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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30

作者:鱼洄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21章 第21章贺泯在发光


    翌日清晨,无泯科技大楼。


    正值周一,来往的人睡眼惺忪,大多数人手中都拎着咖啡按部就班地打卡上电梯。


    总裁专用电梯与普通电梯正是两对面,一边人潮拥挤,一边空无一人。


    助理同样拎着一杯咖啡,悠然地从大门口走进来,光明正大站在总裁专用电梯前,等待电梯门打开。


    此时距离上班时间还早,趁着老板还没来上班,助理常常蹭专用电梯上楼,避开人挤人,开启一天的美好心情。


    电梯停在负二楼地下车库,转眼之间就到一楼。


    电梯门缓缓打开,助理漫不经心地踏进一步,抬眼一看却看见角落站着一道人影,身姿挺拔气质隽然,熟悉的脸上神情似笑非笑。


    向前迈的脚步停住,助理半边身子在电梯里,视线迅速从眼前人脸上滑过,而后低着头沉默了一秒钟,自言自语般说:


    “哎呀,走错电梯了。”


    说完后倏然撤回踏进去的那只脚,倒退着就要离开电梯。


    贺泯靠着电梯墙壁,一手搭在栏杆上,好整以暇地看着助理演戏。


    “站住。”贺泯开口把人叫住。


    助理一僵,停住后退的脚步,抬头扬起积极阳光的笑脸,“老板,早上好啊!”


    “嗯,挺好的。”贺泯淡淡颔首,又说:“不过你看起来好像不太好,怎么,太早上班神志不清走错方向了?”


    助理频频点头,“是有点没睡好,所以走错电梯了。不过老板别担心,我一会儿就清醒了,绝不会耽误工作的!”


    他信誓旦旦神情恳切,让贺泯觉得自己平时是不是常年对他进行精神压迫,导致他一会儿一个样,觉醒了演技人格。


    贺泯反思了一瞬,确认自己没做过这么缺德的事,这多半是人事部的问题,给他招了这么一个演技派的助理。


    他伸手摁下电梯开门键,暂停电梯门关闭,“少废话,进来。我有事情交代你。”


    “好的老板。”助理马不停蹄地溜进专用电梯。


    助理瞟了一眼电梯按键,总裁办公室那一层已经亮了,想来是贺泯在地下车库的时候已经摁了,只是没想到电梯突然停在一楼打开了。


    助理上前一步挡住电梯按键,“老板,今天怎么来这么早?”


    “不来早一点怎么看到你刚才的行为?”


    助理微笑,“都是意外,老板,我们忘了吧。”


    贺泯挑眉,“你在命令我?”


    助理奉上手中的咖啡,“不,是请求。老板喝咖啡吗?我刚买的,手工现磨咖啡,绝对一流。”


    电梯很快就到最顶层,贺泯率先走出去,推门进了总裁办公室。


    助理跟在身后,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刚走到桌边,贺泯就递来一张纸给他。


    他伸手接过,打开一看,纸面上列着三条注意事项:


    一、准备口味清淡的甜品


    二、参会人员精神面貌积极向上,男的要长相端正挑帅的来


    三、不准抽烟


    助理古怪地看着这张纸,“老板,这是……?”


    “一会儿和今朝开会的注意事项。”


    助理静默一瞬,第一条尚且能理解,第三条也是无泯一直以来的规则:办公区域禁止抽烟。


    助理:“这个……第二条的意思是?”


    贺泯瞥他一眼,“字面意思,看不懂?”


    看得懂,但不理解。


    助理再问:“那这个长相端正挑帅的来,以什么为标准?”


    “以我为标准。”


    助理无言,虽然面前的人是万恶的老板,但不得不承认他的长相实在优越,“以老板你为标准的话,可能不太好找。”


    贺泯十分自信,“废话,我难道不知道吗?”


    要是随便找找都有人比他帅,他拿什么资本去讨张青雨欢心?


    贺泯:“谈合作自然要展示一下我们公司的积极向上的精神面貌,人都是感官动物,先从第一印象下手。”


    助理不解,“那为什么只有男的要挑帅的?”


    贺泯看他一眼,没说话。


    当然要挑帅的,万一张青雨觉得挺好看的,以后不就常来了吗?


    路边花花草草看看欣赏一下没什么问题,自己这么宽容是不会计较这些东西的,反正没人比他帅。


    贺泯:“哪有这么


    多为什么?你现在,立刻,转身出门给我去准备,少说话。”


    助理悻悻然,应了声‘好的’,随后转身出门离开。


    等人出去之后,贺泯向后靠在椅背上,手指轻敲桌面发出‘笃笃’声,敲击的节奏越来越快,如玉珠落盘却在最后猝然停止。


    贺泯收回手,站起身走向休息室。


    休息室的格局犹如酒店房间的构造,床品整洁,洗浴间与更衣室一应俱全。


    贺泯站在洗浴间的镜子前,站姿板正,对着镜子左右转动自己的脸,时不时动一下眉毛,扯一扯嘴角。


    镜子中,男人面容俊朗,侧脸线条流畅,鼻梁高挺眉眼深邃。再往后退一些,映出整道人影,肩宽腿长,衬衫下肌肉隐隐绷起。


    看了半晌,怎么看都是一副随性帅气的潇洒模样。


    贺泯轻掸衬衫,看着镜子中自己昨夜精挑细选的衣服、早上精心拾掇的发型,十分满意地点点头。


    时间到了九点半,贺泯端着助理给的咖啡到一号会议室。


    合作会议十点钟才开始,此刻会议室中空无一人,中间摆着一张长桌,长桌两侧各放着十张座椅。


    贺泯推开门,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儿,选了靠窗侧光线最好的位置坐下。


    助理带着选好的人过来,身后跟着七八个年轻同事,男帅女美,精神面貌属实阳光。


    一推门看见贺泯已经坐在位置上,几个人都愣住了。


    助理反应很快,笑笑说:“抱歉老板,我们来迟了。”


    真是奇了怪了,十点钟的会议,九点半的时候老板第一个到,这像话吗?!


    助理不动声色瞥了一眼贺泯,早上也来得这么早,还搞了注意事项,难道这场合作是什么他不知道的公司重要战略性项目?


    贺泯抬眼掠过那几张面孔,淡声道:“坐吧。”


    众人纷纷点头,找了座位坐下。


    其实本不需要来这么早,毕竟他们是甲方,但早上助理觉得一切都有些怪异,以防万一打算带着人先来会议室等着,但没想到贺泯更早就到了。


    场中贺泯没再说话,其他人便也沉默不语,众人安静坐着等今朝的人到来。


    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贺泯坐在光线最好的位置,金色阳光落在他身上,折射时好似在他发上肩头跳跃,侧脸都被照得熠熠发光。


    门外传来人群走动的声音,贺泯坐直身体,挺起腰背打开肩线,侧脸低着一个恰到好处的幅度,将最展现线条流畅侧脸的角度转向进门处。


    外面脚步声停下,有人握住了门把手,随后推门而入。


    门打开,贺泯漫不经心地抬起眼,看向门边的人——


    “贺总?”昨天刚见过面的琉金站在门口,客气打招呼:“早上好。”


    贺泯神情顿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挂上笑容,“是琉金啊,早上好。”


    “没想到贺总亲自主持今天的会议。”琉金带着人坐下,目光扫过对面坐着的无泯的人,内心止不住地点头。


    “应该的。”贺泯轻笑,随意问道:“这个项目是你来对接吗?”


    琉金点头,“是的,今朝的业务基本上都是我在管,所以合作对接也是我来负责。”


    “哦,是这样。”


    所以当初在海市,张青雨和他谈业务只是随便一谈是吧?她不会自己都没想到居然真的谈成功了吧?


    琉金打量他的神色,怕他以为今朝不重视这场合作,便说道:“因为前期这方面的项目是我在跟进,所以今天老板特意让我先来对接,下次我们老板也会亲自跟进的。”


    其实原先张青雨的意思是这个项目就交给琉金,但是今天一看贺泯亲自来对接,那今朝只让琉金来负责就显得重视程度不足,还是得把张青雨拉上才行。


    贺泯笑起来,“哦,好。那我们正式开始吧。”


    ——


    【该说不说,无泯科技的人长相都很可以,我今天一进门都觉得自己好像还没从昨晚的泳池派对上出来。】


    【特别是贺泯,在一群俊男靓女中间依旧是长得最好的那个,这长相真是绝了】


    【进门那一瞬间,我都感觉贺泯在发光。】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光感觉就持续了一会儿,我一进门就消失了。】


    收到琉金消息轰炸的时候,张青雨正在一家咖啡馆中聊事情。


    手机不停震动,张青雨停下谈话,拿起手机回复消息。


    【你昨晚酒喝多了吧?好端端地发什么光。】


    琉金:【是真的,绝不是我的错觉。】


    张青雨摇头笑笑:【所以谈得怎么样,还顺利吗?】


    【挺好的,氛围很融洽。】


    这句话刚发完,琉金又飙来一句话:【不过我和无泯的人说后续由你来负责对接,毕竟他们是贺泯主持的,我来对接就差点儿意思。】


    张青雨本想说没关系,贺泯性格挺好的不会介意这个,却在打字的一瞬间突然想起昨晚宋平渊说的话:‘在无泯和今朝的合作期间,你自己来判断。’


    她打字的手停住,思虑一瞬还是发过去一句:【好。】


    放下手机,张青雨抬头看向对面坐着的女人,歉然笑道:“不好意思,刚刚处理点事情。潘律,我们说到哪了?”


    “没关系。”潘律师一身正装,短发干练,细长的眼中情绪平和,“总的来说,你的这份离婚协议虽然生效时间是在半年后,但在法律上来说是有效的,所以你不必担心。只是你们的协议上并没有对财产分割进行说明,是另外签了婚前协议吗?”


    张青雨:“这是我的疏忽,当时协议签订得太匆忙,没关注到这一点。所以这次找你也是想让你帮我起草一份财产分割协议。”


    潘律师迟疑地说:“是想怎么处理财产?”


    她知道眼前人的身份,也知道和她结婚那人的身份,若只是以资产来说,无疑是男方要多得多。


    潘律师又说:“男方是过错方吗?如果是的话,你别担心,就算他们公司法律团队再厉害,我也能帮你把他狠狠扒一层皮。”


    张青雨笑笑,“不是的,我们属于和平离婚。财产分割方面也只是想让你帮我理清资产,他的东西我不想多拿一分。”


    潘律师打趣道:“我听说他的资产可是很多的,这么好的机会不可惜吗?”


    张青雨也和她开玩笑:“是挺可惜的,要不你帮我起草两份协议,我到时候看情况再考虑用哪一版?”


    潘律师:“也可以,不过这是另外的价钱。”


    两人相视一笑,端起咖啡碰杯。


    潘律师将面前的协议推回张青雨面前,“那我回去就帮你起草协议,到时候发给你看看。”


    “好,辛苦你了。”


    对面的女人离开,桌上只剩张青雨一人。


    咖啡馆中四溢着咖啡豆的香味,耳边盘旋着轻柔的音乐声,张青雨端起咖啡轻抿着,慢慢将杯子喝到见底。


    阳光从桌角移到桌面,将协议上的名称照至反光。


    白底协议上,有五个墨色字迹:离婚协议书。


    张青雨喝完咖啡,转头看向窗外,路边树木轻摇,微风晃晃,正是一个好天气。


    她伸手将协议收起放入包中,准备起身的时候,手机响起连续的两声消息提示音。


    贺泯:【下周一有空吗?有些合作的细节确认一下。】


    宋平渊:【妈叫我们下周一回家吃饭。】


    第22章 第22章为什么,只被骂半年?……


    阳光像融化的金箔,和风一起贴在眉角,尘光落在脚边,随树影一起飘摇。


    无泯科技门前,助理站在门口,翘首看着远处来往的人群,目光逡巡寻找着什么。


    张青雨从树下走来,一袭青蓝色吊带长裙,精致的脸上戴着一副墨镜,走动间裙摆晃动与阳光交织在一起。


    “张小姐,好久不见。”助理看见人就迎上来。


    张青雨愣了一下,许久没听见别人称呼‘张小姐’,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你好。”张青雨回过神,“麻烦你在这等我。”


    助理客气道:“这是我该做的,贺


    总在楼上办公室,我带您上去?”


    “好。”


    上周贺泯发了消息要商讨合作的细节,张青雨应下后约定周一下午四点钟来无泯面谈。


    无泯中长得好看的人不少,但张青雨依旧独树一帜,从门口走到电梯口一段路,有数道目光落在她身上。


    直到看见助理领着她走到总裁专用电梯里,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才不得不收回。


    到了总裁办公室门口,助理敲了敲门,等里面传来贺泯一声‘进’之后,助理推开门站在一旁请张青雨进去。


    张青雨颔首道谢,青蓝色裙摆与助理擦身而过。


    踏进办公室,抬眼看见贺泯坐在办公桌后低头看着文件,肩膀挺阔双肘撑在桌面上,手臂之间曲起的弧度恰到好处地展露出臂上薄肌。


    阳光如金箔贴在贺泯身上,张青雨突然想起琉金说的话,不动声色地微挑眉梢。


    嗯,好像真的在发光。


    有点像闪闪发亮的金子,她又想了想无泯的公司估值,不对,应该是闪闪发亮的金山。


    贺泯抬头看见她的身影,笑道:“来了?”


    他站起身,走出办公桌后绕到对面,替张青雨将椅子拉开,“坐吧。”


    张青雨摘了脸上墨镜,从倚着的门上离开站直身体,不紧不慢地走过去。


    她的裙子很飘逸,裙摆大且轻,走动间青蓝色裙摆总会随着她的步伐晃动。


    坐到位置上时,裙摆落地拂过贺泯的脚,如波澜的海面,又像漂浮的云朵,轻一晃而过。


    贺泯低头看了眼那抹青蓝色,又自然地抬起头看她,“要喝什么?”


    “喝水就好。”


    贺泯依言给她倒了一杯温水,而后也没回到自己位置上,就靠在张青雨这一侧的桌边,端着一杯冰美式喝着。


    张青雨接过水杯,偏头见贺泯还站在旁边,不由问道:“不是要谈合作细节?你就站在这谈?”


