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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藤椒鸡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91章 参加拍卖 不是冤家不聚头


    牧封川说是和展宜朱谈合作, 实际上根本没有参与的意思,而是租借自己的名头给对方。


    “反正之前你估计已经用过, 就保持那样,只要你未婚夫不来烦我,想怎么说都行,若确实需要配合,也可以商量,不是太麻烦的话,我可以照做。”


    牧封川挑眉说出上面那番话。


    展宜朱面红耳赤低下头。


    偷偷做没什么,当面被戳穿,对她来说还是有些难为情, 尤其牧封川救过她,说严重点儿, 她都算恩将仇报。


    故而牧封川当提出要赤焰石,她二话不说点头同意,直接出库存中取出一块,也不怕牧封川反悔跑路。


    “就算没有这件事,只要牧道友开口, 一块赤焰石也算不得什么。”


    散修的确大多贫穷,可也要看怎样的散修, 对于展家这样历代修仙, 甚至掌管半座城的家族来说,资源也就比宗门差。


    可宗门多少弟子?展家几个人?


    因而,以一块赤焰石作为代价, 交好牧封川,是很划算的买卖。


    牧封川收下这块人头大小的赤焰石。


    既然要炼制五彩石,五种石头份量最好相等, 展宜朱说得轻巧,实际这礼还真不轻,不仅仅是价格,也是这般大小品相难得。


    所以就说嘛,我怎么会吃亏,这不,又白得一块石头,当初那块青精石,可是引得一名结丹修士宁愿得罪归元宗,也要杀人夺宝呢。


    见牧封川态度和煦,展宜朱松了口气。


    对于其他散修来说,得罪宗门还可以跑路改名,她这样的修真世家,虽享了远超普通散修的优越资源,可也愈发不敢得罪大势力。


    展家看起来传承上千年,很有些底蕴,然而如今最强的展父,也不过与牧封川境界相同,对方就是把展家灭门,怕死都无人为展家讨个公道。


    展宜朱暗自后怕,对牧封川越发殷勤小意,听他说要参加三日后的珍品阁拍卖,拿来了一份当日珍品名单。


    牧封川伸手接过,口中道:“不是说为了维持顾客的惊喜,详细情况保密?”


    “只是口头说说,哪能当真如此。”展宜朱笑道,“如果有极其珍贵的宝物,为了卖出好价钱,珍宝阁甚至会亲自往各处送请柬。”


    她指着牧封川手中的清单道:“其实牧道友若把身份宣扬出去,早就拿到这份单子了。”


    牧封川一撇嘴,怎么一个个的,都恨不得在他身上挂个牌子,写上“无妄真人之徒”六个大字。


    特权再好,也敌不过走哪儿都被人关注的烦闷。


    一目十行扫过众多宝物,旁边展宜朱还解释道:“这是计划中的安排,万一临近拍卖,又到手罕见珍宝,拍卖前或许会调整,不过压轴之宝很少变动,这次的陨星净铁,估计会被铸剑派得手……”


    牧封川心中一动,视线挪到最后一排,上面果然写着“陨星净铁”四个大字,后面又跟着一行简短介绍的小字——可用于炼制神兵的罕见灵材。


    把单子一卷,牧封川转头道:“为何说东西会落到铸剑派手里?确定他们要来?”


    展宜朱道:“既然有陨星净铁,珍宝阁肯定通知了铸剑派,以铸剑派的财力和霸道,如何肯让东西落在别人手中。”


    “那可不一定……”牧封川低声嘀咕一句。


    展宜朱没注意,还继续解释道:“其实这也算东洲默认的规矩,想在东洲做生意,肯定不能得罪五大派。所以,即便珍宝阁知道,无人敢和铸剑派竞争,拍卖的时候也只能调高底价,不好引其他敢与铸剑派作对的势力进来。”


    否则万一在拍卖会上砸场子杀人,珍宝阁又没办法报复,只能吃下闷亏,还不如舍点利益,换交好各派。


    在天极界做生意不容易,简直比上辈子最混乱的地区还难,谁让修士都自带武器,又没个法律监管。


    牧封川瞅一眼展宜朱,对方最近也有些战战兢兢,估计是反应过来,要是自己当真是那种冷酷无情的角色,一点儿谣言,说不定就会引得杀心大起,血溅展府。


    怪不得楼飞等人都说少与散修相交,实在是双方处境不同,很难平等相待。


    他一叹,主动问起展宜朱近日状况如何。


    展宜朱面露迟疑,瞧牧封川一脸友善,苦笑道:“让牧道友见笑了,不是万不得已,其实我并不愿出此下策。”


    “那名白公子很喜欢你。”


    牧封川不是瞎子,短短一面,他便看出,白玉梁待展宜朱是真心实意,展宜朱对姓白的其实也不乏好感,如此,他当真有些好奇,为何展宜朱宁愿自污名声,也要搅黄这起联姻。


    “……其实我也不明白。”展宜朱瞳孔一散,露出迷茫神色。


    她沉默良久,方道:“我不清楚自己想要什么,只是知道,不想就这样嫁给他。”


    她苦笑道:“可惜在他人看,我这种想法和疯了差不多吧。爹爹疼爱我,却也不能光明正大支持,只能让我折腾,其实我清楚,他也觉得我是一时糊涂……”


    牧封川看着她双目盈泪,其中满是自责,忍不住出声打断道:“我明白!”


    展宜朱一抬头,愕然瞪大眼。


    这有什么不理解的,牧封川心道,就是上辈子,也不知道多少只想恋爱不想结婚的男女,天极界就是少见多怪。


    说来他遇到的女性,如叶彤意与谢寂微,都是早早认清自己的目标,坚定不移朝目标前进,如展宜朱这般的常人反倒少见。


    然而人活一辈子,能在早早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并一步步争取的,终是极少数,大部分人都是浑浑噩噩、随波逐流,能如展宜朱这样清楚什么是自己不愿的,并为之付出行动抗争,已经算难得。


    就算是自己,活了两辈子,心思都偶尔因环境改变,谁又能真正心如磐石。


    牧封川脑海中闪过晏璋的身影。


    若说他能做到,似乎有谱,可从对方过去不愿收徒,后来又收下自己,可知,即便真人,也是会有转圜时候。


    送走展宜朱,瞧她好似轻松许多,牧封川也跟着松懈下来。


    他不喜欢被人当一枚定时炸弹一样对待。


    那种周围人小心翼翼,好似担心稍大力都能碰坏他的样子,令他想起上辈子家里破产、父亲跳楼时的一段时间,整个世界都变得雾蒙蒙,人也都变得扭曲又奇怪。


    三天一晃而过。


    正式拍卖从子时开始。


    修士不怕熬夜,如果说熬夜是修仙的必要条件,那么修士绝对走在正确的道路上。


    平日牧封川在珍宝阁能有个包间,等到十五这天,土豪齐聚,他如果不扯晏璋的名号,也只能在楼下普通区域分一个席位。


    牧封川想了想,还是放弃了升位的念头。


    只是坐哪儿的区别,实在没必要闹得人尽皆知——现在他与铸剑派是敌明我暗,多好的状态。


    缩在角落,看着铸剑派人大摇大摆走进门,牧封川一乐,连忙低头。


    十多位来者里,至少有一半他都面熟,以牧封川与铸剑派的关系,唯一面熟的人,也只有吉安城遇到的那一派,尤其是仇长老,居然也在。


    他悄悄用余光瞟一眼,迅速得出,此次铸剑派是两名长老带队。


    果真祖传铸剑,对材料的重视远高其他,陨星净铁需要花钱买,龟蛋可是白给,居然都不值得多遣人去?


    其实,牧封川是误会了。


    在东洲,除了真人,炼神长老就代表最高战力,一般不是极其严重,任何事情,以一长老为首便足够,多派一人,万一意见不合,反而易起争端。


    这种拍卖会并非正事,属于散心,带队的长老与仇长老是好友,见他近期心情不虞,才邀请他一起出来逛逛。


    他们也察觉了牧封川的窥探,可楼中看过来的视线太多,根本无法激起他们的警觉。


    因而,在牧封川的盯梢下,一行人若无旁人上了楼,进入雅间。


    越是身份贵重来得便越晚,当铸剑派人赶到,便意味着拍卖即将开始。


    楼顶正中天花板忽然透明,银盘般的圆月嵌在当中,撒下锦缎般的月华,照亮整个珍宝阁。


    虽然以修士手段而已,此景并不稀奇,可在知道这是开场前奏的众人眼中,依旧能引发些微喧哗,算是给接下来的拍卖暖场。


    牧封川精神大振,挺直腰杆,目光灼灼盯着前方。


    除了势在必得的陨星净铁,还有几样东西,他也正需要,希望储物环里的灵石今天够用,否则,真只能报晏璋名号打欠条了。


    拿别人的钱买礼物再送给对方,那叫啥样呢。


    第92章 天价拍卖 我知道了,你没钱


    “上品玉罗丹三十枚……”


    “九灵残卷四册……”


    “天蚕百花法衣一件……”


    随着拍卖的物品价值越来越高, 楼中气氛也逐渐火热,许多东西, 尽管牧封川并不需要,在氛围的带动下,也不免有了竞价的念头。


    还好他意志坚定,只拍下了两件确实需要的物品,一个是风眼中产生的灵珠,另一个是一味炼制养神丹的药材。


    风灵珠能够作为配饰坠在剑上,增强他剑术威力,养神丹则是牧封川而今阶段最合用的丹药。


    与初入修行之门时不同,境界高了, 嗑药上反而少了诸多忌讳,可能是, 越打基础的时候,越容不得一丝讨巧。


    这两样东西也算稀罕,归元宗内也不一定有库存,即便是有,比起花费贡献点, 牧封川也宁愿用灵石购买。


    他修为进境太快,贡献花需要用在更重要的地方, 比如更高深的剑术, 更上成的功法。


    那些术法剑诀在外面可买不来。


    被他拍下的东西并非直接送到手边,而是根据请柬上的编号,等拍卖结束, 再从珍宝阁领取。


    理论上讲,只要小心一些,无人能知晓最后东西被谁拍下, 也是为了避免有人才出大门就被杀人夺宝。


    不过,再好的防范都有漏洞,展宜朱告诉他,展家就曾在城中处理过不止一起因拍卖品导致的凶杀案。


    财帛动人心,怪不得铸剑派都要派炼神长老前来。


    夜半已过,皎月西斜,楼顶透过的月光逐渐黯淡,楼阁中四处点缀的明珠亮起,把会场照得一片璀璨。


    当一块两个拳头大小,银白中透着一丝灰青的石块被放到中央,场中光线都好似黯淡了一瞬,所有目光都被这块石头吸引。


    主持拍卖的修士环视一圈,露出一丝自得表情,介绍道:“陨星净铁,最适合打造兵器的材料,就算诸位有用惯的法宝,把这块净铁炼化进去,也能极大提高法宝品质……”


