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机卫赶到车厢时,白卿禾已经离开,宋修青刚经一劫,神思还在恍惚中,林朔问起她救她们母子的是何人时,她只模糊地道了句:“是位年轻的姑娘。”
林朔一听是年轻姑娘,立刻追问:“可曾还记得更多的细节?她是怎么在众多杀手手中救出你们的?”
宋修青摇摇头,她那时过于害怕,并没有往车外看去。
林朔把目光落到跪着的玄机卫首领:“你们可曾有人看清救娘娘的女子是何人?”
那首领一脸惶恐的神色,硬着头皮接话:“属下等人都未曾看清。”
林初闻中毒不久便昏迷了过去,待到余毒被清尽醒来,已是傍晚的事。
林初闻一醒来,林朔问了他同样的话。
林初闻脸色还未恢复正常,虚弱地回答道:“是剑。她的剑带着银光,凌空抹过黑衣人的脖子,又护住我们的马车。”
宋修青只道林初闻是中毒出现幻觉了,林朔却如遭雷击一般,几次呼吸以后,他下令道:“全城寻找那个女子!”
凛褚的夜本就热闹非凡,长街两侧灯笼高悬到天明,今日又逢七夕佳节,街上的才子佳人更是如潮水一般,挡住了官兵搜寻的步伐。
白卿禾眼见一队官兵走过人潮,转身进入一条小巷,眼下整个凛褚城里都是她的画像,想来是她救人的时候被发现了端倪。
城门口已被层层围了起来,程见星那里也是重重监视,无法靠近,她已独自在凛褚躲避多日,今夜只怕又要露宿野外了。
刚绕过一条小巷,白卿禾却听到”砰”的一声闷响,似是石头单下的声音。
数街之外,璧人成影,可在某条小巷深处,一棵斑驳的老树下,方惜梧却决然地踢倒了石头,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
一道银光划过,紧绷的白绫被斩成两半,方惜梧倒在地上,晕厥过去。
残月之下,白卿禾探过方惜梧的脉搏,还好,还有一丝气息。
朦胧的意识中,方惜梧好像见到了自己的父母,他们将她关进房里,警告她安心地嫁给江丞相,日后定会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又好像回到了她收到李同水战死消息的那日。
无数的手将她往地狱拽去,可再睁开眼时,她却看到一片月光。
“你终于醒了。”白卿禾庆幸道,“姑娘,人活一世不易,何苦自尽呢?”
方惜梧握住自己的脖子,猛咳两声,沙哑地说:“我已生无可恋,活着,只能平添痛苦。”
白卿禾看向她的小腹:“你知道你怀孕了吗?”
方惜梧却像被天打雷劈一般,整个人愣在了原地,良久,她的手指颤抖着摸上小腹,眼眶变得湿润,泪水决堤一般往下流。
白卿禾此时却踌躇起来,不知自己的一时善举有没有帮到眼前这位满眼泪水的姑娘。
这时,隔壁的巷子响起了官兵巡逻的脚步声,白卿禾立刻警觉起来,握紧手中的剑。
片刻之后,脚步声却越渐越远,白卿禾慢慢松了口气,看来得快点离开这里才行。
“他们找的人是你吗?”方惜梧突然发问,眼角已经止住泪水。
白卿禾犹豫了一下,实话实说:“正是,他们寻我已经有段日子了,我得赶紧离开这里,姑娘,冒昧将你救下,也不知对你是否是好事,得罪了。可我还是认为天地宽广,当下的困境,或许并非无法化解,你多保重。”
说完白卿禾就转身离开,谁知方惜梧却叫住了她:“如若你信得过我,便和我回去吧,官兵不会查到我家的。”
白卿禾止住了脚步,有些犹豫。
方惜梧从地上起来,走到白卿禾身前:“你救我一命,我自然该帮你。”
白卿禾看向方惜梧:“那就多谢姑娘了。”
白卿禾到了栖柠院才明白方惜梧说的“官兵不会查到我家来”是什么意思。
原来她竟是当朝丞相的夫人。
方惜梧给白卿禾安排了一个栖柠院的外院杂事的身份,既离她近又不会见到江远州,说什么时候方便了,她自行离开便可。
后来的几个月,白卿禾一直待在栖柠院里,江远州知道方惜梧怀孕后欣喜若狂,每天都会来栖柠院看望方惜梧,但方惜梧从来没留下过他,不过短暂地交谈,她便说她累了,需要休息。
白卿禾偶然听到其他下人谈及江远州,都是说他对方惜梧如何上心,可她却从未觉得方惜梧开心过。
日头好的时候,白卿禾会陪着方惜梧在院里坐会儿,说这样对孩子有好处,方惜梧却说在哪里都是一样的。
快年底了,城门依旧有层层把守,方惜梧的肚子也渐显。
除夕之后,漫天飞雪,皑皑积雪里,江家已经乱作一片,早晨方惜梧便有了发作的迹象,稳婆试过好几次,孩子都不愿意出来。
栖柠院内,江远州不停的来回踱步,满头银发的江老夫人忍不住一问再问,白卿禾远远地看着,也是心急如焚。
日落时分,房里传出一声婴儿的啼哭,江远州和江老夫人连忙往房里赶去,白卿禾这才放心下来。
冬日里寒冷,方惜梧的房外垂挂着重重牡丹纹锦帷,这些日子来看望她和江微云的人络绎不绝,几日之后,才轮到白卿禾。
白卿禾走进内室时江微云刚睡着,方惜梧半靠在床上,似乎已经等她多时。
白卿禾替她捻了捻被子,关心道:“还好吗?”