    她单刀直入,显然今天来无泯只是为了谈合作。


    “文件看太久了,站一会儿松松筋骨。”贺泯侧身将桌上一份文件拿过来递给张青雨,“这是在上次交接中列出的问题与建议,你可以先看一下。”


    摆在面前的文件薄薄几张,张青雨翻开后仔细看了看,上面的内容详尽充实,言之有物,看得出是无泯精心提出的解决办法。


    文件被翻到最后一页,张青雨合上纸张,笑道:“和无泯合作原来这么省事,连解决办法都由你们列好了。”


    按照常理来说,应该是由今朝提交解决办法再由无泯讨论是否通过,偏偏这次反着来,张青雨都觉得有些意外。


    “谁来列都一样,只要合作能快速推行下去就好。”贺泯又说:“况且跟你合作哪里还需要讲究这些。”


    张青雨似笑非笑,“不讲究这些,那该讲究什么?”


    贺泯顿了一下,“生意人,讲究利益,不如今朝再让我们一个百分点?”


    张青雨附和着说:“那这份文件也太值钱了些,不如我当作没看见,回去让今朝的人再做一份算了。”


    贺泯笑出声,“开玩笑的,如果这份文件可以的话,我们就继续推进下去。”


    让百分点必然是不能行的,赚谁的钱也不能赚张青雨的。


    “当然可以。”张青雨颔首,“多谢了。”


    贺泯端着咖啡放低到桌面上与她碰杯,“客气。”


    聊完了正事,张青雨才开始打量贺泯的办公室,转头看见身后书架上陈列着一排证书,什么造型的奖杯都有。


    她站起身走到身后书架前,微仰着头看上面摆放的证书与奖杯。大多数都是科技方面的奖项,无泯在国外创立,因此还有许多国外奖项。


    贺泯靠坐在桌沿,看着眼前人缓缓踱步在书架前,抬头看向那些奖项的时候,好似她在参观他过去的人生,鲜花着锦万人欢呼的过往。


    窗外烈阳灿烂,阳光照到贺泯背上,温度缓缓上升,从背后蔓延的热意沿着血液传遍全身,连指尖都在发烫。


    抬眼望去,目光落在她脚边,那截晃动的青蓝色裙摆就像催眠时钟挂在他眼前,只是轻轻地摆动就让他迷失。


    思绪越来越沉,恨不得就此沉溺。


    突然耳边传来一声轻微的震动声,微弱的震动感沿着桌子传到贺泯掌中,倏然将他从沉溺的思绪中震醒。


    贺泯下意识地偏头看去,一部手机在桌上亮着光,有消息发条显示在手机屏幕上。


    是张青雨的手机,发件人显示是潘律。


    消息内容很短,寥寥几个字浮现在手机屏幕上,却让贺泯的眼神顿时凝固住。


    【财产分割协议已经拟好发你邮箱,望查收】


    在看到消息的一秒钟之内,贺泯脑海中飞速闪过几个念头。


    什么财产分割协议?要和谁分割?


    是今朝经营理念不合要跟合伙人分割财产?还是家族成员之间分割财产?


    抑或者……


    是和宋平渊吗?


    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的瞬间,背后阳光愈发灼热,像火炉贴在皮肉之上让他下一秒就要皮开肉绽。


    手掌紧紧捏着桌沿,用力到青筋暴起,贺泯此时就像置身岩浆,用尽全身意志力才让自己挪开视线,转回脸再将目光落回面前的书架上。


    张青雨看完架子上的奖项,转过身来笑着说:“无泯拿了很多奖,很厉害。”


    贺泯强压着内心复杂的情绪,“还好,以前参与的比赛和评选比较多,也是足够幸运。”


    “时间差不多了,我该走了。”张青雨看了一眼时间,提出告别。


    贺泯直起身,向前迈了一步,“晚上一起吃饭吧。”


    “不了,晚上和平渊约好了回家吃饭。”


    她提起宋平渊时神色如常,甚至还带了点笑意,说到回家吃饭时也没有异样的情绪。


    贺泯冷静下来,没有挽留她,只笑笑说了句:“好,那我送你下楼。”


    电梯里,两人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相隔着半条手臂,贺泯搭在栏杆上的手就落在张青雨身后位置。


    银色电梯壁上映出两道身影,不生疏却又不够亲近。


    静谧电梯中,贺泯闲聊般开口:“琉金说今朝的事务基本上都是她在打理,上周开会也是她来对接。所以今朝是你和她共同成立的吗?”


    张青雨沉吟一瞬,回道:“不是,今朝是我独自成立的。琉金是我小时候的朋友,后来机缘巧合又重逢,她专业和能力都合适,所以聘请她来管理今朝。”


    贺泯点头,“原来如此。”


    今朝是她一个人的,所以不是因为工作上的拆伙要分割财产。据他所知,张家就她一位独女,也没听说张家有什么污糟事需要闹到分割财产的地步。


    那么,会是另一个原因吗?


    贺泯控制不住地去想这件事,直到送走张青雨后,才逐渐回过神来。


    青蓝色裙摆消失在眼前,载着她的车子驶离门口。


    夕阳沉落,天边红霞如雾,轻轻坠在远处染红天际。


    贺泯在门口站了会儿,夏日闷热的风吹着树叶簌簌响,半晌后,他垂下眼眸,转身回了办公室。


    坐回到位置上,电脑屏幕还没熄屏,右下角公司邮箱不停跳动,有一封新邮件抄送而来。


    贺泯点开邮箱,看了一眼标题,是人事部抄送的邮件,关于无泯科技暑期实习生的最终名单。


    无泯科技重视新鲜血液,不吝于留出实习岗位供优秀大学生们假期实习,若是互相都觉得合适,等毕业后就可以直接来无泯工作。


    点开名单,位列第一的名字赫然是一个熟悉的名字。


    燕大,平遥。


    贺泯下滑他的简介,校园经历与所获奖项那两栏填得满满当当。入学两年每次


    考试都是年级第一,绩点十分漂亮,在学校中担任了学生会副会长并且兼任校友会部长,还获得了几项国家级比赛金牌。


    贺泯讶异地挑眉,看不出来这小子学习成绩还不错啊,无泯的实习机会也能拿到手,说明在面试中表现也十分优异。


    前两次见面只觉得这小子能说会道,心思灵活却用错地方,凭他想勾引张青雨那显然是不会成功的。


    贺泯嗤笑,他都还没成功,平遥怎么可能有机会。


    手握鼠标随意滑动几下,正想关掉邮件的时候,他手指突然停顿住。


    不经意间记忆回溯,往日声色全部倒退。


    那天医院门口面馆里,平遥说的话突然涌现在记忆中,那句低声嘟囔的话在此刻重重地锤击贺泯的大脑神经。


    ‘再说了,也就被骂半年而已’


    贺泯抬起眼,盯着屏幕中的名字,久久不语。


    为什么,只被骂半年?


    办公室中寂静无声,贺泯却好似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鼓槌如擂。


    片刻后,他拿起桌上电话,拨通助理的座机。


    两声电话铃响后,助理接起电话,就听见贺泯沉沉的声音。


    “燕大前几天发来的校友邀请函,是什么时候?”


    助理一愣,迅速回想了一下邀请函上的时间,“就是今晚,七点钟,在燕大礼堂。”


    贺泯看了眼时间,现在下午五点半,无泯距离燕大开车一小时,来得及。


    他倏然站起身,对着电话说道:“安排一辆车,我要去燕大。”


    燕大占地广阔,身为燕市最好的大学,每年都有无数学子争先恐后地涌入。


    夕阳完全沉落,只有霞光的余晖还在天边,映在路边的树叶上,透过枝叶缝隙还能看见些许艳红光辉。


    校园礼堂内,平遥正和同学一起检查礼堂上发言的设备,此时大部分人已经来到礼堂中,各自落座在自己的位置上。


    平遥检查完设备,和控场老师汇报后就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校友会邀请了许多知名校友参加,燕大本身就是知名学府,每一届都会出现相对意义上的成功人士,他们接受学校教育,在毕业后也乐于反哺学校。


    按照惯例,开场由校长发言。


    面对台上那张熟悉的面孔以及精美的欢迎致辞,平遥兴致缺缺,挪动角度将自己挡在别人身后,暗自低下头玩手机。


    他正刷着自媒体平台的短视频,忽然眼前一道阴影落下,身边坐下一个人。


    平遥不经意间转头看去,下一瞬就看见一张讨厌的面容。


    礼堂中,校长还在激情发言,座位上平遥面无表情。


    贺泯瞄了一眼他的手机,对着他微微一笑,“在看什么呢?”


    “没看什么。”平遥翻转手机将屏幕倒扣,接着皱眉看向贺泯,“你怎么在这?”


    贺泯抬抬下巴,点了点台上挂着的校友会横幅,“很显然,我来参加校友会。”


    “你也是燕大毕业的?”


    “是啊。”


    平遥不是很信,打量他一眼,嘟囔一句:“怎么什么人都能考上燕大。”


    贺泯拖长音调,“我听得见。”


    “就是说给你听的!”平遥翻了个白眼,转过脸不想理会他。


    但贺泯就好像没看到他的行为一样,用手肘碰了碰他,“诶,问你一件事儿,你为什么想讨好你青雨姐?”


    平遥语气很冲,“关你什么事。


    贺泯不紧不慢地应道:“大家有同样的目的,情报共享一下也没关系吧?”


    他当着平遥的面亲口承认与平遥有同样的目的,在平遥听来就是明晃晃的挑衅。


    就在前不久,平遥还兴致勃勃地和他分享情感计划,转眼间就发现这人和自己有着同一个目标!


    回去的当晚平遥气得根本睡不着觉,想着想着就坐起来给自己两巴掌。


    平遥闷着气不说话,权当身边没有这个人。


    贺泯坚持不懈,又问:“那我换个问题。有一天我在一家医院门前的面馆吃饭,正好碰见你和朋友也在那里吃饭聊天……”


    平遥倏然转过脸盯着他,“你偷听?”


    “……”贺泯沉默,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好像被打上了偷听的标签,回国以来已经听见这个词好几次了。


    他郑重指出平遥话中的错误,“那是公共场合,不叫偷听。是你们聊天的声音太大了。”


    不等平遥反驳,他直接问出自己想要知道的问题:“你那天说的只是被骂半年,是什么意思?”


    礼堂中高朋满座,上空还充斥着校长欣慰的发言声,四周人看向台上时不时鼓掌表示赞同。


    座位上,相邻的两人互相对视,贺泯面带微笑,眼中却是暗沉一片。


    平遥定定看他半晌,突然扬起一个灿烂的微笑,一字一顿地说:“我-不-告-诉-你!”


    第23章 第23章全心全意勾引富婆姐姐算……


    平遥说得掷地有声,每一个字发音都非常标准,力求让贺泯清晰听到他的拒绝之意。


    贺泯闲适地跷起二郎腿,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你确定不告诉我?”


    平遥眼神下瞥,以一声冷哼作为回答。


    他长得清秀,身上又有一股少年朝气,此刻嘲讽不屑的样子不让人觉得可憎,反倒像极了闹脾气的小孩儿。


    可是贺泯讨厌小孩儿,大的小的都一样。


    他拿出手机翻了翻,照着手机念道:“平遥,燕大计算机系大二在读,在校担任学生会副会长兼任校友会部长,在大一时期参加校园歌手大赛获得第一名,呦,还有这才艺呢?”


    “你调查我?!”平遥猛地伸手想抢他的手机。


    但是贺泯眼疾手快,迅速将手机熄屏,翻转手腕将手机放到另一边,“调查你?你这一眼见到底的人生经历,有什么好调查的?”


    “你要是没有调查我,怎么知道我的信息?”


    贺泯彬彬有礼,“是这样的同学,想要知道一个人的信息呢,除了主动去调查以外,还有一种情况是你主动将信息送到我手里。”


    平遥冷冷道:“不可能。”


    “是吗?”贺泯挑眉,“温馨提醒你一下,前段时间是不是投了实习简历?”


    “你怎么知道?”平遥防备地看着他,他最终选择去的只有一家,“你是无泯科技的?什么部门做什么的?”


    贺泯无言,“你向公司投简历都不了解一下那个公司的老板吗?”


    平遥下意识反驳:“我又没有什么特殊情怀,投实习简历当然是广撒网,谁有空去了解什么老板不老板的?”


    贺泯:“……”


    “你什么意思?”平遥终于反应过来,惊疑地问:“你是说……?”


    不是吧,这种人也能当老板?难道资本家真的都是骗子吗?!


    贺泯将他眼中情绪看得一清二楚,微笑道:“上次见面好像没有说清楚,我叫贺泯,正是你暑假实习公司的顶头老板。”


    确认了这个糟糕的猜想,平遥陷入沉默。


    还没进公司实习就得罪了老板,是要忍气吞声还是奋起离职?


    但是无泯科技的实习机会很难得,可以作为毕业后的敲门砖,放弃未免太可惜。


    平遥开始挣扎,都想着干脆直接全心全意勾引富婆姐姐算了!


    他脸上表情变幻实在精彩,贺泯忍不住开口:“你想什么呢?摆在面前的就是两条路,要么你自觉一点主动告诉我,要么我先把你实习名额撤了再亲自去和校长沟通一下。”


    贺泯语调冷酷,下达最后期限:“我知道今晚校友会九点结束,校门外咖啡厅,我希望在九点半能看见你。”


    他说完就起身离开,不想再在这嘈杂的礼堂里待着。


    身边座位此时人去座空,只留下平遥在一旁目瞪口呆看着那道身影离去。


    威胁?这是威胁吧!


    公司估值这么高的老板威胁他一个在校大学生,太不入流了吧?!


    平遥愤愤锤了一下扶手,下一秒又龇牙咧嘴抱着手痛呼。


    在心中暗骂一句:可恶!


