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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作者:朽月十五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王月兰有句常挂在嘴边的话,叫陈桂花的便宜,不占白不占。


    毕竟陈桂花的抠门在桑桥渡出了名,破洞衣裳满身穿不说,一大早总能听见她对岸的吵嘴,因为老把竹竿架到人家那头去,就为晒衣裳。


    上一年一件破衣裳掉河里了,她不会游水硬是跳河捞,结果差点溺死,幸好来往船只多。


    王月兰跟她的恩怨,就因为好占便宜,本来一排的屋子门槛屋檐全是一般高,陈桂花非要在门前再加一道门,盖上屋檐,做成衡门。


    平白被压一头,王月兰哪忍得了气,原先两人就因为小荷跟大饼打架置气,这一出后是两人才彻底撕破脸。


    所以王月兰才百般不能理解,一文钱都要掰成两半花的,这会儿却出手阔绰,肉行里卖的双条骨,新鲜骨头连皮带肉一斤要三十五文,猪头肉得三十八文一斤。


    这一下给了两斤骨头,加之一斤猪头肉,还另有三十文钱。


    王月兰在肉上嗅了又嗅,她疑心,“这不会下了药的吧,又或是哪家的死猪肉。”


    “姨母,”林秀水见她都要去找针来验毒,忙笑着拉住她,“不会有毒的,人家同我说清了,她找我补的那件衣裳,是旁人的,本要赔上贯银钱的。”


    “呀,那亏大了!”


    换作王月兰自个儿,非要宰她一顿不可。


    小荷只盯着肉瞧,她小嘴撅起来,“想吃肉。”“这你得谢你阿姐,”王月兰正在切猪耳朵,“要不是她有能耐,你可吃不了这猪耳朵。”


    小荷站在小板凳上,她只顾着看肉,胡乱点头,“我记住了,要不我给阿姐磕头。”


    王月兰拍她一下,“你少给我胡说。”


    不过看她这馋样,切了猪耳朵肉,给小荷一块,又跟她说:“叫你姐快来吃。”


    林秀水正在院子里捣衣裳,这种粗麻布衣服很硬,不用棒槌使劲捶,穿身上特别扎人,多捣捣才会软。


    她想把这衣裳拆了,做油衣内里,毕竟苎麻布和白细布都要一两贯一匹。


    今年雨水实在多,她还想买桐油,把这老屋子墙柱刷几遍,免得叫雨给里头腐坏了。


    主要她怕坏了被砸。


    “阿姐,”小荷吃得嘴巴油汪汪的,嚼着猪耳朵的软骨来喊她,很高兴地喊:“快来吃呀。”


    林秀水嫌弃她,取了帕子给她擦脸,“脏猫。”她进屋去,顺手把绊倒的椅子扶起来,这屋子窄得一天到晚就听东西叮叮哐哐砸到地上。


    王月兰把猪头肉里肉最多的地方剃下来,堆在一个碗里给林秀水吃,她自己吃碎渣。


    又同林秀水商量:“你这肉我想着送点给隔壁张阿婆家去,她家那儿子是木行里的,木匠活计了得。”


    “你不是还缺裁衣尺、线板,他还擅长做针夹,他家老娘跟媳妇是双线行里,给鞋履纳针的。”


    “由你送去,打个交道,有些人情往来。”


    林秀水刚来这,只同隔壁邻舍见过两面,他们一家都忙于生计,早上五更天就出门了,夜里通常是林秀水洗漱完,准备躺下睡了,隔壁才传来走动和说话声。


    她自然知道姨母为她好,当即便道:“姨母,晚些我送去,这双条骨还是先炖了吧,小荷夜里老腿肚子抽得疼。”


    “我明日带她上染肆,那街上有个金家小儿药铺,去那瞧瞧,”王月兰说时抖抖盐罐子,她还找了个小罐,倒了水洗干净。


    把这陶罐给林秀水,“你那不是有炉子,明日装了肉汤热着吃。”


    林秀水接过,其实成衣铺晌午的伙食很差,毕竟管事的都不上那吃,所以除了馒头就是饼,馒头做得倒还行,但饼是纯面,里头不夹馅,又干又硬还噎。


    吃的时候总让她有种不想活了的念头,把好好的粮食做到这么难吃的地步,真是罪该万死。


    还不给水喝,那灶房的人说烧汤锅很费柴,叫她吃生水,搞得她每日都得自己装些水,跟小春娥偷摸放在炉子上烧。


    小春娥还会带糖来,两人把饼浸在热水里,等饼泡成沫,撒点糖,用勺子挖了吃,不赶紧吃就会凝成整块,更难以下咽。


    林秀水从来没说过,每次王月兰问她,她都说吃得挺好的,但王月兰压根没信过,要真吃得好,她早早往家拿了。


    肉汤要炖好一会儿,先吃的鱼汤,这会儿的鲫鱼很瘦小,肉也不多,刺不少,但鱼汤很鲜美,豆腐也滑,还吃的干饭,林秀水难得吃饱后还赖在椅子上。


    她后头先去裁油布,等天黑王月兰领她去隔壁张家,一家子这会儿才下工,挤在院子里,借点天光,再点盏麻油灯,七八人凑在小方桌旁吃饭。


    张阿婆见人就招呼吃饭,只是还疑心,王月兰可不是爱到饭点就过来的人。


    “给你们送盘菜,糟好的猪头肉,是我家阿俏买的,”王月兰站在门口,拉拉林秀水,又把盘子递过去。


    张阿婆先是推辞,“这哪好意思。”


    “什么不好意思的,都是邻舍,”王月兰径直把盘子放到人家桌上,旁的没提倒是,只叫大伙认认人。


    这算是打过交道,日后有事也好相帮。


    第二日张阿婆又拿了几个糖包还礼,细细看林秀水一番,还问王月兰,“你昨儿有事?”