    为了强调压轴品的珍贵,珍宝阁准备的台词简直又臭又长,可是没人在乎。


    所有目光注视着这块平平无奇的石头,恨不得能用眼睛将它融化。


    牧封川听着周围沉重起来的呼吸,可以确定,真正拿到拍卖单的,依旧是少数,至少,坐在大厅中的修士没几位能办到。


    不过,他们不清楚今日有陨星净铁,却很清楚陨星净铁的珍贵,说得好理解一点,这东西就像游戏中的精炼石,砸上去就能升级,还没有失败几率,简直是修者最爱。


    可惜,这样的宝物,早在现世前,珍宝阁就为它选好了主人。


    今天的一场戏,只是为了让他们的招牌更加闪亮。


    牧封川睨过周围被蒙在鼓中的配角,心中感叹,世间又有多少这样的事情,你以为有争取的机会,其实却是为了让别人的荣耀更光鲜。


    在铸剑派写好的剧本中,他们这些人都属于气氛组吧。


    然而,自己这个气氛组偏偏要插个足,不知道到时候铸剑派会不会气得跳脚。


    主持终于说完介绍。


    经过漫长的废话,绝大部分修士也冷静下来,明白这种宝物不是他们能肖想的,只以旁观者心态惋惜错失宝物。


    陨星净铁并非天极界本土材料,而是不知从何破界飞来,因此,能遇见一块,当真是看运气,就算在场大部分人的法宝,都没资格用上这块石头,也不妨碍他们垂涎渴望。


    剩下少部分人,正左顾右盼,打量谁会是这场竞争中的主要对手,理所当然,铸剑派所处那间包厢获得最多的目光。


    看来也不是人人都卖铸剑派面子嘛。


    牧封川唇瓣一弯,迅速把几名跃跃欲试者形象收入眼底,其中九成都是结丹修士,与他境界相同,只有一人他看不穿,应该是炼神散修。


    和宗门长老比起来,散修里面出一个炼神还虚境界的存在更加难得,尤其是独行侠,往往心狠手辣、无所顾忌,连有宗门作为靠山的长老,也不敢轻易得罪这些亡命之徒。


    他们或许不怕,可若对方铁了心躲在外面专杀外出弟子,就算还有真人可以出手,也格外令人头大。


    然而,想一个人修到炼神,委实艰难了些,同时,他们要想在豪气上赢过宗门长老,也几乎不可能。


    所以现在来看,还是铸剑派赢面最大。


    主持拍卖的修士视线在众人面上巡视一圈,十分满意陨星净铁带来的效果,他一拍手,终于发起开始信号。


    “陨星净铁一块,重三百四十三斤七两,起拍价,三百万灵石,每次加价不得少于一万。”


    霎时,阁内空气都稀薄了,众人纷纷倒吸一口凉气,形成海浪般重叠的声潮。


    对于大部分修士而言,三百万灵石,简直是一辈子也见不到的数量。


    有人呆怔,就有人出手。


    台中两米高的玉璧上,眨眼闪了数次,上面的价格已经变成三百三十,证明还是有人拿得出这些钱来。


    牧封川握着自己的请柬,目光闪烁。


    他在等,等最后只剩铸剑派,那才是自己登场的时候。


    不过,三百万,啧啧,看样子最少都会突破五百万,也不知道铸剑派心理价位是多少,陨星净铁再珍贵,无非是强化法宝,法宝还是需要修士使用,三百万灵石,收买一位炼神打手都几乎足够了。


    牧封川浑身上下的灵石加起来,也才两三百万,这还包括之前七寸缠丝木换来的一百万,如果纯灵石付账,他肯定是不够的。


    还好珍宝阁也接受以物易物,他把储物环里面的杂物理一理、卖一卖,应该能凑出个五百万来。


    不知道他促成吉安城投靠归元宗有没有奖励,如果没有,他便当真要一贫如洗,回到拜师前的状态了。


    不,不对,他还有飞绿,怎么也比那时候强。


    就在牧封川为自己的荷包悲伤时,玉璧上的价格终于突破了四百万,从这时开始,价格攀升逐渐乏力,变动频率也放缓。


    由此可见,珍宝阁对客户的经济状况很清楚,留下的加价空间不大。


    毕竟他们清楚,东西多半是铸剑派的,如果定低了,其他人加两次,觉得争不过铸剑派,直接放弃,他们岂不是吃亏。


    要是再定高一点儿,铸剑派或许会买单,可若没第二个人出手,场面未免冷清,与压轴不符。


    如今刚刚好。


    能拍出四百多万,比今日除陨星净铁外,所有宝物加起来的价格还高。


    在场之人看着玉璧上的数字已经是出神状态,价格虽偶尔还会跳动,可谁都能看出,其中一方已是强弩之末。


    每次毫不犹豫跟上的肯定是铸剑派,另一个买主不知是谁,从出价间隔与加价幅度看,对方内心正在激烈挣扎,或许他也知道,自己拍下几率不高,却因为某种原因不想放弃。


    算了,让我来帮他一把。


    牧封川两眼眯起,此刻价格来到了四百二十七万,每次都是一万一万在加,他手指在请柬一划,隐晦的灵力波动闪过,前方玉璧顿时换了数字。


    “四百二十八……不、四百五!四百五十万!”


    缓慢的折磨中忽然来了一个大浪,打得主持拍卖的修士一惊,尖着嗓子喊出破音。


    其他本来正捏一把汗旁观的修士也是一震,瞪着玉璧上的数字,只觉得做梦一般,这还是他们珍惜的灵石,而不是普通石头吗!


    牧封川凶猛的加价也震慑了另外两个竞争对手,其中不明身份的那位果断退出,留下依旧执着加一的铸剑派。


    加一加一加一,你以为是在点鼠标啊,牧封川眼都不眨,几下把价格拉上五百万,势要表现出自己的必得之心。


    大不了他再想其他办法凑凑,找展家借也是可以的嘛。


    然而,他以为会和铸剑派你来我往大战三百回合,却不料,当价格突破五百万,楼上房门砰得推开,他的老熟人仇长老脸色黑如锅底,从房间大步跨出。


    仇长老低头环视一圈,想来是觉得能拿出五百万灵石的人,必不会坐在下面。


    他视线落到楼上一处紧闭的雅间,沉声道:“何人加价,不如出来与我铸剑派商谈一番!”


    楼中顿时一片肃静,牧封川微微张嘴,看来五百万便是铸剑派的心理价位。


    早说嘛,早说他直接上五百万!


    几间包厢无人开门,但摄于铸剑派威名,纷纷出言表示不是自己在与铸剑派竞争。


    仇长老一怔,继而冷笑低下头,道:“好啊!原来竟然有人敢耍着铸剑派玩!你们珍宝阁拍卖,只看敢不敢喊价,就不查能不能拿出灵石来吗!”


    他一拍栏杆,灵波扩散,众人心头一震,皆纷纷左摇右看。


    的确,按常理来说,没有人敢随意报价捣乱,可五百万灵石啊,当真是他们这些下面的人能有的?


    不提还罢,这般一说,众人居然都认为铸剑派发怒有理,连珍宝阁人都脸色发白,渗出汗来。


    如果是有人捣乱,不光铸剑派吃了亏,珍宝阁也要担责任啊!


    只是,主持拍卖的修士嘴唇哆嗦着道:“阁主定的规矩,不可私自探查报价者身份……”


    “那就让我们铸剑派被一个骗子摆弄!”仇长老怒发冲冠。


    他怒吼道:“谁敢玩弄我铸剑派,现在站出来,还能留你一条贱命赎罪,否则定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若是对方真拿得出五百万呢?”


    “怎么可——”


    牧封川缓缓从角落站起,走到台前,仰头正对上下望的仇长老,莞尔一笑。


    他道:“不好意思,我的确拿得出来,不过看样子,你倒是或许没这五百万。”


    第93章 估算身家 谁才是真有钱


    “是你你!!!”


    仇长老身子猛然前倾, 好似要将牧封川那张脸看得更清楚些,然而他却忘了, 自己是站在围栏边,大意之下,整个人顿时倒栽葱从二楼摔下来。


    眼睁睁见一位数百岁高龄老人被自己吓得跳楼的牧封川:“……倒也不必……”


    仇长老利索从地上爬起,牧封川闭上嘴。


    看样子,别说二楼,就是十楼,受伤的也多半是地板而不是老人的骨头。


    当着一堆人的面丢了这样大脸,仇长老脸色好似十年未曾洗过的锅底,新仇旧恨, 他怒视牧封川,双目赤红, 一抬手,长剑现身于前:“还敢跑我跟前,明年的今天就是你——”


    “我喊师尊了。”


    牧封川淡淡一句话,眼看仇长老好似一只被锁喉的鸭子,脸色由黑转红, 又由红转黑,最后就像做坏了的东坡肉, 泛出令人心悸的焦苦色。


    原本坐在他们中间的修士纷纷起身避让, 瞬间退到安全吃瓜距离。


    瞧他们两眼发光的模样,脑中想必已经不知演了多少两人恩怨情仇,也就担心铸剑派报复, 才勉强克制和身旁之人交头接耳的冲动。


    一个结丹修士敢挑衅炼神长老,结果境界高的,反而想动手又不敢动手, 真是平生难见之奇景。


    仇长老被牧封川决杀的一句话顶得下不来台,面目狰狞,咬牙切齿,以神情和动作展现着自己激烈挣扎的内心。


    牧封川巍然不动,从容至极,将两人的对峙演成了一场生动的默剧。


    打破这场僵局的,是第二个从楼上落下的身影。


    不过这一次,不是摔下来。


    翩然飘落的修士表情冷肃,按住仇长老肩膀,沉声道:“你就是牧封川?仗势欺人,不敬前辈,这就是你师门的教养!”


    牧封川听到周围传来哗然之声,隐约有人在为身边之人解释他的身份。


    他不禁嗤笑一声,抬手拍了两下,道:“好一个恶狗先告状,我就不明白,铸剑派与我非亲非故,为何总要我敬重你们。即便确实该敬老,敬的也该是品德,不是年纪,否则大家都应该把万年王八供起来,那东西才活得长呢。”


    见对方勃然变色,牧封川连忙抢先一步,以他的吵架经验看,别管有没有理,只要让对方的话说不出来,就能赢。


    故而他急换一口气,嘴皮飞快翕动。


    “在场的都是证人,大家也长了眼睛,我一没动手,二没叫骂,从头到尾都是他在挑事。无端怀疑我恶意抬价就算了,还威胁其他客人,这是珍宝阁的地盘,人家开门做生意,你们铸剑派出不去灵石也不算,还想强买不成。”


    “到底谁才是仗势欺人?公道自在人心!”


    牧封川一番疾言厉色,周围目光瞬间汇聚到铸剑派两人身上。


    新出现的长老第一次领教他嘴上功夫,没有准备,嘴巴开开合合,好似缺水的金鱼,尤其那些散修的眼神,更让他胸腔憋起一团火,几乎把脑子都要焚烧殆尽。


    就这点儿本事,还想口头上压住他,牧封川满眼不屑,一看就是没怎么和人吵过架,还不如他在网上遇到的那些杠精。


    “吴师兄。”忽而,仇长老脸色一变,尖声叫着,一把按住身旁之人的手。


    牧封川神情一凝,后退一步,眼中浮起一丝戒备,道:“堂堂名门正派,不会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弄鬼吧。”


    被称做吴师兄的铸剑派长老脸色一沉,他瞅一眼牧封川,眼中七分厌憎三分忌惮,刚刚欲抬的手松懈下去。


    牧封川拍了拍胸,舒气道:“还好还好,君子动口不动手,我可打不赢你们两个,你们真出手,我就只能求援,如此实在对不住今天的东道主了。”


    他瞥一眼那名还站在拍卖台上的修士,对方表情僵硬,从两名长老现身开始,几乎缩成鹌鹑。


    牧封川此眼,估计被他误以为要胁迫珍宝阁插手,脸色公式化的笑容都挂不住,显出龟裂痕迹。


    仇长老与吴长老眼眸一沉,他们是知道真相的人,自然不会误以为牧封川是求援珍宝阁,而是威胁他们,一旦动手,无妄真人便会现身。


    两名长老一起,便能在无妄真人的分神面前多些颜面吗?


    怎么可能!


    吴长老视线落到拍卖台的修士身上,在对方欲哭无泪的表情中,恶狠狠道:“好!我们就给珍宝阁一个面子!”