    ——


    日落时分,宋家。


    宋家坐落在安静的别墅区,大门


    玄关之后便是一座小花园。


    小花园中绿植茂盛,鹅卵石铺在两侧,各种花盛开在其中,莹白带粉郁郁葱葱。


    浅色木板铺在中间,与大理石造就的路连接在一起,上面摆着一张造型精致的长桌,长桌边放着四张藤椅。


    宋母一身优雅中式长裙,手中拿着细嘴水壶,站在花圃前慢悠悠地浇水。


    面前花儿开得正好,伸手轻抚花瓣,浅粉花瓣颤颤巍巍,水珠随之掉落地上。


    身旁长桌后,宋平渊坐在藤椅上,不紧不慢地泡着茶。


    浇完了花草,宋母放下水壶坐到藤椅上。


    宋平渊倒了杯茶递给她,笑道:“爸这次留的茶不错,好歹没有全送出去了。”


    “他啊,自己手上的茶肯定是全送出去了,这是前段时间青雨刚拿来的,不然可留不下来给你喝。”


    宋母喝了一口茶,笑着摇头,“你爸就是喜欢给人送东西,我的学生提着东西来,他送出去的比人家提的还多,吓得别人都不敢再来了。”


    宋母是大学教授,多年来教书育人,每年都有学生提着东西来看她,一大半的人都被宋父这豪放的作风吓得不敢再来,只得逢年过节打电话来问好。


    宋平渊深知自己父亲是什么样的人,豪放随性,与矜持优雅的母亲浑然相反。


    偏偏性情如此迥异的两个人,婚后多年依旧心意相通彼此珍视。


    他从小便生活在父母身边,教养得温润有礼,看起来像极了宋母。


    “爸向来如此,这样也好,您也清净些,省得有些人找各种由头来寻您帮忙,倒让您烦忧。”宋平渊温和地说,又给宋母加了茶。


    宋母看他一眼,慢条斯理地说:“有些忙能帮便帮了,也不妨碍什么,与人为善是好事。”


    “是。”


    “平渊,有些事,不能再做了。”


    宋平渊垂下眼眸,再应一声:“是。”


    “好了,进去吧。一会儿青雨也该来了。”宋母轻叹一声,起身向室内走去。


    桌上茶杯还氤氲着热气,袅袅白雾盘旋升腾,穿透雾气看到一旁莹白花朵好似一同融入白雾之中,原该是触手可及的,可偏偏怕是黄粱一梦。


    宋平渊拿起杯盖覆在茶杯之上,将雾气隔断,随后起身一同进屋。


    晚饭时分张青雨恰好到宋家,进门看到宋家三人在客厅中坐着聊天,宋平渊听到动静便走过来。


    “回来了?”宋平渊伸手拿过她的包放到一边,“正好吃饭吧。”


    饭桌上气氛融洽,闲聊之间言笑晏晏。


    宋父:“下周是我和你们妈妈的结婚纪念日,我们打算去北欧小镇待一个月,这段时间别来找我们,不然要跑空了。”


    宋平渊点头,“好。”


    宋母眉目舒展,看向张青雨笑道:“青雨,你和平渊的结婚纪念日也要到了吧?”


    张青雨一愣,一下子想不起来具体是哪一天,便只能回道:“好像是的。”


    “是,一个月后的今天就是我和青雨的结婚纪念日,八月十二号。”宋平渊接话。


    宋母:“时间还充裕,平渊这段时间把公司业务处理一下,空出时间陪青雨出去玩玩儿。”


    张青雨浅笑,“还不知道要去哪里呢。”


    “我有建议。”宋父笑眯眯地插嘴说:“年轻人不用像我们找地方养老,可以去南极看看企鹅或者阿拉斯加看看雪,或者土耳其也不错,浪漫嘛。”


    宋母笑他,“你别乱建议,他们有自己的想法,让他们决定就好了。”


    “好吧。”宋父耸耸肩,继续夹菜吃饭。


    张青雨笑盈盈地应下,“好,我们会考虑的。”


    在宋家吃饭向来比较轻松,饭桌上没有食不言的规矩,宋父诙谐幽默,宋母温和舒展,谈话间会有自己的观点却不会强行要你认同。


    整个氛围都是暖融融的,张青雨其实挺喜欢来宋家吃饭,温暖包容,她喜欢这种感觉。


    吃完饭后各自告别,宋平渊牵着张青雨的手坐上车,今天没有叫司机,是宋平渊自己开车。


    回去的路上,在车里宋平渊忽然喊她一声:“青雨。”


    “嗯?”


    “结婚纪念日,你想去哪里?”


    张青雨随意笑了一下,“我们还要去吗?”


    “当然。”宋平渊颔首,“前两年都去了不是吗?”


    “但是前两年去是有原因的,为了让我们的婚姻看起来稳固一些。”张青雨慢声笑道:“平渊,今年我们应该不需要去吧。”


    车子恰好遇到红灯停下,宋平渊看着长达一分半的倒计时,一时无言。


    数字不断跳动减少,红灯即将消失时,张青雨才听到他开口:


    “可是我不想今年缺席。”


    他声调沉沉,神情依旧温润。


    “青雨,前两年都去了,今年我也想去。”绿灯到来前,宋平渊侧首看她,“就当陪我,一起去吧?”


    ——


    燕大校门外,咖啡馆中。


    宿舍十点半关门,此时临近九点半,咖啡馆中已经没有什么人,只余下角落处两三对亲昵情侣,恋恋不舍不肯离去。


    贺泯坐在靠窗位置,面前摆着半杯没喝完的咖啡,侧首看着窗外漆黑天幕。


    在这坐了两个多小时,他没有丝毫不耐烦,神情依旧平静。


    墙上时钟走向九点半,分针与秒针形成一条直线时,门外走来一道人影。


    平遥臭着一张脸走进来,两手插兜抿直唇线坐到贺泯面前。


    贺泯将菜单推给他,“要喝什么?”


    “不喝。”平遥撇嘴,“这里的东西很难喝,学校里根本没人会来这里喝东西。”


    贺泯看了看自己面前还剩大半杯的咖啡,认同道:“确实,味道欠佳。”


    咖啡馆中音乐悠扬,门口风铃声不时响起,路灯穿透玻璃映到贺泯侧脸,窗沿阴影落下遮住他眼中神色,看不清情绪。


    桌前,两相寂静之下,贺泯微微一笑:


    “那直入主题好了,说吧,都知道什么?”


    第24章 第24章宋平渊凭什么和她结婚?……


    平遥坐在贺泯对面,完全承受他眼中的压迫感,不由得清咳一声,伸手又翻开桌上的菜单,“突然又有点想喝咖啡。”


    贺泯低眼看他,将他的拖延看在眼里,平和地笑笑,慢声说道:“可以,想喝多少都行,我有耐心。”


    “不过呢,”贺泯又说:“这家咖啡店十点半关门,一个小时内,我要听到我想要的答案。”


    平遥一口气点了三杯咖啡,一杯接一杯喝着,直到喉管都充满咖啡的味道,杯中也已经见底。


    拖到实在不能再拖了,平遥才慢吞吞问道:“你想知道什么?”


    贺泯重复了一遍傍晚时在礼堂中问的问题:“你之前说的半年,是什么意思?”


    平遥还想着暗戳戳先打探一下,“你知道多少?”


    “你只需要把你知道地说出来,其余的,与你无关。”


    他说话时语调平静,但平遥莫名地感受到了威胁之意,片刻后,平遥问道:“我可以告诉你,但你用什么和我交换?”


    贺泯沉吟一瞬,“我可以给你提供一个出国留学的名额,所有费用我来承担,你想学什么专业,学到什么程度,都取决于你自己。”


    “或者更直接一点,我直接用等价的钱买断这个消息。”


    “平遥,这是一条与你之前生活割裂的路,怎么选都由你。”


    一阵沉默后,平遥终于开口:“我在今朝做兼职,有时候主管会让我去跑跑腿。前段时间,有一次主管让我去老板办公室拿文件……我看见了,一份离婚协议书。”


    平遥抬起眼,“协议书上签好了名字,只是生效日期不是当下。算算时间其实也没有半年,十月十二。”


    他笑笑,“很巧,距离今天还有三个月。”


    身后情侣亲昵打闹,坐在位置上好似还能听见他们的嬉笑声。


    平遥起身离开前,贺泯问他:“你的选择呢?”


    他站着活动了一下肩膀,脊背挺直几分,语气坚定,“我选第一个。”


    门口风铃


    又响,铜片晃荡着敲击壁面,声音清脆入耳,咖啡的香气萦绕在鼻尖,抑制不住地往鼻腔里钻。


    身后座位上的情侣已经离开,整间咖啡馆内,只剩下店内的员工与贺泯。


    收银台处传来机器关机的动静,服务员手里拿着抹布走到贺泯身边。


    “先生,我们要打烊了。”


    四周寂静,窗外人潮不复,贺泯好似才回过神,礼貌颔首,“好,谢谢。”


    回到车上之后,贺泯还在想着方才与平遥的最后两句对话。


    “那份协议放在哪里?”


    “老板办公桌右手边第三个抽屉。”


    贺泯伸手摸了摸自己胸膛,心脏有条不紊地跳动着,在车上坐了好一会儿,心脏像刚反应过来一般突然加速跳动。


    手还摁在胸口,体内急剧加速的心跳透过皮肉传到掌心,沉闷的心跳声好似就回响在耳边,仿佛下一秒心脏就要跃出胸膛。


    他另一只手紧握着方向盘,指尖不自觉地抖了几下,垂着眼静默。


    许久之后,寂静车内突然响起几声低笑,愉悦至极。


    贺泯轻叹一声,眉眼舒展。


    一份提前签好名字与日期的离婚协议书……果然,不是因为什么缘分,也不是什么狗屁爱情。


    所以当初,宋平渊凭什么能和她结婚?


    这个答案没人能告诉贺泯。


    他拿出手机,找到一个对话框,直接发了条消息过去:【帮我查一下当年宋平渊和张青雨的事情。查透,查到底。】


    随后他退出聊天框,点开助理的微信:【约下一次和今朝的交接,地点定在今朝。】


    ——


    天气迈入七月末,正式开始高温天气,哪怕燕市不算最热的城市,外面的高温依旧让人心情不悦。


    正午,雀落。


    张青雨抱着臂,站在客厅窗前,看着外面悬空的烈日沉默不语。


    宋平渊坐在身后沙发上泡茶,偏头看见张青雨伫立窗前的身影,忍不住笑道:“不想出门的话就和琉金约下次吧,外面这么热,去户外活动你受得了吗?”


    今天是周日,宋平渊没有上班,原本打算待在家里陪张青雨,结果张青雨和琉金约好了今天要去靶场玩射击。


    张青雨盯着外面竹林看了半晌,只觉得翠绿竹叶上的光点都刺眼,幽幽回了一句:“受不了,所以她转移了场地,从室外靶场转移到场馆内的射击室。”


    宋平渊一顿,有些无奈地揉了揉眉心,“一定要去吗?”


    张青雨双手换了个姿势,交握着背在身后,仰头叹息,“如果我放她鸽子的话,接下去一个月我的耳朵会被她念叨到长茧。真到了那时候,我还不如今天出去算了。”


    主要是琉金的精力实在太旺盛了,她可以连续高强度运动却不觉得累。张青雨的体力只有她的五分之一,每次和琉金出去运动,她都要半死一回。


    虽然如此,现在受罪一时还是以后受罪一月,她选择前者。


    又叹一口气,张青雨转身向沙发走去,走到沙发边上顺势倒下去,头稍微一侧,正好靠到宋平渊的大腿上。


    温热脸颊贴在腿上,黑色长卷发垂落在沙发边沿,有几缕落到宋平渊手腕上。


    宋平渊放下手中茶具,伸手将她的长发拢起来放在手心,指尖捻着柔顺的发丝,不紧不慢地问:“需要我和你一起去吗?”


    躺在腿上的人眼睛亮起来,“真的吗?”


    宋平渊摸摸她的脸颊,温和道:“真的,我和你一起去。”


    张青雨倏然笑起来,半起身用手肘撑着沙发,笑盈盈地看他,“好啊!平渊你真好。”


    这样琉金就不会拉着她一个人祸害了!


    长发随着她半起身的动作从掌中溜走,随后又自然垂落在掌背,发尖轻轻抚弄着掌背,激起微弱的痒意。


    宋平渊抬手压着她的脖颈,俯身凑过去在她唇上轻吻一下,笑笑着说:“不客气,应该的。”


    两人在家里再待了一会儿,喝了一杯茶,随后双双起身去往靶场。


    靶场建在郊外,三面环山,场地占地面积广阔,将运动与休闲集为一体。室外靶场和室内的射击室连在一起,旁边还有大片草地用于休闲烧烤,草地前小溪汩汩而过,水流清澈能清晰看见底下铺洒的石块。


    到达靶场的时候,琉金已经在里面等待。


    透明玻璃前,琉金一身休闲装,耳朵上戴着降噪耳机,马尾高高束起,随着歪头瞄准的动作垂落一旁,护目镜后眼睛微眯。


    瞄准,射击——“嘭!”


    成绩播报,十环。


    琉金摘了耳机,晃了晃脖子,下一刻听见身后传来鼓掌声,转头就看见张青雨和宋平渊的身影。


    “来了?”琉金和张青雨打了招呼,又看向宋平渊,“宋哥,下午好啊。”


    月前宋平渊给她送了生日礼物,不仅将去年收回的跑车给了她,还额外送了一套赛车装备。


    时隔一年,心头爱依旧是心头爱,看到跑车钥匙的一瞬间,琉金就把称呼变成了‘宋哥’。


    宋平渊温和回应:“下午好。”


    又指了指她的成绩,夸赞说:“准头很不错。”


    琉金一甩高马尾,笑嘻嘻的,“还行吧。”


    她把手中枪支向前一递,“青雨,来试试?”


    张青雨内心哀叹一口气,正想点头应下,就见一旁男人先向前跨了一步。


    “青雨好久没玩儿,要不让我先来?”宋平渊向琉金伸出手。


    琉金打眼一瞧他身后,看见张青雨松了一口气的神情,眉梢轻挑,“行,你来吧。”


    宋平渊接过枪支,一旁教练把新的装备递上来让他先戴上,高大挺拔的身影站在玻璃前,背影都透着温润内敛。


    琉金摘了耳机坐在张青雨身边,侧过脸瞥她一眼,“约你来射击,自己不上让别人上?”


    “我没让他上,他自己要玩儿的。”


    琉金冷哼,“我还不知道吗?在家里商量好了吧,今天我的陪练不是你,是宋哥吧?”


    张青雨不承认,“不会的,我肯定会陪你玩儿的,这么热的天气我都出来了,怎么可能不陪你。”


    “希望如此。”琉金笑说:“你要不要先占个位置,最近不知道为什么来的人挺多,有时候容易没位置。”


    张青雨不理解,“这么热的天气,还有很多人热衷出门玩这个?”


