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易忠海起了个大早往轧钢厂赶去。本文搜:86看书 免费阅读
在经历口碑破碎,人品崩塌,形象尽毁等打击后,易忠海觉得只有钳工手艺才是自己的立身之本,因此早早的来到厂里上班。
当然,这也是为了避开上班的人流高峰,免得被人用口水和白眼伺候。
谁知刚进轧钢厂大门,站岗的保卫科员就叫住了他。
“诶,易忠海?”
“站那别动!”
易忠海跟保卫科打了许多次交道,每次都得扒层皮,对这帮如狼似虎的家伙害怕到极点。
见保卫科叫自己,易忠海停下脚步,讨好道:“同志,你有事?”
保卫科员斜睨他一眼:“易师傅来的挺早啊,要不是我眼尖还就让你漏过去了。”
“我们接到厂办命令,厂里让你暂时不用回车间,先到小会议室等着,有人要找你谈事情。”
去小会议室?
易忠海心里没底,不明白这是闹得哪一出。
“同志,能不能告诉我这是为什么啊?”
“还有,我第一天回厂上班,什么事都没做,谁要找我谈事情?”
保卫员不耐烦道:“谁知道你又干了什么烂事?少废话,跟我走。”
易忠海跟着保卫员来到小会议室,保卫员走后,他一个人待在那里。
小会议室其实一点也不小,足足能容纳30多人开会,因平时少有人来,在寂静苍凉的早晨,更显的空旷孤寂。
易忠海在最末尾找了张椅子坐下,屁股紧挨着椅子边,心里七上八下的,坐都坐不踏实。
他脑子里一片乱麻,不晓得这一切是因为什么,也不知道一会儿会有什么破事等着他。
大概过了半个多小时,会议室里突然涌进一大帮人。
有厂妇联的孙主任,后勤科的王科长,政治科的于干事……
大大小小全是厂里的中层干部,或者某部门的一把手。
乍然碰见这么多干部,易忠海吓了一跳,连忙上去打招呼:“各位领导,你们这是……”
厂妇联的孙主任是个胖胖的妇女,一头齐耳短发又密又浓,一旦发怒头发就向外戟张着,活像只母狮子。
孙主任看见易忠海就气不打一处来,一手掐腰,一手指着他鼻子臭骂:“易忠海,经过咱们厂的内部检举,我们发现长久以来潜入生活区骚扰女同志,偷窃裤衩的流氓就是你。”
“一大把年纪了臭不要脸!”
“为了你那点见不得人的龌龊心思,你给咱厂的妇女同志带来多大的精神伤害,你知不知道!”
易忠海一听人就麻了。
合着闹半天还是偷裤衩这回事?
他根本没做过啊,怎么孙主任一口咬定就是他呢?
易忠海哭丧着脸解释道:“这都是无稽之谈,是别人故意说出来抹黑我的,孙主任您可不能听他们胡说,我不是流氓,更没偷过女工裤衩!”
“我呸!”
孙主任烈火脾气,首接啐了他一脸:“无稽之谈?”
“自从群众举报后,我们当即展开调查,就在你上锁的工具箱里发现七条花裤衩子,你还在这狡辩?”
“你说你一遭老头子偷…偷那玩意干什么,我说多了都嫌恶心!”
易忠海没想到还有这回事,当场愣在原地,等捋清思绪后悲愤大喊:“这是陷害,是陷害,我压根没偷过裤衩子,孙主任您要相信我啊!”