    “哪有什么大事,只不过想问问张木匠有没有闲工夫,”王月兰端了把椅子给张阿婆坐。


    张阿婆很直白地说:“你少整弯弯绕绕的,有什么活只管说。”


    “阿婆,我想叫张木匠做把裁衣尺,再几个线板,针夹,另外想定个宽木板,”林秀水接了话,“最好有两尺宽,三尺长。”


    她眼下实在没地方裁布,桌子太小,做张宽桌子不合算,她没有这么多银钱,只要宽木板的话,下面再架两把长凳就行。


    毕竟吃人嘴软,又是邻舍,张木匠接了这活,眼下正是忙的时候,养蚕在即,要紧着做蚕架和茧架。


    他做东西前要问清楚,“这裁衣尺要做省尺的尺长,还是就按寻常人家的来?线板呢?要什么木头的,杂木和竹木的最便宜,三文就能做一个。”


    林秀水琢磨起来,省尺要比日用尺短半个指头,得按日用尺来。


    线板是绕线用的,线板绕的线要比木棍好使,要定竹木的,针夹是拔针用的,有些布硬不好拔。


    如此定了,张木匠说两日后给她,宽木板会给她选便宜好用的料子,收了她五十文。</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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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月兰要贴补她,林秀水却忙摇头,“这晚些有了宽木板,能多接些活计了,攒攒就有了。”


    早上摆摊赚几文,再去熨布赚月钱,她还想买些小布头,光靠缝补的话,赚的钱还不够买工具的。


    林秀水提一个麻绳拴起来的小陶罐,边走边想怎么多赚点钱,她只剩七文钱了,想着这事一路走到成衣铺里。


    小春娥已经在院子里倒炭灰了,林秀水三两步进去,将罐子放桌上,笑眯眯地道:“小春娥,我们今日能吃肉汤泡饼了。”


    “咦,肉汤,”小春娥哇了声,她连活也不干了,噔噔蹬小跑过来,“我今日也带了东西,快瞧,是我昨儿扑买博来的蜜糕,没花钱哦。”


    “还有条年糕团,我俩偷偷烤了吃,晌午能吃顿好的了。”


    小春娥叽叽喳喳地展示她带的东西,仍在得意于昨日扑买竟然赢了的欢喜里。


    哪怕这个早上,那宋娘子又过来说些有的没的,两人都不恼,晌午去领了饼,偷用炉子煨热肉汤,再把年糕切两半,烤的外头焦里头黏软。


    吃饼,吃烤年糕,再喝一口肉汤,汤里还有几根大骨头,王月兰挑的骨头肉够多,吃得两人嘴巴油汪汪。


    下午还分吃了蜜糕,林秀水连熨红布也不觉得难熬了。


    今日下工极早,林秀水熨不完这批红布,她眼睛有点疼,看东西都蒙着一层红了,顾娘子见她眼睛发红,叫她早些回去。


    她很少有这么早下工走在路上的,这会儿的风也很和软,像轻绸。


    桑青镇的街市总是吵嚷、热闹,驴子驮着粮袋往米行里去,街头巷口有小经纪在叫卖,“风筝药线”“腰带匣”“卖字本”,桥下船里则喊的是“卖柴”“牛粪灰”。


    也不乏有挑担推车架的,挤在人群里,时不时来声,“磨剪子——”“丁鞋络”,声音喊得响,林秀水却只注意到了桥洞边上的补衣妇。


    是个老妇人,用一大块打蓝白褐补丁的布盖在腿上,那剪子、线团全兜着,小桌上放着一堆碎布,偶尔用她那粗糙有裂口的手,在里面翻找,又低头细细纳针。


    林秀水慢慢走过去,她可不是想抢生意,这里的补衣行情她很清楚,补一件衣裳也就一两文,难些的也不过七八文。


    一天缝补赚的钱只能勉强糊口。


    她只是想瞧瞧人家怎么补的,都补些什么,生意怎么做的,同主顾怎么搭话的。


    看了一会儿,见那老妇人接了补蹴鞠的活,一时不免惊讶问出声,“这也能补?”


    “怎么不能补,”老妇人瞧她,见是个小娘子,以为她好奇,便和蔼告诉她,“这只要针能缝进去的就能补,你看这蹴鞠是猪泡做的,又轻又薄,怎么不能补。”


    “我这里可不只衣裳能补,席子散边了能补,绸伞破了能补,不消说灯笼、渔网,样样都能补,大伙叫我百补婆婆。”


    林秀水原以为缝补只能在衣料上做花样,她变了法的练贴补、绣补,但来补的人始终不多,毕竟没有人家的衣裳天天坏。


    见了百补婆婆后,她才发现自己的路走窄了,就应该挂个招幌,口气响亮一点,叫什么都能补才是。


    她还是太老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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