    “是啊,还见到不少熟人呢。”琉金漫不经心地说。


    刚说完这句话,琉金眼角余光就瞄到两道身影,于是朝那个方向努了努嘴,“喏,那边就进来两个。”


    射击馆门口处,缓步走来两道身影,前面那人低垂眼眸,动作利落地拽着护腕转了两圈缠在手腕上,随意抬起眼,就对上一道目光。


    贺泯扬起眉,停下脚步举起手朝看过来的张青雨挥了挥。


    身后邵轩问道:“怎么停下来了?还没到地方呢。”


    贺泯:“看见几个熟人。”


    邵轩还没问是谁,就看贺泯已经朝那边走过去,视线随他偏转而去,看清是谁后,邵轩耸耸肩跟着一起过去。


    “好巧。”贺泯站到张青雨身边,“在这也碰到了,之前好像没在这见到你。”


    张青雨:“嗯,我不常来。”


    “那这次是……”贺泯看向琉金身上全套的装备,笑道:“是琉金带你来的吧?”


    一旁邵轩搭话,“也不一定,这不是平渊也在嘛。”


    贺泯瞥他一眼,没接话。


    张青雨笑笑,“确实是琉金约我来的,平渊也在家,就一起来了。”


    “嘭——”


    身后一声枪响,成绩播报,十环。


    宋平渊摘了降噪耳机挂在脖子上,看了眼成绩显示屏,刚转过身就见身后多了两个人。


    “邵轩?”宋平渊摘了护目镜,笑问:“你也在这?”


    又看向另一边,“贺泯也在啊。”


    邵轩摆摆手,“巧。”


    贺泯也回应,声调轻慢,“是很巧。”


    宋平渊放下手中枪支走过来,将手中护腕拆下递给张青雨,随后靠在张青雨身边的墙上拧


    开水瓶喝水。


    邵轩:“平渊准头不错,平日里看不出来,以为你不爱玩这种,下次可以一起约一下。”


    宋平渊轻笑,“是不太玩儿这些,会点皮毛而已。”


    邵轩笑着点他,“谦虚了。”


    他又转头骂贺泯,“你看看你,每天狂妄自大的,和别人好好学学!内敛一点成吗?”


    “……?”贺泯冷笑,“轮得到你讲这种话?”


    眼睛在脸上不会是摆设吧,一点儿眼力见都没有,学宋平渊有什么用?


    一天天地,讲什么屁话。


    邵轩苦口婆心,“你这样很容易被人敲黑棍的,哪天走路上就被人敲了。”


    贺泯神情冷漠,“你已经敲了一棍了。闭嘴,安静一点。”


    两人一来一回斗嘴,把琉金和张青雨都逗笑了。


    琉金邀请道:“贺总和邵总要一起玩儿吗?我们可以玩儿积分制,赢了给奖励。”


    “好啊。”贺泯看向靠墙的男人,笑了笑,“平渊一起玩儿吗?”


    宋平渊不紧不慢放下手中水瓶,“却之不恭。”


    第25章 第25章“青雨累着了,已经睡下……


    琉金看了看四周,又偏头看向外面,“这里太小了,去外面靶场吧。”


    靶场设置在室外,与射击馆连接的上空覆着钢铁篷顶用以遮挡太阳,往前看去是大片的黄石土地,再远些是焦黄色的石壁,高高伫立在远处,一旁绿茵缓缓过渡,延伸至旁边蔓延出大片草地。


    靶场上已经设置好枪位,空旷的地面上架着四架小口径步枪,五十米外设立了相对应的钢制弹靶。


    琉金站在射击位上,摸了摸步枪的枪杆,回身走过来,“如果赢了,给什么奖励?”


    张青雨坐在篷下长椅上,脸上戴着墨镜,手肘支在长椅扶手上撑着下巴,“赢家的奖励,自然由赢家说了算。”


    宋平渊在她身边附和一句:“说的是,谁的奖励自然该由自己来决定。”


    贺泯勾起唇角,看了一眼张青雨,什么也没说,颔首表示赞同。


    琉金:“好,那谁先来?”


    话音落下,贺泯与宋平渊同时出声,“我先来吧。”


    “……”


    邵轩饶有趣味地看着两人,“要不我先来?”


    两人还未作声,张青雨淡淡开口:“有四个射击位,要不你们三个一起?”


    比赛是积分制,五枪内谁的准头更好,谁就是赢家,也就无所谓先后顺序。


    天幕万里无云,抬头看去时只看见整片莹蓝的天空,远处高山与天空交界处,焦黄色山壁似刀一般劈向上空。


    射击位离身后长椅隔了二十余米,相互听不见各自说了什么,若要交流的话需要提高音量喊一声。


    此时射击位前站着三道身影,宋平渊在最右侧的一号位,贺泯在二号位。


    邵轩声称自己枪法不好,不想一会儿近距离听到贺泯的羞辱,自觉选择与贺泯隔了一个位置的四号位。


    弹靶在轨道上滑行调试,机械滚轮摩擦的声音在空旷场地中几不可闻,只在凝神间听到几声子弹上膛的声音。


    贺泯此刻正低头缠着护腕,眼也没抬地问了一句:“你觉得谁会赢?”


    没头没尾的一句问话,甚至不知道在问谁。


    “你想赢吗?”宋平渊调试着面前的设备,也没转头。


    贺泯直接反问:“你不想吗?”


    “想或不想有什么用,结果都不会变。”宋平渊说:“如果想赢就能赢,那努力有什么用。”


    “努力有没有用我不知道,但结果定然不是一成不变。”贺泯伸手拿过一旁的耳塞在手中转了转,“就像这耳塞,如果一开始就选择错了,那戴到耳朵里的时候,必然是百般不适,再努力终究是不合适的。”


    贺泯笑笑,“不合适的东西注定要换掉。”


    宋平渊调试设备的手一停,语调平静地说:“时间久了总会适应,到那时候,便是天生一对。”


    “人有一种错觉就是认为磨合一下就能变得合适,但这一切的前提是有充裕的时间。”


    贺泯转头看他,扬起唇角,“你还有时间吗?”


    宋平渊侧首对上他的视线,眼中晦暗不明,抬手推了推眼镜,“这个问题,是你要的奖励?”


    “对。”贺泯一字一句地说:“你敢回答吗?”


    宋平渊转过头,面无表情,“如果你能赢的话。”


    比赛开始,枪声骤然炸响,短促如裂帛,瞬间撕裂这片寂静。


    “嘭——”


    同时发出的三声枪响重叠在一起,弹壳落地的瞬间,枪口冒起白烟,第一枪的成绩也应声而出。


    弹靶连接了计分设备,当枪声停滞的那一刻,各自的分数便显示在一旁的计分器上。


    从一号位置开始向右侧看去的分数分别是九分、八分、八分。


    宋平渊看了一眼他的成绩,垂眸说道:“似乎起手不是很顺啊。”


    贺泯没应话,只在心中冷笑,要是他起手就顺的话,谁还跟你在这玩枪。


    第二枪来得很快,各自子弹上了膛之后,枪声响起又落,计分器上再次显示出成绩。


    九分、九分,八分。


    第三枪过后,成绩为九分、十分、八分。


    宋平渊稳定地打出九分,而此时,贺泯已与其持平。


    “起手顺也要小心被人追上。”贺泯淡声提醒道。


    轨道远处的弹靶上已经有了三道痕迹,散落的弹壳随着冲击力滚落一旁。


    第四枪过后,成绩为九分、九分、九分。


    至此依旧持平。


    身后长椅上,琉金惊叹道:“宋哥和贺总技术都不错啊,就是邵轩逊色了一点。”


    她用手背碰了碰张青雨腿侧,身子倾斜靠过来,耳朵凑到她脸旁,“你觉得谁会赢?”


    张青雨戴着墨镜,看不清眼中神色,随意地说:“不知道。谁赢都行,反正我没参加比赛,奖励落不到我头上。”


    琉金认同地说:“那你一会儿看好,我赢了的话奖励分你一半。”


    张青雨:“你打算要什么奖励?”


    “世间万物,什么都不如钱实在。”琉金呵笑,“三只肥羊在面前,哪有不宰的道理。”


    张青雨给她竖了个拇指,“生财有道。”


    射击位前,一切准备就绪,只剩最后一枪。


    “我已经追上了。”贺泯不紧不慢地说:“你猜最后一枪,会是什么结果?”


    夏风扬起脚边尘土,沾在裤脚处成了一道灰。


    宋平渊没回答这个问题,转而问道:“你知道我要的奖励是什么吗?”


    没等贺泯有反应,他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贺泯。”


    宋平渊忽然叫他名字,目不斜视盯着前方弹靶,随后抬手钩住扳机,面色平静一字一顿地说:


    “我要你离她远一点。”


    “嘭——”


    宋平渊率先出枪,子弹击中弹靶,弹痕留在十分的位置上。


    贺泯利落地将枪抵在肩口,稍稍歪头微眯着眼盯住瞄准镜,一手扶着枪托,一手按住扳机用力一摁——


    “嘭——”


    风停声止,计分器显示出结果:


    十分。


    贺泯甩了甩手,转动几圈手腕,神情冷漠,“可惜,是平局。”


    五局结束,邵轩摘了护目镜,瞥了一眼计分器上的总分,“你们两个分数相当,那谁输谁赢?”


    两个人都沉默,身后突然传来一声轻咳。


    “别着急,我还没上呢。”琉金站起身,伸了个懒腰。


    一旁张青雨十分捧场地鼓掌,目送琉金向射击位走去。


    高马尾晃晃悠悠,站在枪架前伸手调试枪支设备,将步枪拎起来握在手中掂了掂,随后又架回到枪位上。


    琉金微俯身,将枪抵在身前,眯着一只眼对准瞄准镜,扣下扳机——


    计


    分器上显示出结果:十分。


    琉金没有停下动作,接连射出后面四枪,子弹落在脚边,响起噼里啪啦的声音,枪口白烟如雾气缥缈。


    总分五十,琉金轻松拿到最高分。


    她挺直脊背,抬手揉捏脖颈,漫不经心晃了两下脖子,伸出食指与拇指比出枪的姿势,对准前方弹靶做了个射击的动作,潇洒随性。


    长椅上,张青雨欢呼呐喊:“琉金好棒!你最棒!”


    琉金笑嘻嘻的转身跑过去和张青雨抱了一下,晃着脑袋甩甩马尾,一脸无所谓地说:“小事情啦~”


    张青雨双眼亮晶晶地看她,“你超棒的!琉金。”


    邵轩吹了声口哨,夸赞道:“厉害啊琉金,准头太好了。”


    贺泯和宋平渊都鼓掌表达祝贺。


    琉金抬手压了压,坦然接受大家的夸赞,“一般一般,就是运气好了些。”


    枪枪十分,就不能用单纯的运气好来解释了。


    邵轩笑道:“好啊,想谦虚也不找个好一点的借口,显得我们几个技术太差了些。”


    张青雨搭话说:“运气也是实力嘛,琉金赢了,说说奖励吧。”


    琉金靠在长椅上,笑嘻嘻地没说话,目光却突然转向宋平渊。


    宋平渊接收到了她的意思,无奈笑笑,“老规矩,我给今朝的账上打十万。”


    琉金满意点头,“宋哥聪慧。”


    “老规矩?”贺泯挑眉,“这就是你要的奖励?”


    “是啊,如果我赢了,输家就给今朝账上打钱。”琉金用肩头轻撞张青雨,“到时候我和青雨一人一半。”


    张青雨笑而不语。


    贺泯垂眼看她,随即笑道:“没问题,我马上打钱。”


    “贺总大气!”看贺泯这么配合,琉金开怀地笑。


    贺泯动作一停,似笑非笑,“出来玩还叫贺总吗?”


    琉金:“啊?那我……”


    她呆了一瞬,一下子还没想出来不叫贺总的话该叫什么。


    贺泯自己接上话,“我应该比你大一点,随意叫叫贺哥好了。”


    他同琉金说话,眼神却看向宋平渊:


    “有了宋哥,自然也能有贺哥。”


    刺眼阳光下,宋平渊回视贺泯的目光,面无表情。


    邵轩:“那我也按老规矩来吧。”


    他看向琉金,“记得把今朝账号给我。”


    琉金很上道,“好的邵哥,邵哥大气。”


    琉金立刻上前和邵轩加了微信把账号发给他,正想着要不要加一下贺泯的微信,就见贺泯歉然摇头道:“抱歉,手机没带,要么让青雨发给我吧。”


    琉金便转头看向张青雨。


    张青雨可有可无的应:“好啊,我一会儿发你。”


    四个人的比赛,琉金成了最终赢家,并且奖励还有张青雨一半。


    其他三人心情如何她们不管,反正她们自己心情挺不错。


    琉金豪气地邀请道:“我安排了一会儿的草地烧烤,贺哥、邵哥要一起吗?”


    太阳已经走了半边天,此刻正斜斜地挂在天上,落下的光被钢篷挡了大半,在地上划出阴影分界线。


    靶场的人早已准备好烧烤用具,在众人玩射击比赛的时候,就在一旁草地上搭好天幕,放置了冷风机。


    张青雨今天一点运动量都没有,此刻悠然站起身,裙摆晃动间向着草地上的天幕走去,挑了个最凉快的地方又坐下。


    宋平渊走来坐到她身边,“热不热?”


    “还好。”张青雨指了指一旁的冷风机,“这个效果不错,挺凉快的。”


    何况她今天光坐着了,完美躲过琉金的折磨,天气热一点她也忍了。


    宋平渊握了握她的手,炎热天气里只显得温热,便知道她是真的不热,“那我去给你烤些东西吃。”


    烧烤架就放在天幕下,边上已经摆好了各种烤串。琉金喜欢自己动手,所以工作人员端来的都是只经过腌制的烤串。


    烧烤炉中炭已经热起,金黄色的火光在煤炭中跳跃,时不时有火苗蹿出,席卷着烤串燃烧出香味。


    张青雨躺在靠椅上,墨镜还架在脸上,微阖着眼享受身旁冷风机吹来的凉风。


    忽然一阵烧烤香味接近鼻端,热烈的孜然酱料烤制的味道在脸前萦绕。


    张青雨睁开眼,就见到几串烤串摆在眼前,以为是宋平渊拿来的,很自然地就接过在手中。


    挑出一串鸡肉串尝了一口,咸淡适中,肉质鲜嫩正停留在味道最好的时候。


    “好吃吗?”身旁传来一道男声。


    “还不错。”张青雨下意识地回。


    下一瞬她动作一停,用另一只干净的手勾下墨镜,转头看去,却看见贺泯站在身边。


    她举起手中的烤串看了看,挑起眉梢,“你烤的?”


