寂静，像一把生锈的剪刀，硬生生剪开了帷幕。起初还带着几分上扬的尾音，仿佛真的欢愉。可很快扭曲的像被掐住喉咙的雀鸟，发出断续的、痉挛般的颤音，在空间撞来撞去，每一次回响都剥落一层伪装，从腐烂的胸腔里硬挤出来的，裹挟着某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疯癫：“吾乃时之瘟疫，毁序道，即彰无常。”
“几万年了……是你！我就知道，我们有再见的一天。”时序流浪者的刀锋划过虚空，发出冰层碎裂的脆响。
“我说过，”玄昧冷眼看着那道时痕缠上昭明的命门，却在最后一瞬抬起右手，两指轻合，“若再见便是你的死期！”
时痕丝突然绷紧，映照出无数个昭明破碎的剪影。生前在崖顶练剑的执着，死后执掌冥府的威严，甚至还有尚未发生的、某个浑身浴血的局面。
“天道没教你卖弄要分对象。”发间银铃叮咚作响，腕上青筋乍现，她咬唇笑起来。指尖【太初碎焰】迸溅，时序流浪者猛地翻身急退，所踏之处枯荣交叠。那道时痕“刺啦”一声爆燃寂灭，残焰中闪过篆文，那是女娲封入伴生剑灵的混沌本源——太初玄炁。
可就在这时，昭明突然动了。
他抬手，指向玄昧后脑。
“你漏了一个！”他的声音平静的可怕。
“铮……”
五指刺破玄昧后脑的瞬间，她发间的银铃炸裂，飞溅起的碎片在空中凝成十二道卦象，乾为天，坤做地，硬生生将昭明钉死在半空。
"这才是你的目的？"玄昧唇角渗出血线，笑得愈发冷冽，"高看你了，猥琐发育止步于猥琐。再给你几万年，还是一条虫。"
时序流浪者的面具突然龟裂，露出与昭明如出一辙的面容，只是那张嘴被金色咒印封住，双眼蒙着太初玄炁凝成的黑绫。玄昧反手掐诀，将真正的昭明拽回身后，衣带扫过她染血的手腕。
“好玩，好玩。”时序流浪者突然发出沙哑的笑声，身形在虚化中明灭不定，“你终于有在乎的东西了。”他扭曲着向前探身，"放我走，我保证不碰你的小鬼……”
玄昧敛了笑，十二道卦象在她指尖旋转坍缩，竟将整片时空裂隙揉成混沌一团。
“省省吧。”她抬脚将光球踹进无尽虚空，"杀你愚蠢，放你更蠢！"
被踢走的混沌里，正渗出丝丝缕缕的白烟。
女娲座下养大的玄昧，从来不是什么乖顺神器。
那些外人看来的持重端庄，不过是层窗户纸，指甲一刮就露出底下混不吝的内在。也就此刻，当她用比昭明魂丝还细的一缕神识，硬生生拽着两人灵体对抗时间洪流时，才勉强显出那么几分女娲亲传的体面。
“桃五五已经丢了，不差这一时半刻。”玄昧一把扣住昭明的下颌，指尖凝聚剑气，“啪”地击碎了他唇上的咒印。细碎的黑光四溅，在她指间化作青烟消散。
"冥器和主人的感应，可比你这榆木脑袋灵光多了。"她挑开昭明眼前的黑绫，动作粗暴却精准，"偷它的人正巴不得你现在魂飞魄散，好彻底掌控桃五五。它现在比你我安全。”
“我带你回来，并不是万无一失，就像刚刚……”她突然逼近，鼻尖几乎贴上他的，“卫冉是十万年来妖族最强大的祭司，你以为他那位置是靠裙带关系坐上去的？”
昭明望着眼前这张近在咫尺的脸，眉心的剑纹因怒气泛着红光，眼底却藏着更深的焦灼。发间的银铃随着她的动作叮当作响，在一片死寂中显得格外清脆。
“说话！”玄昧一巴掌闪过去，"找齐魂魄比什么都重要，你明不明白！”
昭明的左脸火辣辣地疼，“你。”
端了太久的架子塌了，混世魔王的本性哗啦啦散开：“抱歉啊！我说了那么多，你也没点反应，我以为你真让流浪者弄傻了呢？”
玄昧揉着他的脸冲他一笑，昭明忽然觉得，这巴掌挨得也不算亏。
“……我错了还不行。”
“……死妖怪，怎么没一脚踢死你。”
看着这些字轻飘飘地从昭明识海里落下，玄昧的手僵在半空。昭明左脸还带着红印，唇角却勾起一抹狡黠的弧度。
“……她着急我了。”
“……这巴掌挨得真值。”
他的心声清晰可见，带着掩不住的愉悦，他故意用发烫的脸颊蹭了蹭玄昧尚未收回的掌心。
玄昧触电般缩回手，刚要后退，袖角被昭明修长的手指勾住。
“……放心好了。”
“……就算是为了再看一次你为我着急的模样，我也舍不得魂飞魄散。”