    顿时,负责拍卖的修士长舒一口气,眼中隐隐浮现一丝感激。


    牧封川莞尔一笑。


    这一局,是他与铸剑派心照不宣同时给对方递了梯子,否则继续下去,实在不好收场。


    吴长老不想直面晏璋,牧封川难道就想当着这么多人面和他干一架?这次又没有好处可拿,委实不值当。


    珍宝阁不明内情,在上面端坐的阁主见火气平息,终于走下来,笑着朝两边拱手一礼,道:“三位瞧得起我傅金,是给我傅金面子,今日拍卖结束,三位可在我的宝库中任选一件,当我给道友的见面礼。”


    牧封川上下瞧了两眼这位珍宝阁主人,心下诧异,对方简直是他见过的最不像修士的修士,浑身上下珠光宝气,几乎连灵光都掩了去。


    伸手不打笑脸人,无论是牧封川,还是仇、吴二位长老,都客气回礼,口称不必。


    说来,明明是遇到恶客,险些遭遇无妄之灾,傅金还能满脸和气,牧封川不禁喟叹,怪不得珍宝阁生意能蒸蒸日上,想来对方拿得清,在修真界做生意,最重要的不是赚多少灵石,而是别得罪某些人。


    和上辈子只敢打差评的顾客不同,这个世界,客户是真能拆家杀人的。


    有傅金周旋,原本凝滞的气氛圆融许多。


    牧封川不清楚,铸剑派两人是真忘还是装忘,反正都没有再提刚才的口角。


    不过,陨星净铁还在台上,无论怎样打圆场,这件物品的归属都是绕不开的话题。


    牧封川眼眸一眯,蓦然道:“傅阁主,既然误会解除,时候也不早了,不如继续拍卖,也免得耽搁诸多同道等在这儿。”


    霎时间,阁中空气好似抽干,所有人神经一紧,看向笑眯眯的珍宝阁主人。


    五百万灵石的买卖,甚至或许会更高,哪怕灵石不落到自己手里,单看着,那种激动的心情也无法言喻,尤其其中还涉及铸剑派与归元宗之争。


    牧封川好似没发现忽然灼热起来的目光,对两名铸剑派长老道:“二位之前怀疑我的财力,而今,我也只有拍下这块陨星净铁,证明自己并非空口白话。不过,二位当真势在必得的话,想来也不怕我一个小小晚辈倾其身家,若我谦让,还显得不尊重二位,是吧。”


    吴长老和仇长老面部肌肉一僵。


    牧封川一双迷离的桃花眼,在璀璨明珠下笑得熠熠生辉,然看着二人眼里,却怎么看怎么招人厌。


    仇长老既然在报价五百万时走出,证明这个价格已经逼近他的心理价位,他们是替铸剑派来买东西,即便身家或许不止五百万,可谁愿意往公中贴钱?


    珍宝阁主人也是一顿,转向牧封川,笑着道:“牧道友对陨星净铁也感兴趣?不如——”


    “阁主办拍卖会,自是价高者得,对吧!”牧封川悍然打断对方的话。


    铸剑派两位炼神长老,自己这边就他一位结丹修士,如果协商解决,肯定是他退让,但凭什么?


    牧封川就算拿不到这块陨星净铁,也要把该尽的力尽了,别指望他主动退出。


    傅金脸色微变。


    铸剑派他得罪不起,可牧封川的身份同样是个麻烦,这样棘手的场面,就算能赚大钱,也实在令他高兴不起来。


    可惜,他说服不了牧封川,莫非便能说服铸剑派?


    珍宝阁阁主苦笑一声,只得给铸剑派两位拱手赔礼道:“二位可有其他意见?牧道友所言,也是应当。”


    言下之意,别为难他,他就是个做生意的,管不了你们这样有背景的狠人。


    仇长老与吴长老面面相觑,满脸阴沉。


    最后,吴长老一颔首,冷声道:“没问题,可牧贤侄年轻气盛,不懂行情,要是胡乱报价怎么办?莫非我们也要为此承担这些损失?”


    拍卖本就没有标准价格,哪谈得上损失……牧封川话咽回口中,扯起两边嘴角,道:“那你想如何?”


    吴长老视线落到他身上,恨恨道:“我要你现在就拿出身上所有东西,全部估价,之后拍卖,不可报价超过身家!”


    牧封川眼眸一冷,嗤笑道:“好啊,不过,你也一样!”


    两人相互对视,一阵火光闪耀。


    第94章 无价之宝 谁有我的宝物珍贵


    以常理论, 牧封川身家再如何丰富,也敌不过一名真正积累多年的炼神长老。


    事实也是如此。


    牧封川提出条件后, 吴长老同意,一行人在珍宝阁阁主带领下上楼,来到他的雅间。


    牧封川与吴长老相对而坐,面前各放一张桌子,珍宝阁阁主站在中间,负责给他们计算出储物环中掏出的物品价值。


    吴长老和仇长老面带三分不屑、三分傲气,还有四分志在必得,哪怕牧封川只与他们一人比,他们也丝毫不觉得会输。


    只要算出牧封川的身家, 他们再在上面多出一万灵石,陨星净铁便会落到二人手中, 唯一疑虑的是,牧封川当真身怀巨款,那样一来,即便有了上限,铸剑派也要大出血。


    不过, 一个刚刚结丹的小辈,能有多少身家?


    无妄真人便再如何宠他, 还能把归元宗搬给它不成?


    两人也是大宗出身, 推己及人,自觉牧封川之前五百万灵石的报价,都是虚张声势。


    牧封川一心一意掏东西, 半点儿不在意对方递过来的目光,他手脚麻利,做事痛快, 除了某些不适合在他人眼中暴露的物品,其他全部拿了出来,满满一桌都放不下,包括数十枚圆滚滚的龟蛋。


    对面仇长老瞅见龟蛋,眼珠发绿,这就是对他的无情嘲讽,当即气血上头,差点儿脑梗。


    吴长老察觉仇长老气息浮动,一瞧他目之所望,心里了然,也跟着眼中燃起小火苗。


    要是没有牧封川插手,这些东西都是铸剑派的,结果现在被牧封川用来跟铸剑派打擂台,简直肺都要气炸!


    牧封川眨了眨眼,伸手才龟蛋中取出一枚,在桌面一磕,蛋壳扑扑落下,露出蛋白,被牧封川大咬一口。


    他咽下口中的蛋,歪了歪头道:“这东西吃多了也腻,真的。”


    顿时,两道目光比刚才灼热百倍,仇长老大声怒斥道:“得了便宜还卖乖,迟早让你死在我手中!”


    “好。”牧封川一昂首,朗声道,“我记住了,待会儿就告诉师尊,若我出事,直接找仇长老,如您这般敢放话的人,想来更敢做!”


    “我——”


    仇长老一下急红了眼。


    旁边吴长老立刻喝道:“小子,你言行无忌,不知道得罪多少人,就是死了,又与我仇师弟何干?你别想把命耐我们头上,就是真出事,无妄真人找上门,我们铸剑派也是有真人的!”


    “哦。”牧封川一哂,淡淡扫过二人,要是真不怕,怎么声气都虚了。


    他笑道:“反正我那时也死了,只把这句话告诉师尊,他找不找你们麻烦,我可管不着。”


    牧封川说得轻松,对面两人却立刻一脸惨然,好似看到无妄真人提剑上门的未来,怎一个冤枉了得。


    啧啧啧,看来晏璋在其他门派名声真不太好,估计不是能以理说服的那种。


    两边斗嘴的功夫,珍宝阁阁主已经迅速算完牧封川的账。


    他抹一把额头细汗,笑道:“牧道友这边估价五百七十三万灵石,可有要加的东西?”


    牧封川一扫,见他一脸恨不得逃离房间的模样,也跟着一笑,道:“劳烦阁主了,暂时没有,还请给对面吴长老算一算。”


    珍宝阁阁主含笑点头,至于心里如何想,看他堂堂炼神期,都要不停擦汗,便知这间房内的谈话如何令他恨不得立刻远遁。


    吴长老听了牧封川这头总价,一声冷哼,道:“既然如此,我出五百七十四万,你小子快滚,别想出了事赖我们!”


    他脸上闪过一丝肉疼之色,可以看出,虽然拿下陨星净铁,这份价格也超过了他之前的预期。


    牧封川竖起一只手,道:“慢,之前说好,你也要算,莫不是吴长老没那么多灵石,打算糊弄过去。”


    “我怎会没有!”吴长老一拍桌,手一挥,立刻拿出五百七十四万灵石,晶莹闪亮的灵石山几乎塞满整间屋子,连明珠亦在此灵光中黯淡几分。


    牧封川被刺得眼睛一眯,下意识侧脸避让。


    吴长老见之大笑,好似觉得他已经认输。


    珍宝阁阁主灵识一点,看向牧封川,迟疑道:“牧道友,吴长老这里的确是五百七十四万灵石,你……”


    牧封川不答,视线从灵石堆挪到吴长老身上,又从他看向仇长老,道:“这里面的五百万,应当就是铸剑派给的拍卖资金吧,剩下七十四万,铸剑派给你们报销吗?”


    立时,对面二人面容扭曲。


    牧封川微微颔首,懂了,自己出钱,那就是说,他们不可能贴太多进去。


    仇长老闻言一哼,道:“还废话什么,你既然拿不出灵石,就滚回归元宗!”


    “没错。”吴长老冷然对珍宝阁阁主道,“将陨星净铁拿来,除了这小子,下面应当也没人再敢和我铸剑派过不去。”


    这话说得硬气,可惜,看着面前一地灵石,实在品不出该有的底气。


    牧封川摇了摇头,喊住准备离开的珍宝阁阁主:“等等。”


    “你想反悔?”对面吴长老立即高呼。


    牧封川缓缓掏出一个绿色木偶,无辜道:“我是还有一件东西,之前没拿出来。”


    说完,他收起其他物品,把木偶搁在桌上。


    三道目光疑惑望了过来。


    仇长老虽见到过晏璋分神,可那时晏璋是脱离木偶,所以他也没第一时间认出,这便是寄托分神之物。


    珍宝阁阁主正要伸手,牧封川下意识一拦,见对方眼露疑惑,他轻咳一声,道:“看看就行,别碰,我是为你好,真的。”


    珍宝阁阁主神情一凝。


    吴长老和仇长老本欲嘲讽两句,可瞧见那尊木偶与晏璋全然一样的面貌,硬生生把话吞入口中。


    没一盏茶功夫,珍宝阁阁主脸色大变,抖着手中,抬眸对牧封川道:“牧、牧道友,若我没瞧错,这人偶是七寸缠丝木所雕!”


    牧封川当即眼露赞许,缓缓点头。


    术业有专攻,在识宝方面,这位阁主的确是个能手。


    吴长老闻言,蹙眉道:“就算是七寸缠丝木,再贵重也、仇师弟,你拉我作甚?”


    他一时没反应过来,仇长老却是立刻从七寸缠丝木的作用明白了木偶的真正含义,他脸色变得惨白,指着牧封川,哆嗦道:“你、你胆大妄为、欺师灭祖!”


    牧封川一摸鼻尖,心虚咳嗽一下,粗声粗气道:“别管我怎么样,说好是身上所有东西,这件物品自然也算!如何,阁主估个价吧。”


    他垂眸看向珍宝阁阁主。


    珍宝阁阁主是个聪明人,基本没见过晏璋,也从各种线索中推断出缠丝木里寄托的分神身份,他咽一口唾沫,满眼惊恐,瞧牧封川的眼神简直和看神仙差不多。


    有这么夸张吗,我又不是真将他卖了,估个价而已,顶多暂时把他抵押在珍宝阁,再凑钱来赎。


    话说晏璋应该也没有被赎的经历,说不定他找知道了,也会觉得有趣?


    牧封川心里打鼓,面上却一派从容,他敲了敲桌边,高声道:“快点儿估价,我赶时间,只要这次吴长老还能拿出比我更高的价,我心服口服。”


    吴长老一脸惨绿。


    珍宝阁阁主也好不了多少。


    在牧封川的逼迫下,他哆嗦着擦了擦额头的汗,支吾道:“这、这,恕我直言,此物无价,吴长老您……”


    他瞅向吴长老,吴长老一声冷哼,收回灵石,拍桌怒吼:“如此不敬真人,我等着看你被逐出师门,到时下场如何!”