    贺泯点头,“嗯,第一次烤这些,不是很熟练。”


    张青雨笑笑,“挺好吃的,手艺不错。”


    这倒不是恭维的话,他烤得恰到好处,倒不像是第一次烤。若真的是第一次烤,只能说一声天赋异禀。


    想到这,张青雨调侃道:“如果有一天你不当老板了,倒是可以去试试开烧烤摊。”


    “你评价这么高,往后我肯定要去试试的。”贺泯接过她手中吃完后的铁签,问道:“还要吃什么吗?我去给你拿一些。”


    “不用了。”


    另一边传来宋平渊的声音,下一刻他的身影就出现在旁边。


    宋平渊手中拿着一把烤串,递给张青雨任她挑选,对着贺泯温和一笑,“我会帮她拿的,不麻烦你了。”


    张青雨附和着点头。


    贺泯看着她漫不经心的样子,也随意点头,“好。”


    凉风习习,这一片的温凉好似与四周的炙热割裂开,抬眼时看见天上高悬的烈日,恍惚间觉得有些不真实。


    贺泯坐在烧烤位置上,一手搭在膝盖前,一手捏着烤签不紧不慢地翻着,面前鲜红的颜色逐渐变深,香味抑制不住地四溢。


    一旁邵轩递过来一串鱿鱼,“给我烤一个。”


    贺泯瞥他一眼,“自己不会动手?”


    “你弄得好吃呀,在国外你的厨艺不是都锻炼出来了吗?”邵轩又往前递了一点,“我自己刚刚试了好几串,都不如你前段时间烤的。”


    贺泯手一顿,不自觉地往另一边躺椅看去。


    躺椅上的人依旧悠哉躺着,长发铺散在椅背,双手搭着放在身前,墨镜遮住半张脸,看不出是睡是醒。


    但想来应该没有睡。


    她身边的躺椅上坐着另一个男人,一只手覆在她发顶轻抚,半弯着腰正在和她说话。


    不知道说到什么,男人笑了起来,躺椅上的人也勾起唇角。


    贺泯转过眼,把眼前的鱿鱼串推回去,语气冷漠,“你记错了,我以前没有烤过。”


    “……哈?”邵轩一脸疑惑。


    那前段时间兄弟几个的聚会,出现在现场的人是谁?


    他又回想了一番,确认自己没有记错,坚持不懈地把鱿鱼串递到贺泯眼前。


    “不可能,我没记错,那天你说你心情好,当天所有的烧烤都是你弄的。”


    贺泯没应话。


    邵轩以为他忘了,又回想了更细节的东西,“那天老吴生日,我们在大院里的空地上烧烤,你忘了?就在前几天,我想想……”


    邵轩往回倒推了一下,说出了一个时间,“对了,七月十三号。”


    贺泯揉了揉眉心,有些无奈。


    七月十二号那天晚上,他刚从平遥口中得知一个天大的好消息,当晚的好心情直接持续到第二天。生日烧烤那会儿,兴奋劲上头,一手包揽了当天所有的烧烤工作。


    “……”贺泯一把拿过他递来的东西,没好气道:“拿来拿来,真是吃都堵不上你的嘴。”


    邵轩冷哼一声,“我也没吃上啊,你刚刚那把烤串可不是给我的。”


    贺泯:“……”


    等到太阳沉落半边,烈日变为夕阳,灿烂余晖挂在山壁之上,闷热的气息逐渐淡了下来,几人准备散场。


    邵轩和贺泯晚上约了人,车子已经在门外等待。


    两人上车后,琉金在车窗外朝他们挥手,笑嘻嘻的,“邵哥、贺哥下次见,回去别忘了我赢的奖励。”


    隔着车窗,邵轩比了个‘好的’的手势,贺泯也挥手告别。


    车子驶离,红色车尾灯消失在眼前。


    宋平渊轻揽着张青雨的肩膀,“那我们也先回去了。”


    “好。”


    张青雨朝琉金摆了摆手,叮嘱道:“路上小心。”


    回到家中时,天边已被暗色侵染,透过客厅的窗户看出去,竹林中的叶子已看不清轮廓,只有黑蒙蒙一片,好似与天际融合在一起。


    刚从靶场的热闹中脱离,回到家中的寂静让人一时有些不适应。


    张青雨坐在客厅沙发上,打开电视随意挑了个综艺节目百无聊赖地看着,手指放在快进键上时不时摁两下。


    宋平渊从厨房走出来,手上端了一盘水果放到茶几上。


    艳红的草莓与晶莹的青提摆在一起,水果上还留着些许水珠,红与绿交织,好似刚从田间摘回。


    张青雨拈了颗青提放入口中,甜腻汁水在齿间炸开。


    她不太喜欢吃甜品,对于水果倒是喜欢吃甜的,若是口味较为清淡的水果她反而不太吃。


    “好甜。”张青雨叹了一句。


    “是吗?”宋平渊坐在她身边,也拿起一颗青提尝了尝,微皱眉,“有些太甜了。”


    在吃水果上,宋平渊与她相反,他更偏好口味清淡的水果,偶尔吃到太甜的水果就会像方才那样轻皱眉头。


    张青雨又拈了一颗青提塞入嘴中,“很好吃,超棒!”


    她话中带着哄慰,好似把人当成了小孩子,声调清润似春水,柔柔流过。


    宋平渊忍不住笑,“怎么好像在和琉金说话一样?”


    张青雨轻飘飘看他一眼,反问道:“你不喜欢吗?”


    她手里还拿着半颗青提,晶莹汁水染在唇上,眼尾微挑斜睨过来,明明平坐在他身边,却好似居高临下。


    宋平渊凑上前去轻吻她唇角,甜腻汁水也染到他唇畔,模糊的距离中,他低声说了句:


    “喜欢。”


    张青雨轻笑,向后靠一点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伸出指尖抵在他的胸口,语带调笑:


    “喜欢什么,水果吗?”


    宋平渊颔首附和她,“挺喜欢的。”


    张青雨恍然,又反身拿了一颗草莓,单手捏着草莓放在他唇上,慢声问道:“那这个呢,好吃吗?”


    清冽的甜香味充斥鼻端,仿佛能感觉到莓果上的绒毛拂过唇瓣,宋平渊轻咬了一口,好似含了一口糖浆。


    他点点头,伸手拿下草莓扔到果盘上,另一只手握住她的腰,直接将人拉到怀中,牢牢桎梏着纤细的后腰。


    宋平渊语调认真地说:“这个太甜了,我不喜欢。”


    “嗯?”


    他低头吻上去,剩下的话交缠在唇间,“我喜欢淡一点的,比如青提。”


    张青雨只吃了青提,却在他唇间尝到了草莓的甜味。


    窗外风声不歇,与客厅中的交缠呢喃一起沉沦在夏夜里。


    微风间隙中,传来模糊对话。


    “你……你今天和我去,是为了让我保存体力吧!”


    “嗯,或许是。”


    风月初歇,张青雨沉沉睡去。


    宋平渊洗漱之后回到客厅拿手机,转身之时,张青雨的手机亮起。


    屏幕上,出现一个熟悉的名字。


    贺泯:【青雨,今朝的账号还没发我。】


    宋平渊停住动作,盯着手机屏幕看了半晌,忽而轻笑一声。


    深夜,另一处高楼平层。


    贺泯擦着头发走出来,拿起手机发现刚才发的消息已经有了回应,打开微信一看,张青雨回了两条消息。


    第一条是一张图片,上面有着今朝的账号与名称。


    第二条,是一条六秒钟的语音。


    贺泯呼吸一顿,唇角不自觉扬起,动作迅速地点开语音。


    下一瞬,手机里传来宋平渊不紧不慢的声音:


    【青雨累着了,已经睡下。账号我发你了,不用谢。】


    第26章 第26章“真是造了孽了。”……


    燕市梅雨季节已经过去,多日烈阳后又迎来雨天,路边树木舒展,嘀嗒雨点落在树叶上,沿着枝叶脉络缓缓坠地,在地上圈出一块又一块的湿润。


    淅沥小雨如牛毛掉落,天幕暗沉难以见光,明明才是下午,天色却已经暗如深夜。


    此时还没有到下班的时间点,无泯科技大楼中依旧人来人往,由于外面下着雨,门口还站着几人等雨停。


    远处雨中,一人撑着长柄黑伞缓缓走来,另一只手松散地拎着一个文件袋,走到门口合拢雨伞,将雨伞插入一旁的伞架,露出手上戴着的黑色皮手套。


    他拿出手机拨了个电话,“在几楼?”


    “顶楼。”


    男人挂了电话,十分自然地向总裁电梯走去,门禁没有阻拦他,他进了电梯一路直达最顶层。


    “咚咚咚——”


    节奏有序的敲门声。


    办公室中,贺泯抬起头,看向门边站着的人。


    “站门口做什么?”贺泯扔下手中的笔,身子向后靠去,“进来坐。”


    “怕打扰你工作,耽误你赚钱岂不是罪过。”


    贺泯嗤笑一声,“装什么呢,你能有这想法我真是谢天谢地。”


    男人耸耸肩,走到贺泯面前坐下,将手中文件袋递给他。


    贺泯:“查出来了?”


    “差不多吧,有些地方不是很清晰,估计被掩盖过。”


    文件袋很薄,深棕色的外壳放在桌面上好似与棕色办公桌融为一体。


    贺泯指尖勾着袋绳将文件袋拖到身前,接着打开文件袋拿出里面寥寥几张纸翻看起来。


    男人在一旁说道:“表面上都是一些大家都知道的信息。张青雨和宋平渊高中大学都是同一个学校,高中的时候看起来没什么交集,上了大学之后才开始熟络起来。”


    “张青雨入学那年,宋平渊大三,两人以同一个高中的缘分一起参加了几个比赛。”男人停顿了一下,“一般参加比赛都是高年级带队,他俩参加的比赛反而都是张青雨组织带队,而且都拿了金牌,不过调查里就看不出有更多的交集了。”


    “她入学的时候因为长得好看引起轰动,后来发现她成绩又好竞赛也强,一大批人追在她身后。在她大三的时候,其中一个男的成了她的男朋友。”


    随着男人的讲述,贺泯也将资料翻到了张青雨大三那年的照片页。


    上面陈列着几张合照,一个陌生面孔的男生牵着张青雨的手,并肩走在她身边低头说着话,男生脸庞俊美笑容开朗,高高扬起的唇角是遮不住的开心。


    贺泯点了点照片中男生的脸,“这个人怎么看着有点眼熟?”


    男人点头,“燕市顾家的,就是那个做公益事业起家,现在握着好几个基金会的那家。”


    “哦,好像有点印象。”


    贺泯这么说着,但看他神色显然是没想起来多少。顾家在他出国前几年才有发展起来的苗头,等他出国后才正式扩大,恰好与他错开交集。


    贺泯看了看照片上的男生,突兀问了一句:“他凭什么当上张青雨的男朋友?”


    “……?”男人突然被问住,神情无语,“我怎么知道?”


    “这都没查出来?”


    “人家择偶偏好我怎么给你查?我是做数据的,不是玩儿占卜的。”


    “啧。”


    贺泯看起来很遗憾,“那他们怎么分手了?这男的对她不好?”


    “应该不是。”男人回想了一下自己查到的东西,下了定论:“恰恰相反,他应该很喜欢张青雨。”


    男人接着说:“他们大三的时候在一起,大四毕业后半年不知道为什么就分手了,这男的颓废了一个月,天天


    饮酒醉,对着酒瓶流泪。”


    贺泯:“这么细节?”


    “学校名人啊,毕业后也有粉丝拍照片传论坛的。而且都毕业了还能被拍到好几次,说明当时烂醉次数不少。”


    贺泯想想那个场景,失恋了去酒吧买醉,对着酒瓶流泪还被拍到数次成为茶余饭闲后的谈资,实在丢人。


    男人:“分手后这男的去找了张青雨很多次,但是张青雨都没见他。有一天下着大雨闪着雷,这男的在楼下站了一夜,张青雨面都没露,隔天她从楼里出来直接绕过他就走了。”


    贺泯将资料往后翻了一页,“所以他们为什么分手没人知道?”


    “没听说,数据也查不到。”男人顿了顿,“而且,分手后第二个月张青雨就和宋平渊结婚了,明明之前看不出两人有多深的交集。”


    男人想了想,用了一个词:“年纪轻轻的,算闪婚?”


    贺泯皱眉,“突然结婚的?”


    认识了这么久都未曾有情,毕业后突然闪婚?


    “表面上看是这样的。”男人倾身将贺泯面前的资料翻到最后一页,“不过我发现一件事,张青雨和宋平渊结婚前张家的公司状况不太好,踩了个坑差不多要破产,但是婚后张家突然缓过来,到现在都没事。”


    贺泯看了看眼前的数据,确实如男人所说,那年张家的财报波动很大,从摇摇欲坠到勉强稳定,到如今两年过去反倒蒸蒸日上。


    “所以不是闪婚……”贺泯缓声道:“是联姻啊。”


    但是张青雨的性子,会因为家里出事就和男友分手,转而牺牲自己去联姻?


    张家就她一个女儿,张家父母也忍心吗?


    那份离婚协议书,又是为什么签订的?更重要的是,她会不会离婚?


    贺泯沉默,无法知道确切答案。


    宋平渊不会说,张青雨不能问,那么唯一可能知道真实情况的人……


    他将资料翻到前几页,停在那几张合照上,指尖点着那张俊美脸庞,问道:“这姓顾的人在哪?”


    “和你一样刚从国外回来,大概就是这两天回燕市。”


    贺泯颔首,将资料合起,“好,谢了。”


    “道谢就不必了。”男人挑眉看他,“不如你和我说说要查这些做什么,打算和人玩商战?”


    “不是。”贺泯轻笑一声,一字一句道:“玩心理战。”


    男人正要说话,后面办公室的门就被敲响。


    没等贺泯应答,邵轩就从门外走进来,一抬头看见办公桌前的男人,笑道:“呦,老吴,你怎么在这?”


    吴晟抬抬下巴点了点贺泯,“他说请我吃饭,我可不得来嘛。”


    邵轩调侃说:“那我算是赶上了。”


    “行,去吃饭。”贺泯将桌上文件收起来放到抽屉里,接着站起身,“走吧,邵轩开车。”


    邵轩:“啊?为什么我开车。”


    吴晟跟着站起身,戴着黑色手套的手在邵轩肩上拍了拍,“谁让你来最迟呢。”


    “行行行,我来开。”邵轩拖长尾音,随意应着,一同转身向外走去。


    上车后,邵轩一边启动车辆,一边问道:“去哪吃?”


