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五十一章(二合一) 给宝打金链子……
有种出头鸟是这样的。
在没有权的时候, 认为这是法治社会,用道德去压你,好似风光;但在他有权的时候, 则会极尽地压榨, 从而显出自己的尊贵不同。
薄承彦回头看了下。
面色冷淡得很,旁边的老人低头应了声:“陈秀文。”
提醒了下这个人的名字。
男人了然,瞥了那边一眼。
“赶出去。”
那二房太太脸一阵红一阵绿的, 但看到家里的佣人真的过来了,脸都挂不住了。
她求助般地去看大房, 但程芸高高在上地环着胳膊,眼神中有一抹嫌弃。
“回你自己家吧。”
薄家老宅面积很大,几栋别墅都是连着的, 但唯有正门是宽敞的,很大,风景也好。
按道理是正妻住的地方。
但自从薄承彦掌家之后,这个地界就没人能住,这是她母亲的地方。
就连那老头子, 也是神志不清地在后面的宅子。
亲生父亲尚且不放在眼里。
这个女人怎么没有一点数?
程芸抬眸看向楼梯那里, 对方怀里的人什么也看不到, 只有黑色的软发。
那是个男生。
他真的不成婚?
原本就是来确认一件事, 眼下情况已经知道了,就没有什么必要还待着了。
“散了吧。”
薄家零零散散的人面色各异, 都往外走了,二房太太也才没那么难堪,高跷在地板上咣当作响,扭着腰离开了。
*
二楼卧室。
祈景坐在床边,环顾了一下四周, 发现这个房间和上次来的还不一样。
仿佛是心有灵犀,薄承彦解释道:
“我的房间。”
仍旧是实木的暗色调,有种让人宁静的感觉,男人垂眸给人擦手指。
神色没什么变化。
好似刚才那只是一处蹩脚的戏。
门口有轻轻的叩门声。
是来送吃食的女佣。
托盘上都是些精巧的甜品,还有一碗双皮奶。
窗户外的景色很是宜人,少年这会儿也不觉得热了,或许是房子的原因。
这里没开多低的空调。
还是有些阴凉。
祈景在床边看了下后面的窗户,还是那棵高大的凤凰木,随着风轻轻地摇着叶子。
这个房间并不算很向阳,甚至遮盖了窗户的一部分。
“张嘴。”
少年回过神来,很自然而然地咬住那个勺子,甜滋滋的味道。
也不觉得过于娇气。
喂饭而已。
薄承彦放下了勺子,祈景一只手抓住他的手指,另外一个手去拿甜糕。
托盘的食物全是甜口的,没什么油腻的。
也就孩子爱吃。
在路上也是累得很。
“一会洗完澡就睡觉,嗯?”
少年的发尾有点微翘,像是娃娃那种发质,软,但很多。
他仰头看了过来,“你不饿吗?”
薄承彦回了人一句。
“嗯。”
“为什么这里比上次多那么佣人?”
其实并没有多,一直都是这样的。
上次不过是怕人不适应,遣散了些。
祈景晚上胃口也不是很大,吃得差不多了就放下了,眼眸里全是好奇。
“不喜欢?”
唇瓣被轻轻地拭了下。
少年摇头,“没有,就是觉得,好……封建啊。”
澳门回归得很晚,薄仲林早年风流无数,十几岁就开始养姨太太,这些都是实打实的事。
当地政府为了灵活管理,并没有过多追究回归前的家庭关系,于是就是现在的局面。
“唔。”
祈景被抱了起来,腰被环着,去了洗手间。
洗澡,顺带换药。
淅淅沥沥的水声,偶尔传过来几声呜咽,被抱回来的时候,人眼尾都红了。
衬衫被弄的湿了点,湿哒哒的手指还在拽着。
祈景其实并不太在意薄家的事,被放到床上的时候还有些恋恋不舍,抬手环着对方的脖子。
睫毛都潮了。
“你不陪我睡觉吗?”
他很粘人。
但少年并没有意识到这个事,只是问了问。
“我去洗澡。”
祈景脑子都成浆糊了,忘了这个事,慢慢地松开了手,拽了下自己身上的毯子。
他很听话地看着人。
“拜拜。”
夜里很安静,窗户外的凤凰木还在轻轻摇曳,已经没有花了,过季了。
少年用手臂撑着床,看了看外面的景色。
慢吞吞地钻进了被子里,眼皮开始变得很沉,他想要等人,但是视线还是变得模糊。
啪嗒。
栽进了梦里。
夜里醒了一次,冰凉的手指隔着睡衣也冷冷的,祈景被轻飘飘地往后一带。
落入了对方怀里。
耳廓有很轻的吻。
*
翌日。
祈景醒过来的时候,是在被换衣服,伸了伸胳膊,嗓音哑哑的。
“早上好。”
他眼睛干净,打了下招呼。
薄承彦眉眼温和,抬手刚想揽人起来,胸膛被一双手抵住了,是抗拒的意思。
“我好了,可以走路了。”
祈景摇摇晃晃地攥住他的手臂,好好地站了起来,仰头看人。
好像是在说。
你看,我不会摔了。
——还是艹得轻。
有那么一瞬间,这种阴暗想法一闪而过。
他喉结滚了下。
压下去了。
“嗯。”
薄承彦仍旧保持着体面模样。
掌心的余温渐渐消散了。
祈景牵住了他的手,很温和地问,“你要出去工作吗?我在家里?”
几乎形成了思维惯性。
他以往主要任务是上学,所以并不觉得薄承彦陪他的时间少,但是现在没什么课了。
就变得很明显了。
“不工作,我们去个地方。”
少年愣了下,仿佛是有些意外。
[要出门啊,那打不了游戏了。]
[本来还要和江修远视频的。]
[还有黄泽他们……]
“……”
少年人谈恋爱是比较简单的,并不是一直粘人,偶尔有自己的事了也会去忙。
一阵一阵的。
还是打了个跨洋电话。
而后才跟了过来。
薄承彦扣住了人纤细的手腕,没说什么。
祈景的朋友关系他查过,无非那几个富家朋友,其中有个印象倒是深刻。
溶洞那次,手环在那个毛头小子身上。
“谁?”
少年本来是想要牵手指的,但被扣住腕骨了,这样子也可以,但就是……有点像带着手铐。
“你说黄泽吗?他是我高中的朋友,他本来想留在国内读书的,他父母都同意了。”
“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家里又变卦了,还是让他去英国了。”
薄承彦不动声色,很平和地道:“大抵是为了他好。”
“也是。”
“我也这么觉得。”
祈景天然地觉得英国学校都很好,毕竟有牛津和剑桥,黄泽一直没说自己学校,那应该是差不多的?
但就在下楼的时候,遇见了一个熟悉的人。
沈南知像是等了很久,管家在旁边候着,女人仰头看了二楼,愣了下。
他们牵着手。
甚至是腕骨式的握法,是一方对另一方的亲近。
很刺眼。
沈南知收了视线,面色很苍白的样子。
祈景跟着人下了楼,手腕试图扯了下,但被顺着掌心给展开了。
指缝被挤了进去。
十指相扣。
“这段时间辛苦了。”
沈南知抿了下唇,“没事。”
但她还是蹙眉问,“一定要请那家吗?老爷子不是还没——”
“不是他。”
*
车子行驶到了一个安静的庭院门口。
祈景在车上抱着996,它是半道从车窗里飘进来的,顺带和人说了一下信息。
【……其实就是他父亲死了的这个桥段,毕竟算是亲人,会有所影响。】
【你在他身边,我看好像很稳定的样子。】
祈景其实没什么实感,他从头到尾没见过几个薄家人,除了前面的沈南知。
五房太太……
少年不由得去算时间,但就在这时,薄承彦很温和地道:
“它还在么?”
少年愣了下。
膝上的蓝色史莱姆也抖了下。
薄承彦漫不经心地等了等,没有一丝一毫的心声,答案显而易见。
“看来还在。”
语气是平铺直叙的,没有什么感情。
祈景刚想要说什么,就在这个时候,车子停了。
目的地是一个中式建筑,门口就有人在迎,有种隐隐的压迫感。
“这是哪里啊?”
薄承彦已经下了车,站在外面伸了手。
但少年却没有放上去,只是闷闷地问。
那个门甚至还是那种红木的古典样式,都有铺首衔环,两边有个石狮子,还有穿着黑色衣服的人。
面相看着倒是都很和善。
但祈景莫名觉得犯怵,他不想去,只是在车里看着外面的人。
眼神困惑。
996在少年肩头坐着,一个劲地眨巴豆豆眼,似乎在试探对方到底能不能看到。
薄承彦视线从来没有偏移过,他很温和道:
“家里的客人,去见一见?”
沈南知从未见过对方这样过,或许是嫉妒,或许是不甘,毕竟在没有那个人出现的时候。
女人都可以自圆其说。
薄家的当家人肯定是淡漠的,这很正常。
他不回澳门也是繁忙。
这人不成婚,是有别的打算。
可以等。
但现在……
沈南知面色很苍白,但她还是控制不住地去往那边看。
“客人?”嗓音还带着青涩,年纪小。
那个少年肤色很白,昨天甚至是被抱进家门的,他连薄家的长辈都不用见。
“嗯,小景,下来,不能让别人等太久的,不礼貌。”
男人的嗓音又放低了,手始终是没有落下。
祈景这才被说动了,他抬手放了过去,“对不起……”
脚都没落下来。
直接被抬手抱了起来,沈南知怔住了。
这是在外面。
不避一下吗?
薄承彦抬步朝那边走,解释道,“害怕?”
“没事,只是去给你打个玩意儿。”
祈景想要回头看,因为996被甩掉了,但下巴上的软肉就被捏了过来。
“看路。”
语气很是凌厉。
祈景手还环着对方的肩背,很闷闷地道,“我没有走路啊……”
[为什么要看路?]
或许是真的有些害怕,司机看出来了,把伞递了过去。
“今天有点阴,防备着下雨。”
很是有眼力见。
祈景这次有了经验,把伞柄往上挪了下,人闷闷地趴在对方肩头。
脸颊是朝前的。
没再往后看。
这个宅子里的主人很是热情,见人过来了,直接挥了挥手,让旁边的人下去了。
“多少年没见了。”
“阿彦,来这里。”
那是一个正厅,黑色的原木家具,周围有些黄色的符纸,给人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
祈景在门口的时候就已经下来了,但整个人都有些抗拒进去,直到那个主人问了句,“多大了?”
语气很是温和。
“十八。”
“我想想啊,那刚上大学啊……”
“哪个大学?”
祈景一点点放松了警惕,觉得不理人不好,轻轻地道:“京大。”
“那很厉害啊!”
少年立马摇头,“不是不是,分数线不一样的,我……”
“欸,不要否定自己的努力啊。”
“接受就好。”
简单说了几句,最后还是被不经意地拉进了正厅。
很不舒服。
沈南知没有进来,好像是被引着去了其他地方,祈景回头也没有看到。
996在门口探头探脑的。
少年的视线一下子专注了,在心里问,【怎么不进来?】
【这能进吗?】
996试图往前伸了下腿,果冻体弄出来的一个边边角角,刚戳了一点。
“啊!”
一个年轻的声音响起,祈景不由得回头看了过去,发现那是个穿着黑色T恤的年轻人,个子不高。
“大惊小怪什么?”
这户人家的主人在训斥,语气很是严厉。
祈景手指被掐了下才回了神,发现薄承彦一直在盯着他。
神色很平静。
玄学和科学好似是永不相交的平行线,但在某些时候,人不得不信一些事。
“过来我看看吧。”
那旁边的小青年,立马去引路了,祈景被带进了一个小屋子,他心里还在想着996,不过转头看了下。
空空如也。
没进来?
那位主人家只是问了几句,生辰八字,家庭情况。
其实这些信息早就知道了。
无非是想和面前的少年多说几句话。
看一看面相。
“是觉得我中邪了?”
祈景垂着下巴,安安静静地问。
他只是反应慢,不是智力有问题,说到底还是薄承彦不信他……
几乎仰头就看了过去。
眼尾红红的。
不高兴。
“没有没有!欸,没给你说嘛?打个小链子而已。”
主人家连忙说道。
“再说了,你又没有遭遇什么怪事,是不是啊?”
“嗯嗯。”
祈景闷闷地道。
薄承彦只是垂眸看着人。
十分钟后。
少年被留在了房间里,古典窗户外有两道影子,那个宅主在和薄承彦说话。
996从案台下面爬了上来,豆豆眼一眨一眨的。
【小景?】
祈景垂眸一看,呼吸都屏住了,【你能进来啊。】
【当然,世界里也有玄学副本,开玩笑。】
史莱姆费劲地翻身上来,刚想吹嘘一下,结果门响了。
996瞬间下地。
祈景:“……”
薄承彦身段很高,比例优越,垂眸看过来。
少年转过了头。
不看他。
心里的弦被拨了下。
那户主人家始终是温和的,摇了摇头,走到跟前同那年纪不大的小孩道:
“他没跟你说么?给你打个首饰,安魂的。”
“没有什么大事,不是走丢过一次?往后戴了……也好不让家里人担心?”
祈景愣了下,走丢……他什么时候走丢……
仰头看了过去。
骤然对上一个很沉的目光。
他被带到港城了。
祈景唇瓣微微张了下,好似反应过来了,一下子扭头了。
耳朵尖红了,手指绞了下。
“让不让?嗯?”