    说完,拉着仇长老,怒气冲冲拂袖而去。


    牧封川一叹,道:“想不到他还会关心我,早知我就不那样气他了,您说,是吧。”


    珍宝阁阁主挤出一丝笑,张不开口。


    拍卖结束,牧封川以卖师求灵石取胜,吴长老虽然脾气坏,却是个好人,没有拿出更多东西抬价,让牧封川以五百七十五万的价格将陨星净铁拍走。


    其实,看珍宝阁阁主的模样,简直恨不得直接给牧封川底价,不过牧封川不想占这个便宜,坚持按规矩来。


    当然,虽然在买价上不含糊,但对于阁主说不需要物品抵押,可以让他先取走东西,事后再送灵石过来的提议,牧封川欣然接受。


    获得陨星净铁,离开珍宝阁,月落日升,转眼就到了牧封川固定联络晏璋的时辰。


    自从三天前找过对方一次,晏璋那边再没有只呼不应的情况,哪怕简短,却也会露面说上两句。


    牧封川趁此机会,掏出陨星净铁,一脸献宝模样道:“瞧,师尊,我给你买了一件礼物。”


    晏璋一愣。


    牧封川道:“本来想等回归元宗见面了,再亲手给您,不过这是从铸剑派手上抢来,他们肯定不会保密,所以现在就先告诉您一声。”


    他嘟囔着抱怨道:“铸剑派当真霸道,好似天下所有材料都是他们的,金棠派也是,不就一把仙剑,说道您好像没有剑一样……”


    其实,晏璋的无妄剑的确不算名剑,只是因为在他手中,才有偌大威名。


    东洲最好的剑在金棠派,最会铸剑的人在铸剑派,偏偏这两派都和归元宗不睦。


    牧封川没办法弄来一把极品灵剑,但他可以帮无妄剑精炼成顶级灵剑。


    他目光灼灼道:“我想来想去,师尊也没什么需要的,只有陨星净铁还算有用,等我收集更多陨星净铁,一定让您的无妄剑成为东洲第一剑!”


    晏璋听他掷地有声的承诺,心脏一软,好似有一道无形屏障被撞得粉碎。


    第95章 傻得冒泡 徒儿没我可怎么办


    “怎会……忽然有这种念头。”晏璋哑声问道。


    他凝视牧封川, 心脏好似被一只大手搓揉,从未体会过的酸软苦涩在胸口蔓延。


    这种感觉难受极了, 却又不是那样令他恨不得立刻拔剑,令罪魁祸首消失的痛苦,而是像在漫天冰雪中见到一汪温泉,明知下水后再没有机会上来,却又无法抗拒那样诱惑的苦痛。


    他明明应该训斥牧封川,让他把精力花在提升自己的实力上,如果当真认为无妄剑需要精炼,五百年里,即便陨星净铁再珍贵, 晏璋也不是没办法拿到手。


    然而,他并非那样传统印象中爱剑成痴的剑修。


    他成为剑修, 与其说选择剑道,不如说是觉得剑道最适合自己,最能帮助他攀上渴望的天梯,所以才有了无妄剑的声名赫赫。


    由此,晏璋对成为所谓第一剑修并不在意, 他真正想要得到的、一直渴望的,唯有一件事, 也唯有这件事, 是他最想要的礼物。


    然而,他张了张嘴,说不出半点儿该说的话。


    牧封川嘿嘿笑道:“也是凑巧, 刚好遇见。您之前不是总担心我,正好,等我成为东洲第一剑修的的弟子, 看谁还敢惹我。”


    他一昂头,将狐假虎威的样子做了个十足,若是不了解情况的,或许还会当真以为他是那种仗势欺人的二世祖。


    然实际上,之前晏璋多次让他以自己名号行事,牧封川都坚定拒绝,所以这个理由根本立不住。


    况且,陨星净铁对晏璋是锦上添花,若换成等价资源,却足够牧封川修行至炼神。


    是帮别人强大,还增加自己的实力,任何一个有脑子的修士都能算清楚。


    晏璋粗粗估算,虽不知自己差点儿被抵押,却也能猜到,牧封川现在定然已经两袖清风。


    如此心意……他闭了闭眼,实在说不出那些违心之言。


    如果早一些,在对方结丹前,他能及时醒悟,抽身而出,教出一个逆徒……也不会有而今两难之境吧。


    晏璋不说话,牧封川便默认他感动到哽咽,不好意思开口。


    他笑着拍胸道:“俗话说得好,一切恐惧都源于火力不足,师尊您放心,只要您无人能敌,就算我被欺负了,不也能找您帮我报仇。”


    晏璋嘴唇蠕动,想说,那要是欺负你的是我呢,谁能替你讨回公道?


    以全部身家资敌,他瞎了眼,这个徒弟一点儿都不聪明,简直傻透了!


    晏璋心里又恨又爱。


    此刻他全然忘了,刚从梦境中看到“牧封川”时,对方的天生反骨、冷漠桀骜是如何令他厌恶。


    而今他看着眼前笑得灿烂的弟子,觉得牧封川很需要一点儿不那么光伟正的教育,连那双以往透着狡黠的狐狸眼,此时都是傻气直冒,随意哪个都能将这个傻徒弟吃干抹净,骨头渣都不剩。


    想到牧封川可能被骗得尸骨无存,晏璋一个激灵,倏然道:“以后,只要本尊那边无事,主意识都会留在分神。”


    “啊?”牧封川一呆,念头一转,道,“师尊担心铸剑派会暗地报复?”


    不至于吧,他们可是知道自己有随身真人的,还是说会故意跑晏璋面前告状,说自己险些抵押分神?


    那就更不能让晏璋时刻苏醒了。


    牧封川忙道:“师尊您那边才是真正凶险,我马上就回宗门,用不着着重看护。”


    然晏璋打定主意,任牧封川苦口婆心劝说,也不愿改口,只言愁极岛之事已经快要完结,自己就算分心在此,也不碍事。


    最后,牧封川只能妥协。


    至于晏璋说他太傻,担心他糊弄,被牧封川视作晏璋在愁极岛惨遭魔修欺骗后产生了心理阴影。


    否则实在不能解释,为何去了一趟愁极岛后,他师尊就跟守财的巨龙一样,总认为别人都要害他徒弟。


    原来这被害妄想症,也不光会在自己身上犯,还能替别人得。


    牧封川感叹着,寻到展宜朱,言自己近日就要离开展白城,看在她那块赤焰石的份上,若有还需要配合的地方,可尽管开口。


    此事说来他也有些心虚,单单放任自己成为谣言中的一员,显然是不值一块人头大的赤焰石,不过晏璋病情严重,牧封川担心自己长时间在外逗留,拖累他在愁极岛那边的处境,也只能改变计划,尽快回宗。


    展宜朱听闻,脸色一变,她想了良久,道:“不知牧道友能否带我一起离开?”


    牧封川瞧见她眼中破釜沉舟般的决心,一时福至心灵,惊叫道:“你是想和我私奔!不对,呸,是假装和我私奔!”


    展宜朱两颊一红,继而瞬间血色褪去,她咬住下唇,恳求道:“我只求与牧道友同行一段,待离城百里,便自行离去。”


    牧封川脸色一沉,蹙眉道:“你这般不留后路,万一在外遇险,要令尊如何接受。”


    再说,要真出事,他还不得跑归元宗找我,那我岂不成了负心汉?


    牧封川大感头痛,早知如此,还不如花灵石买更方便,要不是外面没卖的……果真,免费的才是最贵的。


    展宜朱的要求,牧封川是无论如何也不能答应,他愿意成为绯闻一员,但参演如此劲爆的剧情还是算了。


    他不禁好奇:“如果只是想悔婚,有必要弄这么麻烦?城内就没有能与你配合的修士?”


    “我、牧道友,若不是城内实在找不到合适人选,我又怎会把主意打你头上。”展宜朱泄气一叹,道,“展家与白家数代联姻,就算我不愿嫁,也不能破坏展白两家关系,况且,我也不想伤害白大哥……”


    在她愁眉苦脸的叙述中,牧封川总算明白,为了最大限度降低她悔婚带来的影响,展宜朱需要一个身份修为都比白玉梁高的对象,光这一点,在展白城就不那么好找。


    然后,这个人必须让展白两家都有所忌惮,免得反而害了对方。


    最后,最好能给展家一点儿虚假的庇护,弥补不能与白家联姻造成的利益损失。


    “说来说去,你是想一力承担所有,那你考虑过后果没有?”


    牧封川听完,眉头拧得更紧,他欣赏对方的勇气,但并不认可展宜朱的选择,或许在她看,一切是因她任性,所以她要负担全部,可既然联姻是为了展家,解除联姻带来的后果自然也该展家承担一部分。


    “我认为你应该和令尊公开布诚,听听他的想法。”牧封川建议道。


    展宜朱一惊,忙摆手道:“我爹不会同意的,他一直很喜欢白大哥,甚至把白大哥当半个儿子。”


    “他是半个儿子,你还是亲女儿呢,再说,你若真想施行计划,也最好与令尊通气,得到他的配合。”


    牧封川意志坚决,没有人家父亲的同意,他肯定不能随意拐走别人女儿,尤其他还无法保证展宜朱在外安全,除非对方随他回归元宗。


    可他们又不是真道侣,展宜朱如何能长久留在他身边?


    在牧封川的坚持下,展宜朱满脸踌躇,转身离去,想来她要考虑些时候才能下定决心。


    牧封川关上房门,原本一脸严肃的表情瞬间崩塌,他一把从袖中掏出木偶,疯狂搓了几下胳膊。


    “师尊你挠我干嘛,刚才我差点儿笑出来,那种情况,真笑了可怎么收场!”


    小小木偶冷哼一声,道:“你还想收场?真预备带她回归元宗?”


    牧封川瞧他满脸不高兴的模样便是一乐。


    他略一思忖,道:“其实带她回去也无妨,前提是展父清楚内情,等她在归元宗附近住个十年八年,再回展白城,想必事情也都过去,激不起多少风浪。”


    晏璋闻言脸越发黑沉。


    牧封川忍不住揶揄道:“师尊,不然还是让我给上层漆吧,您瞧瞧镜子,墨绿墨绿,中毒似的,怕我以后见到本尊都不习惯。”


    晏璋深深吸了口气,给自己打气,很好,他需要的就是这样的逆徒,他应该高兴,应该高兴……高兴、高兴个屁!


    他冷声道:“我不许!我徒儿,凭什么要压上自己的名声帮她,之前谣言就算了,带她走,绝对不行!”


    他疾言厉色,配合浑身气势,如果不是只有半个巴掌大,想必相当骇人。


    然而,牧封川连本尊这样含怒的模样都能适应,更别说缩小版。


    他轻咳一声,强忍动手动脚的冲动,提醒道:“不是白帮忙,给了好大一块赤焰石呢。”


    晏璋立即一个瞪视,区区赤焰石就把自己卖了,他狠狠磨牙,再次确定自己的担忧十分有道理。


    之前自己是怎么觉得牧封川聪慧机灵?


    分明傻得冒泡!


    牧封川瞧晏璋一脸活泼,手心发痒,忙将头转到一边,道:“师尊您就别管了,这些都是小事,您要不喜欢,我不带她上无妄峰就是。”


    好啊!你还想带她去无妄峰!


    晏璋气得头昏脑涨,也不知是不是木偶太小,分神挤在里面,脑容量惨遭压缩,他一下从桌上蹦起,跳到牧封川衣领。


    牧封川脖子一痒,下意识一巴掌拍了上去。


    “嗷哦!”


