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韫浓在被一路扛回来的路上就已经醒了。
醒了还不如不醒,她开始怨怪那个撒迷雾的人控制不好剂量,居然让她中途就醒过来了。
扛着她的人看起来是丝毫不顾她的死活,一路颠簸,元韫浓不但头晕脑胀,还几次都想吐。
简直是难受得要命。
带她一路狂奔的这一行人是北凉人。
一路上听了个大致,元韫浓都能明白,庄且和北凉人联合在一起,给她和裴令仪下套。
至于怎么找到她,还是她一直以来喝的药暴露了下落。
药方……惠帝……
元韫浓听得眉心一跳。
她突然想起来了,她幼时的记忆。
惠帝小时候想要掐死她是真的,那不是她的梦。
惠贞长公主在她幼时带她进宫,有一回在跟惠帝独处的时候,惠帝真的想要掐死她。
惠帝的手已经扼住了她稚嫩脆弱的脖颈,在不断地用力,浑浊的眼珠里闪烁着厌恶和排斥。
还好后面惠贞长公主回来了,惠帝才抱起了不断哭嚎的她,假装安慰。
惠帝根本不想让惠贞长公主生下孩子,无论是之前那个打掉的男胎,还是元韫浓。
当初若不是惠贞长公主失去第一个孩子之后一蹶不振,惠帝根本不会允许元韫浓降生。
他只希望惠贞长公主有他一个亲人,全心全意地为他而活,替他监视岐国公府。
元韫浓闭了闭眼睛,暗自咬紧牙关。
惠帝……
不知道过了多久,似乎是到了目的地,元韫浓被人丢在地上。
“哟,醒了?”有人给元韫浓戴上了镣铐。
那几个北凉人嘀嘀咕咕地说了些什么,然后其中一个人拽着镣铐把元韫浓扯过去。
“走吧,南朝的郡主大人。”他肆意地嘲笑,“没想到自己还会成为北人的阶下囚吧?放心,在换得你哥哥手里的南营军虎符之前,我们不会让你死的。”
元韫浓被他拽着,跟上他的脚步。
虎符?他们以为在元彻回手里吗?但实际上是在她……
元韫浓垂下眼帘,看似乖顺地跟随这个北凉人往前,不动声色地观察起周围的环境。
看着像是和北州相邻的北凉边境,这里是北凉驻扎的军营。
她记得听裴令仪提起过,驻守北凉边疆的,是北凉的二皇子那颜律。
元韫浓对这个那颜律很有印象,因为就是这个人跟前世的大雍打得有来有回。
裴令仪御驾亲征数回,才在将死之前杀了这个人。
到了北凉,还是在那颜律手中,那可真是龙潭虎穴了。
元韫浓暗自叹息。
那个北凉人将元韫浓丢进一个单独的营帐,帐内除了个铁架子什么都没有。
他把锁链固定在铁架上,确认元韫浓的活动范围只有这个营帐内之后,便走了出去。
元韫浓瞥见外头巡视的士兵,还有站岗看守她的卫兵。
那个北凉人嘱咐:“把人看紧了,这人可是重要人质。若是她出了什么问题,跑了或是丢了,提头来见。”
“是!”那些北凉士兵应声。
元韫浓的精神这才稍稍松懈下来一些。
这一下子,病痛似乎趁虚而入,胸口一阵一阵的窒闷感煎熬无比。
元韫浓靠着铁架一点点滑下去,坐在地上,闭上了眼睛。
这下可才是麻烦了,怎么样才能保命,又怎么样才能逃命?