这户主人家年逾六十,精气神很好,一听小孩十多岁,就纯粹把祈景当孩子看。
少年咬了咬唇,持续了几秒,突然想起来不能咬,一下子松开了。
他本能地又去看薄承彦。
“欸,不用看他。”
祈景没有再抵触了,想了想,很轻地道:“可以的。”
气氛一下子松快了许多。
宅主人心想这事也没那么难,起身同人交换了下眼神,示意对方安心。
“成了,场地布置好了,我去看看。”
“嗯。”
房间里一时半会又只剩下两个人。
祈景也不知道这算不算冷战,他本来还很占理的,结果“走丢”这件事一被提出来,鼓足的气立马没了。
整个人都很无措,手指软趴趴贴在座椅上的,改偷偷地咬口腔里的软肉。
也不吭声。
直到——
“转过来。”
薄承彦的语气很平直。
祈景闻言抬眸望了过去,眼眸很是干净,但还没开口说话,对方就弯腰过来了。
几乎像是本能反应,他抬手抱住对方的肩背。
耳边有平静的嗓音。
“不闹。”
“回家怎么生气都可以。”
少年垂着眼皮,耳朵还是红的,他其实还是想解释那天的事。
但就在这时——
门响了。
也没能开口。
最后来到了一个房间里,里面全是些线,上面绑着一些看不懂的经文符纸,尽头是一个蒲团。
祈景害怕得立马就要下来,但被稳稳地托着,动弹不得。
他生气了。
抬手就去推。
但连带着手腕也被扣住了。
薄承彦眼神微垂,他料到人会不愿意,但他不可能再让上次的事重演。
“小景,陈师傅等了你很久,他不是坏人。”
语气很是有耐心。
薄承彦从来不否认自己人格中的劣质因素,譬如现在,他会为了让怀里的人妥协,搬出别人来。
很糟糕的中式家长。
少年鼻子红红的,反应过来这样是不好,他抽出来自己的手,揉了揉眼睛。
单薄的胸膛一起一伏的。
在调整情绪。
“我知道了。”
“你放我下来。”
祈景的睫毛甚至潮了些,他抽出来自己的手腕,偏了下头。
生气了。
薄承彦拧了下眉,把人放下了,本来想要说几句的。
但掌心的温热消散了。
因为少年往外挪了一步。
祈景同旁边的宅主人道:“对不起,我没有把您当坏人,我只是有些害怕。”
他很认真地表达自己的情绪。
“没事的,就是安魂的乐器,你把它当成纯音乐?”
“这样也不容易做噩梦。”
“以后身体会更好些。”
宅主人觉得有趣,从来没见过这么不给……那人面子的。
理也不理了。
“别那么生气,请我也很贵的呀。”
“进去听听就好。”
“我保证很快。”
宅主人甚至举了举手,像是发誓一样。
祈景只是懵了下,很贵……那多贵?
他最后去了那个房间里,坐在了蒲团上,按照要求闭上了眼睛。
其实还是有些害怕。
因为他听到了有人进来,似乎是搬弄乐器的,几乎一刻钟后。
唱诵开始了。
996也不知道是不是驱自己的。
它趴在房子的角落里等人,豆豆眼一眨一眨的,结果和那个小徒弟又眼对眼了。
【……】
阴阳眼?
996很是不在意,翻了个白眼。
房间里有此起彼伏的奏乐。
薄承彦蹙眉看着那个门,只是冷静地问,“还要多久?”
宅主人眯了眯眼。
心想这么在意。
“现在还不到五分钟。”
“着什么急。”
仿佛是看明白了什么。
宅主人垂眸想了想,“你不必太过于在意,凡事有因果,他和你有缘分,不用求就有的。”
“至于你说的失魂,其实我并不觉得存在,孩子看着心性很好。”
996趴在角落里,废话,祈景是完完整整地穿过来的,就是有不适应,那也是两年前了。
现在谁还魂穿啊?
又是扯双洁又是扯原身的,主系统觉得风险太大。
早OUT了。
但就在这时——
宅主人瞥了一眼这边,996立马闭上眼睛,开始装死。
“关于那个……东西。”
“用法器就够了。”
不过宅主人似乎想到了什么,很温和地道:“但那东西也不是什么坏的,经常是好心办坏事。”
“想来也是这孩子的缘分。”
就在这时,房间里的乐器停了。
结束了。
里面有些嘈杂的动静,薄承彦立马就去了,蒲团上的少年身子都歪了。
肩膀被旁边奏乐的人撑了下,那人有些忍俊不禁。
头一次见人睡着。
听了安魂曲,没有任何反应,既没有心慌,也没有恐惧。
少见。
薄承彦抬手就把人抱了起来,祈景迷迷糊糊的,闻到熟悉的味道就伸手抱住了,闭着眼睛去睡。
很不记仇的样子。
——挺好的,健健康康,你不用太忧心。
——不过你父亲……
隐隐约约是能听到这几句话。
后面祈景就没有醒过了,只是隐约觉得脚踝有冰冰凉凉的触感,还伴随着很悠远的铃铛声。
很悦耳。
*
回到家里也没有过中午,大约是十点钟左右。
祈景在卧室里醒了过来,反应过来自己在被换衣服,他甚至还抱着薄承彦。
叮铃铃……
一阵急促的声音。
少年抬手推着人,眼睛水润又透亮。
他是要生气的。
但是又被手上的东西吸引过去目光了,祈景怔住了,好漂亮。
那是手链么?但又没有那么软塌塌的,像是有个金丝在撑着,并且也不是很重。
主体金灿灿的,镶嵌了很亮的祖母绿,周围有一圈钻,都在闪着火彩。
在灯光下尤为夺目。
少年不由自主地抬起来手腕去看,面色很是单纯。
薄承彦垂眸把人的腰带了下,漫不经心问,“喜欢么?”
祈景本来就是被抱着的,小腿在床铺上随意地放着,等到有重叠的声音响起的时候。
少年才发现脚腕上也有。
一套。
有四个。
“好看。”
主体是金,按照首饰的标准去做的,甚至找了行家去设计。
宝石和翡翠是从云南运过来的。
要拐弯抹角地哄着人去戴。
他脾气愈发见长。
薄承彦抬手将人拦腰抱着,换了个姿势,把人放到了腿上。
少年还在看身上叮叮咚咚的首饰。
他好奇地问,“是不是比你给我的胸针要贵啊?”
“有多少钱?”
“不贵。”
第52章 第五十二章 邪物——吉祥物
人毕竟是一种高级动物。
是会喜欢金闪闪的东西的。
祈景年纪小, 从前首饰柜里的东西大多是要和服装搭配的,没有单独使用的机会。
他偶尔也会忘记。
不过就是摆在那里也很好看。
少年眼皮微微垂了下,想了想, 对人道:“我不生你气了。”
人要审时度势。
祈景耳朵尖红红的, 体温有点热,他的脚环随着动作发出阵阵的铃铛声。
很清脆。
很好看。
“那我去放起来吧。”
少年几乎要下来,但腰肢被一条手臂轻飘飘地锢着, 人完全跑不掉。
祈景困惑地看过去。
“先戴一晚上。”
总要试试效果。
薄承彦扣住祈景的手腕,捻了下他的指腹, 很嫩,曾经上学弄出来茧之后,阿姨还心疼地用药油涂过。
少年是有些不太懂的, 他会有一点囤积欲,非常漂亮的东西要放在盒子里,不能老是拿出来戴。
会损坏的。
祈景认认真真地说了。
但纤细的小腿被往后一拉,祈景微微后仰了下头,立马抱紧了薄承彦的脖子。
面对面抱。
他害怕掉地上。
“坏了我再给你买。”
祈景歪了下头, 觉得这样子好像书里说的财大气粗。
他也没有赚过什么钱。
但是现在好像一点负罪感都没有了。
用起来坦坦荡荡的。
祈景蹙了下眉, 他觉得这种变化非常不好, 同薄承彦说了。
是不是应该改掉?
“你觉得有负担?”
薄承彦的嗓音很温文尔雅, 眉眼微垂着,眼眸很是深沉。
“是有一点点。”
“但是我确实很喜欢, 好看。”
“是不是书里说的,由俭入奢易?”
他还是有一点烦恼。
祈景并不想成为主流价值观的“反面案例”,奢侈品当成日常,这样很不好。
又不是他的钱。
但就是挺好看的。
少年的心事很简单易懂,或者说很幼稚, 但那是从上帝视角来说的。
毕竟在中国社会中,谁幼年的时候没有陷入过“是考清华还是北大”这样的选择困难症中?
祈景的生活目标虽然有了一点点的变化,但核心是稳定的,他想成为一个善良的普通人。
但“善良的普通人”和“善良的有钱人”是不一样的。
少年有点纠结,因为后者一看就有些虚伪。
对,是虚伪。
“不是,你不需要节俭,也不存在从这个状态到另外一个状态的过程。”
薄承彦始终平和,直到少年蹙眉道:“不是的,我之前在大山……”
“忘掉。”
祈景愣住了。
“没有必要记住那些。”
这个语气其实是有些专权的,薄承彦甚至拧起了眉。
祈景歪了下头。
“噢。”
他不喜欢自己提过去?
为什么?
“不需要有负担。”
祈景摇头,说那是不可能的,少年一点点地长大,教育知识和社会观念也在更新。
“伴侣是因为爱,才会给喜欢的人花钱,但本质上他是给予与被给予的关系,但我还没有赚钱的能力。”
“所以其实是单向的。”
少年很是平和,他想了想,又补充道:
“但是不能单一只靠钱来说话,我也很喜欢你,我给了你很多的爱。”
祈景这个时候神色有迷茫了点,中途问了句,“是情绪价值吗?”
“嗯。”
薄承彦走了神。
从某种程度上,养育一个人是很上瘾的事,他的思想和领悟是不断地变化的。
由雏鸟,一点点羽翼丰满。
眼下是最青涩的时候。
“嗯嗯,差不多嘛。”
祈景又接着说:“钱可能是单向,但爱是双向的。”
“我赚了钱,也会给你买东西的。”
少年的眼睛亮亮的,甚至有种很自信的样子。
像是幼童给家长画大饼,奶声奶气地说“我长大了要给爸爸妈妈买大别墅”的感觉。
薄承彦很难形容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像是沉闷的躯体被灌入了甘霖,一点点恢复了生机。
他喉结微滚了下。
“好。”
叮铃铃的声音响起。
有亲吻的水声混杂在其中。
若隐若现的。
*
996是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进不去房间了,整个统都宕机了,不是……这也行?
豆豆眼眨巴眨巴。
试图穿门。
但被原封不动地顶了回来,它撑着小手臂维持着圆滚滚的身体。
愈发憋屈。
它要升级!
996立马向主系统报告,但得过来的通知是:
——检修已在三月前预约过一次,下次检修时间为一年后,详情可看附件……
巴拉巴拉说了一堆。
【……】
996无比后悔之前吃太多零食,年度检修的机会给用掉了,它趴在门口,豆豆眼很是幽怨。
人类是怎么做到的?
有时候就连普通人也能瞥到它一两眼?
叹了口气。
它给自己休眠了,但不知道为什么,房间里时不时传来铃铛声。
断断续续地持续到了下半夜。
翌日。
祈景早上是被抱着吃的早饭,边睡边咽,有时候还要生气,推那个手臂是愈发地熟练。
伺候人只有0次和无数次。
少年迷迷糊糊醒了之后,才发现手上的东西没了,在旁边的托盒里。
气息骤然靠近。
祈景自然而然地亲了过去,面色单纯又认真。
早安吻。
昨天教的。
薄承彦握住人的手,眉眼很是凌厉,但眼下正温和地同人讲:“今天在家等我好不好?”
几乎没有一秒犹豫。
“好。”
“你走吧。”
祈景还是有些困,洗漱过也没太缓回来,不由自主地想抽出来自己的手。
但没弄动。
不解地抬眼看过去。
男人面色有些复杂,但还是托着少年的后颈迫使人看过来。
“不要出这个宅子,家里有佣人,缺什么和他们讲。”
“中午要和我通电话。”
祈景点了点头。
刚想转身回被窝里,但被捏着下巴又接了个吻。
这样才算是走了。
996在门口贼兮兮的,见人离开了,立马就要溜进去,但是硬生生又被撞出来了。
【……】
什么东西啊!
它气的在房子周围飘来飘去的,尝试了各种方式,但是发现好像还是进不去,以方圆五十平米为中心。
好像有个界限一样。
大约过了四五个钟头。
门开了。
少年差点被绊倒,低头一看才发现是996,弯腰将它给拎了起来。
嗓音哑哑的。
【怎么在这里?】
蓝色史莱姆一言不发,只是再度往房间里进,但发现还是被弹了出来。
豆豆眼眨巴眨巴。
祈景不由得往房间里去看,站起身子来,手里托着996,几乎不需要语言沟通,少年开始往里进。
掌心的史莱姆被华丽丽地挤了下来。
豆豆眼相当生气。
【啊……我知道了。】
祈景唇瓣很红,面色有些轻微地不自在,他又往门口那边走了过去,同996解释了下。
最终的结论大概是。
【他觉得你把我带走了,应该不是很喜欢你。】
【那个首饰好像……我昨晚听他说的,有点安魂的功用?不清楚。】
【但是他早上又给我摘了。】
少年抿了下唇,同996道:【那大概是……接受了一部分?】
一人一统面面相觑。
*
很多时候,上层人是更加讲究风水玄学的,避谶、卜卦,那是很习以为常的事。
薄承彦见多识广,也不觉得有什么。
直到少年被带走的那一刻——
他确实动了直接除掉那东西的念头。
不然也不会请那家。
曾经为他母亲做法事超度的那家。
但是事情总是复杂,并不能只言片语说清楚的。
薄承彦在听到宅主人说的“善缘”的时候,其实是愣了一会的,也直接问了。
“我这么做会挡了他的善缘么?”
宅主人摆了摆手,“那倒不会。”
“这孩子不是顺利遇见你了么?”
仿佛一瞬间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
手背上的青筋微微凸起。
祈景没有那个胎记,他的父母根本就不存在,找不到源头。
“是……它的缘故?”
宅主人笑眯眯的,嘘了一声。
一切尽在不言中。
996不知道自己从邪物变成了吉祥物,稳稳地落在祈景的肩头,好奇地看着桌子上的食物。
蛋挞。
好想吃。
祈景咬了一口后,往上举了举,【你闻闻吧。】
【……】
996凑了过去,嗅了嗅。
少年托着下巴,久违地发消息问了问江修远的近况,得知对方开了个花店后很是安心。
111:你什么时候回京市?
