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远候府上来了一位女人,这是令整个昌京都轰动的大事。
宁让作为大将军宁默之子,年幼时恣意张扬、我行我素,上梁揭瓦、下地捉猫逗狗纯属日常,那时候昌京的王公贵族将他拉入黑名单,教导自家儿郎时都会说:“你千万别跟那宁让学!”
后来大将军一家在边境惨遭毒杀,所有人都忘了这个曾经屡屡惹祸、不服管教的少年,直到他三年后归来,带着满身伤痕,带来满城议论纷纷。
没有人愿意对这样一位落魄少年伸出援手,他受尽冷落,直到太后向他递去橄榄枝,他成为太后身边最忠诚的走狗,干了许多令人闻风丧胆之事,掀起一场又一场血雨腥风,那些自诩清流的文臣纷纷上书,要求皇帝将这个狠辣无情的人间魔王投入牢狱。
他在这样的谩骂中狂妄以对,整个昌京,王公贵族教育女儿时往往会说:“你若不好好听话,说不好就会嫁给宁让那种阴险小人!”
宁让对这些议论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生活极其铺张浪费,寻欢作乐更是日常,作风依旧阴险狠辣,仗着太后赐刀杀了一大波挡道的狗屁官员。
他后来自请前往邑阳郡戍边,又出使乌提两年,归来后竟公然与曾经扶持他的太后作对,在朝堂之上转而向着龙椅上的皇帝。
太后与皇帝的斗争也随之摆在了明面上。
昌京之人向来擅长把握风向,但此时竟也有些犹疑。有些不怕死的世家女看中他的长相,大着胆子求家里做主,说是整日看着脸就够了,却被一番痛斥,那些王公贵族怒其不争、痛批有辱家门。
王宫贵族们坚信,这时候嫁女,无异于站队,他们向来不做这自损元气之事。站对了,那叫运气好,若站错了,便是灭九族、挫骨扬灰。与博远候府攀亲,无疑是一场风险极大的豪赌。
静观其变,成了他们的坚定选择。
就在他们作壁上观、不动声色之时,宁让到西南清雾山剿灭邪教,顺便带回一个来头不明的女人。
曾经想要嫁给宁让的世家女悔不当初:“都怪你们再三犹豫,煮熟的侯爷都要飞了!”
那些老古董一般的大臣铁青着脸:“那博远侯府,就是个火坑!凭你也敢跳!”
对身在火坑毫无自知之明的重芸,就这么活灵活现地出现在了昌京贵女们的窃窃私语、交头接耳中。
宁让一袭华丽低调的赤霞锦边黑长袍,发簪碧玉簪,迈着长腿登临昌京秋池边的楼台,他身边的女子姿容艳丽、衣若绯霞,与昌京流行的病美人毫不沾边。
这身裙子做得比较修身,重芸迈不开大步子,上台阶之时,宁让向她伸出一只手来,她感激地冲他笑了笑,然后将手放在他掌心。
贵女们心照不宣地将目光追随着宁让身旁那个女子,又不约而同地脸上露出揶揄、讽刺等各色表情,仿佛这繁华的庆祝,这五彩的鲜花和新绿的春色都成了背景板。
她们拿起扇子掩着脸面,注视着这难得一见的场面。
秋池上的表演从傀儡水戏到数条龙舟争标弄潮,从男儿画船跳水到水球、水秋千轮番上阵,引得岸边百姓叫好连连。
皇帝在这一天登高楼与众民同乐,身旁负责安全护卫的禁军像一行蛰伏的鹰,在暗处握紧了佩刀。
重芸面前摆着梅花酒、糯米酒、椰子酒等众多城中时兴酒饮,她端起几杯分别尝了尝,然后小声对宁让说道:“这昌京的三月节果然让人开眼界,幸好我随侯爷来了。”
宁让摆出一副“童叟无欺”的神情,“你尽兴便好。”
她嫣红的眼尾翘起,在这春日里像一抹耀眼的霞光,“这城中百姓衣着华丽,看起来就很能消费的样子,我觉得我应该在这里赚一笔。”
心中某种念头蠢蠢欲动,仿佛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她潜在的顾客。
宁让听到此倒是有些满意地笑了,她总算没有再说起游历山川的豪言壮语,至少,愿意在此处暂且留下。
“我见你精于算筹,正想给你引荐一个人。”
重芸挑眉,“哦?是吗?谁啊?”
正说着,一个身着赤金锦袍、脚踩同色系长靴的男子提着烟枪拾阶而上,“正是在下,王千金。”
王千金大踏步走过来,一身散发着纸醉金迷的气息,身后跟着一脸刀疤的高个子女性。
看见她陌生的眼神,王千金先是一愣,很快恢复如常,他早就听闻了她的遭遇,并受宁让请托,派人去乌提找国师车师闲讨教她的病情。
此时还未讨教出个所以然。
自从宁让出手,将王家大嫂梅寄芙解决之后,他顺利获得了王家的掌家之权,现在出入哪里都打的北临王家家主名号,许多商人上赶着与他结交,他正忙得不可开交。
今日得空来这秋池边赏春,便是偷得浮生半日闲。这家主,远没有他想象中那么好当。
跟在他身后的何风影半年再见重芸,心中感慨,她如今跟着王千金在边境跑,掌管着西域的消息网传递,算起来,重芸还是她的伯乐。
只是这伯乐,眼下却忘了自己这匹马。
何风影正欲说什么,王千金举起烟枪拦住她,笑盈盈道:“我听宁候说起,姑娘擅于做买卖,便想与姑娘一起合作,赚点小钱。”
重芸看了看宁让:我怎么不知道我擅长做买卖?