手上的镣铐沉重无比,元韫浓动得稍微频繁一些,就会被磨破皮。
当晚元韫浓就病了,只是死不了,也没人发现。
一连三日,元韫浓能接触到的,只有一个来送一日三餐的哑奴。
元韫浓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真没吃过这种苦。
她不断地思索着有什么能破局的办法,可她现在连人都见不到。
元韫浓已经听了三天帐外一切细碎的声音,有些路过的士兵们会谈论一些琐事,这些琐事里总有些有用的讯息。
例如说他们提到前朝来和亲的那个裴雍公主,嘲笑她是个已经老了的寡妇,被北凉皇帝丢在军营里,来做和南朝交战时可有可无的人质。
例如说他们提到有几个南朝的奴隶**,他们把尸体丢在了东南方,秃鹫和野狗和吃掉那些尸体。
于是在第四日,她在哑奴放下盘子时,突然抓住了哑奴的手腕。
哑奴愣了愣,惶恐地抬头看向元韫浓。
“你身上,有寒食散的味道。”元韫浓说道。
哑奴呆在原地。
“在这军营里,是有哪个贵人在服用寒食散吗?”元韫浓靠在铁架上,“你身上有这个味道,就说明你平时会接触到这个,不管你是负责传送,还是服侍。”
哑奴似乎是感到了恐惧,想要后退一步。
但是眼前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却更加用力地拽住了她的手腕,致使她不能后退。
她从这个美丽却病弱的女子身上,感知到了一种压迫感。
分明她稍微一用力就能挣脱这个虚弱的女子,但是她却不敢挣脱。
哑奴连忙跪在地上,本能地用另一只手比画着向元韫浓求饶。
元韫浓笑了一下,“别担心,我只是想请你帮个忙。”
她说完,瞥了一眼帐外,那些卫兵并没有动静。
是他们掉以轻心了,但谁会对一个体弱多病,养尊处优的郡主满怀警惕呢?她甚至都被锁起来了。
更何况她从一开始就表现得很顺从,像是被吓坏了胆。
哑奴小心翼翼地抬起头,看向元韫浓。
“你看,我身体虚弱,自小多病,成日里没有精神。在家中我都是服用寒食散来维持精力的,我离不开它。但是到了这里,什么都没有,每日我都觉得万蚁噬心。”元韫浓说道。
这话当然是假的,寒食散长期服用一堆毛病,不但亏空内里还会**,产生依赖上瘾。
也就只能迫不得已的时候用一些。
她清楚自己的身体,撑不了太久的。
如果想要逃出去,必须得靠药。
所以她笑着对哑奴说道:“我想请你从你能接触到的寒食散当中分一些出来,在送饭菜时给我,这对你来说不是难事吧?”
哑奴连连摇头摆手,比画着不行。
如果被发现她盗取主人的药的话,她会被处以极刑的。
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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韫浓注意到哑奴缺了小指的手正剧烈颤抖。
在北凉,左手缺一根手指,那是偷窃者才有的刑罚。
而且……
哑奴的面孔虽然瞧着有些特殊,但不像是北凉的血脉。
她跪在雪上,后颈有块烫伤的疤,形状恰似北凉给奴隶烙上的烙印。
再加之她如今过得如此凄惨,元韫浓觉得她应该是西洲或者北州的南朝人,被抓来当的奴隶。
“我知道寒食散很珍贵,而且你还需要冒着风险,所以我不会让你白做的。”元韫浓说道。
元韫浓从小指上褪下一枚雕花金戒指,戴到了哑奴完好无损的右手小指上。
她紧盯着哑奴的眼睛,“无论你用来做什么都可以,换些饱腹的吃食也好,换些御寒的衣物也罢。你不需要,你的家人或许需要。”
哑奴呆愣地跪在原地,看着那枚金戒指。
片刻之后,她低着头把那枚戒指藏进了怀里,然后捧着盘子离开。
元韫浓看着她的背影,弯了弯唇。
看来是赌对了。
哑奴应该真的是南朝被抓来的奴隶,她破旧的粗麻衣里头是白里衬,怀里还揣了一朵白色的小花。
即使是在北凉,她也尽可能地尽一份孝哀悼。
这说明或许那些士兵口中死掉的几个南朝奴隶里,有她的爹娘。
元韫浓刚刚那一番话也是试探,因为这三日以来,她胃口不济,精神不佳。
北凉人给的饭菜自然不会是什么珍馐美味,她实在难以下咽,吃了不多。
有一回她在咳喘的间隙里窥见,哑奴将那些剩下的饭菜端走时,偷偷将剩下的黍饼掰碎塞进皮囊里。
这证明了要么是她在挨饿,要么就是她更为弱小的家人,例如说弟弟妹妹在挨饿。
元韫浓刚刚那一番试探也恰恰被证实了,这些猜想是对的。
元韫浓垂眸盯着手腕上结痂的血渍,突然剧烈咳嗽起来。
她捂着嘴压抑咳嗽,挪开手时,却发现掌心里的血迹。
“啊……”元韫浓苦笑一声,“阿娘啊,给我起的什么字啊?应怜……”
她笑着闭上眼睛,“天不怜我。”
元韫浓数着帐外巡逻的脚步声,舌尖抵住含着的参片。
这是最后一片了,她不知道含了多久,用残存的苦味吊着将熄的心脉。
裴令仪把切好的千年老参塞进元韫浓随身带的香囊里的时候,元韫浓还笑话他呢。
没想到未雨绸缪,还真用上了。
不但用上了,还货不应求。
来送晚膳时,哑奴果然颤抖着递来了一小包寒食散。
“谢谢。”元韫浓语调柔和。
哑奴小弧度地摇了摇头,就站起身来要走。
元韫浓却又抓住了她的手。
“疼吗?”元韫浓轻轻摸过哑奴断指的地方,又摸到哑奴手上冻疮的地方。
她的神情像是观音一样悲悯,带着怜惜。
哑奴愣愣地看着元韫浓,低着脑袋,又慢慢地摇了摇头。
元韫浓握着哑奴的手,苍白的指尖划过哑奴的掌心。
她一笔一划地写——
东南方,你爹娘的尸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