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入林中,道路狭窄,一行六人两两并行骑着马缓缓前进着。渐向内走,视野逐渐开阔,几条岔路出现在众人面前。
郑钰勒住马缰,马蹄踏过一截横卧的断枝,发出沉闷的声响。他侧过身,回望身后,视线在薛淮敏身上停顿了一秒,旋即笑了起来,半开玩笑道:“这回,定是我赢了。”
“酉时末见。”
说完,他扬了扬马鞭,猛抽一鞭后便向最右侧驭马而去。
“四娘子与我一道,阿姐,我们先行一步了。”永嘉不知何时已与崔蘅音达成协议,二人甩鞭紧随其后。
纷乱的马蹄声渐渐远去,薛蕴容仍不紧不慢,看得身后的小太子都急了:“阿姐,每次比试你可都是拔得头筹,这次可不能因为我让你输给了钰哥哥,我可以照顾好自己!”
见她不为所动,薛淮敏催促着虹羽向前行了几步与薛蕴容齐头。
谁知薛蕴容神色平静,语气隐隐透出几分自得:“让他们先行几步也不要紧。”
“阿敏真是小瞧你阿姐了。”越承昀带着笑意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见过宜阳公主骑射的人无一不道一声赞。虽不至于百步穿杨那般神力,但她目力极佳,百米外一箭双兔、对飞鸟一击必中的实力还是有的。
“走!”薛蕴容勒紧缰绳,腿夹马肚,“阿敏,考验你马术的时候到了。”话音刚落,她已冲出十米。
薛淮敏连忙跟上,手脚生涩但也不失慌乱。
林场深处越发幽静,先前的三人竟已不知踪迹。树影婆娑中,一只松鼠倏地窜上树干,又停在枝杈间。爪子摩擦树干发出的细微动静在这静谧的林中竟格外明显,薛淮敏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薛蕴容轻笑一声,从箭囊中抽出一支羽箭,轻轻搭上弓弦。箭矢扣在指尖还未射出,那只松鼠已慌不择路地向上爬去,随后又跃上另一棵树,在乱颤的枝叶中没了踪迹。
薛淮敏的遗憾叹息声卡在嗓间,可下一瞬,泛着寒光的箭羽犹如利箭般射向刚刚的树后——那里竟有一只野兔!
他看愣了眼。
薛蕴容余光瞥见阿弟呆愣的情状,微微一笑,她本就没盯上最初的松鼠。
“你的小弓可带上了?”她开口叫住仍处于怔愣之中的薛淮敏,“阿姐教你猎兔!”
薛淮敏摸了摸背上那把由越承昀所制的木弓,点了点头。他将弓箭取下放至身前,神色中紧张:“可我……”
紧张不过一瞬,他便捏紧了缰绳。
“为君者切不可胆怯。”这是太傅授课时所说的第一句。
“先前教过你拉弓,只是未经实战而已,阿敏莫不是怕了?”越承昀策马行至他身侧,淡淡道。
怎会?