    贺泯:“去今朝。”


    邵轩握着方向盘的手一顿,扭头看他,神色奇怪,“去今朝吃?开车一个多小时过去吃个饭?”


    贺泯抬眼瞥他,“怎么,不行?”


    吴晟坐在副驾驶微笑不语。


    邵轩看他半晌,挑挑嘴角笑,“行,当然行。”


    他转动方向盘,一脚油门开出去,目视前方轻飘飘地说了句:“走咯,今朝的饭真是把你抓住了。”


    贺泯靠在后座阖上眼,权当没听见。


    天际落下的雨从细密变为沉重,一滴滴砸在车顶上发出沉闷的响声,雨痕斑驳在车窗上,将窗外夜景全部模糊到不可见。


    天幕本就暗沉,随着时间流逝变得更为漆黑,一路上只看见窗外霓虹频频闪过。


    到达今朝的时候正是六点,侍应生站在门前随时准备接待客人。


    车从远处驶来,停在今朝门前檐下,将大雨隔绝在外面。


    几人下车,邵轩将车钥匙交给侍应生,走到贺泯身边问道:“哪个包厢?”


    贺泯神色淡然,“不知道。”


    “……?”


    邵轩沉默,看他的眼神一言难尽。


    “你不知道?”吴晟惊异地看向贺泯,“今朝不是预约制的吗,你没订包厢?”


    贺泯点头,表示他确实没定。


    邵轩抱着臂在一旁冷讽,“让我开了一个多小时的车,不会打算请我吃空气吧?”


    其实按他们三个人的身份,远不至于没有包厢吃饭,只不过可能需要用点面子去临时搞一个,多少有点小丢人。


    但情况所限,现在贺泯没定包厢,邵轩只能摸出手机找人匀一个出来。


    他一边摸手机一边叹气,“真是造了孽了。”


    邵轩打开微信上下滑动着,准备打电话给琉金问问有没有长期留着的包厢。


    手指停留在发起语音通话的按键上,刚准备摁下去,就听见旁边传来贺泯打电话的声音——


    “喂?”


    瓢泼大雨之下,水滴砸地的声音和人群走动的声音混杂在一起,环境如此嘈杂的情况下,还能听见贺泯讲电话时低沉又柔和的语调:


    “青雨,我和朋友恰好到了今朝,忘记订包厢了,你在今朝吗?”


    先去无泯又来今朝的吴晟:“?”


    特意开了一个多小时车的邵轩:“?”


    呵。


    气笑了。


    第27章 第27章“我们天生一对!”……


    今朝,包厢内。


    桌面上放置着装饰台,流水声潺潺,徐徐白雾起,本该是雅致的氛围,偏偏精致菜肴摆在桌上也唤不起桌边人的兴致。


    邵轩和吴晟抱着臂靠在座椅靠背上,两双眼睛不看菜肴只盯着贺泯看。


    目光如刀。


    贺泯拿着筷子夹菜,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看我能吃饱饭?”


    邵轩冷笑:“呵,美色尚且能当饭吃,你算个什么。”


    吴晟淡淡搭了一句:“他算什么不知道,我们俩今天能算个笑话。”


    邵轩听着更气了,对着贺泯控诉:“你和我说说今天是怎么回事,跑这儿来寻消遣呢?”


    大老远的,开了一个多小时的车到今朝,就听了他一个‘恰好’的电话。


    吴晟附和点头,从贺泯打电话时叫出的称呼以及他那不正常的语气,他就知道自己那份调查的用途多半不是很正当。


    心理战……什么心理战?要和谁玩儿?


    吴晟内心充满疑惑,话到嘴边又咽下去,终究没问出口,只隐晦地打量着贺泯。


    贺泯神色自若,将两人控诉的目光视若无睹,“怎么会是消遣呢,之前不是你说的今朝饭菜好吃,我请你来吃饭还错了?”


    邵轩正要阴阳怪气两声,门外就传来高跟鞋落地的声音,越来越近逐渐清晰。


    当脚步声落在门边时,贺泯已经不动声色地坐直身体。


    “咚咚咚——”门边传来几声敲门声,随后一道人影出现倚在门边。


    吴晟离得最近,下意识抬头看去,一抹绿意落入眼中。


    女人一袭松绿色吊带长裙,纤细腰线下是顺滑的鱼尾裙摆,肩颈线条平滑优美,蓬松的黑色长卷发松散垂落在背后,慵懒随性。


    吴晟之前只听说过今朝老板生得美丽,但未曾亲眼见过,今晚第一次见后倒是觉得传言不假。


    他目光瞥向贺泯,片刻后又收回视线。


    啊……看来今天自己和邵轩只是他约见美人的道具而已。


    吴晟端起酒杯,默不作声喝了一口。


    张青雨靠在门边,抬手打了个招呼,“没打扰你们吧?”


    “当然没有。”贺泯起身走过来,调侃道:“怎么会打扰,还要多谢老板慷慨。”


    张青雨也笑,“应该的。”


    她走近桌边,身后跟着会所的侍应生,侍应生手中端着一瓶酒放到桌上,接着将酒打开后才退出包厢。


    琉璃酒瓶内装着浅色酒液,张青雨端起酒瓶倒了一杯,随后举起酒杯向前一敬。


    “感谢各位捧场今朝的生意,我敬大家一杯。


    “张青雨笑盈盈的,将杯中酒液一口闷尽。


    贺泯三人一起举起酒杯回敬。


    张青雨本就是来打个招呼,也没想着多停留,喝过一杯酒便打算离开。


    “那我多留了,祝各位用餐愉快。”


    她转身就要走,贺泯跟在她身后,“我送你。”


    张青雨笑笑,“不用了,你陪朋友吧。在我自己的地盘有什么可送的,先走了。”


    她向来干脆,说完后没等贺泯反应就出了门。


    窈窕身影消失在门边,松绿色裙摆晃出一道波澜远去。


    贺泯立在门口静待片刻,接着转身回到座位上继续吃饭。


    邵轩刚刚已经喝了酒,打算一会儿直接叫代驾,此刻正拿着张青雨送的酒慢悠悠喝着。


    贺泯坐下后,吴晟在旁边轻声说了句:


    “就这?”


    花时间赶过来,就为了这样见一面?


    他低笑一声,话中满是打趣,“说话超过三句了吗?”


    贺泯淡然道:“五句。”


    吴晟回想了一下,“嗯,最后一句还是用来拒绝你的。”


    贺泯拿过邵轩手边的酒瓶给自己倒了半杯酒,“你懂个屁。”


    拒绝怎么了,她只拒绝我,也没拒绝别人。


    何况那叫拒绝吗?那只是礼貌的道别。


    ——


    张青雨从包厢离开后,沿着墙向外走,经过湖光又到一处连接的长廊,湖面反射着流光,如碎落的玻璃映在脚下。


    走过长廊转角,身后传来的一道熟悉的声音,清冽如风。


    “青雨。”


    张青雨脚步一停,转过身来看见一张熟悉面容,俊美的脸上带着灿烂笑容。


    “顾恩慈?”她轻挑眉梢,“你怎么在这?”


    “我刚回国,朋友请我来这吃饭。”顾恩慈向前走了一步,想靠近一些。


    张青雨眼尾上挑,打量的目光落到他身上。


    “是吗?”


    顾恩慈沉默了一会儿,最后无奈笑笑,“好吧,是我知道今朝是你开的,想来这里碰碰运气,看能不能见到你。”


    “有什么事?”


    她声色平缓,神情没有丝毫变化,仿佛只是面对一个普通客人。


    “……没什么事。”顾恩慈仰头叹一口气,“就是想见见你。”


    “青雨,”他喊了一声她的名字,很轻地说:“好久不见了。”


    湖光浅淡,暴雨淋漓如柱,接连不断的雨滴砸在水面,声响大得几乎要掩盖住他的声音。


    但张青雨还是听清了,有些不能理解,“有什么好见的?”


    她忍不住笑道,“顾恩慈,和分手了两年多的前女友还有什么见面的必要吗?当初分别得这么难看,不是你说的恨我?”


    顾恩慈神色一怔,“我只是……当时一下子没想通,青雨,那时候说的话不当真的。”


    当年分别的实在难看,明明分手前一切如常,女主人公却在分手后第二个月就另嫁他人。


    不少人嘲笑他头上顶着绿,但他知道不是这样,张青雨绝不是这样的人。


    “哦。”张青雨淡淡点头,“可我已经结婚了,我觉得我们不必再见面了。”


    大雨淋漓,久久不绝。


    ——


    今朝长廊上,熟悉的转角,熟悉的场景,熟悉的人。


    贺泯怎么也没想到,出来上个厕所透口气的功夫,又在转角处撞见这一幕。


    灯光明昧,落在方才那道松绿色裙摆上,也落在一张俊美的脸庞上。


    那张脸庞在下午时分刚以照片的形式出现在他的办公桌上,巧的是,照片上的另一主角也在现场。


    贺泯觉得今朝的长廊转角不知是好是坏,他总能在这撞见一些谈话,上次是平遥,这次是另一个人。


    偏偏,他看着都碍眼。


    张青雨决然转身离去,剩下另一个人落寞地看着她的背影,久久伫立。


    贺泯看着呆立在原地的男人,顿觉手有些痒,抽出一根烟夹在指间,转了半天也没拿起来抽,细长的烟就这么折断在指间。


    今朝以精致菜肴和唯美环境闻名,但它的酒廊也不逊色,设立了专门的场地用来供客人赏酒听乐。


    清吧中音乐声悠扬婉转,五光十色的霓虹缓缓转动着,彩色光点在俊美侧脸一闪而过。


    顾恩慈垂着头在吧台旁喝酒,一杯又一杯的续着,调酒师就差站在他面前专门为他服务。


    浓醇香烈的酒液入喉,喝酒的动作太急切不小心呛住,顾恩慈猛地弯腰咳嗽起来,呼吸急促咳得眼底有些红。


    一旁有人递来一张折叠着的纸巾,顾恩慈一把接过摁在嘴边擦拭掉酒液。


    缓了一会儿后终于喉管不再生疼,他坐直身体,转头向身边男人致谢,“谢了。”


    男人慢悠悠地应:“不客气。”


    顾恩慈胡乱点头,又向调酒师要了一杯酒,随后猛地一口闷尽,垂着眼的样子看起来忧郁至极。


    男人双手交叉搭在吧台上,关切问道:“你看起来心情不太好,怎么了,要不要聊聊?”


    顾恩慈转头看了他一眼,是一张陌生的面孔,率先问道:“你为什么来这喝酒?”


    男人叹了一口气,“我喜欢的人刚刚拒绝了我,心里有些难受。”


    他也垂下眉眼,一副强忍悲伤的样子。


    陌路相逢,恰恰在面对陌生人时,反而是最好倾诉的对象,昏暗的环境中,酒精催化到极致。


    “同是天涯沦落人……”顾恩慈低声道:“我也是,被拒绝了。”


    男人又叹一口气,“我想和她结婚,可是她好像还不愿意。”


    顾恩慈苦笑,“我们差不多,我想和她复合,她好像也不愿意……”


    他趴倒在吧台上,半张脸埋在臂弯中,半阖着眼呢喃道:“可我真的好想她……”


    男人侧首光明正大打量他,突然问一声:“她为什么不愿意?”


    “因为……”顾恩慈停顿了一下,“可能是因为她结婚了吧。”


    “那真是一件不幸的事。”


    男人摇了摇头,状似随意地问了一句:“那你们当初是为什么分手?”


    顾恩慈沉默半晌,“当初我家里不同意,摆了她们家一道,她很生气,就和我分了手。”


    “那她后来结婚了?”


    “嗯,为了她家里。”顾恩慈情绪低沉,又说:“也可能不是,总之……她现在不愿意和我复合。”


    “哦……”男人遗憾道:“可能你们真的没有缘分吧。”


    一听这话,顾恩慈猛地坐起来反驳:“不可能!当初这么多人里她偏偏选中了我,我们谈了两年恋爱,肯定是缘分深重才会这样。”


    男人沉默,什么话都没说,只是握着酒杯的手微微发紧。


    “我们当时非常恩爱。”顾恩慈语气坚定,“根本就是天生一对。”


    男人微笑,吐出一个字,“哦。”


    顾恩慈终于讲完自己心中的话,才想起来问道:“你呢?她为什么拒绝你?”


    男人撇开脸,“谁知道呢……”


    顾恩慈怜悯地看着他,“那你打算怎么办?”


    男人幽幽叹一口气,“继续追吧,没办法,谁让我爱她。”


    “说的是,我也得计划一下。”顾恩慈给自己鼓气,随后转头看向男人,“我们一起加油吧!对了,兄弟,你叫什么?”


    “我?”男人轻笑一声,“我叫贺泯。”


    第28章 第28章“那你别反抗。”


    顾恩慈思考了一下,喃喃道:“这名字怎么有点耳熟。”


    他想了片刻,终究没想出来,便将这个念头抛之脑后,转而和对方介绍起自己来,“我叫顾恩慈,兄弟别放弃,我们一定能成功的!”


    贺泯笑着点头,心想着,你能不能成功我不知道,但我肯定是要成功的。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贺泯端起酒杯和顾恩慈碰了杯,接着就与他告别:“我还有事得先走,很高兴认识你。”


    顾恩慈摆摆手,“我也是,下次有缘再见。”


    贺泯轻颔首,将杯中酒喝完后转身离开。


    霓虹光点落在他脚下,随着他的步伐向前一段后急速升空,又循环往复地落到地上。


    光影交错间,男人高大的身影消失在门口。


    出来后发现雨势小了些,贺泯站在廊下听雨声,心里还想着方才顾恩慈讲的那些话。


    按照吴晟查


    到的信息,张青雨当初结婚多半是因为张家公司出事所以去联姻,如今看来造就这一些的源头是顾家设下的圈套。


    因为顾家摆了张家一道,张青雨和顾恩慈分手。张家因此濒临破产,宋平渊恰好出现完成联姻。


    一切顺理成章。


    贺泯抱着臂,指尖在手臂上不规律地点着,思绪不停拉扯,垂着眼眸不知道在想什么。


    忽然背上传来一下轻微的触碰,像是指尖轻点在肌肉上,轻柔却无法忽视。


    贺泯倏然转过脸,在低头一瞬对上一双清凌凌的眼睛。


    “在想什么呢?”张青雨站在他身后,收回戳他的手指,笑盈盈的,“叫了你好几声也没听见。”


    贺泯愣了一下,随即指了指廊外的雨幕,“看了会儿雨,没听见。”


    他转过身正面对着张青雨,“怎么了?”


