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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浴佛法会(三)

作者:山有雨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走进丈室,饶是陆云蔚见多识广,仍有些震撼。


    ……哪里来的笨贼。


    青砖地上几处糊成一团的泥脚印,显然是用鞋底顺势乱蹭了一通。供桌的桌布像是被一把扯走,满桌的东西掉得七零八落。


    紫檀镜架被丢在一旁的边几上,猜测是想带走,后来不知为何又放弃了,更离谱的是,旁边还留下啃了一口的秋白梨。


    这样粗莽的作风,和此前给木杓下毒的缜密手法,完全不是一个路数。


    陆云蔚看了几眼,忽然问,这附近有野猴出没?


    净头一脸茫然,京城西南一带,从未听闻有野猴的踪迹。


    话音未落,门外传来几声呼喊,原是顺天府的衙役已至寺中,维那遣人来请她过去。


    陆云蔚轻轻掩上丈室的门,临走时叮嘱净头:“劳烦看好此处,莫让闲人进来…猴也不行。”


    却说法堂里,气氛剑拔弩张。


    僧众尚能保持肃静,念及住持殒身,面上皆带悲戚,而被滞留的香客却已按捺不住,怨声四起。


    “几个时辰了?外头人都散尽了!偏把我们拘在这里”


    “谁知道寺里有甚腌臜勾当,让佛像都流下血泪,好生晦气”


    “正好顺天府来了,倒要问问,护国寺凭什么扣着我们”


    陆云蔚踏进法堂,便见几个挂单的游僧和借宿的商贾将维那与衙役团团围住,七嘴八舌地讨要说法。维那瞧见她,像是看见救星一般迎过来。


    他这一动不要紧,却引得满堂目光齐刷刷投来,衙役身侧的中年男子更是“哼”了一声。


    这人叫李茂,是南京来的商贾,为了尽孝道,他特意带老母亲参加法会,准备结束后再返程。


    返程的船定在酉末时分,错过了便要再等月余,李茂急得跳脚,嚷着要立即离开。他那信佛的老母亲见儿子在佛前这般放肆,气得坐在远处,只道眼不见为净,随行的丫鬟忙不迭地为老夫人抚胸顺气。


    居中的三位夫人倒是处得融洽,三人本来素不相识,那会儿闲来无事便让丫鬟们互通了身份,此刻正聊些京城时兴的花样子。


    陆云蔚的视线突然被钉在大殿右侧。


    那人身量极高,半张脸隐在暗处看不真切,正斜倚着朱漆圆柱,有一搭没一搭地转着泥金折扇。见陆云蔚目光停留,维那悄声解释,这位是肃国公府的三少爷。


    “说来也怪,平日不曾听说韩家这位公子喜好佛法,昨日却突然到访,说是要在客房住下,好参加今日的法会。”


    今日法会?陆云蔚仔细回忆,确认自己不曾在法会上见过这人。


    —————————


    佛像泣血、住持暴毙、宝镜失窃。


    竟在同一天接连发生。


    顺天府的差役们自觉见惯风浪,对这般情形也是闻所未闻,府丞王大人听罢禀报,更觉眉心跳个不停。


    今日原是他的休沐日,本与夫人约好去城南赏春,夫人还特地让人备了四层的食盒,放了他爱吃的鹅油糖饼、不落夹、糟鲥鱼、再加上桃花鲊并一壶梨花白。


    偏他想起有件案子急需复核,游至一半就匆匆赶回,一路上没少听埋怨。此刻再听得这般离奇事件,王大人饿着肚子,悔青了肠子,心里念着何苦来哉。


    点了推官一人、仵作一人、捕快三人、并八名精干衙役快马赶去。


    又因涉及佛门清修之地,即便护国寺不是皇家寺庙,却也是京中香火鼎盛之处,还有御赐的“忠义梵林”匾额,不能等闲对待,遂特意遣人往僧录司通报。


    奈何,今日百姓阖家出游的不少,商贩的摊子沿路支得满满当当,硬生生把官道逼窄了半幅,十分难走。


    一行人见缝插针,左腾右挪,好不容易出了西直门,但只疾行了半个时辰,过闹市时又遇上不知哪家的锦帐香车被人流死死卡在路中间,将路堵得严严实实。


    纵有再快的马,嘿,全白费。


    孙推官急得额角直冒汗,又不敢无故呵斥百姓,只得命柳捕快带着几个脚程快的衙役弃马步行,先往护国寺方向赶。


    柳捕快行事利落,赶到后听了维那的描述,当即将衙役分作三路,一路直奔寮房,翻检剩余香客们的筐篮,同时搜寻宝镜与可疑物品。另一路则封锁正殿及住持的丈房两处现场。


    还有两人,协同柳捕快在法堂里挨个盘问借宿香客的来历行踪。


    待孙推官携仵作匆匆赶到法堂,柳捕快已在心中将案情梳理一遍,上前禀报:“大人,寺里的维那称住持是中毒而亡,卑职已命人封锁大殿和丈房”说着又侧身让路,让仵作速去正殿勘验。


    孙推官沉吟:“如何发现中毒的?”


    “听说是寺里有位通晓验尸技巧的香客”孙推官闻言眉头一皱,什么香客?竟然擅动尸身?