讨厌西兰花:可能还要一段时间吧。
111:回来我请你吃饭。
讨厌西兰花:好啊好啊。
不过就在这时,祈景想起来点什么,谨慎地打字问。
讨厌西兰花:你和陈卓怎么样了?
对面大约是停了几分钟。
111:我们分手了。
少年愣了下,确实有些意外,毕竟那个人虽然恶劣了些。
但看着还算是……
说不清楚。
祈景也不知道说什么,打了字又删,删了又打,最后还是对面道:
111:不用担心我,我去医院复查了,我好很多了,你去忙你的,我这边有客人了。
很礼貌的方式。
祈景觉得也不一定是来客人了,但是他把手机放下想了想,也好。
陈卓看起来就不是什么好人。
但就在这时。
一个佣人过来温和道:“小景,中午了。”
其实一开始是也是称呼的先生,但祈景觉得怪怪的,他还在上学,有点不太合适。
索性就说了自己的小名。
更随性些。
“噢,要吃午饭了么?”
少年想了想,随意搭话道。
直到佣人用比较为难的神色看他。
祈景才想起来要打电话这件事——
第53章 第五十三章 赶出去
老房子着火, 劈里啪啦。
薄承彦在疗养院的休息室内等了好一会,名字为“小景”的电话才打过来了。
“喂。”
那头是软软的声音,还是会很细。
说是百灵鸟, 倒是也没到那个夸张程度。
薄承彦只是觉得祈景的变声期很短, 他刚来锦江别苑的时候还是个小孩,嗓音就是比较清脆的。
上了高中之后才渐渐地音调变得清亮了,没有那种尾调带着撒娇的感觉了。
“你说话呀?”
那头的少年拿着手机询问, 顺便接过了佣人递过来的果盘,说了句“谢谢”。
“中午吃饭了么?”
“还没有呢。”
薄承彦起身去了窗户那里, 眉眼沉稳,看着庭院里的喷泉,很随意地和电话那头的人说话。
“唔……我早上睡了很久, 也没有很饿,这个房子好大啊。”
“我觉得不需要那么多佣人来照顾我……你什么时候回来?”
分享是自然而然的事。
很多时候,人是类似的,总会到了某个阶段突然就想隐居山林,偶尔泡个茶、种个菜, 在屋檐下观雨。
文化血脉中自带的美学。
薄承彦从前不信什么命中注定, 后面真到遇见了某个人的时候, 才发现或许确实如此。
钱财万贯, 倒也没什么意思。
死后如烟消。
“你想我什么时候回来?”
祈景听到这句话后还愣了下,抬下手机看了看屏幕, 是他不错。
怪怪的。
这是网上说的情话吗?
“唔……下午三点?”
薄承彦拧了下眉,倒也不是不满意,只是有时候觉得祈景被教导得过于乖巧。
“好。”
立即回去的打算暂时搁置。
他尚未那么不理智,挂掉通话之后,门口有轻叩的声音。
来人是主治医生。
薄承彦简单了解了下, 面色很是平静,丝毫没有对于自己亲生父亲即将去世的伤痛感。
他只是礼貌地问了下,“清理干净了么?”
年轻医生一愣,随即道,“啊……那边弄好了。”
人步入老年是有味道的,从医学层面来讲是人体代谢能力下降导致皮肤渗出2-壬烯醛的一种物质。
很难闻。
但这并非在每个人身上都有,俗言经常道“老了方才现本性”,整洁干净,是一个人最基本的体面。
薄仲林早年滥交无数,步入中年也不改,老了尤甚。
气味刺鼻。
甚至由于年纪愈长,脾气古怪又任性,要说年轻的时候还能遮掩一二,到如今,则是彻头彻尾的烂掉了。
薄承彦面色很平稳,“辛苦了。”
断断续续的滴滴声,是仪器在维持那残存的生命。
薄仲林的声音好像是破旧风箱的呼呼声,嗓子眼好似被什么堵住一样,他颤颤巍巍的手动了动。
似乎是想要牵一牵自己的长子。
“阿、阿彦……”
说来也怪,似乎所有人老了都这个样子。
不然也不会有“人之将死,其行也善”这句话。
薄承彦的面容其实随母亲居多,不然也不会那么俊美,如若说哪里和面前这个人相似。
恐怕就是那淡漠的眼睛。
“父亲。”
生死是很奇妙的事,人总是更迭轮回的,走完这一遭似乎也是转眼间的事。
薄仲林一瞬间眼眶盛满了泪,仿佛是很是动容一样。
当真是……父慈子孝的模样。
薄承彦始终没有弯腰,平和地看着薄仲林的这副样子,对方的那个手指还在打颤。
但他够不到自己儿子的手。
一连试了三次。
都不成功。
“你的那些姨太太……怎么不来看你啊?”
薄承彦很温文尔雅地问,抬手看了下腕表,打算在这几分钟再谈谈。
这句话一出,床上的人就仿佛是被刺激到了一样,仪器滴滴地响,面色红涨。
唇瓣一张一合,听不到声音,但是在辱骂。
“嗯。”
其实说到底也没什么好说的。
薄承彦就是来看他死的,面色逐渐冷了起来,看着仪器的数值波动。
一点点地变平。
死了。
全程不用十五分钟。
人,变成了尸体。
*
祈景在一楼餐厅吃了很多好东西,这里的厨师甚至还会做烧鹅,还配了料汁,非常好吃。
996闻了好一会。
不过就在少年准备上楼的时候,门口有叮咚的动静。
佣人立马就过去看了。
祈景本能地以为是薄承彦,但是转念一想,不是三点吗?
他提前回来了?
少年穿着睡衣往前走。
直到门开了,那是一个不太熟悉的人。
佣人不动声色地挡住了对方,低声地说些什么,回头看了下祈景。
那是一个上楼去的意思。
祈景立马掉头,他不认识,才不要多搭话。
但就在这时,门口那人突然大声道:
“不是,里面那个?你真是把自己当太太了么?”
“自己没爹没妈吗?非得来我们薄家蹭吃蹭喝?”
“连面都不敢露,有够窝囊的。”
祈景回了下头,面色很是冷淡,别墅里的佣人几乎都过来了。
都围在了门口。
有几个很明显身材比较壮大。
是保镖。
996飘在半空中,扫描了下信息,板板正正地道:
【这是薄家二房的儿子,薄尚屿。】
【看着脑子不太聪明的样子。】
祈景抬步走了过去,站在玄关的后面,很平静地看着那边。
“放开我!这我家,我姓薄!他是外人好不好?”
但没有佣人搭话。
照样紧紧地架着他。
旁边有个佣人迟疑地回了下头,轻声道:“小景,是赶出去,还是说几句话?”
因为主家毕竟过来了。
不清楚是要干什么。
薄尚屿眼睛蹬得很大,翻了天了吧?他抬手就想抽出来自己的胳膊,结果发现动弹不了。
他是进也进不去,走也走不了。
“谢谢你们。”
祈景抬眼看了过去,很平和地道:“我不是太太,如果你看不清楚我的性别,那是你的眼睛有问题。”
“可以去治疗一下。”
“另外,我有没有父母与你无关,不过你看起来,不像是有父母教养的样子。”
“你——”
薄尚屿气急败坏地喊了声,后知后觉发现有点像炮灰的台词,狠狠地斜了一眼祈景。
幼稚极了。
刚想抽手离开,结果身后有汽车引擎的声音。
那男孩儿脸色瞬间变了,几乎是慌张了,挣的力度越来越大,但钳制他的那个“佣人”仍然没有松手。
“卧槽,不是,在家放保镖,至于看这么严?”
薄承彦下车的时候,蹙眉看了过来,西服革履的,面色尤为冷冽。
旁边随行的管家一看坏了事。
连忙和人解释,“兴许是后院没有看好,那孩子是刚上高中,可能有些失分寸。”
薄承彦面无表情地走过来,垂眸盯着那个人,“哪家的?”
这话的语气很是平淡。
仿佛是不知道哪里的野孩子一样。
男孩儿压根没敢抬头,冷汗往下浸了起来,说实话,他对这位“哥哥”一点都不了解。
对方不怎么回澳门。
外头都在传他们一大家子是圈养的……
“二房的。”
“名字。”
“母亲是陈秀文,这孩子是……让我看看。”管家弯腰示意人抬下头,面色也是冷淡的。
大约是看了一会。
“尚屿。”
气氛一点点地沉了下来。
有种被审视的感觉,但过了一会,对方只是道:“他母亲还在后院?”
“……是,老宅地方大,别墅也还有空余。”
男人似乎是思索了下。
“赶出去。”
后面的事变得很快,佣人松开了手,薄尚屿愣了好一会,不由自主地想要去看那个……“兄长”。
但对方已经抬步进去了,旁边的管家身子微弯,挡住了大部分。
所有人都没有理会他了。
*
祈景在后面就没有再说过话了,见人进来也没有给个好脸色,只是往后走了几步。
拉开了距离。
来一步,退一步。
看着很是不好哄的样子。
薄承彦将手里的外套交给了佣人,低声问了几句,再抬眼看,少年已经走到楼梯那里了。
眼神对视了一下。
祈景直接走掉了。
“是刚刚的事,上午没有人来打扰。”
“中午吃了一些……”
“但还没来得及午睡。”
佣人很是本分地说了上午的事,以及那几句无理的话,不过想起来什么,又认认真真复述了家里那位的回复。
薄承彦眉眼微抬,倒是有些宽慰。
“辛苦了。”
佣人微微低头,接过来了主家的腕表和外套。
……
祈景没想到自己还能遇见这么狗血的事,这算什么?
996在少年肩头,豆豆眼眨巴眨巴,【这种情节还挺常见的,不相干的人上门,巴拉巴拉讽刺一通,然后又闪退。】
【工具人。】
少年歪了歪头,【那这种桥段之后呢?】
【一般都是误会,两个人本来浓情蜜意的,然后这一趴过来,感情就又被拉下来了。】
祈景听得愣愣的。
【方便水字数。】
996很是老道地分析,不过就在这时,门开了。
蓝色史莱姆立马闪退。
因为那串首饰的存在,祈景实际来的是原来的房间,没有去主卧,这里还保留着上次学习的书桌。
“小景。”
薄承彦嗓音是很沉的那种,有着很明显的压迫感。
但少年照旧是坐在椅子上,撑着手臂去看人。
眼神干干净净的。
质问道:
“你换衣服了。”
“为什么?”
第54章 第五十四章 你来
建立亲密关系中的伴侣, 总是会敏锐地察觉另一半的细小变化。
薄承彦走到人跟前,阴影几乎要覆盖住椅子上的人,但少年只是仰头看着他。
眼睛中一点杂质都没有。
不害怕。
甚至有些生气。
祈景还没来得及说什么, 自己就被抱了起来, 只顾得发出一声“嗯”,再反应过来就坐在了书桌上,他偏开脑袋, 白皙的脖颈露了出来。
抬手就推着薄承彦的肩膀,神色很是不高兴。
但这种情形其实有些玩味, 上半身的距离是被那个纤细的手臂拉开了,但祈景的腰还在被环着。
“不信。”
“谁让你抱我了?”
语气很闷,带有着很显而易见的脾气。
少年人是容易情绪变化很快的。
薄承彦微垂着眼眸, 并不希望存在有些不必要的误会,只是很温和地道,“没骗你。”
“我父亲去世了,就在上午,所以去酒店修整了一下。”
“还有柚子叶, 闻得到么?”
他语气平静, 仿佛在说什么无关紧要的事一样。
少年愣住了, 他眼皮惶恐地抬了抬, 看了看人又低下头。
仿佛是在思考这种场合应该做什么。
祈景的手不自觉地就松了下来,两个人的距离直线缩短, 有股清雅的味道传来。
那是柚子叶,除晦气的。
“小景。”
又轻轻地唤了一声。
少年仿佛如梦初醒,仰头看着人,凑过来吻了下他的下巴。
动作轻轻的。
薄承彦喉结微滚了下,怀里人认真地道, “你、你不要伤心,生老病死是常有的事。”
“每个人都要……向前看。”
祈景磕磕巴巴地说鸡汤,他虽然从996知道这是既定的剧情,但是被面前人这么平和地说出来。
还是有些无措的。
他抬手环住人的肩背,看了好几下。
又仰头去亲对方的下巴。
但这次没太成功,亲了个空。
祈景蹙眉委屈巴巴,但下巴一下子被捏住,被迫仰着头,微凉的唇瓣贴了过来。
没有深入。
只是很简单地亲了下。
像是早安吻。
松开了,呼吸也仍然在缠绕,浅色的瞳孔望着那个暗沉的眼睛。
安静,又平和。
仿佛在看彼此的灵魂。
*
是在下午的时候,薄承彦同人说了过去的事。
他的母亲叫傅霜,是当时名门望族的小姐,那时候对女子教养没有什么要求,尽管读了洋大学,但仍然还是要受父母的摆布。
包办婚姻将两个人绑定到了一起,薄家当时在澳门就如日中天,薄仲林三十五了也未成婚,在商业上是继承了父亲的天赋,声名显赫。
傅霜听闻过那些未婚夫的声色犬马,但是她看了照片,仿佛是中了邪一样,以为自己可以拯救他。
但事实并不是如此,1990年成婚,彼时她二十岁,对自己的婚姻生活抱有美好的期待。
好景不长,从1990年到1999年,薄仲林先后迎进了三房太太,她的爱情破灭,郁郁寡欢,甚至有了身孕。
在1995年生下了薄家长子。
生活有所宽慰,但仍然痛苦万分。
直至解放,仍然有很多没有名分的女人出入薄家。
“我母亲是在2014年去世的,从四楼摔断了脖子,法医说是自杀,理由是我母亲曾经在医院的诊断书。”
“她患有焦虑症。”
祈景在床边坐着,薄承彦在给他揉淤青,那是昨晚上不小心磕到的。
“我回国查了,是一个佣人在源源不断地给她死亡暗示,传播消极信息。”
“那是其中一个姨太太的心腹。”
薄承彦面色平淡,揽着人的腰往上一提,又放到了自己腿上,主卧的床很大,白皙的小腿在暗色的被单上很是明显。
“所以你讨厌你父亲。”
少年语气闷闷的。
这个词的程度实在是太低了,大抵是恨。
薄承彦握着怀里的人的腕骨,轻轻地捏,眉眼温和地道:“可能吧。”
“他已经死了。”
少年抿了抿唇,觉得听完心口闷闷的,也不知道说什么,直到想起来一件事:
“那些姨太太怎么处理呢?”