薛淮敏霎时瞪大了双眼,夹紧了马肚便跟上薛蕴容,将不服输写在了脸上,全然没了刚刚犹豫的模样。
……
日照西斜,林光渐暗,三人靠在树边歇息。马匹也在几步外的溪边饮水,马背后的袋子几乎都鼓鼓囊囊,就连薛淮敏这个初试“新手”袋中都有三两只野兔,更不必说薛蕴容了。一些体型较大的猎物则留在了林中,待他们狩猎结束后便会有侍从根据羽箭颜色带回。
“这一路上都没有看见阿瑾姐姐他们。”薛淮敏左顾右盼竟一刻也闲不住,显然仍处于方才亲手猎到野兔的喜悦之中。
猎场这般大,遇不上也是情理之中,薛蕴容没多想。
“吃不吃东西?”静静听他们说话而自己始终一声不吭的越承昀猝然开口。
薛蕴容瞥了一眼阿弟,果然见他的眼睛亮了一亮。
越承昀当机立断,起身从袋中取了一只山鸡——方才几人猎兔时,叫他意外撞上一只山鸡。
那边见他去溪边处理山鸡,这边薛蕴容索性带着阿弟搭起简易的火堆。
架在火堆上的山鸡泛着晶莹的油光,一阵诱人的香气传入鼻尖。越承昀蹲在火堆旁,时不时用树枝拨弄一下。
薛淮敏吞了吞口水,又不想表现得太急切,只是愈发捏紧了自己的手指。下一刻他却瞪大了眼,只见越承昀不知从何处又摸出几个瓶子,打开后朝着山鸡一洒,香气更加浓郁——他竟是将调料装在了身上。
瞥了一眼此人娴熟的动作,薛蕴容失笑。
怕不是早就计划好了。
越承昀扯了几片叶子裹住两个鸡腿,递至二人手边。那头薛淮敏腼腆一笑,接过山鸡腿便啃了起来。狼吞虎咽的模样,是真饿了。
日暮斜阳边,水声潺潺,三人围坐火堆边,男子专心拨弄着木架,女子偶尔捏捏孩童的脸。无人说话,只有火堆时不时发出木头燃烧的声响,远远看去,好一幅温馨的画面。
众人没有注意到,身后的深林中有一人远远伫立着,不知已看了多久。
填了口腹之欲,已天色渐晚,几人估算着时辰,正准备起身返回约定地点。
就在此时,薛蕴容注意到小溪对岸一个矫健的身影一闪而过,头顶如树枝般的犄角在灌木从中若隐若现。
她下意识提起弓箭起身,旋即又犹豫停下。
这一路上风平浪静,竟叫她差点忘记先前虹羽险生事端。可方才那鹿……她的胜负心已起。
越承昀读懂了她方寸间的情绪变化,朝她点了点头。
犹豫之际,那头牡鹿竟快要消失在视线中。薛蕴容深深看了一眼越承昀,一跃上马,随即调转马头,踩着浅浅的溪水向对岸而去。
目送着她背影渐隐,越承昀留在原地收拾残局。他站起身灭了火堆,零星的火星子蹦了蹦,终是没逃出被灭的结局。
看了眼倚靠树干面露倦意的薛淮敏,越承昀起身行至溪边,正欲洗去手上的脏污。
四周安静极了,唯有方寸之间的水声潺潺。他蹲下身,忽然听见后方风声猎猎,下意识向左侧偏头,却见一支箭直直的插入手边的石缝中,箭尾的羽毛仍在发颤。
身后有人。
自入林起,越承昀的便时刻保持警惕,对于打猎一事不甚上心,注意力几乎都放在了薛淮敏身上。
他猛地回头,却发现射箭的是郑钰。
郑钰策马缓缓从林中走出,手上提着的长弓仍未收起,或是根本没打算收起。
郑钰冷冷地看着他,一字未说,丝毫没有歉疚之意,甚至在他与自己对视时微微扬起左手的长弓。
他是故意的。
薛淮敏闭目小憩间忽然听见身后的马蹄声,睁开眼便看见郑钰出现在身侧。只是他两颊紧绷着,似乎在紧咬牙关。
“钰哥哥?”薛淮敏疑惑。
郑钰脸部放松下来,朝着太子露出笑意,劝道:“阿敏既然倦了,不如早些回程吧。”
分明是一如既往的温和笑意,薛淮敏却莫名有些怕他。不知从何时起,他与这个亲近的兄长交流时已下意识需要斟酌着开口了,总觉得他像覆了一层面具。正要回应时,薛淮敏忽然从地上被人提起。
明明觉得郑钰不会对太子如何,越承昀几乎还是健步回到了树下,一把将薛淮敏抱起,将他与郑钰隔开。
越承昀目光不客气地射向郑钰,无声对峙中,郑钰嗤笑一声,眯起眼看向他身后。
“没想到在这里遇上你们,时辰不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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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回去吧。”骤然间,郑钰像换了个人似的,语气极尽温和,方才的尖锐尽数收敛。
马蹄声渐近,薛蕴容涉水而来,见到的便是越承昀背对溪流揽着阿弟的样子。心头微惑时被郑钰唤住,她便分身瞧了瞧他马背后挂着的袋子。
竟大半都是空的?