    张青雨双手背在身后,悠然道:“前几天你助理替你和我约了下周一谈事情,但我突然有别的事情冲突,想着和你换个时间。”


    “唔,可以啊。”贺泯接着说:“要不就现在?去你办公室聊聊。”


    “现在?”张青雨挑眉,有些意外,“可是你不是和朋友一起来吃饭的吗,就抛下他们不管了?”


    贺泯随意道:“没关系,他们不用我陪着,吃完了他们自己会回去的。”


    他都这么说了,张青雨自然不会有意见,爽快答应:“好,那去我办公室,走吧。”


    贺泯和张青雨并肩走着,恍惚间觉得雨夜和森林肯定很相配,不然为什么这抹松绿色裙摆能如此融入今晚的雨夜,就连只是走在她身边都觉得飘摇。


    办公室明亮干净,澄澈的玻璃上沾着雨痕,安静室内却听不见一点雨声。


    张青雨泡了一壶红茶过来,走到沙发边坐下,拎着茶壶给贺泯倒了一杯,薄红色茶水落入杯中,最后收尾时在中间滴出一个漩。


    她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说道:“我问你助理商谈什么事宜他也没说,所以你是想和我谈什么?”


    “团队的人对于最后的格局摆放决定不下,所以还是来今朝和你面对面商讨一下。


    “……”张青雨喝茶的动作一顿,“就这件事?”


    这么一件小事,值得两边的老板特意约时间地点来谈?


    打个电话都觉得有些多余了。


    贺泯心里也是这么想的,这个借口找得属实不高明。本来他已经让助理整理好别的文件下周一带来今朝谈,今晚猝不及防之下,他只能随便找个借口。


    毕竟他也不是真的想来谈事情。


    心里虽然这么想,话却不能说出口。


    贺泯镇定应道:“就是这件事。既然我们合作,那自然方方面面都要周全,一点也不能马虎。”


    “啊……”张青雨没想到贺泯是这样一个细致周到的人,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得附和一句:“嗯,你说得对。”


    张青雨抬眼快速打量他一眼,人高马大面容俊朗,神情随意悠然,怎么看也不像如此细致的人……


    看来真的是人不可貌相。


    贺泯迅速捕捉到她的视线,对她笑了笑,“那我们来大致规划一下位置?哦对了,要不要叫上琉金一起?”


    “也好。”


    张青雨拿出手机给琉金打电话,等待通话的音乐响了六十秒,直到挂断也没人接听。


    贺泯看了全程,突然想起什么,“刚刚在楼下清吧好像看见琉金了,可能音乐声太响盖过了手机铃声,她估计没听见。”


    夜半时分,琉金的确有很大的可能在清吧喝酒。


    张青雨揉了揉眉心,轻叹一声,“我去找她一下,很快回来,你在这坐一会儿可以吗?”


    贺泯:“当然,不着急。”


    松绿色裙摆远去门外,高跟鞋落地的清脆声音渐行渐远,直到再也听不见一丝声响。


    办公室中静谧无声,头顶灯光明亮地照彻整个房间。


    贺泯缓缓起身,走到办公桌后。


    修长手指抵在桌面,指尖从桌面右边慢慢向下,顺着桌子抽屉的边缘逐渐下滑,最终停留在第三个抽屉的拉环上。


    曲起手指钩住抽屉拉环,冰凉铜环夹在指缝间,铜环随着手腕收起的弧度变得倾斜,直至与抽屉面成为一个直角。


    手指微微用力——


    “咔嗒——”


    抽屉被拉开。


    灯光驱散抽屉里的阴影,将抽屉内文件的名字缓缓照亮。


    白底纸上,落着五个黑色正楷的字:离婚协议书。


    办公室内安静的过分,窗外景色被模糊,头顶灯光好似不存在,光照不到暗的地方。


    怔愣之间,贺泯清晰听见胸膛中心脏猛跳的动静,压抑不住。


    心脏跳动如鼓点,好似穿过层层建筑直达清吧,与音乐相合。


    楼下清吧中,霓虹闪烁不停,吧台上放着半杯酒,却不见原先坐着的人。


    琉金从卫生间出来,低垂着眸用纸巾擦着手,休闲运动裤口袋中手机响起震动,她正要伸手掏出手机,忽然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


    整个身体向前倒,下一瞬琉金迅速反应过来,抬起另一只脚跨过去,刚伸出来的手重重摁在墙上支撑住向前冲的身体。


    等站稳之后,她才缓缓转身,看看方才是什么东西绊倒自己,想着多半是保洁人员什么东西没拿走。


    但是视线下移之后,没看见想象中的清洁工具,反倒看见一个人靠倒在墙边,长腿一伸横在路中间。


    这人什么时候在这儿的?来的时候还没人。


    “喂?”琉金靠近一点,伸脚踢了踢他横在路中间的腿,“你没事吧?还起得来吗?”


    地上的人没反应,被琉金踹的身体晃了晃,瘫软的脖颈像不倒翁一样摇了摇,而后猛地朝另一边偏去。


    走廊里的灯光照在他脸上,露出一张俊美的脸庞。


    琉金皱眉,神色烦躁地看着地上的人,又是一个酒鬼?时不时就有人烂醉在清吧里,神志不清倒在地上,和眼前的场景一模一样。


    对于这种酒鬼琉金没有一丝一毫想理会的念头,若是平时她定然转身就走。偏偏这是在今朝,要是眼前人出事了连累了今朝,反而得不偿失。


    琉金搭着手看了他半晌,无奈地啧了一声,微屈下身拎着男人的衣领,一个用力就将人从地上提起来小半距离。


    刚拎起来一点,手中的人就开始不安分,皱着眉嘟囔着什么,好似感受到喉咙处传来的桎梏感,还费力地举起手挥了挥。


    本来拎这么大一个男人就很费劲,他一挣扎就更费力了,琉金直接把人又扔回地上。


    ‘嘭’的一声落地响。


    琉金站在男人身前,转了转手腕,随后蹲下身在他脸上拍了几下,“没事吧?应该死不了吧?”


    “……死不了。”


    地上男人突然睁开眼,虚弱地回了一句。


    “……”琉金无言,“能起来吗?躺在这很碍事。”


    男人脸上都是酒意晕开的红意,此时反应还有些迟钝,手撑在地上想把自己支起来。


    没成功。


    “好像不太行,起不来。”


    琉金轻叹一声,突然说了一句“那你别反抗。”


    “……?”


    男人没反应过来,神色怔愣,还没想明白她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下一瞬衣领突然被人用力扯起来,扣子直接卡着喉结向上提,在这片刻之间,感受到了窒息感。


    琉金一把将人又拎起来,将人扔到墙上靠稳后就痛快松了手。


    “你……”男人捂着喉咙,艰难地说了一句:“你力气真大……”


    男人被拎的突然,虽然衣领已经被松开,但脖颈处还是有强烈的拉扯感,男人咳了两声,解开扣子透气。


    衣领拉扯之间,走廊的光落进他脖颈,照亮脖间一根树脂吊坠,吊坠中封存着一个精致的雪人娃娃,在透明树脂中熠熠生辉。


    琉金眼神定住,突然摁住他扯动衣领的手,“你这个吊坠挺好看的,哪来的?”


    男人一愣,神情突然空茫一瞬,慢吞吞回道:“这个……是我妹妹送的。”


    “妹妹……”琉金呢喃一句,随后反应过来,”


    你是顾恩慈?”


    “你认识我?”顾恩慈疑惑地看她,睁大眼睛想看清对方长什么样,但酒意上头,眼前一片红,头晕目眩根本看不清。


    “啊……”琉金恍然,“真的是你啊。”


    琉金松开摁着他的手,接着举起手转了转手腕,随后将手向后拉一些,猛地朝他脸上挥去。


    顾恩慈只觉得脸前一阵劲风袭来,随后脸颊传来一阵剧痛——


    “嘭!”


    头顶好像在冒星星,旋转,跳跃。


    第29章 第29章“碰到了也不能打,犯法……


    灯光不甚明亮的走廊中,地上默然无声地躺倒着一个人,在人影前方站着另一道身影,身姿挺立,一手叉着腰,一手举在身侧转动手腕。


    影子落在地上扭动着,从走廊入口看过来,颇似一幅抽象画。


    琉金浑不在意地用脚尖踢了踢地上的人,冷嗤一声,“什么东西,这么虚。”


    “有没有可能,是你打得太重了?”


    身后走廊入口,突然传来张青雨的声音。


    琉金扭过身,就看见入口处倚着一个人,松绿色裙摆被外面的霓虹灯照得熠熠生辉。


    她耸耸肩,“没有很重,我才打了一拳而已。”


    张青雨神情一言难尽,“你的一拳,已经足够了。”


    张青雨缓步走过来,站到琉金身边低头看了一下倒在地上的人,问道:“你打他干嘛?”


    “不能打吗?”琉金真诚疑惑发问:“我碰到顾恩慈还不打他?小箔被他们家收养三年就去世了,我还不能打他了?”


    张青雨沉默一瞬,“也不是,主要是这事儿和他没什么关系。”


    “我知道,他家里人才是主要责任人嘛。”琉金无所谓地摆摆手,“可我还没碰到他家里人呢,只能先打他了。”


    张青雨无奈地揉揉眉心,“碰到了也不能打,犯法的。”


    琉金笑嘻嘻的,“放心,我有分寸。”


    希望如此。


    张青雨没再继续说,转而看了眼顾恩慈,“你先回去吧,我找人来处理一下。”


    “好吧。别忘了下周一要去云间,到时候我去接你。”


    “好。”张青雨点头,挥手示意琉金先走。


    琉金转身离开,片刻后这里只剩下张青雨和倒在地上的顾恩慈。


    地上的人没有醒来的迹象,张青雨只得先给贺泯发了条消息:【我有件事要处理,明天我让琉金和你助理先对接,你先回去吧。】


    对面隔了一会儿,回道:【什么事?】


    张青雨:【一点小事。】


    “这就是你说的一点小事?”


    回复传来,却不是从手机里,散漫声线含着笑从身后而来。


    贺泯站在她方才站着的位置,失笑道:“这看起来好像也算不上小事。”


    “你什么时候来的?”


    “刚到,在楼上看你久久没来,怕你遇到什么事情,下来看看。”


    张青雨笑笑,“一个醉倒的客人而已,算不上什么大事。”


    贺泯偏头看了眼地上那张熟悉的面孔,礼貌笑道:“需要我帮你吗?”


    “你想怎么帮?”


    “我和他一见如故酒逢知己千杯少,一个没注意喝多了,送他回家也是人之常情。”贺泯慢悠悠说:“或者你直接让你们会所的人把他送去医院也行。”


    张青雨想了想顾家人的脾性,决定将这个雷交给贺泯,于是轻轻地后退一步,向前伸手比了个‘请’的手势。


    她看贺泯上前将人扶起来搭在肩头,问道:“你知道他家在哪吗?”


    完全没有意识的人四肢是发软的,贺泯将顾恩慈从自己肩膀滑落的手又扯回来,慢吞吞地说:“你知道?”


    张青雨一愣,“我不知道啊。”


    虽然大学的时候和顾恩慈谈了两年恋爱,但是她对顾恩慈的家世背景没有一点兴趣,不然也不会到最后才知道他是收养小箔的那个顾家人,别说知道他家在哪,门朝哪边开都不清楚。


    更何况,她刚说完这是一个醉酒的客人,就算她知道顾恩慈家在哪也不方便说出口吧?


    贺泯满意点头,“没事,我知道。”


    他笑笑,“我说和他酒逢知己,不是开玩笑的,确实刚刚才和他喝完酒。”


    张青雨打量他一番,没看出他说的是真是假,但也无所谓了,她向一旁让出路来,笑盈盈的,“那麻烦你了。”


    灯光挂在头顶,走廊中人影一前一后,贺泯扛着人走在前面,张青雨跟在他身后一同到了门口。


    贺泯提前叫了司机,此刻车辆已经在门口等候,他率先将人拖上车,用力将车门关上,随后转身和张青雨告别。


    “我先送他回去,下次见。”


    张青雨在门边和他挥手,目送着车辆离开。


    宽阔马路上,司机缓慢行驶,目视前方问贺泯:“老板,我们要去哪里?”


    “唔……”贺泯沉吟道:“你先慢慢开,我问一下。”


    “……?”司机没敢多说,只回了一句:“好的。”


    贺泯和顾恩慈都坐在后面,顾恩慈还没从昏迷中醒来,此刻正头朝着另一边靠在车窗上,不省人事,只是浑身的酒味让人以为他只是醉酒。


    贺泯拿出手机给吴晟打电话:“今天你给我的资料里有没有说姓顾的那小子家住在哪里?”


    “啊?”吴晟疑惑道:“你问这个做什么?资料上应该写了,好像是御园13栋。”


    “好,我知道了。”


    他回应得简短,吴晟又问:“你人呢?出去上个厕所到现在都还没回来。”


    “啊……”贺泯缓缓道:“我不回来了,你们自己吃吧。”


    吴晟无语,“你请我们来吃饭,自己吃一半跑了,这像话吗?”


    贺泯笑起来,“下次我再来赔罪。”


    挂了电话,贺泯和司机报了地址,车子调转方向朝着御园开去。


    御园是城北的一处独栋别墅区,建造的时间有些长了,大门处的铁门上攀着铁锈,开门时发出微弱的嘎吱声。顾家从前就住在这里,哪怕这两年发展好起来了依旧没换地方。


    车子停在顾家门口时,顾恩慈已经有点清醒的迹象,昏暗车厢内,一直紧闭着眼的人眉心微蹙,薄薄的眼皮下眼珠开始转动挣扎着想要睁开。


    贺泯侧首瞥了他一眼,接着对司机说道:“去敲门叫人。”


    “是。”


    司机下车走到顾家门前按下门铃,清脆的门铃声响起,没一会儿楼下就亮起了灯。


    大门打开,走出来一位气质慈和的女士,站在门口背着光朝车这边看来。


    大雨中,贺泯降下车窗,安然坐在车后座,向门口的人点头问好:“是顾伯母吧?你好,我是顾恩慈的朋友,他喝多了酒我送他回来。”


    贺泯刚回国不久,顾母还没有在正式场合见过他,因此并不认得他。


    “好,麻烦你了。”顾母笑着点头,叫了家里的人出来将顾恩慈扶回家中,接着客气问道:“进来坐一下吧,喝杯蜂蜜水解解酒?”