*
过往其实是被隐去了很多东西的。
薄家后宅乱糟糟一片,佣人们在搬运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静悄悄的。
陈秀文气得脸色都微微发白,脸上的肌肉都在颤着,刚想破口大骂,但旁边的保镖就往前走了一步。
“您是要体面一些地走,还是不体面地走?”
话说得很直白了。
老宅的居住权本身在外界就是一个信号,能住进去,那好歹还是受到了薄家的认可的。
可一旦搬出去……新闻媒体不知道要怎么报!
陈秀文当时是个三房,本身就是从窑子里傍身来的,但由于没读过什么书,总是分不清局势。
同自己的儿子说薄家的产业有他的一分,自己也总是洋洋得意。
毕竟她是二房,二太太,一听就是前三。
但实际情况根本不是如此。
从收拾好东西,到被请上遣送的车,一共不到三个小时。
静悄悄的。
经过主宅的时候还特地开慢了,因为主家的人要午睡。
不能吵。
规矩变了。
或者说早就变了,只是维持着名义上的存在而已。
大房压根没有在老宅常住,得知这个消息后也不紧不慢的,甚至只回来收拾了珠宝之类的玩意,别的一概不要。
三房和四房看着倒是老实,从薄承彦回来的时候,就自动去了外头房子住,眼下见对方没有走的意思,而且还赶走了二房,才渐渐着急了。
薄仲林死了,再没人能讨好了,他们只能讨好大房,约了会面。
试图谋划一些东西。
*
祈景盖着毯子在睡觉,全程抱着男人的手,或许是有些肌肤依恋。
反正就是这样睡会更踏实些。
日落的时候。
床上的人才好似醒了,发出点轻微的起床音,眼皮还没掀开,就被一把捞了起来,下巴稳稳地落在男人的肩头。
对方似乎在通电话。
“你什么时候处理完澳门的事啊?”
“宝贝还要上学,你不能总是老给他请假,是谁说的开明啊?”
“切切切。”
薄承彦的嗓音很沉,从肩头还能听到些震动,少年抿了下唇,半梦半醒的。
“很快。”
“不会耽误他上学。”
电话那头的人似乎是还算满意。
但又语气认真地道:
“我听说你父亲的事,你……你最好控制点你自己啊。”
“他成年了,也很小。”
零零碎碎的嘱托。
祈景轻轻地“嗯”了声,抱紧了对方的肩膀,埋得更深了。
“你吵到他了。”
电话那头的人沉默了好一会,随即秒挂。
房间里很是安静。
怀里的人呼吸很是匀称,口腔里呼出的热气喷洒在薄承彦的脖颈上,带起微妙的反应。
祈景大约是又“赖床”了一会,才迷迷糊糊地问,“谁啊?”
嗓音都是哑的。
“林瑟。”
在澳门待了几天,京市的事好像被远远地放在后头了。
少年一下子抬起头,定定地看着薄承彦。
一秒两秒。
“嗯?”
上位者的声音总是带着点引导。
祈景一下子又抱了过来,很天然地亲近,他刚醒的时候总是嗓子会有些哑,尾音不自觉地扬。
“想回家。”
少年人总是提起兴趣快,消退也快,澳门是要来的,但想回京市也是真的。
总之就是要时时刻刻提自己的要求。
仿佛是知道自己是被偏爱的。
“嗯,我尽快。”
*
大约到了第四天的时候,外头已经传出来些风言风语了,说是薄仲林的死有蹊跷,这么些年都不说出病因,难不成是谋杀?
关于这个死,还是有些说法的,有的人是寿终正寝,有的人是横死街头。
不同的因,得不同的果。
薄仲林,死于前列腺癌,是一个很不体面的病,生前风流成性,甚至老了也不改恶习。
久而久之,各种各样的性|病就侵袭而来,躯体逐步变得老化,成为一摊死气沉沉的烂肉。
但他似乎是总觉得自己是年轻时的样子,佣人也不能选女的,否则还是会用颤颤巍巍的手去做下贱的事。
这种人,似乎是改不了的。
死得也恶心。
陈芸约了人在郊外的一处庭院谈话,说是为了团结一致,实际上是来探口风。
“老头子的遗产分配书……有谁见过?”
她们毕竟是姨太太,尽管现在的法律程序不追究历史遗留问题,但从财产分割的角度来看,她们是无法享有“配偶”的财产继承权的。
所以,难免会争权夺利。
儿子是一个手段,因为非婚生子是享有对父亲的遗产继承权的。
陈芸进门早,儿子薄林业今年已经二十五岁了,满打满算比那个正妻的儿子也不过小五岁。
但那老头子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成心的,取得名字从来不按“承”字走,活像是不认可他的儿子似的。
要么说死人就是比活人存在感强。
“老爷子去了,凌越的核心也早就转移到内地了,现在留在澳门的,也就是个空壳子。”
“他的意思你们还看不明白?”
说到底人都是习惯抱团的,古往今来都是,陈芸环着手臂,眉眼很是柔和,“他当家很多年了是不假,但我们总得弄出来点事,让他忙一忙,不至于……说赶走就赶走。”
仿佛意有所指。
沈南知心不在焉地听着,她不是解放前进的门,名义上是五太太,但其实只能算是情妇。
一转眼十一年光阴都过去了。
那个糟老头子终于死了,但她都三十三岁了,还能有什么新生呢?
年轻时候的旖旎情愫终究还是随着时间一点一点消散了。
“主宅的那个人,大家都领教过了吧?”
一时半会周遭都安静了些。
*
似乎是停留的时间确实久了点,也或许是薄仲林的死还算有点知名度,京市那里倒是也掀起了波澜。
陈卓也有空来问了。
“你处理好了没?这姨太太应该搞不起什么风浪吧,都没读过几本书,教出来的儿子也都是草包,至于你耽搁这么久?”
薄承彦只是温文尔雅地看照片,那是截获的偷拍照,地点是国际机场和昨天出门的红绿灯路口。
人物都只有一个,祈景。
“不会等太久。”
电话那头很是困惑:“等?那堆草台班子还能使阴谋?不会是花钱雇小报辱骂你吧?”
或许还是巧了。
桌面上的监听设备传来了里面的对话,好巧不巧就是“起码要用舆论压住他吧,我联系一下媒体……”
电话那头:“……”
就在这漫不经心的档口,书房的门一下子开了,祈景穿着家居服,手腕还扶着门把手,提着一瓶饮料。
很重的那种像是一大瓶橙汁。
视线微微接触。
书房桌面都是一些档案,有的还是祈景本人的照片,监听设备还在传话。
薄承彦微微抬了下眉。
少年愣了下,觉得是不是自己是打扰他工作了,但是这种想法只持续了几秒。
祈景还是走了过去,表情很是认认真真。
薄承彦甚至还保持着接电话的动作。
“楼下的佣人说她打不开这个瓶子。”
“我也打不开。”
“你来。”
第55章 第五十五章 你当我是死人么?
啪嗒——
瓶盖被轻而易举地拧开了, 有锁环断掉的声音。
薄承彦面不改色的,只是垂眸看着面前的少年,不咸不淡地同电话里道:
“挂了。”
有些瓶子确实是很难打开, 祈景很是认真地去看那个瓶口, 几乎都有些变形了。
什么坏果汁。
少年抱着那瓶饮料就准备走,但衣领被轻轻一拽,人不由得后退几步, 一双亮亮的眼眸就望了过来。
蹙着眉的,有点不高兴。
“唔?”
这种拽法实在有些偏向于对孩童的管控。
祈景认为自己是成年人, 很是认真地转了个身,歪了歪头,示意人松开。
“不给我说谢谢?”
薄承彦很温文尔雅地问, 抬手从人怀里提了出来那个果汁瓶子,不动声色地压在了桌面的一沓照片上。
早在人推门的时候,这堆东西就已经被收拢了,眼下倒扣在红木桌子上。
祈景的身子重心不稳,被对方轻而易举带到了视野盲区。
刚才的外放也早就关了, 信息会被自动录入。
薄承彦需要保持良好的形象。
监听这种事情, 他没必要知道。
“那好吧, 谢谢你。”
祈景很是认真地说道, 然后又去提那瓶大橙汁,转身刚想走几步, 腰又被扣住了。
他真的有些迷茫。
回头不解地道:“我还要去送过去这个呢。”
意思是,你要放开我。
好似在提醒一个大人。
薄承彦漫不经心地扣住祈景乱动的手腕,拉了过来,很温和地道:
“再待一会?”
祈景仰着头道:“我们不是一直待着吗?”
“你这几天没有出门。”
仿佛是找出了一个论据。
更多时候,少年是单纯的困惑, 他所有的一切几乎都与薄承彦相关,他获得了足够的安全感,所以没有任何杂念地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但你在楼下,我在书房,没有待在一起。”
少年愣愣的,他觉得这样好像不太对,正常的伴侣关系需要时时刻刻贴在一起吗?
祈景腕骨上干干净净的,自从那天回来后他就没有再戴过手环,但也忘记说监听的事了。
但只记得,爱会让人去包容。
祈景蹙了蹙眉,心想难道这就是另一半安全感缺失的表现?
他懵懂地看着人。
“嗯?”
薄承彦眉眼低垂着,他偶尔会沉迷于这种表情,像是怀里的人……在向他求助。
喉结微滚了下。
但就在这时,少年主动地抱了过来,双手环住腰,脸颊贴着他的衬衫。
“这样可以吗?”
嗓音因为隔着布料,听起来闷闷的。
但也显得勾人。
*
不出半日,对面按捺不住了。
澳门的新闻媒体开始造势,不过倒不是针对于薄承彦个人的私事,而是关于凌越分公司的纳税问题。
或许是临时变了计划,那个被紧密看护的人,恐怕是心头肉。
真动了,事情反倒没了转机。
薄承彦在旧部的办公室看总助整理好的文件,无非是一些财务数据,的确是出了问题。
但在预料之中。
凌越是在零几年将核心产业迁移至京市的,算是赶上了红利政策的时代,也逐步扎根到了内陆。
至于澳门本土的,规模就缩小了很多。
但也完全能够让那群偏房锦衣玉食了。
说到底,人还是贪婪的。
沈南知蹙眉问了问,“阿彦,好处理么?”
女人此刻心情还算不错,因为她认为自己有被需要的价值的。
或许……她比那个少年要能帮助得多?
人总是会希望自己是“特殊”的。
薄承彦只是平和地道:“不是什么大事。”
沈南知这才松了口气,语气细腻,“我就说他们翻不出什么风浪。”
但就在这时——
“我父亲死了。”
薄承彦的语气很淡漠,很平静地看过来。
“啊……我知道啊,他、他早该死了。”沈南知有些无所适从,眼神有些低垂。
男人蹙了下眉:“所以你可以离开薄家。”
本身就是一场交易。
薄承彦当年在酒店里撞见那一幕的时候不过十八,但心思已经很沉,偏房众多,每个都对他恨之入骨。
他父亲那么爱纵情声色,倒不如他这个做儿子的亲自挑。
算是一桩恶事。
薄承彦看了下腕表,起身准备离开,随后临走的时候道:“你好好考虑。”
沈南知面色变得苍白。
她其实一直知道,对方其实有所愧疚,即使当年是她自己主动攀高枝的。
或许是过于年轻,觉得浪费了她的青春。
后面几年,他提出过让她离开。
沈南知拒绝了,理由当然不能选钱财,本来她就是解放后进门的,法律上也没有什么保护,只是个情妇。
名义上的五太太而已。
对方当时就承诺会给她一笔资产,那是一个很大的数目,足够她几辈子吃喝不愁了。
可是人就是有妄念的。
她仍然想要待在薄家,甚至找了个冠冕堂皇的借口。
“我出去会遭人耻笑的,你父亲这么老了,我还被赶出来,人言可畏。”
“我等他死了,我再走。”
可情妇上位的她,怎么会介意那些流言蜚语呢?
只是现在真一语成谶了。
反倒让她无法自处。
*
老宅。
祈景这几天过得无所事事,好在军训时间够长,他还可以再玩几天。
少年本来是仰躺着玩手机,但是后面想到了一件事,将自己翻了个面,用手肘撑着身子,认认真真地检索:
——古生物学的就业前景怎么样?
下面弹出了好几条回答。
最高赞的是:
[都选古生物学了,就别谈就业了吧?]
祈景咬了咬唇,一个劲地往下翻,终于找到了一条算是正面的评论。
[专业的老师挺好的,一见你就跟见到香饽饽似的,毕竟人少得可怜。]
“……”
祈景不死心地去问AI,发现那边的信息也差不多,并将其归类为“超小众”专业。
郁闷极了。
少年把脸埋在了枕头里,蔫巴巴的,转专业听说也很难,自己能行吗?
祈景毕竟年纪小,他所焦虑的事还没有走出校园,其实是有些学生思维的。
就在这时,门开了。
有脚步声靠近。
祈景还埋着自己,迷迷瞪瞪地快要睡着了。
直到后颈被提了起来,脸颊红扑扑的,眼睛过了好一会才聚焦起来,看到薄承彦蹙了下眉。
“怎么睡觉的?”
