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些气恼地上马,又严严实实将二人围在那块硬梆梆的毛毡里面。这一片小天地虽然替他们挡了不少风,但是并不能起到什么保暖的作用。到了夜里,重芸冷得直哆嗦。
“侯爷,我们还有多久能到烈焰部啊?”
“这马不比作战良驹,总是要慢些,如果不出意外,今晚也许就能到达。”
重芸暗中祈祷今晚诸事太平。
白日里压在头顶的云棉花糖似的,轻盈柔软,但到了傍晚,那些云朵无一例外变成了铅灰色,像是死死扣在脑袋上的脸盆子。重芸有些担忧地说:“看样子有雨啊。”
宁让迎着越来越聒噪的风,大声道:“不要乌鸦嘴。”
风声几乎将他的声音淹没,重芸的乌鸦嘴很快也预言成真。
夜雨冰凉,打在头顶,重芸只好将毛毡顶在头上,这样一来,劲风利剑一般直穿二人的身体,冻得两人咬紧了牙关。
远山上的雪在夜里反射出光芒,重芸一眼望不到头,只觉得春雷响彻、风雨兼程、前路渺茫。她浑浑噩噩坐在马上,这不间断地泡在水里、淋在雨中,本就让人情绪低落,现在万籁俱寂,唯有风雨雷电交叠,她生出了不知身在何处的恐惧。
雨水顺着宁让的眉目流到脖颈,他抱紧重芸大声说:“女使大人是想起了暖床锦被、美味山珍了吧。”
“啊?”他的声音被淹没在风雨中,重芸压根听不见他在说什么。
原本她还在用毛毡阻隔风雨,到了后面根本就抵挡不住,毛毡四面都在进水,哪里都挡不住。
雨水顺着她的鼻梁流到嘴里,头发一条条淌着水,贴在脖子上。
前不知路在何方,后有凶神恶煞的追兵,她竟然生出了不知该立于何处的沮丧。她懊恼地想,早就知道宁让这人沾染不得,遇到他准没好事。
她此时真的想念起了自己在现代社会的家,暖气,空调,被窝……这该死的小说世界,怎么就这么悲催呢?
她用手擦了擦满眼的水,在天边闪过几道蚯蚓般的闪电时,看清了雨幕下的灯火。
“有人!侯爷!”天无绝人之路,她真希望远处那些不是海市蜃楼。
宁让骑着马艰难地在雨中行走,直到临近那几顶透着灯火的营帐。
营帐里面的人听到马蹄声,掀开帘子看到两个黑乎乎的身影。
宁让一下子认出,那掀帐子的人正是白日里碰到的赶羊老者,他长得魁梧硬朗,虽然年纪上去了,背有些佝偻,身形却还是健硕非凡。典型的涅木雪山南人种长相。
他们幸运地被老者招呼进了帐子,坐在软乎乎的垫子上。
重芸用乌提话哆嗦着说:“爷爷,谢谢您了。”
老者勉强能听得懂乌提官话,但也只是明白了个“谢谢”,倒是他身边的一个壮汉,以及壮汉身边的一个妇人,他们互相看了看,妇人用乌提话答道:“神山护佑每一个离家的人。”
明明是自己的善意之举,却把这些都归功到神山的功德上。重芸笑了笑,管他谁的功德,总之自己是不必淋雨了。
宁让与他们絮絮叨叨一番,讲的无非还是白日里与老者说的那一套。妇人将所剩的奶茶和杏仁拿出来招待他们,重芸这两日没吃上什么好的,见了食物两眼发光。她正想囫囵塞进嘴,却见宁让将那些杏仁尽数兜放在衣袍里。
“谢谢各位的热情款待,我与内子一路淋了不少雨,能否请您给我一顶营帐暂住一夜呢?”宁让礼貌说道。
老者似乎没有听懂,妇人却心领神会,这对年轻的夫妻需要一点私人空间。她热情地将自己与壮汉的营帐腾出来,“你们住隔壁那个帐子吧,我们搬来和我公公挤一挤。”
待二人被热情邀至另一个营帐,重芸被毡子上那黄红相间的被褥和备好的干净衣袍感动到了。
她想起宁让袖子里的食物,赶紧示意他拿出来。
宁让却不为所动。
重芸脸色难看了起来,他这人难道不饿吗?都到了这个时候了还穷讲究?她知道他一概不吃外面来历不明的东西,但这家人看起来这么纯善,他到底在怀疑什么?疑心病深入骨髓了吗?
她不信邪,伸手就要去掏他的袖子。宁让侧过身子,重芸扑在地上摔了个脸歪嘴斜,她身上湿漉漉的,压在毛毡上,身上都快挤出水来。
宁让伸手去拉她手臂,“先换衣服吧。”
就这么一顶帐子,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一点隐私都没有,怎么换?重芸气恼地拂开他的手,自己从地上爬起来,她饿得快得了失心疯,又碍于宁让与她伪装的夫妻身份,不敢大声嚷嚷。
重芸撇着嘴,小声道:“这怎么换?”
宁让拿了水壶,“我出去。”
这么大雨!重芸当然不敢喊出声,默默在心里想:“出去出去,但愿闪电劈不死你!雨淋不垮你!”
