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提的夏季与那笙类似,雨轰隆而至,让人丝毫没有一点准备,颇有些摧枯拉朽、惊天动地的架势,下起来大雨倾盆、昏天暗地,仿若一个要不着糖吃就疯狂撒泼打混的孩子。
重芸关上那赤金色的窗户,将那恼人的噪音关在屋子外面。它们不依不饶地继续敲打窗户,在窗间寻着缝隙就钻,那强劲的风声穿过微小的缝隙,呼呼作响,像唱着嘹亮的歌。
关上实在闷热,再加上声音刺耳,重芸无奈,只得再次开窗,那雨水终于逮着机会似的,呼啦啦扑在她的脸上,她举着袖子遮住脸面,面前的头发被沾湿了不少。
“算了,侯爷就忍着这风雨吧,我走了。”她看了一眼那几盆血水,“侯爷身边人都是可用的吧?这倒血水之事可要我代劳?”
宁让早已穿好了外套,他举着那只缠着绷带的右手掌晃了晃,“既担心我无人可用,不如今晚宿在这里。”
重芸:“侯爷,我如今为公主女使,不再是您的丫鬟,这不合……”
“那些人疯起来,驿站也不是不敢闯。”
“规矩……”
重芸见他一脸严肃,愣了愣道:“侯爷这伤筋动骨的,我留在这里徒增负累,您好好养着吧。”
宁让伸出一只手拦住她的去路,“你觉得我在说笑?”
重芸有些为难地看着他。
宁让:“床让给你。”
“我不是担心这个。”
“我的暗卫守着,你不必挂心。至于女使大人的名声,我想,事到如今无人不知你我之事,那笙与乌提民风开放,无人在意你我成婚以前是否住在一起。”
重芸手指陷在掌心,是的,在那笙王面前,两人已经将关系挑开,即使是假的也必须伪装为真的。更何况,这身边之人无人不晓,她本就曾是他的贴身丫鬟。他们二人早已高度绑定,不管事实如何,她在这里纠结这些有何意义呢?
她突然想,自己又不是没在他屋子里睡过,只是以前睡得,为何现在睡不得?
她看着他重新穿得规规矩矩的衣衫和那严严实实的衣领,还有他那张本就帅得棱角分明的脸,一时间想起他刚才说什么“成婚”,脸上不知怎地又有些热。
这该死的夏季,果真是太闷热了。
“侯爷,你知道的,我并没有任何成婚的想法……”
“嗯。”
“所以,侯爷的意思也是假意对外是吧?”
他沉思片刻,抬头看着她那一脸防备的神情,“自然如此。”
重芸暗自呼出一口气,仿佛肩头的重担一下子轻了一头,“侯爷既如此说了,那我们先说好后不乱,你我既决定互相帮衬,那我一定不遗余力助您,您就当我是您趁手的工具,有什么尽管吩咐。至于别人怎么说怎么看,我……我不当回事就好了。”
反正如果没有预料错,这个角色的时间所剩不到两年,她既不想与他有过多牵扯,也不想自己陷入另一种麻烦。
她掀开那一重重飘摇的布幔,看见一张同样漆着朱漆的床。
宁让紧随其后,“我让人将你的东西送过来。”
重芸:“我自己去拿……”
宁让看了一眼她浸湿的头发,抓起一张干净的帕子扔给她,“我不想照顾病人。”
重芸撇撇嘴,心道这个人还是如从前一般,既挑剔又龟毛。
重芸擦干了头发,见他坐在案前用左手提笔,她主动问:“侯爷的文书可要我代劳?”不知他在写什么,也许是不想让她知道的,她离得远看不真切,但近来文书写得多了,再加上自己练习之时学过他的字迹,写得没有八九分像,也有六七分像的。
他闻言将笔放下,“你来。”
倒是答应得爽快,重芸走过去一看,他已经提笔写了个开头,内容是写给良国皇帝的。
这是她能看的?她连忙退开几步,“侯爷,这个您还是自己写吧。”她怕知道越多死得越快。
“无妨,我说你写。”
待他说了一遍,她才知是照例向皇帝汇报外交日常的书信,其中全是使臣出使那笙的日常,以及臣子对皇帝的恭维与祝福,没有什么实质性内容。重芸不禁想,这些文书难道真如字面意思这么简单?或者,他与皇帝还有其他渠道联系?不然他们共谋的事业怎么搞?
她想起自己与何风影的交流,画,也不是不可以。
待她写完信,屋外有重芸的三个女侍抱了各色用品过来。
那个爱吟酸诗的良国女侍笑嘻嘻看了重芸一眼,重芸在她脸上看出了一些了然于心的沾沾自喜。
罢了,她们免不得要将自己当做八卦谈资,看开一点好了。
吃完晚饭,二人心照不宣地交流各自的情报,待话说得差不多,重芸看着这屋子里唯一一张床有些犯难,宁让口头上是答应了自己,将床给自己睡,但他一身伤口,总不好让他睡地上。
她拨了拨炉子里的安息香,“这是我做的香?”
宁让:“算是物尽其用。”
重芸心道:这点上倒是不讲究了。
她凑近炉子嗅了嗅,自己做的就是不错。
她将女侍送来的匣子打开,将那一套竹形的首饰一一戴上。宁让见她大晚上了反而开始打扮,不由问:“睡觉戴这么多?”