    经过炼制的木偶格外坚硬,哪怕牧封川肉身几经淬炼,也被自己这一下坑得不轻。


    他连忙弹开木偶,拉下衣领,看着上面迅速浮现出几点红中带紫的印记,在一片无暇的肌肤上,格外刺目。


    原本正要因被弹而发怒的晏璋也瞧见那几处伤痕,心中一虚。


    他别过脸,蓦的又飞快扭头,将那片被自己压出的伤痕收入眼帘,不禁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最上面那一块,似乎就是用头部压出来,那里没有布料遮挡,他整个脸都与皮肤接触,明明木偶没有温度,他却似乎摸到了人的体温。


    或许不是错觉,是另外一个人的温度。


    第96章 封建迷信 错的是卦不是命


    翌日, 展宜朱那边毫无动静,牧封川心知她大概还在犹豫。


    虽说口头表示要尽早返宗, 然实际上,牧封川已经没那么着急——主要是晏璋忽然改了态度,说本尊那边有事,没空时刻守着他,让他还是和以往一样,有事喊人。


    如此一来,返宗的最大动力失去,牧封川顿时觉得,还是外面的空气更香甜, 充满自由的气息。


    展白城逛得差不多,在脑海一勾地图, 牧封川忽而心中一动,朝东南望去。


    说来,吉安城是在归元宗正南,再往南,则是已经打过好几次交道的铸剑派, 而归元宗与铸剑派之间往东,正是他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指玄派。


    对于这样一个修真界赫赫有名的神棍门派, 牧封川其实相当感兴趣, 只可惜,还没等他拜入归元宗,指玄派便已封山, 不见外人。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在指玄派范围内定居的修士, 应该都有一两手掐算本事吧。”


    牧封川摸着自己光滑的下巴,脑海中浮现出算无遗策的诸葛丞相。


    和传统形象中是个道士都能掐会算不一样,天极界修士分工明确,除绝大部分修士都会习一二剑术,再没有其他称得上公共的技能。


    测算天机,在天极界属于限定版稀有能力,如果只是照本宣科糊弄凡人,哪个修士都能做到,可若真要感应天道,必须修行与之相应的法门。


    也不知是因为此类功法战力不显,以致传承艰难,还是算多了容易被老天爷惦记,除指玄派,其他门派几乎没有相应功法供弟子修习,故修真界百分之九十的神棍都汇聚在指玄山。


    “不过,再怎么也会有漏网之鱼,连碰瓷都得有真本事呢。”


    牧封川一叹,想起他那次吃亏,当时只顾上生气,后面回想,如果对方不是故意骗他,能靠卜算料中自己行为,应当就是修行了术算的功法。


    大约也是有那一手真本事,才没被人打死。


    他所在的展白城离指玄派不远,严格来说,与回归元宗路途差不多,此刻心思一起,一时便难以按下。


    我又不靠近,就在附近转悠转悠,况且,正是封山才好去游玩,否则容易引起门派纠纷呢。


    心安理得说服自己,牧封川与展宜朱说一声,便要暂时离去。


    他回程还是要经过展白城,因而也不算撒手不管,而是留给展宜朱更多思考时间。


    在与对方告辞时,牧封川忽然想起之前晏璋的激烈反对,脑海念头一转,不知怎的,嘴瓢道:“就算展道友不告诉令尊,我这边恐怕也要与师尊禀明内情,道友不在乎自己的名声,师尊却很在意我呢。”


    展宜朱一怔,数息之间反应过来,瞳孔巨震,想是如何也料不到,自己这点儿小事,会打扰无妄真人。


    牧封川脑子一热,中邪似的说完这番话,当即挂上尴尬笑容。


    哪还用事后禀明,晏璋早就知道了,还气得跳脚,差点被他当蚊子拍扁。


    甚至他怀疑,说是本尊有事,都是晏璋无法面对自己失态扯的借口,不过牧封川作为贴心乖巧的爱徒,当然不会戳穿这块遮羞布。


    说完好似炫耀的一番话,趁展宜朱还在惊愕中,牧封川迅速告辞,以被魔修老祖追杀的速度远离展白城。


    真尴尬,明明他想表达的不是那个意思啊!


    迅速把刚才发生的事从脑海摇掉,牧封川简直恨不得再也不来展白城,可惜他有过承诺,也只能暂时抹去那段记忆。


    展宜朱是个聪明人,等他再回来的时候,对方应该也“失忆”了吧。


    牧封川打定主意,在外多转悠几天,修士也是可以有健忘症的。


    一路向东。


    结丹后,御剑速度比过去快十倍不止,往日需要数个时辰的路程,而今只要一两刻钟。


    这种自由行的感觉相当不错,甚至比上辈子自驾出行还好,不光速度快,还不会晕车。


    千米高空,牧封川低头下看,一个布局奇异,与太极有异曲同工之妙的城池映入眼帘。


    他心头微动,剑尖下压,整个人如流星下坠,须臾落地。


    两仪城,倒是城如其名。


    回忆刚才在高空全览此城的模样,牧封川微微点头,抬步朝城内走去。


    此处离指玄派还有四五百里,不近不远,既会受到影响,又不至于完全被其控制,于牧封川的身份而已,算是一个合适的落脚点。


    待进了城,他愈发觉得自己选择没错,和之前去过的其他城市相比,两仪城确实有极富指玄派特色的景象。


    “好多算命摊……”


    从一个两眼紧闭的神棍面前走过,牧封川嘴角抽搐,短短一条街,几乎每隔数十米就有一名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前世今生皆能一算的“高人”,关键这些高人都是普通人。


    牧封川扶额长叹,顿觉自己想简单了,就是里面真存在有本事的,他又要如何在其中把人找出来?


    “如果想浑水摸鱼,这里倒是最合适的地方。”


    他一扫众多神棍,无奈摇头。


    还好,这里是普通人居住区,如果在修者坊市,应当不至于这样夸张吧。


    牧封川抬步朝东而行。


    两仪城布局虽然新奇,大致规律却还是遵循东洲惯例,很快,他便来到修士汇聚的东街。


    和外面群魔乱舞相比,这儿虽也有摆摊的道士,口气却小了许多,如此倒是像真的,至少比那些啥都敢说的强。


    牧封川过去没算过命,穿越一回,遇到真神棍,难免想试试看。


    他在街上一扫,随意选了一位境界不低的修士,在对方面前坐下。


    “不问姻缘不寻失物,其他皆只断吉凶。”


    对方在摊前幡上一点,瞥一眼牧封川,语气冷淡。


    牧封川毫不在意,只道:“如此,若测出为凶,天命可改?”


    道人这才抬眸,正视牧封川,他定定看了好一会儿,垂眸道:“大道五十,天衍四九,只要尽性知命,自可得一线生机。”


    他语气平淡,却又隐隐含一丝嘲讽,好似在说,理虽如此,又有谁能寻到那线生机呢?


    牧封川并不在意,他就是随口一问,实际上,哪怕对方说不能改,他的态度也不会有丝毫变化。


    上辈子,对于命运这种东西,有无数哲学家做过诠释,哪怕哲学方面的门外汉,也能说个一五二六出来。


    因而,无论能不能改,对他来说都不重要,他只要按自己的想法走下去便行。


    牧封川的态度引来道人诧异的一瞥,可能是在这样一个有修士有天道的世界,没几个人真如他一般不把命运当回事儿。


    牧封川一笑,道:“那就直接算算我未来如何吧。”


    这个问题可以说算得极大,甚至没有一个确切的答案。


    什么样的未来算吉?


    什么样的未来算凶?


    对于修士来说,寿终正寝似乎也称不上大吉,可天极界已然无法飞升,又有谁能得到真正的吉?


    可他这样一说,道人也不多言,只问了牧封川生辰八字,又递给他三个铜板,让他抛六次。


    牧封川一一照做,心里嘀咕,怎么修士算命也来这套,况且,他都是穿越一回的人,该报哪个生辰八字?上辈子也不兴这玩意儿啊!


    自己的生辰八字肯定是不能报的,也报不出,牧封川只能选择原主的八字。


    他看着道人一番掐算,眼眸精光闪烁,两只程亮的眼珠探照灯一样朝自己射来。


    牧封川心头一慌,竟真有被对方看穿的感觉。


    还不等他做出反应,对方已经收回视线,道人长长吐出一口气,精气神好似瞬间随着口气抽出。


    他疲惫的眼睛落到牧封川身上,其中蕴含着极其复杂的东西,牧封川心脏本能一紧,哑声道:“结果如何?”


    不会也给他来一套恐吓,如何让他交钱改命吧!


    正当他揣测时,却听对方坚定吐出八个字。


    “多灾多难,死无全尸!”


    牧封川瞳孔猛缩,还不等他开口,道人忽然一卷桌椅板凳,除了牧封川屁股底下那张,其他东西一瞬收入储物戒,等他回神,人已无影无踪。


    牧封川:“……”我还没给钱啊!


    他呆呆坐在桌边,好一会儿才彻底清醒,搓着自己的脸,又轻轻拍了拍,直到确定不受刚才批语影响,才放下手,陷入沉思。


    既然不要钱,又没和他拉关系,便应当不是放长线钓大鱼。


    “所以我真会倒霉到底?”


    牧封川不敢相信。


    尽管他时常吐槽自己的运气,可事到如今,除了遇到的麻烦多了些,还没吃过大亏,因此他难免生出一种会永远逢凶化吉的自信。


    如今想来,怕是自视太高。


    “也是,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一直幸运才是真正奇怪吧。”


    牧封川苦笑,心情一时变得沉重,无论之前信不信,听到死无全尸的批语,又怎会全无影响。


    他起身,慢慢朝前踱步,脑海中思索着,什么样的灾难会导致那般严重的后果。


    有晏璋作为师尊,照道理,一般的危险不至于要他性命,不过东西二洲暗潮涌动,若真起大战,就算真人也难保安全,更别说抽手护他。


    牧封川表情肃然,心生隐忧,一旦战乱,不光是他,怕是无数修士也会和他落得同样批语。


    而除了这件事,还有一件,他虽不在意,可万一被人知道,对他的危险或许会更甚于魔修入侵……


    牧封川右手搭在左腕,缓缓摩擦上面的储物环,两块石头在脑海浮现,他无意识抬眸,一个招牌映入眼帘,瞬间打断思绪。


    【偷天换日欺运改命】


    好大的口气!


    牧封川左右一看,险些以为自己走出修者区,又到了骗子一条街,然四周景象告诉他,他没走错,还在东街。


    难道真遇到高人?


    和路边摊比起来,正经的店铺自是更有档次,可配上门口宣传语,怎么看怎么像骗子。


    敢在修士区域行骗的应当没几个吧。


    能有店铺,也不可能是打一枪换一个地方。


    牧封川琢磨着,想店铺主人或许真有些本事,和刚才溜得飞快的道人相比,或许他应该换个人测测,也可与之前批语印证。


    再说,刚才我报的原主八字,若是因此有误差,也是正常,这次我不报八字,看看还会不会是同样结局。


    凡是算命者,遇到不如意的结局,总是会把问题归在其他方面,牧封川也免不了这个毛病。


    他脚步一转,朝这名“高人”所在店铺走去。


    推开木门,还没等牧封川看清里面布置,里面坐着的道士便映入眼帘。


    “是你!”他惊声大喊。


    对方抬眼望来,同样脸色大变。


    第97章 命途多舛 可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是你。”


    发须皆白的道士眼睛一瞪, 从椅子半站起身身子。


    牧封川脸一沉,两步进到对方跟前, 堵住去路。


    他冷笑一声,道:“想跑?怎么,这次没算到会有苦主上门?”


    他上下打量半站起的老道士,简直想仰头大笑三声,什么叫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本以为东洲之大,吉安一别,再也找不到这个敢碰瓷他的混账, 哪知随便一走,居然再次巧遇。


    牧封川此刻心情无比畅快。


    他单手撑桌, 身子前倾,回想刚才铺外挂的招牌,笑出两排白生生的牙齿,歪头道:“阁下既然能欺运改命,却不知对自己接下来的命运有何见解。”


    道士讪讪一笑, 重新坐回椅子,道:“想不到又遇到道友, 当真缘分、缘分。”


    “缘分?”牧封川嗤笑着抬起眼帘, 忽然猛一击桌面,“什么缘分,分明是孽缘!你这次又想怎么骗?要骗多少灵石?”


    老道士一个瑟缩, 眼眸一闪。


    牧封川瞧见他眸中异色,不知怎的,霎时间福至心灵, 震声道:“你和外面那个算命是一伙儿的!”


    他说着,自己都不敢相信,可对方乍然泄露的表情,已经将答案摊在面前。


    这都什么人啊!