等她换好了衣服,在被子里窝着擦头发,她余光瞧见宁让满身淌水,像个落汤鸡一般闯进来。
他将牛皮水壶递给她,“饿了喝这个。”
重芸打开闻了闻,是新鲜的羊奶。这人已经到了草木皆兵的程度,亲自摸黑去偷了别人的羊奶喝,倒是主人家给的东西,揣进兜里,一点也不肯拿出来。
重芸拿着喝了半壶,将水壶拿下来望着他,“你换衣服啊。”
说罢,突然觉得自己这么直愣愣看着他,似乎有些意思不太对。难道他害羞?重芸以前没少伺候他穿衣吃饭,可现在身份变了,似乎这件事理所当然应该避一避。她转过身去,“你换吧,我不看你。”
她听见衣袍落地的声音,过了好一阵,她转过身,见他穿上牧民的干净衣服,粗布麻衣愣是给他穿出了芙蓉出水的俊俏感,皮肤是瓷白的,面目是俊朗的,甚至那湿漉漉的散开的发丝,在雨水的浸泡过后显得又黑又亮。
好吧,她承认,她这样子的确像个色中饿鬼。她收回思绪,将手里的半壶羊奶给他,“喝点垫肚子吧。”
他接过仰头喝,重芸这才想起,自己这回忘了擦壶嘴了。她有些尴尬地坐在毯子上,继续拿起毛巾擦头发。
两人收整完毕,重芸的头发干了七八成,她这两日赶路真的是太累了,恨不得立马黏在枕头上,但这顶帐篷是那对牧民夫妻在用,枕头倒是一人一个,被子却只有一床。
她晓得在这种条件下,别人借一床被子给他们已经算是慷慨大方,但问题在于,她与宁让并不是真正的夫妻。虽然在方魔城也一起在柴房度过一夜,但那会儿事出紧急。眼下二人身体还算康健,没有那种相互依偎取暖的需求。
重芸内心两个小人拉锯。
一人说:“他现在又不是侯爷,才不捧着他。”
另一人说:“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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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善良,他也淋了雨,没被子不得感冒啊。”
一人说:“他强吻过你,肯定意图不轨。”
另一人说:“那的确有些,危险……”
她眼皮挣扎了一下,困意来袭,于是向他招招手道:“我们一人半条被子,互不干扰。”
她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背对着宁让率先躺下去。管他的呢,他要是敢在这里对自己做什么,重芸摸了摸手上的暗器。
那肯定要让他知道什么可为,什么不可为。
宁让看着她瘦削的肩膀露在被子外头,伸手提了提。
重芸感受到这动静,连忙侧过脸,“你干什么?”
他掀开半条被子和衣躺下,“睡觉。”
似乎有些反应过激,重芸觉得自己背着他睡这姿势有些被动,不能清楚看见他的动作,还容易受制于人。于是她转过身来,盯着他,把他放在眼皮子底下。
甚好。
宁让冷不丁看见她警惕的目光,四目相对,突然觉得有些好笑。
但在这么近的相互对视之中,二人都不约而同地转开了目光。
重芸在这尴尬的氛围中叹了口气,低声道:“侯爷,我们身无分文地离开乌提,不会是打算一路化缘到良国吧?”
宁让的声音同样也近在耳边,“未尝不可。”
她实在无法再接受这样的受冻挨饿,不是心态好就能走天下的。“要不我们替人赶羊,付出劳动换取盘缠?”
“你倒是想了许多。”
“没办法啊,总不能像侯爷这般什么都不想。”
“嘴上留心点,别再叫侯爷了。”
重芸也意识到了这点,在这些边境牧民眼中,他们俩是难以沟通的外族,牧民一辈子也许就和羊马打交道,哪里听说过什么侯爷。说起来倒是让人贻笑大方了。
“那,公子?”
“我已经告知人家,我们是夫妻了。”
“对哦……”如果不是假扮夫妻,人家能给安排一起睡吗?“那,相公?”
宁让不知怎么,脸色变了变,又笑道:“再叫两声听听。”
重芸一拳重重打在他胸口,像打在一堵墙上,“假的!”
宁让捂住胸口:“果真悍妻……”
本来生出的睡意被这睡前聊天给破坏了,重芸闭了眼装睡。可是两人之间隔了些距离,冷风呼呼朝那个缝隙钻。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挣扎着,带着潮湿、冷意和困倦沉入梦乡。
大雨将歇,雨点跌落在软泥之中。此时天还未亮,帐外陷入无边无际的黑。
宁让掰开压在自己大腿上的一条腿,撤掉枕头,在黑暗中将耳朵伏在毛毡上。
雨声,还有脚步声,齐刷刷逼近。
重芸仍在酣睡,她几乎不可闻地哼了一声,满足地砸吧砸吧嘴,翻了个身。
宁让朝她贴近,伸手放在她的腰上,像一只蛰伏的鹰。
黑暗中,一把刀挑起了帐子。
宁让拥着重芸的腰,掀开被子弹跳起身,抽出手里的鎏金铜笛。
重芸在黑暗中感到一阵凉风从耳边刮过,那把冷冽锋利的刀削断了她一截头发,带着遒劲的力道从她的耳边,从宁让的耳边穿过。
她顿时一个激灵,叫到:“啊!”
杀人啦!还要不要人睡觉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