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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第 4 章

作者:不配南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四章


    乡村民女,未经教化,说起话来直来直去。


    倒让俞泽这么个大男人,听得有些尴尬臊然。


    以往俞泽身侧差遣的都是小厮,从未让婢女近身伺候过,现下乍然要在个相识不久的民女面前宽衣解带,难免有些不自在,可眼见丁翠薇这副照章办事的姿态,他若再扭扭捏捏,反倒不像大丈夫作为。


    更何况,他现下唯有右臂能活动自如,确无法自理,便也只能硬着头皮,任她作为。


    丁翠薇看出他的局促,不由有些好笑。


    她以往得闲时,常在医馆帮工,见惯了光着膀子赤着腿的伤患,在她眼中,俞泽除了身形高大些,肌肉健硕些,皮肤上深深浅浅的伤痕格外多些……实则与那些伤患并无本质区别。


    本朝看重出身门第,士庶有别,隔着不可逾越的天堑。


    可就算知道俞泽非富即贵,丁翠薇也并无半分趋炎附势的低姿态,甚至自觉是施以援手的恩人,待他从不拘谨,反而格外随意。


    就像现在,解开他身前的衣带之际,她甚至还能顽笑几句。


    “郎君都伤成这样了,却还能想着谨守男女大防?也是,瞧郎君年龄已然不小,想必家中已娶了娇妻美眷,莫不是家中妻子管得严……”


    跳跃的暖黄灯光下,男人浸了棕榈油般的古铜色胸膛,暴*露在空气中,俞泽哪里被人这般调侃过,正想要下意识斥声“放肆”……


    话还未说出口,就感受到她指尖覆了上来。


    因常干农活的原因,她的手指比不得寻常女子细嫩,而是覆了层薄茧,带着微微冰凉,划在肌肤上甚至有些粗粝,沿着胸膛上的伤口,又是摸又是按……俞泽瞬间浑身僵直。


    她站在背光的位置,单薄的衣裳紧贴在身上,俯身凑近,传来阵女子独有的馨香,香甜中夹杂了些草木药根的味道,窜入鼻中,闻着莫名觉得心安。


    丁翠薇检查完伤口,拧干的温热帕子为他擦身,依旧顺着先前的话调笑,“管得严也无妨,你归家后大可和妻子好好解释,想必她可以理解,若实在懒得应对,便只说是被个男子所救……”


    她这身衣裳穿久了,不仅洗得有些发白,衣襟亦有些松散,以俞泽半卧着的角度,轻易就能望见领口下大片白腻的肌肤,胸脯随着擦拭的动作上下起伏,好似飘在天边的软绵云朵。


    窥见此等香艳风景,俞泽只立即偏脸到一旁,神色并无半分异样。


    “在下尚未娶妻,薇娘莫要随意编排。”


    或是俞泽生得格外英俊,平日里又好脾性惯了,丁翠薇并不觉得这解释有多严肃,她本就有心逗他,现下脸上笑意愈发浓烈,挑着眉毛。


    “嚯,那我该不会是这世上,头个见你未着寸缕的女子吧?委实荣幸,荣幸之至……”


    她怎得如此不知羞?


    果然是混迹市井久了,将女儿家的骄矜与尊贵,也全都消磨光了。俞泽只蹙紧了两道剑眉,干脆默不吭声阖上了眼。


    ——


    曹家。


    门房举着封书信,兴高采烈快步到后院禀报,“老爷夫人,公子由京城传信回来了。”


    家主曹文康听见动静,甚至都等不及让人将信承上,立即起身踏出厅堂。


    曹安乃曹家嫡长子,自小天资聪颖,在读书上很有天分,被阖家寄予厚望,此次入京赶考,还未传回过只言片语。


    曹文康得了儿子音讯,原还很高兴,可看过信后,脸上笑意却一点点沉冷下来。


    信纸有五页,前两页说的是曹安在京中近况,结识了什么志同道合之人,为备考做了何等准备云云……后面三页,竟都关乎丁翠薇。


    “呵,人是去了京城,心却落在了桃源村。眼看会考在即,他倒好,满脑子都是儿女情长,我看他是被美色迷了眼,猪油蒙了心!”


    信上言辞恳切,道得都是求父母成全他与丁翠薇的婚事,如何放心不下她,嘱咐家里人要对她好生照顾……毕丽珍是个心肠软的,终归不忍儿子为此事日夜挂心,抿了抿唇,终究还是试探着说道。


    “此情此景下都挂念着薇娘,由此可见安儿的真心……若要我说,薇娘也算是眼皮子底下看着长大的,除了家世微末些,其余样样都不差,与安儿又有少年情谊,不若干脆成全了他们,容她入门做个妾室……”


    “你作妖得很!未娶妻,先纳妾,今后还会有哪户好人家愿意将女儿嫁给他?”