她的视线毫不遮掩,郑钰故作释然:“运气不好。”
此话一出,越承昀的目光一冷。
怕不是心思全然不在此事中。
“怎么抱着阿敏?”临近的声音将他从不快的情绪中拽出。
薛蕴容凑近细瞧,薛淮敏正滴溜着眼睛看着她,精神抖擞的模样浑然不见异状。
“方才阿敏倦了,眼下好多了。”他亦没多作解释,不着痕迹地拧了眉,“我们早些回营。”
他俯身便将薛淮敏放下,牵过一旁饮完水的马匹时抬起眸子,却发现郑钰似乎罕见的流露出踟蹰之色。
……
太阳勉强挂了个角,天边只剩一丝余晖,待他们赶到林子边际,却不见永嘉与崔蘅音。
薛蕴容带着疑惑下马,一旁涌上前牵住缰绳的侍从便解释道:“永嘉郡主不慎崴了脚,早就与崔小姐回营了。郡主命奴在此候着,第一时间告知殿下。”
话音刚落,见太子骑着虹羽晃悠悠地到了跟前,早早在此等候的衔青也上前握住马缰,其他侍从则去取虹羽身后挂着的袋子。
微风拂面,夕阳照在身上,叫人心间也暖融融的。薛淮敏一边笑说自己今日猎得几只野兔,一边松了一只手正欲下马。
可瞬间异象陡生。
虹羽不知受了什么刺激,忽然长嘶一声扬起半个马身,前蹄在空中乱晃。力道之大,竟将一边控着马缰的衔青甩在一边。
下一秒,虹羽便像疯了似的直向前冲。而唯有左手抓住马缰的薛淮敏重心不稳,几乎半挂在马背上,几乎要被甩下来。挣扎间他终于竭尽全力抱住了马脖子,整个人贴在虹羽背上。
“阿敏!”薛蕴容目眦欲裂,急急从牵马的侍从手中拽过缰绳。
众人皆没料到会有此事发生,几乎都下了马。
除了郑钰。
电火石光间,他率先冲了出去。
越承昀亦反应过来,上马甩鞭一气呵成,黑色骏马如离弦箭一般直追虹羽。
风在耳边呼啸,越承昀很快便越过郑钰,几乎快追上虹羽。他索性伸手去够,半边身子皆已探出马背,可始终离虹羽差一截。
情急之下,一支羽箭破空而来,精准射中了虹羽的后腿。郑钰收弓纵马,在所有人前面接住了摇摇欲坠气力不济的薛淮敏。
巨大的冲力使他翻滚了几圈,还未来得及喘息,因吃痛而挣扎的虹羽便踩在了他的腿上。
郑钰闷哼一声,将太子推了出去。
匆匆下马的薛蕴容面色惶惶,一把搂过惊魂未定的太子。
越承昀则按住郑钰,皱眉查看郑钰的伤势,看见那以古怪姿势曲起的腿骨时暗道一声不好:“腿断了。”
郑钰强忍痛意,目光却看向薛蕴容,温声道:“阿敏无事便好。”
他右手深深抠进泥土中,似乎因为疼痛而颤抖。
话音刚落,他闷咳几声,几缕血丝从唇边溢出,随机昏了过去。
一时间,猎场乱作一团。
女使端着清水进端着红水出,掀帘的瞬间将里面医官的争执不休卷了出来。
越承昀站在帐篷外,脑海中却反复闪现刚刚的画面。
究竟是他紧绷过甚的错觉还是如何,为何郑钰摔落的瞬间嘴角竟向上勾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