见她反应不大，他松开袖角，指尖缠绕着她一缕银白发丝，眼底暗芒流转，动作越发大胆。
红潮从耳根瞬间蔓延至眼尾，玄昧慌忙转身，却被昭明抢先一步扣住腰肢。他掌心温度透过轻薄的纱衣灼烧肌肤，将她牢牢锁在怀中。
“……”玄昧刚要呵斥，腰间力道骤然加重。
她在心中冷哼，“占便宜没够，死性不改。”面上已恢复平日霜雪般的淡漠。
“……好可爱。”
“……脸红的样子好可爱，冷漠的样子更可爱呀！”
昭明的心声突然如潮水般涌来，那近乎痴迷的絮语让玄昧胸口腾起一团火，好不容易压下的红潮再度席卷而来。
“明白，明白了……”昭明肩膀被捏得生疼，强忍着将一只手覆上去，指尖小心翼翼地撬动玄昧的手指，试图缓解疼痛。
“……啊！疼疼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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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点……轻点。”
他心底的惊呼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尾音拖得绵长，像一根羽毛轻轻撩过玄昧的心口。
玄昧呼吸一滞，感受昭明的手指在她指节上来回摩挲，衣领下若隐若现的裂痕又深了几分，时空反噬的痛楚正在加剧，她快要支撑不住了。
她只好一遍遍默念清心咒，终于勉强稳住心神。视线转向床下，只见两个身影已经贴脸肉搏，纯粹的肢体冲突中。拳头与拳头碰撞出沉闷的声响，粗重的喘息交织在一起。
为什么不用法术？难道有什么东西在干扰灵力？
玄昧敏锐地察觉到异常，她心头一紧，昭明没能第一时间发现异常，才会丢了五五，被暗算。
玄昧凝视着混乱，指尖无意识的摩挲着袖中一枚玉简。心说：鹊罗这手棋下的蹊跷，故意放昭明闯入卫冉寝殿引发争斗，难道就为了看这一幕。
随着碰撞加剧，光影投下明暗交错的纹路，几个散落的冥河沉香正飘着异香。
是了！
鹊族虽受冥界管制，但若借卫冉之手重创昭明，再以冥河沉香嫁祸冥界。好个一石三鸟之计，既离间妖冥两界，又削弱妖族大祭司，最后还能趁乱夺取昭明身上的冥器。
殿外忽然传来羽翼破空之声，玄昧终于想明白一件事，“鹊罗不怕冥界荡平他的老巢，依仗在此。鹊罗怕是早与人暗中勾结，那些沉香上的符号……”
思绪被一阵‘咚咚咚’的声音打断。
密集的落地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大批鹊族人化作人形将房间团团围住。缠斗中的两人被迫分开，昔日的昭明趁卫冉不备，一脚将他踹回床上。
昭明别过脸去，除了对昔日自己的小人行径的嗤之以鼻外，更多的是暗爽。
“……怎么趁人不备偷袭呢？枉为君子，枉修几十万年道行。”
“……嚯……不过这一脚踢得过瘾，这老妖怪就得狠狠收拾。”
“你！“”玄昧指向昭明的鼻子，却对上一双写满无辜的眼睛，只能暗自磨牙。
卫冉怒极起身，眼中映出昔日昭明挑衅般的笑容。妖藤暴长，带着破空之声直取对方咽喉，却在咫尺之距被漫天符纸拦下。泛黄的符咒无风自动，组成密不透风的屏障。
“还不到时候，急什么？”鹊蒙拄着蛇头杖缓步而来，枯瘦的手指间还夹着半张燃烧的符纸。他袖口绣着的凤羽在火光中忽明忽暗，“唯有通过试炼之人，才配与鹊族谈条件。”
祭坛中央的青铜鼎突然喷出黑恶火焰。鹊蒙的咒语声越来越急，周围空气开始扭曲，一股阴冷的气息弥漫开来，鼎中黑雾逐渐凝成九首的恶灵。十八只猩红眼瞳睁开时，整座祭坛的地面都浮现出血管般的暗纹。
“装神弄鬼。”昭明突然冷笑，指向鹊蒙缩在袖中的左手，“不过是拼凑些上古恶灵的残魂残魄罢了，不具有基本意识。”他每说一句向前一步，靴底踩过地上蠕动的暗纹，“需要特定时辰、尸骨为引、生魂为祭。”话音戛然而止，猛地将玄昧往后一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