    牧封川糟心极了。


    上辈子各种诈骗手段就层出不穷,还以为换个世界,会稍微淳朴一点儿,结果骗子压根不是某一界特产。


    他冷冷注视对方,不知道是不是该夸奖两句,从单人碰瓷到合伙欺诈,显然,尝到甜头后,骗子也迎来升级,甚至有了稳定据点。


    牧封川打量店内环境,能看出来,尽管家具摆设都是些凡物,却也算精品,说不定里面就有他那十块灵石的“赞助费”。


    他的视线逐渐变得危险,周身气压也越来越低,老道士贴着椅背,仰视着牧封川的下巴,期期艾艾道:“这个……道友你听我解释,不是我想骗人,是卦象……”


    “卦象告诉你,要用诈骗手段获得钱财。”牧封川讥讽道。


    老道低下头,羞赧道:“对。”


    牧封川心头一梗,差点儿被这个“对”字噎得翻白眼,他深吸一口气,深刻觉得,自己脑子有毛病,居然指望骗子会为自己所用的手段真心忏悔。


    他一点头道:“很好,希望卦象也顺便告知了你,被苦主逮到是什么后果。”


    话音未落,牧封川闪电般出手,揪住对方衣领,一把将其从桌子里面扯了出来。


    他高举右拳,咬牙道:“放心,我不要你赔灵石,只要你被我打一顿!”


    出完这口气,那十块灵石,就当送对方的医药费!


    手臂猛然下挥,就在即将与眼眶亲密接触的前一刻,老道士忽然大喊四字。


    “异星降世!”


    他高声急呼,嘴皮飞速翕动,像是怕耽搁一秒,就会得到一个熊猫眼。


    “我乃指玄派弟子,你命格有异,身负奇运,只要九百九十颗灵石,我便以真本事帮你算一卦,推演吉凶,绝不藏私,再没有比我更便宜的同门了,要不是我和你当真有缘……”


    牧封川拳头停在对方右眼上三厘米处,只要再下去一点儿,就能把当日被骗憋屈尽数发泄出去。


    然而,三厘米的距离,在拳下之人喋喋不休的话语中,无限拉远。


    他放下拳头,收回攥紧衣领的左手,表情几度变化,最后,停留在一个好似面具般的冷淡上。


    老道士察觉变化,停下嘴,睁开眼。


    他掀起眼睑,顶着牧封川迫人目光,嘿嘿一笑,举起右手做了个手势,道:“只要九百九,真的没有比我更划算的了。”


    牧封川默然不语。


    良久,他冷哼一声,反手将灵石拍在桌上,道:“这次要是还骗我,呵呵。”


    他全身灵力运转,整个人都好似一张拉成满月的弓,随时都能出手,然而从外表一点儿都看不出来。


    老道士磨蹭到桌边,将灵石收起,笑得见牙不见眼。


    牧封川瞅见他这幅模样,冷不丁道::指玄派弟子穷成你副样子?在外行骗?”


    老道士一僵,扯了下唇角道:“我混得比较一般、一般……”


    这个一般水分也太大了些。


    牧封川不置可否,又道:“你们不是封山了吗?”


    “封山是封山,并非所有弟子都留在山上,部分弟子在外行走,也是免得被人一网打尽。”


    老道士赔笑解释,又低下头,嘀咕道:“宗门小气成那鬼样子,怎么可能让我们在山上白吃白用,要不是没法子,我用得着冒风险当骗子……”


    牧封川嘴角狂抽,心中高深莫测的神棍门派形象破灭,他盯着老道,左瞧右看,也看不出半点儿能耐样来。


    不过,对方刚才“异星降世”四个大字终究留在了他心里,要不是沉得住气,他早就掐着对方脖子,让对方全给他交代清楚。


    如果自己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秘密被戳穿……牧封川不清楚会酿成多大的风暴,甚至无法肯定,曾经保护自己的力量,是否会调转枪头。


    他眼眸一暗,心里急得上火,面上却纹丝不动,并不积极问命数相关,而是从老道士本身入手。


    或许是觉得连师门都说了,其他没什么隐藏必要,老道士三言两语交代了自己情况。


    老道名甄少乾,原本在指玄山修行,因封山之故,被遣下山。指玄派弟子修行的法门说是玄奇,实际上在世俗打滚还比不上一些普通功法。


    “为自己卜卦,趋吉避凶无妨,若是任意泄露天机,更改他人命数,那人造成的后果,也皆要由我们承担一部分,你说,这样一来,我还哪敢给别人算命,叫他们预料祸福。”


    “所以就用骗的,是吧。”牧封川淡淡一句,极其嘲讽。


    然甄少乾大约是混久了,早迈过心里那道坎,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他还振振有词道:“我也是为了他们好,人生在世,若事事都料得先机,还有什么意思,无知是福呢!”


    牧封川闻言,挑眉不语,要是当真如此,甄少乾还日日给自己算什么?


    不直接封了卦盘,改修其他?


    他嘴里话,牧封川顶多相信一半。


    当惯骗子的人,就是没有目的,也也习惯性在话语中掺杂谎言。


    况且,他所言的指玄派也与牧封川了解的有些许不同,要是指玄派功法当真没用至此,还怎么坐稳五大派位置?弟子也早被人掳走,成为活体卦盘了。


    故他只把甄少乾说过的话记在心里,等后面说正事时,如有矛盾之处,再行质疑。


    谈得差不多,牧封川觉得,也到了该入正题之时。


    他半阖上眼,遮住眸中神色,以免待会儿听到惊人之语,泄露不愿被人发觉的情绪。


    “你说我命格有异,是为何故?”


    昏暗的室内,些许明光从窗格外射入,却只在离墙丈许处驻足,任凭其他区域依旧藏在阴影之中。


    修士视力良好,即便没有明珠,此刻室内之景在牧封川眼中依旧是纤毫毕现,然或许是心态原因,再清晰的视野,在他眼里,也似乎笼罩了一层浓厚的阴霾。


    甄少乾或是从牧封川语气中听出来什么,神情一凝,态度比方才郑重许多。


    他道:“你在外面遇到的那个道友,虽是我帮手,却也不是胡乱瞎说,从你八字看,你此前的确多灾多难,且异星入命,孤亲寡缘,虽有一飞冲天之象,可多半是为他人做嫁衣,难得善终。”


    说完批命,他看向牧封川。


    牧封川眼皮都不带眨,张嘴道:“哦。”


    “哦”是什么意思?


    甄少乾直愣愣盯着牧封川,想是完全没料到,对方听了那样一番话,居然一点儿反应都无。


    他急道:“这次我是说真的,没骗你,要是命好无需转运,我也没法把人唬得心神恍惚,进我这店铺啊——”


    “我知道,你继续说。”牧封川抬起一只手掌。


    瞧甄少乾一副失魂落魄,好似得了批命的是他自己的模样,牧封川心里哑然失笑。


    他自然不是不信,也不是不怕,可刚经过一回吓,加上用来算命的八字也并非属于他,而是原主。


    自己取代原主,原主的命运也勉强应了甄少乾那几句话,所谓“为他人做嫁衣”、“难得善终”这种结局,已经无法激起牧封川情绪。


    除非甄少乾能指定批语是他的未来,与这句身体的原主无关。


    不过,看甄少乾的样子,似乎“异星”并非他想的那样,牧封川心里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不免遗憾,大概他是无法摆脱原主干扰,完完全全为自己算一次了。


    既然不会被戳穿来历,牧封川便直接问道:“你说异星入命,是什么意思?”


    甄少乾一愣,道:“你命宫星曜非十四主星任何一星,十八年前,有一异星临世,正合你生辰八字,当以此星入主命宫。异星不在天数之中,由此你也会命途多舛,不受定数限制。”


    “此界于你如网,若能挣脱,则化茧成蝶,如若不能,身死道消!”


    甄少乾说得严重,牧封川却是一笑,道:“你这些话,放在修真界任何一人身上,大约也能说得过去。”


    “我——”


    “算了,你说了这么些,有办法没?”


    牧封川点点门外,意思是外面挂着的“偷天换日欺命改运”的招牌,如果只是上面那些套话,说实在的,他自己都能编出一堆来,这不和上辈子那些星座算命差不多吗?


    你当真是指玄派高徒?


    他眼里明晃晃透出质疑。


    甄少乾一怒,抖着胡子道:“你要是信我,断七情、绝六欲,斩断所有因果,还有一两分可能扭转命数,否则就等死吧!”


    “哦。”牧封川又是这般回复。


    他停顿片刻,道:“严格来说,所有人都是在等死,真的。”


    说完认真点了点头。


    第98章 霉运光环 肯定不是我的问题


    “你不信我?你居然不相信我!”


    甄少乾吹胡子瞪眼, 指着自己的鼻子道:“你晓不晓得,要是其他人想让我算一卦, 需要付出什么代价?我可是——”


    “精通各种碰瓷技能的骗子,是吧。”


    牧封川一挥手,扬眉道:“你骗过我两次,又没有决定性证据证明自己的本事,光凭几句话,就算要验证,也不知需要多少年,甚至那时你都可能死了,就是没说对, 我又能拿你如何?开棺虐尸?”


    他呵呵一笑,嗤笑道:“至于说什么断七情, 绝六欲?那还是人吗?活着又有什么意思?人若是无情无欲,只为活而活,就不应该当人,还不如把自己炼成傀儡,那多省事!”


    牧封川说得斩钉截铁。


    就算上辈子, 那些小说中所谓的无情道,其实也是有欲的, 对大道的渴望便是修者的贪欲。


    否则当真无情无欲, 什么都不在乎,还执着大道干什么,拼命修行又为何, 把自己当神台上的石雕木像不就得了?


    而即便是狭义上的断情绝欲,避免与任何人因果牵连,牧封川也不准备尝试。


    说到底, 老天爷赏脸令他穿越,作为曾经寿不过百的普通人,只要能活到上辈子平均岁数,于牧封川而言就不算亏。


    得道飞升,永生成仙,能有固然是好,没有的话,他也不会强求。


    他的心态完全是一个正常的现代自由主义青年人心态——既在不作死的情况下,按自己喜欢的方式度过一生。


    上辈子,因为种种原因,牧封川没能做到这一点,好不容易迎来新生,没有诸多束缚,他怎会自己给自己绑上手脚,以求苟活呢?


    所以牧封川态度十分坚决:“你要是只要这些可说,我现在还是得打你一顿,只有出了这口气,我俩才能一笔勾销。”


    他撸起袖子,准备践行自己的“生活方式”。


    从最初计杀牧封云,到后来救助叶彤意,包括白屋城中小心眼的报复,直至而今站在甄少乾跟前,一路走来,波折重重,许多时候,牧封川其实都属于没事找事。


    他明知退一步海阔天空,却也不愿意退。


    这样当然会有麻烦,甚至可能会造成更大的损失,但人活在世上,最难能可贵的,不就是这份恣意妄为?


    如此,这顿打,当然也不能搁在他心里,成为他放不下的结。


    甄少乾整个人都木了,抬起手挡在跟前,结结巴巴道:“不、等等,我们可以谈谈,我把灵石还你!你、你看我这老胳膊老腿,这里离指玄派不远,你还是归元宗弟子,动手动脚,伤了两派和气啊!”


    牧封川举起的拳头一顿。


    甄少乾眼眸一亮,忙道:“指玄派和归元宗数千年的交情,我们虽分属不同门派,曾经也能称一声师兄弟呢!”


    “师兄弟?塑料情谊那种?”牧封川嘴角一抽。


    严格来说,五大派关系和睦之时,大家同气连枝,的确会互称师兄师弟,可那都是多少年的老黄历。


    况且,对着甄少乾头发花白的模样,无论师兄还是师弟,牧封川都是决计喊不出口都。


    他一声轻叹,道:“别挣扎了,我不要灵石,我就出口气,放心,打完我给你赔医药费。”


    说完,不等甄少乾继续开口,正义的铁拳悍然出击。


    牧封川眼露凶光,语气兴奋为自己的拳法伴奏。


    “让你碰瓷!碰瓷就要挨打!你还想骗我钱!骗我钱!!”


    “啊!!!”


    一盏茶后,甄少乾顶着两个熊猫眼,加一脸青紫,悲悲戚戚摊在椅子上。


    牧封川精神亢奋,表情中带着一丝餍足,瞧过去的眼神也变得十分平和,甚至透着一股对老人的怜爱。


    他弯了弯嘴角道:“没事吧?其实你骨头挺硬,指玄派功法莫非除了适合感悟天道,还有锻体作用?”