重芸抠了抠手腕上的暗锁,那手镯转眼间变成一柄短刀,她将刀还原成手镯的样子,“侯爷,非常时刻,我准备充分一点,咱们安全系数自然就高一点。对了,你的那些药罐子呢?能借我一用吗?”宁让那些剧毒淬在这些暗器上,倒是事半功倍。
他将她领到一个箱子前,指了指箱子,“你打开。”
还是这么爱把自己当丫鬟使唤,看在他手坏了一只的份儿上,懒得与他计较。
她打开箱子,看到那些熟悉的小瓷瓶,由于被这瓶子坑过,她不由有些心虚,她可不想再莫名其妙变成一个老太太。
他报出几个瓶子编号,重芸按照他的指示,一一将瓶子拿出来摆在桌上。
她伸出指头指着一个瓷瓶,“这个是什么?”她想,得一一问清楚了再开,免得自己被毒药误伤。
“独狼。”
重芸点点头,震惊道:“这里面竟然是毒狼。”这药她从前听山寨里的师爷说起过,药性强劲,进入人体后能够迅速扩散,导致人全身肌肉麻痹,重点是意识清醒。这种药用在阿廖齐身上岂不妙哉?
这么说来,这药她得淬几根,最好是再给何风影一些。
宁让不知她此时心中早已打起来了薅羊毛的主意,将她拿出的几瓶药都一一介绍了后,只见她眼底逐渐显露出精光,仿若获得了一批值钱货。
宁让心道:原来她这般喜欢毒药。
重芸摩拳擦掌说干就干,将那些剧毒之物逐一在自己这些暗器上图涂了个遍。
待将这些药都涂好,她像个守财奴一般,将各种首饰一一戴在身上。
她抖开一张床单,准备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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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上凑合一晚。
宁让:“你睡床。”
重芸一边整理床单的一角,一边严词拒绝:“侯爷,您是伤患,睡床上吧。我皮糙肉厚,也不是没睡过地下,不碍事。”
宁让用仅剩的那只左手攥住床单的另一角,“听我的,你在外面,若有人来袭,你跑得快还是打得赢?”
重芸想了想,他说的的确有道理,不得不承认,即使他只剩一只左手还好着,拿起刀也她强上不少。
既如此,她也不再推辞。
她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听着窗外的风声雨声,怪物嘶吼一般在外面耀武扬威。朝里看是朱漆床沿,朝外看是宁让那白色的背影。
即便是数了几遍上白只的羊,还是觉得毫无睡意。难道是危机重重之下,人的精神难免紧张?或者是这种雷雨天,本就让人深思不安难以入睡?
她有些生气地坐起来,打坐一般靠在床沿上,宁让那一动不动的身影便全数落在自己的眼前。
窗户外那些雨水此前撒了一些进来,地板有些潮。她看着宁让身下那薄薄的床单,再看看床上这又软又弹的床褥子,她倒是难得的生出那么一点愧疚之心。
“侯爷?”
“嗯。”
回答这么快。嗯?他也没睡?难道是地上太硬?还是伤口太疼?
见他并未回过身来,重芸顿了顿,“要不侯爷睡床上吧,我让一半的位置给你?”抱着尊重病人的态度,她如是说。这样一来,既能保证她睡在里面,也能保证大家都有个舒适干燥一点的地方。再加上自己满身都是淬毒的暗器,他即使对自己还存着什么非分之想,也是枉然。
“不必。”
不必?他这下倒是客气上了。
重芸盘着腿坐在那里,翻了个他看不见的眼白。
“侯爷这是怕我?”
他鼻子里呼出一个气音,似是笑了一下,“怕你什么?”
重芸讥讽道:“怕我这满身的暗器在侧,没办法睡得安稳吧?”
他转身坐起来,用左手拿起枕头丢在床上,“你往里靠。”
这个人原来得用激将法。
重芸将一条被子拉到两人之间,“楚河汉界,各自安稳,互不打扰。”
待二人背对背躺在这张床上,重芸觉得这睡意更加远离了自己,她想起再方魔城的时候,他满身冰冷,自己为了救他,抱着他一整晚,倒是倒地就能睡着,为什么现在反而满脑子清醒,总是胡思乱想呢?
她悄悄回过头,看见他宽阔的肩膀线条,那白衣下面绑满绷带,重芸想,这个男人似乎一直在各种受伤,在这样医疗水平不太好的世界,许多人早就感染嗝屁了,他却能在一次次的受伤中安然不恙,这难道是小说作者赋予他的特异功能?或者是他毒药尝得多,改造了身体构造?
他为什么吃过那么多毒药呢?她第一次有了想要了解眼前这人过去的想法。但她随即又被自己这可怕的念头吓到了,难道跟他相处太久,不自觉将他当作了这本小说的主角?
呸呸呸。她摇摇头,配角而已,过眼云烟。
她想起这些年遇到过的各种角色,甚至想起了再也不可能回来的柳明决,心中突然生出一股莫名的怅惘。
宁让听着身后窸窸窣窣的料子声响,知她一定还在失眠。
于是他转过头。
重芸在他的动静中将眼睛睁大……两双倏然有点靠近的眼睛,都不由自主地朝床顶上的帷幔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