    一旁的维那见势不对,连忙过来道了声阿弥陀佛。“大人容禀,事发时殿中一片混乱,幸得陆施主见多识广,看出问题所在,且她只是略作查看,并未损伤住持的法体。”


    “说来惭愧,若非陆施主及时提醒,寺里险些酿成大祸。”生怕陆云蔚被官府误会,维那立刻差人去请她来。


    陆云蔚踏进法堂不久,孙推官也自大殿细查归来。见维那口中见识不凡的陆施主居然是个年轻女子,他眼底闪过一丝诧异。


    陆云蔚这人,向来懒得理会别人的眼光。


    当年她初入警队,那些老刑警打量她的眼神,可比眼前这位孙推官锐利得多。


    见孙推官问她早晨的情形,陆云蔚不疾不徐,分条缕析,抛出证据。


    孙推官初时还略带审视,渐渐地,双眼越来越亮,待听她说到“凶手刻意选择浴佛节杀人,又制造佛像泣血的假象,将住持之死推到所谓的神罚之上,不仅取人性命,更要毁人声誉,这杀人诛心的手法,倒像是…”


    “像是有深仇大恨一般。”他竟忍不住接了后半句。


    “佛像泣血是假的?”柳捕快见两人终于停下来,赶忙插了一句。


    自然是假的。


    鎏金铜佛哪里来的血肉,都是些小伎俩,乍看之下有些唬人,她请柳捕快派人架梯子查验,果不其然,在佛眼处刮下不少蜡质。


    凶手提前将包着猪血的蜡丸藏在佛眼处,今日法会,殿里燃了不少香烛,烛火使屋内温度上升,蜡丸融化后猪血顺势流下,犹如佛像泣血。


    只是,能让蜡丸不早不晚,恰好在住持身亡的刹那彻底化开,并不是一件容易做到的事,但凡出点差错,过早或过晚融化都会立刻打乱整个杀人计划。


    时间算得分毫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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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凶手一定非常了解护国寺。


    陆云蔚脑海里飞快闪过一丝念头,可没等抓住,就被柳捕快打断:“今日参加法会的香客俱已登记在册,寺里的人并留宿的几位也盘问过,未找到宝镜的下落,还请大人示下。”


    大殿右侧那位,听到柳捕快提及宝镜后僵了片刻,人也站直了几分。


    陆云蔚见状,眼中多了几分戏谑,扬声道“宝镜此刻正在法堂之中。”


    满堂皆静。


    那南京的商贾李茂,三两步冲到她面前“好!好!这可是你亲口认下的,大伙都听到了。”转头又对衙役嚷道“镜子是她偷的,该放我们大家走了吧。”说着竟要强行离开。


    门口的衙役眼疾手快,水火棍交叉一拦,李茂来不及收势,圆滚滚的身子撞到棍上,踉跄着往后退了好几步,又不慎踩到衣摆,“哎哟”一声跌坐在地上。


    见自己丢了好大一个丑,李茂竟也不着急起身,他顺势趴在地上,撒泼打滚骂顺天府欺压良民。


    一时怨自己是男儿身,比不得陆云蔚能得人庇护,一时又说商贾贱业,遭人白眼,倘若他有一日得势,定要让这些小人付出代价。


    可怜他的老母亲,臊得满面通红,直呼冤孽。


    孙推官使个眼色,左右即堵了李茂的嘴拽至条凳上按住,他如今已信服了陆云蔚,知其言必有据,便问起缘由。


    陆云蔚手指往西侧一点:“宝镜的下落,倒要请教韩公子。”


    见逃不过,少年往前走了几步,总算露出真容,一双顾盼生辉的桃花眼,鼻梁虽挺,却被右颊那个若隐若现的梨涡衬得毫无攻击性。


    虽长了副邻家弟弟的乖巧样貌,但难掩一股骄矜之气。


    韩公子?


    孙推官见到来人,突然面色大变:“韩…韩三郎?”韩濯这个混世魔星怎会出现在佛寺里。


    按理说,韩濯的事,早该有人告诉孙推官。


    偏偏能在京畿衙门混的人,个个都是人精,既然你不说,那我也不说。


    韩濯虽然是个纨绔,平日里架鹰走马,斗鸡赌狗的,但要说他杀人放火,大伙是万万不信的,更何况,即便韩濯真的犯案,也轮不上顺天府审理。


    这帮衙役都是积年的老油子,见韩濯板着张脸,一个个都装起糊涂,假装看不见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哪个愿意上去触霉头。


    这中间的关窍,孙推官立时就猜到了,行行行,还真是群好下属,给了他好大一个惊喜。咬着后槽牙堆出点笑意,正欲说话,却听韩濯开口了。


    “要赌吗?”


    “若你能找到那面镜子,我就认输!”韩濯一双眼像淬了星子似的,直望向陆云蔚。


    “至于赌注嘛…有了!”他忽然将泥金扇子往掌心一叩,右脸的梨涡更深了几分“小爷往后随你差遣。”


    孙推官很是诧异,这韩三郎是肃国公的幼子,当朝皇后嫡亲的侄儿,什么珍宝奇玩没见过,莫说一面宝镜,便是内府库里那斗大的夜明珠,这位小爷都拿来当弹珠打,为何偏要盗这佛门之物。


    陆云蔚听不到孙推官心底的嘀咕。


    她只是抬眸望向韩濯,嘴角噙着一抹胜券在握的笑容。


    那笑意极浅,一闪而过。


    却让韩濯耳尖发烫,一颗心不受控地乱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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