    “你、你,不为人子……”


    “我再给你一次说话的机会。”牧封川一掸衣袖,下巴微抬。


    甄少乾一个哆嗦,立刻坐正,脸部肌肉抽搐着道:“你、你打也打了,还想怎样,不就是十块灵石,别人拿一万灵石都休想我替他动一个铜板!你得了便宜还卖乖!”


    他凄声控诉,配合那张饱受蹂躏的脸,倒是很有说服力。


    牧封川莞尔一笑。


    他忽而压低身子,轻声道:“你当真是为了不挨打,才替我卜这一卦?卜算所得,毫无隐瞒,而不是试图用言语误导我的道路?”


    甄少乾瞳孔猛然缩到针尖大小。


    牧封川得到答案,直起腰杆,冷冷注视着他。


    良久,空气中的细尘都在这股氛围下静止不动,甄少乾咽下口水,牧封川睫毛低垂。


    就在应该有人开口,打破僵局的下一秒,牧封川倏然站起,笔直朝大门走去。


    甄少乾一懵,忙抬手喊道:“你要走?你不想再问问——”


    “不想!”牧封川脚步一停,微微侧过脸,“你也不必再说,无论结果如何,该避的避不了,该跑的跑不掉!没有过程的预言,只会酿成俄狄浦斯悲剧。”


    接着,他一把推开木门,头也不回走出店铺。


    ……


    两仪城大街,牧封川漫无目的走着。


    途中有人与他擦肩而过,不过比起上辈子的汹涌人流,这个世界人口密度太少,令他想酝酿一份人潮中的孤寂都酝酿不出来。


    哎,就这点基数,都能长出有百十个心眼子的人物,要不是我见多识广、头脑清明,怕是回被忽悠得找不到北吧。


    牧封川啧啧摇头,决定日后做一块神棍散退的牌子。


    如果说之前,他还期待有没有哪个神棍,能解决一下他古怪运气的问题,在深入接触甄少乾后,牧封川已经彻底放弃这番想法。


    只能说,无论是真神棍,还是假神棍,想从他们口中听到一句实话,都是一件难得的事情。


    不对,真神棍约摸是没有用假话骗他,只是以部分真话,误导他的思路。


    要不是牧封川之前就被甄少乾坑过一次,本能保留三分怀疑,或许他也不会提出最后的质疑。


    其实甄少乾最大的错误,是他先告诉牧封川,替人占卜容易担人因果,却又在后面摆出一副完全为他着想的样子。


    牧封川自家人知自家事。


    不是他自视甚高,而是以他的身份能力,以及未来可能的成就,就算做不了一只掀起风暴的蝴蝶,也差之不远。


    如此一来,甄少乾还敢下力气劝他,排除真心为他好这个答案,便只有他居心不良,其实是想借牧封川达成某个目的。


    牧封川知道,想靠逼问,从一个神棍口中得到实话,实在是难,还不如让他暴揍一顿,出出火气。


    至于批命结果,可以记在心里,却没必要为此大动干戈。


    “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吧……”


    视线从路旁算命摊划过,牧封川纳闷,如果甄少乾不出面,换个在他面前没案底的,他说不定还真会中招,虽不能完全按对方说的道路走,但也会影响一两分。


    还有,甄少乾到底是算准他会出现在两仪城,守株待兔,还是恰逢其会见到他,起的心思?


    从对方没遮掩身份看,似乎是后者,但牧封川冥冥之中有有种感觉,即便没有这次算命,他也会与甄少乾在另外时间“巧遇”。


    他很相信自己的直觉。


    所以,指玄派修士,能预料、甚至干扰其他修士的行为?


    “或许。”


    “或许?”牧封川鹦鹉学舌。


    他一脸震惊瞅着晏璋,似乎不明白,怎么连堂堂无妄真人都不能给他一个准确答案。


    晏璋一脸平淡,道:“指玄派神神叨叨,少与他派交流,修行方式也有别其他修士,这些年下来,唯一可以确定的只有一点。”


    “哪一点?”牧封川下意识问道。


    晏璋深深看了他一眼,道:“他们能够影响人的运势。”


    “运势?运气?那不是他们让谁倒霉就倒霉,比乌鸦嘴都灵验!”


    牧封川惊了,他刚殴打了一个指玄派修士,就得知对方有这种本领,顿觉浑身不自在,很需要柚子叶去去晦气。


    晏璋瞧他表情,知道他当是遇到了什么,才忽然找自己打听指玄派,他本想开口询问,话在嘴边一转,却换了内容。


    “没那般过分,他们一般只用这种手段加强自己运势,很少干扰他人,指玄派修士极少与人斗法,多靠卜算推演,和自身强运,避开祸事。”


    本来这种躲避退让,在修真界是软弱代表,会引来愈发严重的窥觊,但因为指玄派与众不同的法门,还真没多少人敢拿自己的运气去赌。


    牧封川闻言嘴角一僵,正好,他就是那个一无所知、莽撞冲动的傻子。


    晏璋见他一副被霜打了的茄子模样,心头一软,安慰道:“你踏入修行时日太短,又多是苦修,少有了解这些逸事,即便出现纰漏,也是正常。”


    “就算真被算计,有为师在,定不让你出事,真正的实力面前,运势也决定不了结局。”


    晏璋话语中蕴含着强大的底气。


    不错,运气这种东西,的确重要,可那是在本身实力不够,成败摇摆的时候,如果能以绝强的实力压倒性取胜,就算小小倒霉,也影响不了多少。


    至于说能将晏璋都坑进去的霉运,在天极界,还真不一定存在,就是有,恐怕也得指玄派真人亲自出手。


    牧封川一怔,抹了一把脸,挺胸抬头打起精神。


    他沉吟片刻,摇头道:“应当不至于,既然过去指玄派修士只增强自身运势,说明这项手段也有限制,他是个聪明人。”又对我有所图谋,给我上霉运光环的可能性很低。


    晏璋不知道牧封川没说出口的最后一句话,却也认可他的判断,只道如有情况紧急,随时唤他。


    牧封川点头答应,实际心里没当回事儿。


    然而,就在他这样说的三天后,天大的麻烦便掉到跟前。


    牧封川瞪大双眼,实在不知道,到底是甄少乾给他动了手脚,还是他自己的“运气”又开始发威呢。


    第99章 狭路相逢 不是冤家不聚头


    时间回到牧封川在两仪城与晏璋谈起指玄派那日。


    当时, 牧封川立下一个flag,认为甄少乾不会失智到以乌鸦嘴诅咒自己。


    然因为指玄派神棍留下的负面印象, 他还是打消继续在两仪城逗留的念头,决定回转展白城,尽快处理完展宜朱之事,然后回归元宗。


    说来,他身上还有两件事需要回宗处理呢。


    一是关于吉安城的投靠。


    虽有飞剑传书,说明前因后果,吉安城城主也派遣下属去了归元宗,可毕竟事情是牧封川亲历,他还是要详细汇报一遍, 宗门才好由此计算他的贡献,下发奖励。


    二则是陨星净铁的账单。


    当初在珍宝阁拍下陨星净铁, 阁主见牧封川灵石不够,没要他留下物品抵押,可别人不催,牧封川却也不能一直拖欠,只有回到归元宗, 才方便筹集出还款的灵石。


    这两件事一直搁在心上。


    之前他耽于玩乐,不曾上心, 经过甄神棍一番搅和, 玩乐心思散了,便挂念起正事。


    只是,在回程路线上, 为了有点儿新奇体验,牧封川没有选择原路返回,而是绕了一个弯, 从金瀚海擦边而过。


    金瀚海面积极大,他之前去过的金庭秘境,位于金瀚海最北之处,而今路过的却是海之南。


    与吉安城所在的无归海相比,金瀚海的风浪简直称得上温柔,牧封川见着熟悉的海浪,想起当初前往金庭秘境时的心情,不知怎的,又起了观海的心思,于是走到一半,暂落信云湾。


    信云湾是一座小城,唯一特色便是从金瀚海中打捞的生猛海鲜。


    吉安城的海鲜做法以蒸煮为主,吃的是海兽本味,信云湾却多是辣炒蒜蓉,牧封川猜测,是因金瀚海海兽品级不如无归海,肉质也要差一些。


    不过,以牧封川个人爱好,他更喜欢信云湾的做法,于是,本来已经在吉安城吃腻了各种海兽,却又在信云湾逗留了三天。


    哪想这一留,便留出了事。


    瞧着将自己团团包围的金棠派弟子,牧封川心中叹气。


    他头一扭,那个在外围一脸煞气、满眼杀意的,不是老熟人李持波又是谁?


    没想到会在这种地方狭路相逢,牧封川稍一动作,引得四周包围他的修士越发紧张,四面八方射过来的视线简直快要将他洞穿。


    李持波躲在一位同门身后,咬牙切齿道:“牧封川啊牧封川,想不到吧,你居然撞到我手里,今天我不让你跪下来磕三个响头,我李字就倒过来写!”


    牧封川一听,想起两人初见的孽缘,实在忍不住。


    “你这么喜欢别人给你磕头,怎么不多生几个,等变成牌位,年年都有人磕,还不用改姓呢。”


    李持波当即怒目圆睁:“你——”


    牧封川知道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根本不给他叫骂的空隙。


    他高声道:“我什么我,你以为你带着这些人就能奈何得了我,你最好想清楚,光明正大围攻我,事后无妄真人上门去讨说法时,你可别被你爹拍进墙里,扣都扣不下来。”


    “我——”


    “我师尊可喜欢我,你爹对你貌似不怎么待见,还围殴,有本事我们单挑,不然你就是给鹤鸣真人脸上抹黑!”


    “牧封川!!”李持波气得大吼一声,目眦尽裂,他指着牧封川厉声道,“我不会再中你诡计,随你怎么说,今天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你都得给我跪下!”


    那可不一定,牧封川持剑而立,环视一圈,浑身戒备。


    其实,李持波敢这样放话也是有理由的,在场□□名金棠派弟子,全是结丹境,也不知道来信云湾是为了什么,照这情况,搞不好还有长老在附近,除非自己一息之内破丹成婴,否则定是要吃亏。


    不过,牧封川表面紧绷,内心却一片坦然。


    谁让他已经习得大召唤术,除非鹤鸣真人亲至,否则就是再多人,想拿下他,也是白日做梦。


    他眼神毫无畏惧,反而有些跃跃欲试。


    自从结丹,他还没与同境界修者交过手,如果面前的修士少上一半,倒是一个不错的机会……


    牧封川屹立不动,包围他的金棠派修士也踌躇不前,李持波在外气得破口大骂,可惜,无人听他命令。


    牧封川眼眸一闪,哂笑道:“看来你的威风只能朝那些不入流弟子耍,人家正经弟子,都不愿意听你话呐。”


    李持波脸色发紫,恨恨扫过在场同门,数名金棠派弟子脸色微变,却依旧按捺不动,没有贸然出手。


    牧封川哑然失笑。


    他稍一动脑子,立即明白了,为何会有眼前这番场景。


    就是是金棠派这样的门派,结丹境弟子也是中坚力量,或许在鹤鸣真人面前不值一提,可李持波不得真人看重,他们看在李持波身份上诸多忍让,真听他命令却又不至于。


    即便李持波记恨,他又能如何?


    宗门还会为他惩罚结丹弟子吗?