    儿子昏头胀脑便也罢了,未曾想妻子竟也这般拎不清。


    曹文康打断她的话语,气得在廊下来回踱步。


    “京中有多少世家勋贵要给女儿相看夫婿?擎等着揭榜那日捉婿呢!只要安儿位列前茅,公爵豪门的女儿都娶得,那些世家贵女个个心气颇高,若见他后宅置了旁人,哪里还愿下嫁?”


    “朝中若无岳家助力,他今后还有何前程可言,莫非要同我一般,屈居县令一世么?!”


    毕丽珍倒也并非不知其中利害关系,只是多少有几分心疼儿子罢了,可眼见丈夫反应如此激烈,只耸着肩膀缩在一旁,一时不敢再说话,过了许久才嘟囔了声。


    “……儿子要定了她,你我又有何办法?”


    “认定了又有何用,他还敢违逆父命么?”


    嘴上虽是这么说,可曹文康晓得儿子脾性。曹安心性坚毅,认定之事鲜少有转圜余地,实际上自考中解元那日起,他就已向家中长辈开口提及此事,而后更是三番五次表明态度。


    如若阻挠太过,不仅会影响儿子备考,父子之间恐也会生了嫌隙。


    好在丁翠薇并未松口。


    据说儿子临行前去求娶时,二人没有谈妥,反而大大吵了一架。


    那女娘也不知是如何想的,莫不是觉得拿捏住了郎君的心,瞧不上妾室位分,妄想做正室嫡妻不成?


    “会考三年一次,此等紧要时刻,万不可让他分心,暂先写封回信去京,道只要他此次会试名列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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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榜,我便应允此事。”


    毕丽珍正惊讶丈夫为何忽然松口,蓦然抬眼,就见他扭身踱步回了厅堂,撩袍定坐在官帽椅上,缓缓悠悠开腔。


    “掐指算算,丁建与那女娃流落到桃园县,已有六七年之久,念及一老一小都是苦命人,我平日里对他们也从来都是照拂着的,但今时不同于往日,为了让安儿断了念想,为保往后曹家后宅安宁,便也只能出此下策。”


    “犹记得他们当年好似是要去寻亲的……现下,也是该离开了。”


    ——


    桃源村。


    在丁翠薇的悉心照顾下,俞泽好得很快。距他转醒不过区区七日,除却左腿那处重伤以外,其余伤口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无需人时时在旁看护。


    这天晚上,丁翠薇睡得迷迷糊糊,忽听得塌上传来阵悉悉索索的响动,她立即警醒起来,将手落在枕下的菜刀上……


    终究是个不知底细的陌生男子,如若趁身体好转了些,就对她生了歹心,欲行不轨之事,那她自不会让他有好果子吃!


    丁翠薇神经紧绷,做出随时准备攻击状,过了几息见俞泽没有任何逾矩,这才意识到他是想要起夜出恭。平日里他行动不便,都是被丁叔搀着去的,现下夜深,他或是不想麻烦旁人……


    丁翠薇松了口气,将指尖由刀柄处挪开,佯装刚刚转醒,睡眼惺忪道,“郎君快躺回去,伤口好不容易愈合,可别又崩裂了,有何事大可同我说……”


    漆黑一片,看不清男人神情。


    单听声音的话,是极其和煦的。


    “抱歉,未曾想还是将你吵醒了……”


    “郎君可是想去方便?我来帮你。”


    丁翠薇迅速披上外衣,趿拉着鞋,立即上前搀扶。


    清辉的月光下,俞泽的面色有些发白,额间也冒了密汗,浑身都有些微颤。到底重症未愈,强撑身子由榻上走到墙根,不过区区几步,他却走得很是艰难。


    方才倒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丁翠薇心中生了些惭愧,干脆将男人臂膀抬高放落在肩头,为更好给他支撑,另只手环住他的窄腰。这姿势格外亲昵,二人半个身子都靠在一起,足以让男人感受到她玲珑有致的身形,馥郁浓郁的体香,散落发丝划过肌肤的细微触感……


    丁翠薇感受到他下意识往旁避了避,或是透支了些体力,他的声音有些微喘,“更深露重,我自去便好,只劳驾薇娘递把锄头过来。”


    倒也是犟。


    苏大夫今日来复诊时,倒也说了可让他适当活动,只是丁翠薇依旧有些不放心,狐疑问道,“你自己行么?”


    “十余步而已,无事的。”


    听他这么说,丁翠薇倒也乐得省事。


    可望着那个在黑夜中撑着锄头踉跄离开的背影,她脑中不禁升起了个极其怪异的念头:他究竟是谦逊有礼,不愿给她添麻烦……


    还是反骨桀骜,根本就不喜让她触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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