王千金继续发挥生意人擅于周旋的本领,将整个交谈的氛围变得其乐融融。
他一个玉牌交给重芸,“这是我的一点心意,姑娘可否替我管理这些珠宝铺面?我正愁手下缺人,你若能帮我照拂一二,我真是万分感激。”他说得诚恳,重芸拿起玉牌一看,那白玉上分明写着“奇妙阁”。
她接过牌子端详,头又有些隐隐作疼。
见她蹙眉,宁让给王千金递了个眼色,示意他休要再说,
楼下吹拉弹唱的袅袅笙歌响彻,翩翩起舞的歌舞伎着彩衣回旋。
就在众人如痴如醉时,秋池中泛起一阵白色烟波,缥缈如仙境,一艘画舫破开春波,船上的白色帷幔如烟翻飞。帷幔中一白衣女子端坐琴台,若隐若现。琴声起,众人隔着帘子想要看女子的容颜,看清的纷纷称赞,看不清的懊悔连连。
“那是谁?”重芸重振旗鼓,好奇地问。
宁让不识,叫来身旁伺候酒饮的男侍询问。
男侍眼睛亮了起来,“回侯爷,那可是名伎宝奴儿啊,大家都将她称作昌京第一美人。”
但凡有什么第一名号的,重芸都充满好奇。她听罢伸长脖子去瞧,却被那层层白幔挡住了视线。
“真可惜,看不真切。”她有些遗憾地看着那船慢慢穿行而过。
“有什么可惜?”王千金目不转睛盯着窗外,“有钱能使鬼推磨,朵朵姑娘,你若想看那美人,何不试试插旗?”
“何谓插旗?”
王千金拍手叫来一名男侍:“去插旗给姑娘看看,”他说罢又朝重芸问:“朵朵姑娘准备插多少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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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芸不知这其中的意思,想了想说,“那就将这楼台插满?”
王千金眼睛一亮,啧啧道:“不愧是你。”
宁让但笑不语。
不一会儿,几个男侍分工协作,将红色的旗杆插满他们坐的这楼台,远看像是燃了一片火海。
秋池边看戏的人群纷纷“哦”“哇”一阵起哄。
“一旗价值百两,这谁这么阔绰?”
“二百七十七、二百七十八……妈的,眼睛都给老子数花了!”
旗子插完,那画舫也就近了。
船上一名白衣女子抱琴下船,款款而来。她的身后跟着两男两女。
重芸却在看见她身后之人的一瞬间愣了神,那是云影教里的大眼阿渠。
她偷偷逃到山外数日,早就预想过教里派人来寻这一天。于是她脸不红心不跳地捧着杯子喝酒饮,装作什么也没看见,可眼前这美人又很难不引人注目。
宝奴儿施施然行了个礼,声音动人,“谢侯爷赏银。”
王千金打断:“可别谢错了人,是这位姑娘赏你的。”
原来插旗就是赏银的意思,难怪王千金说“有钱能使鬼推磨”。重芸惊道:“那我岂不是赏了很多?”
王千金抽了一口烟,“奇妙阁的账户里扣就行。”
大眼阿渠垂着眼跟在宝奴儿身后,却未发一言,待宝奴儿弹完一曲,重芸有些心不在焉地鼓掌,然后道:“曲子听完了,你们走吧。”
钱花了,还明摆着赶客的意思。
阿渠这才抬了眼睛,匆匆瞥了重芸一眼。
重芸越发有些心虚,埋下头连喝了好几杯。
回京后,宁让将博远侯府偏院借给重芸居住,与他居住的院子一墙之隔。她本来再三拒绝,却耐不过他的几番邀请。
说着什么便于帮他算一算府中账目什么的。
重芸这一日从秋池回来便有些心神不宁,再加上一个劲儿灌自己酒,坐在那里不觉得有什么,回来酒劲儿上头,脚步竟有些飘飘然。
宁让今日早就发现了她的不在状态、目光躲闪,他令人打探起那宝奴儿的来历,又暗中将偏院的暗卫增加了几层。
直到暗卫来禀,说阿芸女使在廊中睡着了,宁让这才匆匆赶去偏院。
春日里头,风和煦地吹在花草之间,那红衣女子垂着眼眸,靠着一根柱子睡得香甜。
她清醒之时,笑容里时时刻刻散发着让人误以为“我们是朋友”的亲和气质,但宁让能够读懂那种看似随和友善,但骨子里透出的“咱们还是适当保持距离”的疏离。倒是这醉了酒,又变得如猫般乖巧。也就在这个时候,他能毫无心理负担地靠她再近一些,不怕她躲得远远的,逃到自己找不到的地方。
她像个易碎品、又像个遥不可及的梦,他拿捏不好分寸,只好站在远处打量,满腹牢骚又不能发作。
宁让叫了她两声,她半睁开眼看了他一眼,将一只手的拇指和食指伸出:“我要代表月亮,消灭你!”
“消灭我?”宁让嘴角一提,将她耳旁的头发别到后面,“好啊。”
“不回去……”她眯着眼睛,又靠在了柱子上,“山里太无聊了,不回去……”
“好。留在这里。”
他弯下腰将她打横抱起,院中的紫薇花谢了,纷纷扬扬洒在肩头,重芸嘴角也沾了几片。他将她放在床上,伸手拂去那淡紫色的花瓣,手指在她柔软的带着酒味儿的唇瓣上拂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