    相比之下,渴望更进一步的炼神长老,说不定还会更维护李持波一些。


    牧封川戏谑的眼神瞧得李持波火冒三丈,两排银牙咬得咯吱咯吱响。


    不过,令牧封川诧异的是,即便气得嘴咬出血,李持波都没有上前一步,进到包围圈。


    看来也不是完全无脑的二世祖,还是会吸取教训的嘛。


    他心里闪过一丝念头,抬了抬下颌道:“到底打不打,不打就让开,我还有事要办呢。”


    明明是被包围的一方,此刻他却占尽上风,四周金棠派弟子脸上浮现愠怒之色,却依旧无人动手。


    牧封川心下无奈。


    他背后的靠山让这些人投鼠忌器,可同时,也帮他无形之中拉了不少仇恨。


    现在,金棠派弟子大约也是下不来台——放,显得他们怕了归元宗一样;不放,真引得无妄真人上门,又谁都承担不了那个责任。


    再一个,牧封川怀疑,他是无意卷入了金棠派内务,在信云湾遇到这批人,本就诡异。


    从地理位置看,信云湾离归元宗最近,明心观其次,与金棠派则隔了一整个金瀚海,无论这群人去哪儿,能绕到信云湾,都不是正常路线。


    想想要是自己在办事的时候,遇到对头,怕是也不能轻易让人离开视线。


    牧封川眼珠滴溜转动,从围住他的金棠派弟子面上一一扫过,约三五个呼吸,他蓦然道:“你们当中,谁说了算,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不管你们有什么想头,总不能一直围着我站大街吧。”


    金棠派弟子面面相觑,数息后,一个长脸细眉修士道:“此次是蒋师兄带队,劳烦牧道友稍等,待师兄过来,方可决定如何处置。”


    牧封川嘴角一撇,脸色顿时隐隐发黑,他冷笑一声道:“处置?我可不是你们金棠派的人,还轮不到你们那个蒋师兄处置吧。”


    长脸修士充耳不闻,其他金棠派弟子也好似没听出牧封川的不满,两派弟子本就只剩面子情,他们不当场对牧封川动手,都是光天化日,不好销毁证据,而不是不愿。


    这是吃定了他?


    牧封川心底冷笑连连,看来,不把晏璋在每个宗门弟子面前溜一圈,就都把自己当软柿子捏。


    他倒要看看,金棠派到底在弄什么鬼!


    牧封川沉默不语,金棠派弟子也以为他已经认命,除了还隐隐堵住他去路,之前剑拔弩张的气氛,却已经消失不见。


    李持波站在外围,眼眸不时闪过一道异样色彩,不知在算计什么。


    牧封川将他一言一行收入眼帘,暗自琢磨,可因缺少线索,始终无法窥觊答案。


    大约一刻钟后,一名穿着金棠派校服,身形单薄,气质略带阴郁的修士领着一群人急匆匆赶过来。


    牧封川一扫,越发肯定金棠派有事发生,加上这人带来的弟子,一共二十三人,全是结丹期,哪怕对五大宗门来说,也是一股不小的力量。


    要知道,展家只有展父一个结丹修士,都能在展白城占据举足轻重的地位,即便有历代积累,可也能说明,除了一流门派,在外面,结丹期绝不是大白菜。


    长脸修士迎上去,喊了一声蒋师兄,接下来的话便转为传音。


    牧封川不需要猜就知道,两人定是在商议如何“处置”他。


    他扯动嘴角,锐利的目光直刺过去。


    和他之前猜想不同,虽带领这么多弟子,这位蒋师兄却并非炼神,而是依旧处于结丹期。


    不过,根据他泄露的气息,对方应该结丹多年,远非牧封川这样才结丹不久新瓜蛋子可比。


    灵力深厚又如何?


    能百分百转化成战力?


    对方凝聚气势的回眸刺过来,牧封川怡然不惧,眼刀交锋,虽无动静,却让人隐隐感觉有无形气浪朝外扩散。


    “牧道友。”蒋师兄上前一步,音调低沉湿冷。


    牧封川耳朵一竖,刚要开口,一道划破长空的呐喊从不远处灌入耳廓。


    “蒋冥驭,他勾结魔修,不能放他离开!”


    第100章 吃瓜群众 猪对手堪比神队友


    “我, 勾结魔修?”


    牧封川立刻转身看向李持波,上上下下好一阵打量, 直到对方似要张嘴,才嗤笑道:“这就是你想了半天的计谋?”


    他啧啧摇头,一脸讥讽,目光好似在看一个傻子。


    李持波眼眸顿时泛起血色。


    他指着牧封川厉声道:“东洲人人皆知,你不过修行一年,而今却已结丹,除了偷偷修炼魔功,还有何理由能解释你进步神速!你——”


    “当然有,我是天才, 天才的世界你不懂!”


    牧封川悍然打断李持波的话,他下颌一抬, 露出十分嘲讽,冷笑道:“自己愚蠢,就要把蠢货的经验复制给他人,你不长脑子,其他人头骨装的却不是豆花。”


    “那照你说法, 所有修行进度飞快,都是炼了魔功, 感情正道之光是你这种蠢货!”


    响亮的“蠢货”二字, 配合牧封川的表情,简直打出暴击。


    李持波通红得像是蒸熟的大虾,几乎跳起来喊道:“你、牧封川!你血口喷人!除了你, 东洲从未有人一年结丹!你是移花接木,想迷惑我!”


    “哦,还知道用成语啊。”牧封川眉头一挑, 随即立刻沉下脸,“之前没人一年结丹,那是他们天赋不够,怎么,我天赋太好,就成了你污蔑我的理由?我看你是嫉妒得眼睛滴血,不如把眼珠扣出来,给脑子减个负担,说不定还能学聪明点儿!”


    牧封川毫不留情,一顿输出。


    其他事情还能退步,这种脏水,是万万不能被泼在身上,而今西洲动作频频,东洲本来就是惊弓之鸟,要是今天不说个清楚,日后或许就会引出大祸。


    主要也是他修行速度确实快了些。


    牧封川清楚,如果不公布龟蛋功效,凡是知道自己入道时间的修士,怕是多半都会在心里嘀咕,他无法一一解释,只能以坚决的态度,打消那些可能揣测。


    实际上,这也不难,再如何私下嘀咕,敢光明正大质疑他的人,恐怕也只有李持波这样背景深厚的二世祖。


    可惜,这个二世祖脑子不够用,否则偷偷传些谣言,才是对付自己的最好方法。


    那时,不但金棠派这样与归元宗不睦的势力,就算归元宗内部,怕都会有人心生嫉妒,跟着起哄。


    牧封川来自一个舆论威力空前强大的世界,因而更知道,人心险恶,谣言流传,很多时候不是因为人们相信谣言,也是希望事情朝流言方向发生。


    因为他理直气壮、气焰嚣张,其他金棠派门人果然没将李持波的污蔑当回事儿。


    牧封川的确修行速度快了些,可他们对牧封川又不了解,说是牧封川拜师后才入道,可万一他是带艺入门,归元宗说他之前不曾修行,只是造势呢?


    于是便有同门规劝李持波:“李师弟,牧道友乃无妄真人之徒,真人心明眼亮,定不至于被魔修蒙蔽。”


    李持波闻言大怒,一把推开同门,厉声道:“那我们这次出门是为何!那小贱种不就在我爹眼皮子底下入魔!我看,他们两个说不定早有联系,牧封川现身于此,正是为了接应那个贱种!”


    喔豁!


    牧封川眼眸一亮,耳朵竖起,想不到李持波一嚷,正好把他好奇的事情曝光了出来。


    怪不得金棠派二十多名弟子跑到信云湾,原来是他们自己门派出了魔修!


    此刻,他立时想起当初在白屋城得到的那颗密语珠,其中有说到,金棠派与归元宗皆有魔修奸细,并且身份不凡,可接触真人。


    如果李持波不是瞎说,搞不好这次他们要找的魔修,就是密语珠中所指对象。


    牧封川心中一动,不知当初伪装成红衣女的修士,会不会也是这名魔修。


    李持波的曝光满足了牧封川的吃瓜心态,却也令周围同门脸色大变。


    家丑不外扬,金棠派与归元宗本就在别苗条,而今让对方知道这样一个消息,日后各宗聚会,归元宗不得反复提起,嘲讽他们?


    那名长脸细目修士更是无比后悔。


    他之前应李持波要求围着牧封川,一是不想李持波自己上去送死,还带累他们,二也是不希望宗门出了叛徒的事,被牧封川窥得。


    按他想法,本来应该借助人数优势,给牧封川一个教训,再将人敢赶走,既能彰显金棠派强势,又免得牧封川留下碍事,又或者偷摸打听。


    不过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牧封川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点头道:“原来如此,贼喊捉贼啊,你们金棠派出了魔修,就想把归元宗扯下水,呵!”


    他语含讥诮,数名脸皮不够厚的金棠派弟子霎时低下头,还有几人则是看向李持波,眼中闪过一丝厌恶。


    李持波咬住下唇,恶狠狠瞪视看他的同门,又用恨不得将人五马分尸的目光瞪向牧封川。


    空气中有种压抑的寂静。


    牧封川环视一圈,不禁琢磨,现在自己已经听到真相,这些人会如何做?


    就在此时,蒋冥驭上前一步,瞬时吸引所有目光。


    他轻咳一声,温声道:“牧道友,既然你听到了,我也说句公道话,李师弟所言,其实也有几分道理,你觉得呢?”


    李持波眼睛一瞪,长大嘴转过头来,其他人也纷纷露出诧异表情。


    牧封川眉头一挑,凝视对方深沉的眼眸,明明那双眼睛的主人努力表示友好,可不知为何,牧封川看到他,却只会想起伏在草丛中的毒蛇。


    可不是毒蛇?


    就算态度再好,也无法驱散话语中的恶意。


    牧封川冷笑一声道:“什么公道话?蛇鼠一窝那种?李持波是蠢,你却是毒,金棠派可真有意思,不愧是一家人,配合起来好得很!”


    他话音刚落,周围立刻有人站出为蒋冥驭不平。


    “牧封川你说什么!”


    “当着这么多人面,还敢嚣张!”


    “我们不杀你,是给无妄真人面子,可不是怕你。”


    “快给我们蒋师兄道歉!”


    耳边吵吵嚷嚷,牧封川没有错过蒋冥驭眼眸浮现的异色,只可惜,对方掩饰太快,还没等他看清,蒋冥驭便一垂眸,再抬眼时,又恢复之前的深沉。


    他抬手制止师弟们的叫骂,定定看着牧封川,沉声道:“牧道友,是否公道,皆看个人立场,我也不愿为难你。只是,你已经知道我们来信云湾是为何,而恰好,我们之间又有这番冲突,即便你否认李师弟的话,事情办完前,我怕也不能放你离开。”


    他说得冠冕堂皇,牧封川却觉得可笑极了。


    一扫二十多名金棠派弟子,牧封川哂笑道:“你想怎么留下我?凭什么?就凭你们人多?”


    此言一出,蒋冥驭脸色一寒,其他人愈发震怒。


    “牧封川你太自大了,你以为你能以一敌百不成!”


    “我倒要领教领教,无妄真人高徒有什么本事!”


    “我今日就要教训教训你!”


    “拔剑,动手!”


    “你就是一张嘴厉害!”


    火气如山洪爆发,场面似乎瞬间要变得不可收拾。


    蒋冥驭反手拔剑,杀意炽烈,大喝道:“既然如此,就让我领教牧道友剑术。”


    他一抬手,牧封川忽然道:“等等。”


    “现在求饶晚了。”


    “怕了吧,哈哈。”


    “我还以为有多硬骨头。”


    四面八方的嘲讽灌入耳廓,牧封川充耳不闻,他定定看着蒋冥驭,倏然气势一收,淡淡道:“你想怎么做?”


    蒋冥驭一怔,好似一拳打在空处,半天没反应过来。


    牧封川弯了弯唇角,讥讽道:“不是要我留下?现在我配合,然后呢?要我帮你们找金棠派跑了的魔修?”


    他将“金棠派”三个字咬出重音。


    众人又面露愤然之色。


    可或许是因为牧封川答应留下,些许嘲讽的话语,都被当做色厉内荏,倒是不再如刚才沸反盈天,时刻要动手的样子。


    蒋冥驭脸一沉,凝视牧封川的双眼,牧封川淡然回望,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


    李持波终于挤了进来。


    他先趾高气昂打量牧封川一眼,接着从鼻腔里发出一声沉重的哼声,道:“既然服输,还不束手就擒,等我们抓到那个叛徒,拷打审问,要是真和你有关,哼哼!”


    牧封川眼皮都不动一下,只盯着蒋冥驭。


    蒋冥驭盯着他迫人视线,眸光越发深寒。


    他右手拳头紧握,冷冰冰道:“为了避免牧道友给叛徒通风报信,还请牧道友随我们一起回客栈,之后再行商讨。”


    牧封川一点头,视线从他手背蹦起的青筋划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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