腰很软,一揽就过来了,自然而然地拥抱到了一起。
祈景很是郁闷,语气哑哑的,“我的专业根本就不好找工作……”
“转专业看着也很难。”
他一点点地说出自己的烦恼,下巴尖埋在男人的肩头。
温室里的养的花。
是会抱怨外面的气候不好的。
“很多人都会被录入不喜欢的专业,这是很常见的事。”
薄承彦眉眼微垂,他年长许多,很多时候需要克制在生意场上的那种独断。
“你读一读,看看喜欢还是不喜欢。”
“你的就业不用担心。”
祈景一把抬头,拧眉道:“怎么不用担心啊,我要工作的,我还要给你买礼物,如果找不到,我就赚不到钱。”
思维很单纯。
他找工作是为了赚钱,是一份依靠他自己能力得来的钱。
与系统无关,与薄家无关。
那是小景自己的工作。
薄承彦拧眉,温声道:“是负担么?我不需要礼物,你读书不要带着世俗的功利性去读。”
祈景一听就不高兴,这分明和网上说的不一样,就业很困难得好不好。
他不由得偏头。
像是闹脾气。
直到脖颈被捏住,下巴被对方的指腹轻轻一抵,被迫就转回来了。
“不要不看人。”
语气甚至有点沉。
“唔,可是工作就是很难找,我……”
“我会安排,你当我是死人么?”
祈景愣了下,对方的视线很暗,有点烫人。
“我不想靠你。”
语气低低的。
薄承彦偶尔也会有些不理智,他长他这么些年岁,就是让他依靠的。
无论祈景以后长多大,他永远是追不上自己的年龄的,还是个羽毛未丰满的雏鸟。
让他去经历外头的风雨么?
“给我个理由。”
祈景抬眸看着人,莫名觉得他有点凶,撑着对方肩头的手不自觉地想要后缩。
但被直接扣着了,对方用掌心包住了他的手,弄不开。
“那我……靠你的话,那我赚的钱,不还是你提供给我的吗?”
“就像上次我捐款。”
语气磕磕巴巴的。
说的是上次去Z省的事,本来打算卖掉个珠宝,结果被薄承彦拿走又送了回来,白拿两百万,以他的名义。
祈景毕竟还是年轻,他尚未步入社会,尚不清楚外面的残酷,拥有着极为理想和纯粹的想象和追求。
他想要靠自己,想要拥有自己的事业。
“是因为这个?”
薄承彦语气和缓了起来,捻了下少年的手指,垂眸看着人。
“嗯。”
少年像是委屈了一样,贴了过来,脸颊靠在对方肩头,手腕也抽了出来。
不让他摸。
但还是被扣住了。
“毕业生就业率变低是现在的社会困境,但并不能盲目地归到专业上,这本质是因为经济下行,无力承担更多的岗位。”
“很多新开设的专业并不是为了让学生找到工作,是为了安置更多的青壮年力量,让他们推迟进入社会。”
薄承彦眼眸微垂,侧头看着人乌黑的软发,他掌心的脊骨甚至可以一节一节数出来。
“你想独立,可以,我不是不同意。”
怀里人在扯他的袖扣,软软的指腹偶尔会擦过他的虎口。
“但不能说出不依靠我。”
第56章 第五十六章 “你要和我谈一辈子的恋爱……
依靠。
实在是个很有安全感的词汇。
祈景其实不太懂, 应该没有人对另外一个人要负有终身的责任,爱情当中不是应该互相支持么?
他问了。
“可是,我们生不了孩子啊, 不会持续很久。”
少年的面色单纯, 也不觉得自己说的话残忍。
祈景在高中的时候并不只是看了片子,他还阅读了很多的相关书籍,996提供的, 但那些剧情大同小异。
两个人经历了波折,最后在感情美满的时候结束。
没有了。
没有讲述中年时期, 没有讲述老年时期,没有婚姻,没有死亡。
好像照片中的定格。
祈景觉得很美满, 但也很空泛,现实中的同性|爱情好像没有持续很久的。
他自然而然觉得自己也是。
或许是社会不被认可的天然障碍,少年觉得同性恋群体是居无定所的。
但是祈景心态很好,人总是要关注当下的。
所以他会焦虑自己的专业,自己的大学生活。
但并没有很长远地考虑过去。
“谁跟你说的?”
薄承彦拧了下眉, 有些时候真的很气血上涌, 但偏偏床上的少年一脸天真, 还牵着你的手。
很单纯的样子。
“社会上不都是这样子的?”
祈景很轻轻地说话, 眼眸朝上看,仿佛是有点敏感, 想要抽出来自己的手。
“你这样子很凶。”
薄承彦深吸一口气,将人拽了回来,平视看过去。
“我们结婚。”
“一辈子在一起。”
“死后埋在一起。”
祈景愣住了,他才二十不到,尚不知道生命的重量, 只是磕磕巴巴地问,“还、还要埋在一起?”
“你要和我谈一辈子的恋爱?”
反正后续是不太友好的交谈。
一直到了晚上,少年都在被子里睡,眼尾红红的,睫毛纤长地垂着。
薄承彦在床边看着人,掌心握着祈景的手,眉眼很是暗沉。
他没有想过分开的可能性。
祈景年纪小,他拥有更多的考虑时间,拥有选择的权力,可以犹豫,可以探索。
但不能离开他的监管范围。
社会上的信息很复杂,极其容易带动群体意识,他并没有受过情感创伤,就口口声声地说“都会分开的”。
好似成了真理一样。
就应该把他关在真空罩子里。
外头有什么好的。
*
楼下的佣人也在看手机,偶尔低声闲聊几句,无非是刷刷新闻、明星。
“欸,你看你看,这个人居然做这种事。”
“看底下高赞……喔,怪不得,她就是个绿茶。”
佣人很是义愤填膺,也发了几条评论,开口道:“果然现在闺蜜根本就不长久,人还是保持疏离为好。”
人传播了信息,信息重塑了人。
真真假假。
房子里静悄悄的,直到楼上传来脚步声,主家过来问事。
夜已经很深了。
厨房有温着的汤,想来也是给那位送的。
“他最近情绪怎么样?”
“有和你们搭话么?”
两个佣人认真回复了,心里七上八下的,但也没发生什么。
主家只是亲自把煲的汤拿上去了,衬衫的袖子微微往上捋着,分明是松散的感觉,但根本不敢直视。
外头连那位的照片都没有……
心头肉也不过如此。
听说还在上学?
祈景睡得很沉,只是在听到门关合的动静时眼皮动了动,身子被一把捞了起来,呼吸贴近。
夜里安安静静的。
偶尔有碗勺碰撞的动静。
*
翌日。
澳门本地媒体报道,凌越已补齐所有税款,并全力协助相关部分调查,并附上了一张薄林业上了警车的图。
所谓以卵击石。
不出半个小时,那位大房太太就找上了门,但频频碰壁,凌越的分公司虽然是立足在澳门,但实际上业务是关联内地的。
即使这里的董事都已经打点好了,但薄承彦一回来,就又临阵倒戈。
商人逐利而居,打感情牌是最没有用的。
程芸在楼下会客室里,穿着旗袍很是焦虑,他没想到这个人居然这么不讲体面。
那可是他弟弟。
女人红色的指甲深深地嵌着肉,面色很是难看,2014年薄承彦才十八,凭什么他可以,林业就不行?
说白了还是那群老头子不信任。
人,永远是变数。
就在这时,进门来了个一个助理,很温文尔雅地道,“程夫人,薄总比较繁忙,还请改日再约。”
……
祈景此刻在薄承彦办公室待着,坐在沙发上看书,腿上盖着个毯子,桌面上还有没喝完的鲜奶茶。
他确实心乱乱的,结婚是以前从来没有考虑过的事。
要一辈子都……
少年咬了咬唇,弯腰去拿自己的奶茶,脚腕上的金环响了下。
叮铃铃的。
祈景一下子脸红了,缩了缩自己的脚,窝在沙发角,避开那个强烈的视线感。
奶茶甜甜的,里面有几个脆啵啵,咬开很好吃。
祈景不知道为什么他要带自己来上班,要时时刻刻都在一起吗?
现在还没有结婚。
要是结婚……
身后有脚步声过来。
男人走到人跟前,文质彬彬地倾身,抬手抽出来少年的手。
叮铃铃的声音在响。
祈景被环着腰往前带了下,闻到那股淡淡的木质香。
“好好坐,不要近视了。”
奶茶也被收走了。
薄承彦有些时候会很专权,比如现在,少年蹙眉道,“没、没喝完。”
“凉了,不喝。”
给一个原因,然后否决这件事。
但夏天本来就有凉奶茶,祈景觉得这种行为是不符合道义的,他刚想开口。
额发就被轻轻掀开,有冰凉的触感抵过来。
拭温。
少年一下子就安静了,等到结束了才好奇问,“我昨晚发烧了?”
薄承彦眼皮都没有掀,漫不经心地道,“嗯。”
“闹脾气。”
最后那句话淡淡的,带着点磁性。
祈景一下子低了低头,耳朵尖红了,他不知道自己情绪化发烧这么严重。
都不上高中了怎么还……
“后天就回去。”
薄承彦把人的脸转回来,眼眸深沉地道:“怎么教不会?”
“不要不看我。”
*
澳门这几天的新闻几乎都是凌越,角度倒不是最近的纳税风波,而是关于薄家大义灭亲这个角度。
薄仲林刚死就开始清算,倒是一点也不拖沓。
甚至有外界分析,似乎是为了给自己父亲留些情面……
薄尚屿很是魂不守舍地跟在自己母亲身后,有些不明白,为什么要把二哥关进去?
难道真……不是一家人?
姨太太……那个年代合法的,他名正言顺的。
就是出生得晚了点。
薄尚屿其实心里有点膈应,难道他妈真的是和老头……生的他?
他仿佛是吞了一口苍蝇。
外头总是那么说。
约的地点是个酒楼,眼下正有侍者往上领,二房太太扭着腰往上走,面色很是不好看。
老头子总不可能没立遗书,他在澳门苟延残喘这么些年,那薄承彦……一共来过几次啊。
到时候直接上诉。
好歹得多分点。
她怀个孩子可太不容易了。
包厢门是双开式的,旁边有两个人,面色沉静地打开了门。
里头死气沉沉的,甚至还带过来了那两个外室,薄尚屿一下子掉头就像走。
但被她妈给拽回来了,不尴不尬地入座了。
六房和七房原本就不是薄仲林的人,是大房二房在外头惹的种。
薄林业,好歹还算是成年了的。
薄尚屿,初中和熟|女|网恋,毛都没长齐,就搞出来个孩子。
六太太是个大学生样子,但七太太就是三十多的样子。
这个家就是畸形的。
不正之风。
薄承彦朝那边多看了一眼,管家弯腰解释道,“是那天的孩子。”
男孩冷汗直冒。
“孩子?”
似乎略有讽刺。
管家愣了下,又轻声道,“上学上得晚,现在是十七了。”
“这样啊。”
二房显然有些不高兴,拿捏着声音道,“阿彦你好歹也是个哥哥,连自己弟弟也不认得,这不是让外人看了笑话么?”
此话一出,周遭一片寂静。
二房是个没读过书的,在老街巷子里长大,对传统旧俗倒是念念不忘,仍然觉得自己是名义上的“母亲”。
那薄承彦再厉害,不也是一“儿子”?
女人清澈又愚蠢。
薄承彦很是温文尔雅地道,”是么?”
二房还抬了下巴,有几分清高的样子。
直到看到那份财产分割书,整个人都面色发白,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不是,股份呢?你什么意思?”
只有实体财产,没有一丁点股份。
薄尚屿本来就未成年,想要获得股份其实是手续比较复杂的,二房试图钻空子,但每次都被否了。
说白了,没有实权。
“薄仲林不可能这么对我们娘俩!”
圆桌上的人都很沉默,似乎完全不敢出声,直到律师将文件递了过去。
遗产分配书。
——本人自愿将名下全部合法财产由独子……
二房愣住了。
独子?后面的名字是薄承彦?
为什么?
但下面明明白白是一个字迹颤抖的“薄仲林”。
那个老头子自己写的。
世上讽刺的事总是相同的,人总是看不到眼前人的付出,当成习以为常,反倒是对于从不联系的人,时常挂念。
二房觉得讽刺。
但还是深吸一口气,“那尚屿也是……”
“南山医院你花的钱还是太少了,试管的确比较麻烦不是么?我会给你一笔钱。”
薄承彦手指在膝上轻轻敲了几下,换了个说辞。
“当然,如果你不愿意,我可以走法律诉讼的道路,薄家没有义务养外人。”
澳门先行法律尽管不追究以往历史遗留家庭关系,但对于偏房的继承权来说,是非常微弱的。
二房面色难看,最后看着那个财产分配书。
其实不少了。
但财富也只能维持在这一代了。
程芸有些坐不住,说了六房和七房的事,这毕竟还有小孩,总不能……
“您说笑了,这并不是我父亲的孩子,当然不享有财产分配。”
程芸愣住了,“你不是说为了体面才——”
声音戛然而止。
仿佛一瞬间全部理清楚了。
薄家的大门没有那么好进,薄林业和薄尚屿一前一后出事,外头风声鹤唳的,只能请薄承彦过来处理。
孩子都快要临盆了,打不掉。
就是明摆着要当太太。
不然就要闹大。
薄承彦当时倒是也没阻拦,只是把对象换成了薄仲林,原话是这么说的。
“父亲本来风流,外头也不会说什么,说不准会觉得他仍有雄风?”
语气是很淡漠的,甚至还轻笑了一声。
“他们还年纪小,当真这个时候奉子成婚?您看得上那小门小户么?”
程芸鬼迷心窍,一下子同意了,心想反正孙子在自己跟前就好。
到时候儿子再娶个好的就行。
旁边的律师适时地拿出了一早的亲子鉴定书,那是一年前的,那是薄仲林还未身亡。
而这对于法律诉讼来讲,时效是完全够用的。
“你早就算计好了?”