方惜梧脸色滲白,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能有什么好不好的。”
白卿禾目光转到睡着的江微云:“她的眉眼和你好像,将来也定会出落得款款有致。”
方惜梧看了一眼江微云,轻轻呢喃:“以前也有人夸过我的眼睛好看。”说到那个人时,她的嘴角泛起一点弧度,“他说我的名字里带有梧字,每次他看到梧桐树都会想起我。”
方惜梧的眼神已如死水一般,只有在看到江微云的时候会轻轻波动,但很快又恢复平静,眼角露出一丝悲伤。
若非江远州执意求娶,也许她现在会是另一种结局。
短短两句话,白卿禾却明白过来为何方惜梧一直郁郁寡欢,乃至寻死。
难怪她总是盯着院中那棵半高的梧桐树看,原来这是她唯一的寄托。
白卿禾像是能感受到方惜梧的纠结那般,当初若不是自己救下方惜梧,此刻方惜梧也不会面临这种难题。
摇篮里的江微云“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白卿禾内心挣扎一番,对方惜梧道:“不如你和我一起去洄乐吧,带上微云一起。”
方惜梧低笑一声:“我们怎么可能走得出江家。”
白卿禾靠近几分,左手朝上,笃定道:“可以的,只要你愿意就可以。”
方惜梧看向白卿禾的掌心,身子微微颤栗,她甚至一度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可确实有一块残缺的玉玦,泛着银光,浮在白卿禾的掌心间。
“这…这是什么?”
白卿禾:“它叫浮夷,是开国皇后谢锦辞留下的神玉,有它庇佑,你和微云一定可以离开这里的。”
方惜梧将目光落到摇篮里的江微云,可不过片刻,她的眼神又暗了下去。
即便能离开江家,心中所愿却再也无法达成了。
后来的两个月里,方惜梧的身体越来越差,补品换成药膳,气色也没丝毫好转,江远州只道是生育损耗了身子,安慰她慢慢调理就会好的。
他告诉方惜梧,他们的女儿已经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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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给大皇子当正妃了,日后,她们都会是凛褚最尊贵的女人。
方惜梧听完,只觉心里被压得更重,她们母女,难道都逃不过终生的束缚吗?
冬天的梧桐只剩枯木,雪絮松松地积在上面,与这一方院色萧瑟呼应,寒风裹挟着飞雪,吹入白卿禾的袖口,她今早去探了探外面的情况,过了这么久,外面终于恢复了正常,城门处的层层把守也撤了。
刚推开房门,她发现桌上有一封信。
封面上是娟秀的三个字:致卿禾。
白卿禾手指一颤,心里紧绷的弦被重重拨动,立刻往内院跑去,快到的时候,连番的哭声刺入她的耳中,她加快脚步,刚到垂花门,院里已经跪满了下人。
内室,方惜梧安静地躺在床上,虽然已经没有一丝血色,但看上去却十分安详,像是达成了久违的心愿。
旁边的摇篮中,是仅仅三个月的江微云。
灵堂之上,白幔垂悬,江远州一直盯着棺椁,眼眶泛红,似是不相信里面躺着的人是自己的爱妻,短短数载相伴,怎会天人永隔?
江老夫人被人搀扶着坐在棺椁的旁边,同为女子,她如何能不懂方惜梧的处境,可这世间女子的命运不就是如此?
她以为只要时间足够久,只要儿女成群,承欢膝下,方惜梧会想明白的。
枯槁的手指缓缓拂上玉镯,触摸到一道细纹时,江老夫人心里的悲涌迸发而出,连带着窒息的疼痛,她陡然捂住胸口,大口大口地喘气。
江老夫人的不适吓坏了灵堂里的人,一片混乱之中,传出切切的低语:怎么江大小姐才出生就发生了这么多事。
方惜梧出殡那日,凛褚大半个富贵场都来送她最后一程,潮涌之中,程见星看到了混在人群中的白卿禾。
棺落地,万事休,方惜梧的墓前围着形形色色的人,方父方母早已泣不成声,早知今日,当初还不如成全了女儿和李同水,至少不会白发人送黑发人。
众声喧哗中,白卿禾在江家祖茔的祭祀坛等到了程见星。
程见星知道林朔此前找的人就是白卿禾,他只道白卿禾躲了起来,此时此地相遇,自是惊讶不已。
“你怎么会在这里?面色还这么难看。”程见星问道,在他看来白卿禾和方惜梧是八竿子都打不到一起的人。
“那日我与你分别之后发生了很多事儿…”白卿禾轻声说着,等她说完,方惜梧的墓前终于彻底安静了。
程见星听完,远远地看向那方坟墓,原来今日前来送别的女子,有这么凄惨的一段故事。
白卿禾这时说出让程见星更意想不到的话:“我想将江微云带走,抚养她长大。”
程见星惊讶转过身:“这怎么可能,江丞相才失妻子,断不可能放弃他们的孩子的。”
白卿禾却道:“没什么不可能的,只要你肯帮我。”
程见星:“江微云留在凛褚,是丞相千金,纵然没有了生母,也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高门贵女,你带走她,能给她什么?”
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高门贵女吗?可惜梧才去世几日,流言蜚语便不绝于耳,眼下江老夫人又病倒了,倘若她撑不过这关,江微云的处境只怕会更难。
白卿禾将方惜梧留给她的信递给程见星,白纸黑字,字字泣血。
致卿禾:
承蒙相救,又得陪伴,人生最后时日竟寻得一丝光亮。
然斯人已逝,惜梧亦无法重头再来,只愿早日黄泉相聚。
浮生如梦,唯微云一牵挂,只得托付于友,望友垂怜。
若有来日,请替我转告微云。
勿困于恨,勿困于人。
望友珍重,惜梧绝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