    贺泯婉拒,“不用了,朋友们都还在今朝等我,恩慈喝多了可以先走,我还得回去陪他们再喝点儿。”


    顾母随意问了句:“你们刚从今朝回来?”


    “是啊。”


    顾母又笑,“好,你还有事的话我不留你了,下次有机会和恩慈来家里坐坐。”


    贺泯颔首,“一定。”


    ——


    夏夜晚风轻扬,将雨滴吹进阳台,带着潮湿雨汽的风穿过卧室的窗缝,将零星潮湿感带到床边。


    床上人影微动,搭在被子上的手指弹动两下,紧闭的眼皮终于被顶开。


    顾恩慈不甚清醒地睁开眼,一抬头看见


    天花板上熟悉的吊灯,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这是哪。


    “醒了?”一旁床侧传来一道声音。


    顾母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缓缓抬眼看顾恩慈。


    “妈?”顾恩慈半坐起身,抬手揉了揉太阳穴,问道:“你怎么在这?”


    “我不在家里能在哪?”顾母轻笑,“你真的是喝多了,恩慈。”


    顾恩慈这才清醒地环顾四周,发现已经到了家中卧室,“我怎么回来的?好像一点都想不起来了。”


    不仅想不起来,对于之前的记忆好像断片一般什么都不记得,只觉得头疼脸也疼,眼睛一睁开就到了家里。


    “你朋友送你回来的。”顾母上前给他递了杯蜂蜜水,“你回来的时候浑身都是酒气,今晚怎么喝这么多酒?”


    顾恩慈垂着眼,“不小心喝多了。”


    “是不小心喝多了,还是今朝的酒让你流连忘返?”


    顾母的声调平缓,听不出什么情绪,却让顾恩慈沉默下来。


    顾母继续说:“恩慈,你才刚回国,飞机落地之后家都没回直接去今朝,是什么如此吸引你?”


    “……朋友给我接风而已。”


    顾母不听他的遮掩之词,直截了当地说:“是朋友为你接风还是你要去见某个人,你自己心里清楚。恩慈,做事果断些,不该留恋的就彻底放手,别拖拖拉拉让人瞧不起。”


    顾恩慈握紧手中的水杯,手指在杯壁上握得发白,语气晦涩,“还要怎么果断?听您的话出国待了两年还不够吗?还是说,要像您对妹妹那样彻底遗忘才叫果断?”


    “你若是能做得到,我便夸你一句果断。”顾母语气冷沉地说,“可你做得到吗?不仅做不到,如今还要因为一个外人这样对我说话?多少年前的旧事,你什么时候才能忘!”


    “……妹妹不是外人。”顾恩慈沉沉开口,“当年您收养她,把她带到我面前,当着所有媒体的面说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是您亲口说的。”


    他抬起头看着顾母,眼底一片深红,分不清是酒意还是别的什么,“我忘不了,也不想忘。”


    顾母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恩慈,我真是将你教养傻了。”


    “我再说一次,你回国可以,但不要再去找张青雨,她已经结婚了,不该有的念头你想都不要想。”


    顾母冷冷撂下这句话,转身离开。


    静谧卧室中,床头亮着微弱的昏黄灯光,照亮床上半张俊美的侧脸,面无表情。


    不该有的念头……他偏要!


    脑中又开始胀痛,酒意在大脑中横冲直撞,在疼痛混乱的间隙中,他忽然想起来,他今晚一个人去的今朝,哪里来的朋友送他回来?顾母怎么知道他是在今朝喝的酒?


    啊……头好痛。


    第30章 第30章三人会晤


    树影摇摆,碎落阳光落在街边树下的长椅上,天空中有飞鸟掠过,倏忽间不见踪影。


    太阳悬在空中,光线炽亮却没有很热,夏风徐徐带着点凉意,吹到身上恰到好处。


    树下长椅,顾恩慈坐在阴影遮掩的位置上,仰着头看顶上的树叶,一片片深绿色树叶随着风簌簌摇动,周边行人往来,时不时有女孩儿驻足远处看着他。


    “哥哥,你一个人坐在这里看什么?”一旁跑来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翘着屁股艰难坐上长椅,贴在顾恩慈身边。


    顾恩慈低下头看她,声调柔和,“没看什么,小朋友你怎么一个人跑出来,你家里人呢?”


    小女孩指了指长椅对面的咖啡馆“我姐姐让我来的,姐姐说她想认识你。”


    她笑得可爱,圆圆的小脸蛋红扑扑的,一双小短腿在长椅上晃呀晃,连带着头顶上的双马尾也不停地荡。


    顾恩慈顺着她的手看过去,咖啡馆的窗边坐着一位穿着运动装头戴鸭舌帽的女孩,此刻正低着头似乎在看手机。


    顾恩慈失笑,“你姐姐想认识我,那你来做什么?”


    小女孩被问得懵住,圆溜溜的眼睛一片茫然,“……我忘记了,姐姐让我来和你要一个东西,但我想不起来了。”


    顾恩慈无奈摇头,轻叹一声,“走吧,我带你去找姐姐。”


    让这么小的孩子一个人跑来跑去总归不好,这个姐姐听起来也不是很靠谱。


    小女孩哧溜一下滑下长椅,高高抬起手牵住顾恩慈的手指,带着他一起向咖啡馆走去。


    今天是周三,虽然是工作日但咖啡馆中人依旧不少,放眼看去依旧坐了一半的人。


    顾恩慈牵着小女孩朝着窗边走去,站在鸭舌帽女生面前,语气平和地说:“你好,我把你妹妹带过来了,虽然你离得近,但还是不太建议这么小的孩子一个人走来走去。”


    面前女生低着头没有反应。


    顾恩慈语气严肃了一些,“咖啡馆外面就是马路,还是存在很多危险的,你既然带她出来就要看顾好她的安全。”


    “哥哥……”


    他正说着,就感受到手指被攥着扯了两下,他低头看到小女孩一脸茫然的样子,微笑安抚道:“别怕,我和你姐姐说两句话。”


    一抬头,他的笑意就被抹去,“希望你能注意她的安全,小朋友还小,需要好好照顾。”


    他说了好几句,面前女生终于有了反应,缓缓抬起头对上他的视线,慢声说道:“你要不要听一下这小孩儿想对你说什么?”


    顾恩慈皱眉,还想再说什么,就被小女孩打断。


    “哥哥……”小女孩一脸天真,“她不是我姐姐。”


    顾恩慈:“……?”


    小女孩指了指窗户后面那张桌边的长发女生,说道:“那个才是我姐姐。”


    顾恩慈再次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长发女生讪讪道:“抱歉,我才是她姐姐,不好意思我会照顾好她的安全的,下次不会了。”


    长发女生尴尬一笑,此刻内心只觉得今天这场搭讪失败得一塌糊涂,没有收获帅哥的微信,只得到了帅哥的告诫。


    “……”顾恩慈将小女孩朝长发女生那边推了一下,镇定道,“你妹妹还给你。”


    长发女生微笑着道谢,牵着小女孩的手飞速离开咖啡馆。


    “所以说啊,在自己说话之前还是先听听别人说什么,别冲着人说了一大堆,结果对象却错了。”


    窗边再次传来轻慢的女声,一双眼轻讽地打量着他。


    顾恩慈抿着唇坐到女生旁边的高凳上,偏头看了她一眼,轻声说了句:“抱歉。”


    女生面上没什么情绪,只慢慢收回视线,继续低头点着手机。


    “不过比起认错对象,乱打人才更严重些吧。”顾恩慈缓缓笑道。


    “什么意思?”


    “前两天在今朝,趁着我酒醉打我的,是你吧?”


    那天晚上到家后,顾恩慈还处在酒意上头的状态,对于当晚发生的事确实一点都想不起来。但隔天醒来之后,思绪逐渐回笼,一些不甚清晰的画面在脑海中渐渐浮现。


    灯光明昧的走廊,倒在地上的虚软模样,被人拎着站起来的窒息瞬间,以及失去意识前挥过来的一拳……所有画面像走马灯一般飞速闪过,种种画面都凝结成一张脸,此刻就坐在自己身边。


    琉金嗤笑,“是我又怎么样?”


    打就打了,她敢作敢当。


    顾恩慈有些疑惑,“我们之前认识吗?我才刚回国应该没有招惹到你吧?”


    琉金懒得说,闭口不言。


    “你不说我便当没有,那我这顿打不能白挨吧?”


    “你要如何?”琉金笑起来,“要不然去告我?”


    今朝是她的地盘,人是她的,监控也是她的,他有证据吗?


    虽然她打了人,但也不是无脑冲动行事,总要有点把握才会动手,不然她就不会在今朝,而是公安局的常客。


    “不,当然不会。”顾恩慈否认道,俊美面容在阳光下轻笑着,“我知道你是今朝的负责人,也是青雨的好朋友。我想,用这顿打换一个青雨的行踪,


    不过分吧?”


    “当然……”不可能。


    话说到一半,琉金突然想到什么,及时停住了嘴边的话,转而说道:“好啊,下周一我们要去一个地方,你要一起吗?”


    ——


    天边白云浮动,薄云似雾飘浮在空中,云雾从头顶湛蓝的天幕飘到翠绿的竹林上,随着风逐渐隐没在翠绿中。


    张青雨拎着包从楼上走下来,拖鞋踢踏的声音让宋平渊抬起头。


    “醒了?”宋平渊放下手中的书,站起身去厨房端出早餐放到桌上,“来吃早饭吧。”


    张青雨抬手看了眼手机,问道:“今天周一,你不去上班吗?”


    “上周末把工作处理完了,这周一正好空出来想陪陪你。”


    “唔……”张青雨撕着手里的三明治,“但是我今天没有空诶。”


    宋平渊抬起眉眼,“今天要去哪里?”


    “和琉金约好了要去云间。”


    宋平渊点点头,将面前牛奶推给她,“我和你一起去?”


    “嗯……”


    他笑笑,“怎么了,不方便吗?”


    那倒也不是,只是今天去云间要做的事情好像没必要让他参与。


    “没有,那一起去。”张青雨想了想,又觉得没什么关系,他想去便一起去好了。


    吃完早饭,宋平渊将空盘子收到厨房,“今天车开去保养了,你先休息一下,我让司机开过来。”


    “不用,琉金会来接我。”张青雨打开手机看了一下,“她刚刚给我发消息说已经到了,现在应该就在门口。”


    张青雨起身,到门边换好鞋率先走出门。


    别墅门外停着一辆黑色大G,驾驶座车窗降下来,琉金戴着墨镜笑嘻嘻地朝她挥手。


    “早上好!”


    张青雨也笑,“早!”


    “上车,我们出发吧。”琉金解开车锁邀请张青雨上车。


    “哦,对了。”琉金突然说道:“我今天多带了一个人,你应该不介意吧。”


    张青雨也说:“我今天也多带了一个人,你应该也不介意。”


    她看了眼琉金的车,笑道:“还好你没开平渊送的那辆跑车,不然今天司机就要换人了。”


    “毕竟多带了个人,跑车不方便。”


    张青雨才想起来问:“你带了谁?”


    琉金还没回答,车后座的车窗自动降下。


    顾恩慈一只手停在车窗控制键上,俊美脸庞笑的阳光,“青雨,早上好。”


    “……”


    张青雨停顿片刻,表情一言难尽,朝琉金问道:“你带的是他?”


    “对呀。”琉金点头,又问道:“你要带谁,我们要不要去接一下?”


    张青雨沉默。


    “你……”琉金突然反应过来,望向她身后的大门,有种不好的预感,“你要带的,不会是……”


    她有种要命的猜想,预感刚到手上没多久的跑车即将离开自己。


    别墅门内,缓缓走近一道身影,随后传来温和男声——


    “青雨……”


    在听见这道声音的第一时刻,琉金迅速将手放到后车窗控制键上用力向上扳。


    后座的顾恩慈:“……?”


    后车窗缓缓升起,在宋平渊走到门口之前,车窗缝隙彻底合上。


    “宋哥!”琉金喊道:“早上好啊!”


    宋平渊温和颔首:“早,琉金。”


    打完招呼,他偏头看张青雨,“怎么了,不上车吗?”


    “嗯……”张青雨沉吟一瞬,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为琉金圆场。


    要是开了跑车来她还能说空间太小了不好坐,但面前这辆宽阔的大G,她总不能睁着眼睛硬说坐不下吧?


    琉金听到‘上车’两个字也沉默了,显然她和张青雨想得一样,当不了睁眼说瞎话的人。


    沉默的氛围没有持续太久,三人还没开口,后车窗突然又降下。


    顾恩慈带着笑的脸庞出现在车窗边,目光直直地看向宋平渊。


    “学长,好久不见。”


    宋平渊笑意微敛,眼角余光不动声色地瞥过张青雨,随后客气道:“恩慈,好久不见。你回国了?”


    “是啊,上周刚回国。”顾恩慈看向两人,“你们不上车吗,该出发了吧。”


    他莫名充当主人邀请上车,说完这句话后他一动未动,就靠在窗边支着下巴,目光时不时落在张青雨身上。


    在场两位女性沉默,最终宋平渊抬手搭上张青雨的肩膀,轻轻推了推,“走吧,上车。”


    顾恩慈坐在后座不动弹,张青雨不想和他一起坐,宋平渊也不会让她和顾恩慈一起坐。


    于是车上的座位就变成了琉金和张青雨坐前排,宋平渊和顾恩慈坐在后排。


    车子启动行驶,富有律动感的音乐在车厢内响起,前排车窗半降,冲淡莫名的窒息感。


    在红灯的间隙,随着音乐的鼓点,琉金咬着牙轻声说了句:“还是打轻了……”


    云间在郊外山脚,车子行驶上绕城高架从出口快速驶出通往郊外。


    城郊交界的公路,另一辆黑色劳斯莱斯从对面驶来,两辆车擦肩而过时,车内人抬眼,透过半降的车窗看到一张熟悉的侧脸。


    车子交错而过,贺泯收回视线,对着前方司机说:“掉头,跟上那辆大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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