女人几乎失了神,音调都高了起来。
后面的四房跟前没有孩子,惶恐地坐在旁边,抱着自己的女儿不知所措。
薄承彦瞥了眼那里,面色平静,照旧吩咐助理把文件递过去。
钱财丰厚,只是让人动笔签个合同而已。
很多陈年旧病,清理起来也很快,一个下午就过去了。
最后临走的时候,只有程芸还在包厢,她容颜已去,脸上的皱纹变得明显,人也没了精气神。
“你母亲的死,和我就一定有关系?那个佣人也想上位而已,我只不过是联系了几次。何必针对我?”
“沈南知不也是你首肯进门的,都是小妈,阿彦怎么就不叫我呢?”
仿佛有些癫狂了。
薄承彦从未正面说过这个称呼,但碍于沈南知是他一手利用的,他不介意通过管家来传达一个信息,给予她一些照拂。
亲口称呼?
从未有过。
管家佝偻着腰,始终眉眼平平的,直到男人转过了身。
“我若是针对您。”
“薄林业逃不回澳门的。”
女人一下子怔住了,他知道了?
还是说……就是因为林业对他身边的人动手了才……
有些时候是很无力的。
在绝对的把控和权势下,任何商业圈套和私下埋伏都变成了笑话,犹如跳梁小丑。
薄承彦面色冷淡,起身准备离开,但就在这时。
“你就这么信任沈南知?”
“她可从未在老宅受过苛待,托管家打电话给你本来就是很低劣的手段。”
“她喜欢你。”
程芸阴飕飕地道:“我知道她给你传消息,但我也在给她看照片……哈,我就是擅长这个。”
“她有精神分裂症,你不知道吧?”
“这会儿应该到老宅一段时间了。”
“听说你去南园的时候,那孩子和沈南知还同行过,你猜他会不会让那个女人进去呢?”
程芸拢了拢头发,低头伸展了下旗袍上的褶皱,微扬着下巴,很是体面地站了起来。
第57章 第五十七章 什么时候和我结婚?
三个小时前——
祈景在楼上收拾行李, 明天终于可以回家了,996在他肩头趴着。
【你昨天怎么又戴了,我都没办法靠近。】
少年动作一顿, 眼皮垂着, 略显结巴道,【有、有事。】
说到底,那个东西蛮好用的。
起码保证996进不来。
祈景带了点澳门的特产, 而后在卧室里转来转去的,看了看桌面上的钢笔。
挺好看的。
是复古的金棕配色, 笔帽还带着一根抽绳。
似乎是方便携带,看着像是十八世纪的样式。
顺走。
祈景抿了下唇,走到行李箱那边, 拿个盒子装进去了,他喜欢这些小东西。
996看了一眼,【你为什么拿根笔?】
【我可以用来写字呀。】
996吐槽:【你怎么不拿点贵的?我看那个花瓶蛮值钱的,都谈恋爱了,还不——】
996扫描的结果出来, 那根笔是万宝龙的限量版, 大文豪系列, 售卖价格为三万八左右。
【好像是他用的签字笔, 我也想签字……】
少年很是单纯地想着,【很酷的样子。】
【你怎么不说话了?】
996:【……】
我不想说。
但就在这时, 门口传来叩叩的动静。
祈景应了声,佣人很温和地道:“楼下有客人来访……”
其实自从上次那个男生找上门来后,其实老宅这里清净了很多。
祈景蹙了下眉,他并没有在澳门有什么认识的人。
“来人是五太太,说要和您见一见。”
“我是直接回绝还是……”
祈景反应了一会, 还是996提醒了下,【沈南知。】
少年这才想起来,连忙道,“不用不用,我去看看。”
薄家实在是残留了很多封建元素。
大房、二房、三房……祈景没有一个认得的,太太也不讲姓氏,他很难一一对应。
好在996有存档。
楼梯扶手是原木的,少年一身浅灰色的家居服,眼睛很是水润,遥遥地望了过去。
沈南知在门口。
还没有进来。
祈景心里有些狐疑,但还是走过去解释道,“薄承彦不在家里。”
女人面色似乎很苍白,穿着的旗袍是暗色的,口红色调也很深。
像是那种民国挂画的人物。
“你叫他名字?”
沈南知有几分恍惚,像是在自言自语地问。
祈景觉得这个问题好奇怪,不叫名字……叫什么?
他还是很温和地道:“你找他吗?他说要去办些事,应该是在林华大路那边,下午六点前会回来。”
这是薄承彦名义上的长辈,祈景还是很尊敬的。
但对方似乎面色更难看了,说了句,“你连地点都知道啊……”
佣人蹙了下眉,低声道,“可以回绝……”
沈南知抬眉看过去,语气很和缓,但有些阴郁:“你一个下人,在这里要赶我么?阿彦在也不可能对我这么无礼。”
祈景说实话有点觉得不舒服,刚想开口说什么,对方就又轻轻地道:
“我不找他,我找的是你。”
很是空灵的音色。
……
时间往前提了。
薄承彦在往家里赶,面色冷漠,旁边的助理还在汇报传过来的消息。
“这个五太太……确实去过几次医院,确诊了轻度的精神分裂。”
“多久?”
大抵是停顿了一会。
“从两年前开始。”
很微妙的节点。
薄承彦蹙了蹙眉,他并不清楚沈南知的想法,也不想了解,眼下确实生出了烦躁。
他没有精力和时间去关注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车子很快抵达老宅,西装革履的人推开门就往门口走。
总助在后头小跑跟着。
心里也扑通扑通的。
门开了,佣人似乎是有些惊讶,低声道:“先生,您回来了。”
提早了至少有一个小时。
祈景是坐在沙发的,手里握着个小茶杯,原本是对视着前面的人,听到动静才朝那边看。
安然无恙。
少年很是单纯地转过来,温和地道:“他回来了,你可以和——”
话还没来得及说完。
人就直接被抱了起来,只能发出点“嗯”的气音,祈景很是不满,手腕想要抽出来,但被捏得死死的。
“唔,有、客人……”
薄承彦抬步就往楼上走,语气很沉地对旁边的佣人吩咐,“下去招待。”
“以后谁来都要和我提前说。”
祈景被带着一路去了主卧,整个人都又红又恼的,对方坐到床边也不放开,他气得去推人的肩头。
但纹丝不动。
少年愣了下,以前是可以推开点的。
怎么……
薄承彦似乎压根没有注意到这点轻飘飘的力道,只是垂眸看人的手。
检查完手,怀里人的上衣扣子也开了。
祈景懵懵的,但反应过来立马去抓对方的手臂,可是没什么作用,反而有点像引着对方来一样。
“唔……嗯。”
家居服布料很软,稍稍往上一拉,温热的皮肤就露了出来。
祈景不知道这是要做什么,直到膝弯都被对方用手握住了,耳朵红得要滴血了。
怎么腿也要看?
“薄承彦!”
语气又软又恼。
最后没办法了,去咬对方的脖子。
很是用力。
“受伤了么?”
祈景松开了嘴巴,有些不解地看过来,但牙齿又被抵住了。
男人顺带看了下牙关。
“唔……嗯。”
一个劲地挣脱。
祈景面颊红红的,盯着人看。
好奇怪。
最后他被放到了床上,薄承彦没说什么,只是温和道:“稍等我下。”
起身走了。
祈景脸热热的,他睡衣都被弄得乱七八糟的,唇瓣也湿漉漉的,只是困惑地歪了下头。
996宛若个随行挂件,从抽屉里探出来头.
【结束了?】
【……】
少年控制不住地咬唇,眼尾都洇出红了,大约过了两三秒,反应过来了。
“啊!”
“我咬了他一口。”
楼下——
沈南知整个人手都在发麻,直到旁边的助理问了句,“沈小姐?”
女人愣了下,“我是五太太。”
总助是土生土长的内地人,生在红旗下,长在春风里,根正苗红的,听到这话好半天绷不住。
“那也是沈小姐。”
封建社会,是会吃人的。
不是□□,是灵魂。
女孩生下来要从父,嫁出去要从夫,老了要从子。
你是X家的女儿?
你是X家的夫人?
你是X家的母亲?
人格上横贯着一条条的锁链,每一道都写着名义礼教。
“沈小姐……”
女人喃喃自语,最后眼圈很红地看过来,“谢谢你。”
人是很容易走失的,陷入灵魂的停摆。
薄仲林死之前,沈南知认为自己还有身份留在薄家,还可以同……保持微妙的联系。
但现在。
自由摆在她面前,人人都庆祝她。
沈南知只觉得是绝境。
久居牢笼,难返自然。
就在这时——
“我没有伤害他,我只是和他聊了聊天。”
女人的声音很细,又很飘浮。
身后的脚步声停了下来,薄承彦平和地看了下总助,吩咐道:“辛苦了,回京市我会给你放长假。”
青年点了下头,立马告退。
拎走了佣人送的小糕点。
走出大门的时候还长舒一口气。
今天又是幸运一天呢。
别墅里还是死气沉沉。
薄承彦并没有什么想谈的,只是淡漠地拆了手上的腕表,递给了旁边候着的佣人。
眉眼浅淡。
“程芸和你说的?”女人失心落魄地仰头问。
但对方仍旧没有理会。
沈南知掌心很凉,仿佛自言自语道:“她还是不了解你,有异心的人怎么可能会留在你身边,还敢动……你的人。”
玩弄人心是上层人再简单不过的权术了。
薄家的口碑一直很好,即使近代出了些岔子,但每逢天灾,必然捐款,单位是亿。
且不说在动荡的时候为政府提供了支持,在安置就业方面就已经是中流砥柱的存在。
没有人不忌惮。
没有人不好奇。
但凌越始终屹立不倒,上至亲信,下至员工,没有人不忠心耿耿。
“你还有什么话?”
薄承彦面色平淡,垂眸看了对方一眼。
沈南知精神恍惚,刚想说什么,入目而来是一个明显的咬痕,这很放肆。
他不在意……
女人愣了下。
面色灰败一片。
她做不到极端的事,也无法达到自洽。
“如果我真的伤害了他,你会怎么样?”
一楼客厅安静至极,一根针掉到地上也会被听闻的那种。
男人掀起眼皮看了过来。
或许是蔑视,又或许是怜悯。
时光好像倒流回了十多年前。
腌臜往事。
沈南知惊恐地用床单裹住自己的身体,大门敞开,薄家的佣人全部进了门。
那个淡漠的青年问她:
——你想要什么?
一样的怜悯和冷漠。
沈南知走了。
旁边的佣人恭送,说了句,“五太太安。”
女人摇摇晃晃的,扭头看了过去,眼眸悲哀,笑着道:“你叫错了……”
“我是沈南知。”
不是什么五太太。
*
祈景当时着急地想要下楼拦住他,但佣人在门口守着,一来二去才知道了点原委。
“她生病了?”
薄承彦上来的时候就看到人没穿鞋子,只是抬手将人抱了起来,蹙眉道:“地板凉。”
少年并不知道那些复杂的事,他只是闷声反驳道:
“有地毯的啊……”
有些时候,管得太严格,确实会激发一点逆反心理。
祈景被放回了床边,脚踝被揉了下。
“以后不要随便让人进来,不确定的打我电话。”
薄承彦单手环住人的腰,细致地检查他上次昨晚弄重了的痕迹。
消了一部分,但还是有点红痕。
“她喜欢你。”
动作一瞬间顿住了。
薄承彦拧眉纠正道:“错的,她不喜欢我。”
由于语气过于平静,以至于祈景有点愣……猜错了?
不应该吧?
“不对,她看起来喜欢你。”
“……”
祈景的人格建立得很完好,自从去过港城之后尤为如此,他的配给感增高,独立意识增强。
有自己客观的评判标准。
“你有回应她的感情——”
“什么时候和我结婚?”
第58章 第五十八章 “要上药”
结婚是很慎重的事。
祈景腰被揽着, 人都在对方怀里,偏偏薄承彦的眸色很严肃,他盯着人的时候有点沉。
少年不由自主地想要偏头。
但被掐着下巴转回来了。
从某些层面是这样的。
祈景觉得这很强势。
他还是磕磕巴巴地道:“我……我不是女孩子。”
“我不……”
后面的字还没说出来。
祈景就看到了对方的眼睛, 下巴收了收, 把否定词改掉了。
“我要考虑考虑。”
“我……只有十八岁。”
仿佛终于意识到这个问题。
好像高中时候表白的不是他一样。
祈景心脏扑通扑通的。
直到耳边传来沉稳的嗓音。
“你下午的谈话,我会查。”
祈景仰头一下子看了过去,蹙了蹙眉, “不、不行。”
“为什么不行?”
薄承彦有些时候会很烦躁,他觉得大抵是孩子到了叛逆期, 变得不相信他。
无所谓的顾虑开始变多。
但那根本无足轻重。
祈景唇瓣有些水润,他隐约觉得自己被带跑偏了。
又自己拉了回来。
“你还没有回答我。”
“你有回应她的感情么?”