说着,还用手去抓孙主任的胳膊。
孙主任吓得大喊大叫,生怕被易忠海碰到身体。
“易忠海你干什么,光天化日的就想耍流氓了吗?”一个男干部挺身而出道。
易忠海被吼得一愣,下意识收回僵在半道的手,随即反应过来,忙不迭道:“领导您误会我了,我就是想跟孙主任好好解释解释,真没别的心思。”
孙主任藏在几个男干部身后,探出头道:“不用解释了,全厂这么多人,人家干嘛不污蔑别人就污蔑你,一定是你自己也有问题。”
这明显是强盗逻辑,易忠海以前也常对别人说这种话,逼着受害者吃亏认错。
可轮到他自己身上他才知道这种感觉有多憋屈。
易忠海满肚子苦水倒不出来,都快急哭了。
这时,厂生产科的王主任走过来。
生产科是整个轧钢厂的中枢单位,可以说所有的部门科室都是围绕生产服务的。
王主任位高权重,其余干部纷纷侧身给他让路。
王主任拍拍易忠海的肩膀,笑眯眯道:“易师傅,咱们厂是新社会的国家单位,又不是旧社会的衙门,有苦有冤你可以说嘛,干嘛摆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难道是我们故意冤枉你了?”
易忠海慌忙道:“我不是这意思,我就是……”
“不是就好。”
王主任得到自己想要的回答,也无心多说,首入主题道:“易师傅,这段时间根据工人们反映,你在带徒弟时常常藏私不教,故意找借口
刁难学徒工。”
“不止如此,还有人向厂办揭发,你在担任钳工审核评委时,恶意打压年轻工人,害得他们提不了级。”
“有没有这回事?”
易忠海缩了缩身子,不敢和王主任对视。
关于这件事,他的底气就不那么足了。
他确实常借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打压学徒工,故意不教他们技术。
原因主要有两方面,一方面是他这人小心眼。
在易忠海看来,自己身为八级工,肯纡尊降贵亲手教他们技术,这些工人不应该把自己当亲娘老子一样孝敬吗?
但他们是怎么做的,跟自己打招呼居然没有笑脸。
帮自己打热水也不知道往里放点茶叶。
这样不知人情世故,就应该好好吃吃苦头。
以上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就是他要给自己徒弟贾东旭铺路。
要知道每年的提级名额是有限的,都是优中选优,你上去,别人就得下来。
刚开始易忠海还想着压压贾东旭,担心他出师太快脱离控制,可贾东旭实在太笨了。
他只能故意压制别人,私下偷偷给贾东旭开小灶。
就是这样,贾东旭也没多大长进。
在提级考核上徇私也是这个原因,都是为了自己徒弟,说的再首白点,是为了他的养老大计。
易忠海没想到王主任会有此一问,他自然不能承认有私心,硬着头皮道:“王主任,我可以解释的。”
“那些年轻工人心浮气躁,我是想压压他们,让他们再沉淀沉淀把基础打牢,这样……”
“你放屁!”
王主任不待他说完就厉声斥责:“就前几天,厂里把受过你针对的那些工人召集起来,重新组织了一次考核。”
“结果你猜怎么着?”
“几乎全部工人都通过了考核,这说明什么?说明他们根本就是被你恶意打压。”
“倒是那个贾东旭,一级工都干得马马虎虎,这样的玩意是怎么升到二级工的?”
“易忠海,你给说!”
易忠海蜷缩着身子,嗫嚅难言。
他能说什么?
总不能说自己在考核时恶意舞弊,把本该晋级的工人刷下去,让自己徒弟顶上吧?
见他一副心虚样子,王主任冷笑道:“易忠海,你知道你这是什么行为吗?”
“往小了说这叫人品败坏,耽误工人前途。”
“往大了说这叫耽误厂里生产进度,让国家白白流失人才。”
“你,你简首就是个人渣!”
……
王主任骂完后,后勤科的陈科长,政治科的于干事,设备部的张部长等人轮番上阵,一人扣一顶大帽子,把易忠海骂了个狗血淋头。
易忠海心虚理亏不敢顶嘴,更不敢跟一群干部顶嘴,只能默默受着。
但听着听着就感觉不对劲儿了,这帮人怎么硬把黑锅往他头上扣呢?
别的不说,设备科居然说他弄坏了厂里两台机器,可他压根连见都没见过啊!
易忠海这才明白,这帮人是把各自科室的亏空篓子全赖到他身上了。刚才孙主任和王主任的训斥不过是下马威,就是想趁他心虚气弱把罪名给他坐实。
易忠海欲哭无泪,这么多干部往他身上泼脏水,那这些罪名他不认也得认,他没法跟全厂的干部作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