表情认真,言之凿凿。
薄承彦有些时候会看不懂面前的少年, 他或许是年轻,能够在意到一些细微的地方。
从着装、香水、会面……很是关心。
但那仅仅是他想起来了。
很多时候,他根本不想这些。
祈景并没有学会在感情上负责任,只是随心所欲。
那是他惯出来的。
“我在三个小时前才知道。”
“小景,我没有那么多时间与精力去关心其他人。”
薄承彦更多的时候是具备领导者的身份, 留意周围人的工作能力是他的职责。
至于情感方面, 是无关紧要的东西。
祈景攥着人的衬衫, 点了点头, 好似满意了。
抬眸看了过来。
薄承彦面色并不是很好看。
他年纪太小。
不能让他产生任何害怕、畏惧的负面情绪。
但与此同时。
也走向了另外一个极端。
要骑到他头上去了。
眼皮微垂着,有些暗色涌动。
但就在这时——
少年仰头吻了吻他的下巴。
*
很多时候, 伴侣拥有的特权是另一半给出去的,心甘情愿,甘之如饴。
夜里是看护着人睡着的,少年睡衣堆叠着,额发盖住了眼睛, 手指认认真真地攥着薄承彦的扣子。
因为不想让对方去查。
但不可能。
薄家上上下下都依仗着他,问出来点东西再简单不过,祈景当时确实很困了,强撑着要“栓”住他。
但没有什么用。
大约是十点半左右。
楼下的佣人听到了动静,见主家过来,如实地递过来了录音笔。
程芸的确不了解他。
薄家人秉性如此,生意人是最谨慎的,外人来老宅,佣人会先接过手提包和外衣,放在特定的地方。
确保不能携带利器。
会谈要有主家允许,没有只能在正厅,有佣人在左右。
很封建。
很森严。
所谓的“意外”并不允许在薄家出现。
“下去吧。”
佣人垂眸离开了。
音频其实不长,大抵有二十分钟。
前面就是进门的一些事。
直到后面——
“你很年轻、美丽……他喜欢你很正常,就连……我看着也心生欢喜。”
“可是美丽是无法持久的。”
“有什么东西会永久呢?”
另一道声音是少年。
“你看着很不开心。”
“先喝点茶吧。”
有杯子递过来的动静。
夜间或许信号不好,传来些轻微的电流声。
“……我好像知道他为什么喜欢你了。”
“我只是不甘心。”
“你喜欢他?”
少年直接问了。
但那边确实沉寂了很久,最后很空灵地道:
“我没有说过这种话……”
“可他还没有回来。”
“你大概要等一等。”
薄承彦闻言蹙了下眉,怎么一点防备心都没有,他抬手将音频调快了些。
拉至了后面。
“你要跟他多久呢?”
“他不能轻而易举成婚……薄家这么厚重的家业……你承受得住么?”
薄承彦面色瞬间变得阴郁,但这还没完。
因为下一句是:
“我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
翌日。
祈景醒过来的时候还很早,不由得想要揉揉眼睛,可是手半天没抽出来。
“唔……”
男人在椅子上看着人。
此时天还未大亮,凌晨起了雾,少年脸颊陷在毯子里,瓮声瓮气地道:“你怎么起这么早?”
薄承彦只是垂眸看着人。
祈景身子往后挪了下,很单纯地邀请:“上来。”
他是勾人的。
但又自由的。
直到口腔被捏开的时候,还很恍惚地看着对方,舌尖被勾了出来,湿哒哒的。
伴随着不匀称的呼吸。
睡衣被推到了上面,几乎是很直观的刺激。
祈景不由得往后退,但脚踝被一把握着,不容拒绝地扯了回来。
他衣冠楚楚,像是在品尝。
不知道过了多久。
少年躲不开,也推不走,最后抱着人的手臂呜咽着。
“松……松开。”
眼睛哭红了。
一直到天大亮的时候,被带去洗了个澡。
祈景是被人抱着穿的衣服,唇瓣又红又肿的,脑子也晕晕沉沉的,靠着对方的肩头半梦半醒的。
他的腿都打颤了。
“我们回家。”
语气是偏冷的,像是冬日里的松林。
好似理智得很。
澳门的事处理的非常轻松,以至于996回头检测了很久,发现主角攻的情绪波动值几次高峰是在……
它还是有点困惑的。
怎么都在夜里?
祈景腕骨上套着金饰,上了飞机就睡了,下巴缩在毯子里,面颊只露出来一点。
好似一个洋娃娃。
全程少年只是走了几步路,后面要么是被抱着,要么是在车里睡觉。
偶尔要捏开嘴巴喂几口水。
到了锦江别苑已经是夜里了。
“先生?”
薄承彦怀里抱着人,面容平和地看了过去,“他太累了,晚饭我喂。”
似乎这个时候,时间和精力又很够用。
在简单的交谈的时候,怀里人似乎又要醒的意思,有微弱的气音。
“阿姨……”
但人被抱走了。
某种密不透风的占有欲显露出来了一点。
好似冰山一角。
到了卧室就是吻,舌尖勾缠,怀里人腰已经软得不成样子了,后颈没力气地要被托着。
祈景最后怎么样都不行,哭了,“薄承……”
人被抱到了腿上,腰被揽着,一杯温水递了过来。
眼睛湿哒哒的。
少年不由得仰头看过去。
“看我跟勾引我没区别。”
薄承彦很平和地去给人喂水,唇瓣被抵开,顺着人喉咙的起伏往下倾。
喝了有小半杯,唇边有点水渍。
祈景不知道为什么委屈巴巴的,门口有敲门的声音,他刚看过去,下巴就被捏了回来。
唇瓣相贴的吻。
薄承彦把人放到床上,起身去门口拿过来了晚饭,回头一看,人已经坐到床的另一边去了。
眼睛水润地看过来。
不说话。
“过来。”
祈景摇头,“不吃饭。”
很是倔强。
薄承彦什么也没说,把东西放下了,挽了下衬衫袖口。
抬步往那边走。
少年磕磕巴巴地道:“你太凶了……”
“你亲得很吓人。”
“你以前不这样的。”
祈景越说越急,最后吓得要往床那边缩,但脚腕被抓住了,一把扯了回来。
“以前怎么亲的?”
薄承彦抬手抱着人,垂眸盯着人,小臂上的青筋微微凸起。
“很……很温柔。”
口腔再度被吻了过来,仿佛是顺着人的意思。
但照样是一点空隙都不留。
最后喘得泪花都出来了。
祈景一点力气都没有了,抓着人衬衫的手都往下滑了,最后被放开的时候大口大口地呼吸。
面色都是红晕。
夜色如水。
薄承彦垂眸看着人,手臂稳稳地托着少年的腰,在人喘匀了之后,捏着祈景的下巴转了过来。
唇瓣贴了下。
眼眸很凉薄。
但动作又很宽容。
祈景最后是被一口一口喂的饭,腰被锢着,吞咽得很认真,他饿了。
直到碗筷被放下。
“还要。”
“你饱了。”
空腹太久,不能一下子进食太多。
祈景不懂这个道理,他只是觉得今天他很凶,情绪立马上来了。
“你这样太过——”
肋骨中间被按了下,少年眼泪还没掉下来,突然就呕了下。
整个人懵懵的。
薄承彦起身抱着人去浴室,“不吃了。”
语气始终很平和。
祈景被解开扣子的时候,眼睛都是潮的,他站不稳,怎么都站不好。
硬是被托着洗完的。
牙齿也是对方带着指套清理的。
祈景就算再迟钝,也反应过来什么,被放在台面的时候,余光看到了对方手臂上的青筋。
凸起来了。
他呼吸都是热的。
磕磕巴巴地道:“你……你怎么了?”
“不高兴?”
歪了歪头。
少年语气单纯,和录音中的一模一样。
对任何一个陌生人,他都会关心。
“嗯。”
祈景被抱回了床边,睡衣是双开式的,尽管布料很顺滑,但是前面还是会有些摩擦。
薄承彦甚至始终保持比较冷静的状态,起身去床头拿药膏,身形修长,在墙壁上有一道剪影。
衬衫或许是克制的代表。
但此刻领口都解了,袖子也是挽起来的。
祈景是在手腕被拿起来的时候回过神来了,有冰冰凉凉的感觉。
他的腕骨有痕迹。
成熟的男人微微弯腰,半蹲在少年面前,手指撩开了那单薄的腰腹,一只手就揽住一半了。
“唔……”
祈景不由得想躲,但薄承彦抬眸看了过来,很暗沉。
他不由得又紧张了起来。
胡乱说了句。
“我让的。”
腰腹的上的淤青比较多,尽管很轻了,但还是多少留下来了。
祈景呼吸都有些颤颤,低头看着人。
鼻梁很挺。
胸前的伤口涂好之后。
脚踝又被握住了。
“这里也要吗?”
语气弱弱的。
腿根也有。
祈景几乎害怕了起来,小腿被对方握着,最后直接放在了薄承彦的肘弯里。
抽不出来。
他也不敢动。
睡裤很宽松,顺着衣服就能摸到膝弯,再往前就是腿根。
“要上药。”
“听话。”
第59章 第五十九章 我不可能放手
台灯是很昏黄的。
祈景手撑着床边, 眼眶还红红的,被涂完药,整个人都晕晕沉沉的。
也不知道是缺氧还是怎么了。
他的脚踝被轻轻的揉着。
薄承彦垂着眼皮, 灯光打下来有阴影形成的暗部, 看不太清楚神色。
“为什么不高兴啊?”
少年最后还是问了,他唇瓣都是肿的,心脏怦怦, 有种麻麻的感觉。
“你认为你在和我谈恋爱么?”
薄承彦语气很温文尔雅,好似在聊天, 但眉眼是朝下的,面色很平淡。
祈景闻言还愣了下,不本来就是吗?
他刚刚这么一想。
“我从不和人谈恋爱。”
薄承彦倾身靠了过来, 掌心按住了少年的腕骨,顺着往下压,祈景眼睛里很是无措和慌张,他耳垂洇着粉。
“唔……”
就会发出一些雏鸟一样的气音。
最终柔软的发丝陷在了枕头里,唇瓣微张着, 单薄的胸膛一起一伏。
祈景的脸颊长得偏秀气, 但眼睛很是干净, 两年前在路边看他的时候就是那样。
空泛, 单纯。
像是一汪潭水。
“那你、你这样……”
仿佛是在控诉,语气很闷, 情绪一下子就上来了。
黑色的瞳仁上蒙着一层水雾。
“我对你有欲望。”
少年愣了下,而后眼神一下子躲开,呼吸变得急促。
最后控制不住地咬唇。
言语的直白,从某些层面,是大于肢体的触碰的。
薄承彦有些时候会后悔, 当初不应该顺着他的节奏,十几岁的人怎么可能会考虑很多。
他只要甜头,不要后面的束缚。
微微出汗的下巴被捏住,转了过来。
视线对视了起来。
什么叫……
——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他毕业之后还会去交其他的朋友?
还是要在外面飞走?
祈景感觉自己的魂都被勾走了,直到小腿被架在对方臂弯的时候才反应过来,不行……不行。
太酸了。
他甚至去吻对方,但使不出劲。
薄承彦只是看着他,眼眸很是暗沉。
祈景隐约觉得自己忘了什么,他手指在床单上抓着,发出闷哼的一瞬间。
耳边只隐约听见一句。
“就算不用法律程序。”
“你也是我的。”
*
人性本恶,规则永远只适用于愿意遵循规则的人。
克制、禁欲,本身就是在与世俗的本能在对抗。
薄承彦的生存环境是优越的,但情感是淡漠的,非常态的家庭环境,频频自杀的丑闻,媾和造出的人丁兴旺……
他对于社会的边界认知是模糊的。
阈值变得异常。
祈景根本记不清被喂了几次葡萄糖,他意识都混乱不清的,手指湿哒哒的。
脸颊埋在枕头的时候还在想……
很行。
很行。
眼皮都泛着湿气,完全像是坠进密不透风的海里了。
完全被控制着,酸麻的感觉一路从尾椎上到后脑勺。
有控制不住的泣音。
祈景是在凌晨睡着的,窗帘外面的光透了过来,照在人纤细的指节上。
那上面甚至也有痕迹。
“你用特权用太惯了,军训都不参加,这是交朋友的重要环节好不好?”
电话那头的青年很是絮絮叨叨。
“我会送他去上学。”
薄承彦整理了下腕表,眉眼平淡,似乎又恢复了往日的状态。
“……你精神状态还好吗?”
电话那头传来真正的问话目的,林瑟毕竟是他第一个心理医生,由于好友的关系,他了解得更隐秘。
过分的克制和禁欲,并不是一个好兆头。
他一直希望对方能够回到正轨。
尽管后来找的对象……年纪小了点。
但也算回了正轨。
可是这次澳门发生的事很多,老爷子去世算是一桩,后面就是大房的儿子锒铛入狱,各种各样的姨太太被赶出了薄家的家门。
外头的媒体不敢报,但京市里有流言……
薄承彦的手段过于不留情面。
“很好。”
林瑟蹙眉:“……”
他总觉得心里咯噔。
祈景太小了,他现在还不能作为“伴侣”而言,他在成长当中,尚没有生长出成熟的情感枝桠。
他缺乏对亲密关系的深层次认知。
这其实是很危险的。
尤其是在面对一个阅历、认知远超于他的人。
人不能只在温房当中。
外面的阳光和雨水是必须的。
所以大学的社交和成长是他走向独立的必经环节。
林瑟想了想:“这样,我下午去给他做个体检。”
电话那头倒是没怎么立即回复。
林瑟只好又说:“大学还会有体测的,你再送进去几十万科研经费?”
“零花钱也没你这么给的。”
“你不能让他一点苦都不受。”
大约是过了几秒。
“可以。”
语气很是平静。
*
祈景一直被照顾的很好,他除了自己不高兴发烧之外,在床上……基本没有什么发烧的。
体验感很好。
就是很累。
像是被卡车碾过一样。
大约是中午,少年被抱起来换衣服,他困得眼皮都掀不开,靠在对方肩头。
手指被捻了下。
“唔……”
很轻的气音,醒过来就会有。
仿佛是改不掉。
薄承彦始终面色平淡,给人全部换了长袖的家居服,很平和地道,“饿不饿?”
房间里光线很暗,没有开灯,床帘也只是留个缝隙。
人被抱着,摇了摇头。
祈景把下巴尖挪了地方,又安安静静地闭上了眼睛。
像是自己找寻了最舒服的位置。
他还是不长记性。
被弄得很累,但还是情不自禁地靠在欺负他的人。
好似幼童被母亲批评之后,还仍然哭着要找母亲。
祈景确实存在一定的冗杂。
他的所有正面情感和情绪全部来自于薄承彦。
充当着家长,充当着爱人,充当着依靠。
会混乱。
但很是依赖。
“待会有客人来,不能再睡了。”
祈景陷入一种很不高兴的状态,其实就是起床气,他没有睡好,最后是被抱着洗漱的。
眼睛红红的。
睫毛都弄潮了。
这种情况在普通人中也会常见,亲密行为之后的情绪敏感度会增强。
甚至会委屈。
林瑟进门的时候都愣住了,直接掉头又回去了。
很是不可思议地问,“你把孩子弄哭了?”
“你打他了?”
“他想睡觉。”
语气很平静。
祈景抬手揉了揉眼睛,在床边坐着,很是困惑地看过来。
“你好。”
嗓子哑哑的。
林瑟再迟钝也反应过来了,这是一种示威,但他还是蹙眉过去了。
把了下脉。
少年很单纯地仰头,“我生病了吗?”
还是闷闷的。
很乖巧。
林瑟心都化了,他毕竟陪着去过医院,看过小朋友坐轮椅的样子。
很懂事。
为什么偏偏就是薄承彦呢?
他除了有钱、相貌还算可以之外……还有其他优点吗?
青年腹诽了下。
但还是很郁闷地收回了手。
“没事没事。”
语气都很温和。
仿佛是背后的视线感太强,总共没待三分钟,就出去了。
门被轻轻地合上了。
*
青年只能一再重复。
——薄,你不能这样,我没有接受过中国的传统教育。
——我下次还是会来。
——我看不懂……人情世故。
似乎还是想了一下成语。
理直气壮的。
薄承彦只是拧眉:“他的身体健康,我会负责。”
“噢,我没有要和你抢这个的意思。”林瑟很讨巧地道,“我一直都是只负责你的身体健康的。”
越界的并不是自己。
而是对方。
什么时候,他开始失控了?
“你到底怎么了?”
“或许我可以给你解答。”
青年倚靠着门框,面色很是宽容,仿佛有上帝的慈光。
直到——
“结婚?!”
“你要知道,他只有十八岁,这简直是……”
林瑟收敛了一下。
毕竟他的工资还是对方发的。
老实为妙。
“禽兽么?”
薄承彦微微倚靠在书桌的台面,掌心把玩一个茶杯,那算是个古董玩意儿。
“我的确道貌岸然。”
“他不和我结婚,和谁结?”
“不过是时间早晚而已。”
林瑟愣住了,隐约觉得对方那点束缚的东西没了。
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你是觉得我动心很随意么?”
“还是觉得我在诱导?”
薄承彦眼皮微垂,漫不经心地道:“我原本的打算,是等他上完学之后再回应。”
“可那天他一直在哭。”
“我忍着,再拒绝他?”
青年没有想到是这样的,是少年人……主动的?
仿佛一瞬间没话说了。
“他太小,任性,还容易没有安全感。”
“不带他去澳门,他就要离家出走。”
语气很平静。
但林瑟是真的震惊了,他一直以为是……
“我什么都给他了。”
“他只把这当成恋爱,不考虑未来。”
语气戛然而止。
薄承彦捻了下掌心的茶杯,面无表情地道:
“他是我养的。”
“我不可能放手。”
自由在范围之内,不容逾越。
*
林瑟觉得复杂了起来。
尤其是在澳门老宅这件事之后,薄承彦没有任何真正意义上的亲人了,他本就性情淡漠。
或许两年前带回来祈景,就是隐秘的“自救”。
培养出来一个“爱”的源泉。
他们相处得很好,他从未见过对方这么在意一个人。
身高要管。
体重要管。
上学的朋友也要筛选。
仿佛把所有的精力都倾注在这上面了。
薄承彦甚至会频繁地进行心理诊疗。
以免在人的成长道路上成为阻碍。
林瑟承认自己存在偏见,他甚至回顾了下两年间的事。
祈景没有任何照片被流出来,在学校的信息也保护得很好,甚至还长高了有十厘米左右。
见到谁都会很坦然地打招呼。
很自洽,很善良。
青年这才惊觉,他从一开始见到的“宝贝”,就已经是对方养好了的花。
第60章 第六十章 又不是天天做
祈景一直睡到四点半, 房间光线很暗,自己撑着身子坐起来了。
环顾了下四周。
没有人。
有种空落落的感觉,像是被世界丢弃了。
少年额发微垂着, 面色很是迷茫, 他慢吞吞地想要下去找人。
很累。
怎么会这么累?
小腿从床中间挪到床边都好费劲,酸酸麻麻的。
不由得抿了下唇。
眼眶蓄满了泪。
只是不高兴。
就在这时,门响了。
祈景抬眸看过去, 又没有那么不高兴了,见到人走过来的时候, 还仰着头去看。
也不说话。
只是伸了下手,被抱了起来。
宽阔的肩背很有安全感,淡淡的木质香显得成熟, 少年很认真地趴好,眼尾红红的。
“醒了?”
薄承彦的嗓音是带着点磁性的,沉稳中又有些主导性。
祈景很轻的“嗯”了声,但脸颊朝对方颈窝里埋了埋,黏糊糊的嗓音。
眼皮又闭上了。
犹如没断奶的猫。
但他也确实没有出社会。
晚饭在楼下吃, 阿姨做了很多甜口的, 很合祈景的胃口。
营养餐又恢复了正轨。
薄承彦年纪毕竟稍长, 他并不喜欢这种饮食, 更多的时候是让步。
锦江别苑的装潢都用了心思。
很多的植物与明亮的窗户,这有助于营造安定的生活环境, 对青少年心理健康有积极作用。
尤其是前两年。
祈景其实胃口不是很大,有点轻微地挑食,但从不浪费,只是把碗里的东西吃掉之后就停了。
现在就是这样。
纤细的手腕推了下那个碗,去慢吞吞地喝蔬果汁, 有250毫升左右。
甜甜的,但是,是怪怪的甜味。
“我好了。”
他不喝了。
少年低头看了下,发现自己没有鞋子,仰头去看薄承彦。
瓮声瓮气地道:“我自己走路吧,我没有拿鞋子,你给我拿。”
大抵是不好意思。
祈景认为自己已经是个法定意义上的大人了。
被抱来抱去,显得他不是很独立。
尽管是在家里。
可是阿姨看到会不会觉得不好呢?
祈景掌心软趴趴地撑着椅子,侧头看了下厨房那边,其实空空的,他又扭了下头。
找人。
“自己走路?”
男人语气淡淡的,很平。
薄承彦捻了下指腹,没有在意少年后半句的“颐指气使”,只是很温和地道:
“你会走么?”
一楼安安静静的。
祈景睡衣扣子太紧,下楼的时候被解开了两颗,现下隐隐露出来了锁骨的红痕。
少年其实是愣了下。
他不知道这句话的语气是什么意思。
判断不出来。
困惑了一会。
“会啊。”
语气哑哑的,甚至一张一合的时候,还能看到里面红润的口腔。
他听不出来那是情|色的挑逗。
甚至为了证明自己,试图光脚下地。
地板很寒凉,没有地毯。
少年刚想这么做,一道阴影就覆了过来,手肘被轻飘飘地捏住了。
“嗯……”
祈景仰头看过去,掌心滑了几下,勉勉强强抓住对方的衬衫。
“薄承彦。”
钝钝的语气。
他的腰被一把带了起来,还没怎么反应过来,腿根就被托了起来,被稳稳地抱住了。
“去床上走。”
祈景下巴尖都磕到了下,懵懵的。
床上?
*
大开大合的撞击下,糍粑都能做成了。
更何况那种事。
泥泞的状态本身就是太过了。
少年看不到而已。
薄承彦还是照旧抱着人去浴室,等到彻底洗好之后,少年整个脸都白白的。
他坐在床边。
“我为什么还不能走路?”
“你掐我了?我怎么不知道我身上这么多印记,镜子里的好吓人。”
“你不能——”
语气都是闷闷的,像是幼稚园孩童的控诉。
“不能什么?”
祈景的小腿还在对方掌心里,温热的触感带起来阵阵烫意,他耳朵尖都红了。
“我还要上学……”
薄承彦起身揽起来人,自然而然地放到自己怀里,很淡然地道:“又不是天天做。”
[天天做……我会坏掉的。]
[那比片里的还要可怕。]
祈景安安静静地想着,看着自己的小腿在薄承彦的手里,试图往外抽。
但被原封不动地拉了回去。
耳边响起很平淡的嗓音。
“都看了什么片?”
祈景抬眸看过去,心想这是要考试吗?
他已经是个成年人了,为什么要质疑这个。
面颊很是红。
“有玩具啊,还有各种各样的姿势。”
“这很正常,我觉得成年人都会。”
祈景仰头看了过去,透彻的眼睛中坦坦荡荡的。
又单纯,又色|情。
仿佛是后知后觉。
少年磕磕巴巴地道:“不行……我不行。”
理论和实践是完全不一样的。
生理卫生片还算可以参考,可是黄片多少还是有些夸张。
祈景耳垂红透了,最后宛若鸵鸟一样,把脸颊贴在对方肩头,呼吸的热气几乎要传到男人的喉结。
小腿被握得很紧。
“嗯。”
大约过了几秒钟。
湿漉漉的眼神望了过来。
像是某种小动物,犹犹豫豫地道:
“我表现得好吗?”
唇齿磕碰的声音响起,感官大于一切。
亲吻是最简单的性|交。
*
京大军训一般要持续几周,祈景其实还有几天空闲的时间,不过他躺归躺,还是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什么了。
他是不是去查了?
少年翻了个面,手肘撑着枕头,很是郁闷地回想自己当时和沈南知说的话。
他好像是说了自己不打算结婚的意愿。
对面是怎么反应的?
记忆仿佛一下回溯了起来。
“你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女人仿佛很是不可置信,随即闷声笑了起来。
一开始声音还比较低。
后面就越来越大,像是听到什么很好笑的笑话一样。
沈南知最后眉眼弯弯地问,“阿彦知道么?”
仿佛是觉得荒唐。
上位者动了心。
但却不被考虑……
祈景是那个时候觉得不太好的。
他不想让薄承彦知道。
少年郁闷地把脸颊埋在枕头里,陷入了一些困惑,结婚……一定要结婚吗?
他又翻了个身,锁骨上的痕迹还有些没消。
一辈子。
实在是个恐怖的词。
社交媒体上都说婚姻不好,祈景水润的眼睛倒映出来天花板,很茫然。
直到一抹蓝色史莱姆突然出现。
豆豆眼眨巴眨巴。
【小景——】
很是幽怨。
996足足有两天无法靠近,整个统都萎靡不振,有种孩子离开了娘的感觉。
它绕着少年飞了几圈。
【我怎么感觉你血条都掉了两格?】
少年歪了下头,直接坐了起来,很是不解道:【什么意思?】
【你很虚的样子。】
【……】
祈景顿时有些不自在,好半天说不出话,手指勾了勾被子。
现在天气已经逐步转凉了,盖着薄被。
卧室里还有香薰,很安稳的环境。
【也不是什么体能,我怎么感觉你的数据条……】
【像是断了一截?】
996出于安全问题,问了问,【你有感觉哪里不对劲么?】
少年摇了摇头。
这是一场无用的排查活动。
一人一统,都没有往心声那里想。
最后还是说到了正题上。
【青时让我跟你说,港城那部分资产需要你提前考虑一下,你毕业他要交给你。】
【他的意思是,你或许可以向……主角攻学一学。】
【同时想想以后的打算。】
这实在是个比较遥远的问题。
至少在中学的时候,祈景是没有想过这些事的。
他当时给自己的规划是,考上本科,攒够钱,租房子,考个公务员。
过上朝九晚五的生活。
简简单单的。
可是现在的生活轨迹完全变了,并不是他最初的安排,“过好当下”是祈景找出来的解法。
但生活是长期考核。
还会有新的挑战。
祈景这才发现,他好像确实没有怎么想过未来,很是迷茫。
【小景?】
少年仿佛如梦初醒,清亮的眸子看着虚空,认认真真道:【我会好好想想的。】
*
生活不止有当下,还有怀念的过去,有想象的未来。
是有三部分构成的,缺一不可。
祈景在卧室里待了一会,有些犹犹豫豫的,他是不是应该直接问薄承彦?
这是天然的选择。
他充当着他的家长,很多时候监管着他的生活,有温情,也有权威。
祈景已经打开了手机通讯录,但还是切回去了,他面色红红的。
不知道为什么。
少年有些不好意思,生出了点微妙的叛逆心理,像是遇到了难题,并不想去问老师,而是选择去问同学。
薄承彦会不会觉得他很麻烦?
觉得太费劲了。
怎么什么都要教?
祈景咬了咬唇,可是他真的不会打理资产,那看着就……很难。
以后的打算?
他要找什么工作?
996实在看不下去了,给了他一个提议:【每个人的个人经历都不一样,你找个样本问问先?】
【如果你不敢问……主角攻的话。】
仿佛是一下子刺激到了。
祈景直起腰板,很有理有据地道:“没有,他、他今天要去上班,早上走得本来就很晚了,我……我也可以改天再问。”
“嗯嗯。”
仿佛是自我肯定。
*
但说实话,心里有事很难再拖到明天。
仿佛有个小石子,不上不下的。
更何况祈景从未养出过积压心事的习惯,他在中午吃饭的时候,还是没忍住问了出来。
不过对象是阿姨。
——职业?因为我很喜欢做饭,早年在厨艺比赛里拿过几个奖杯,可是那很无趣,小景,我觉得那像是炫技,对于食材是一种浪费。
——我后来又去高级餐厅工作过,但那里水实在深,甚至有性别歧视,不过我还是挤走了那个技艺不精的男主厨。
祈景很认真地听着,有些入神,好精彩的人生。
——但餐厅也很一般,我最初喜欢做饭,是因为美食可以让人感到愉悦,但那里几乎太安静了,大多是商业生意,真正吃饭的也没几个。
——更何况后厨的食材也不够新鲜,虽然是昂贵的价格,但用的东西成本很低。所以,小景,不要乱吃外面的食物。
少年愣了下,然后认认真真地点头。
——还问啊?后面我抽空结婚生子了,或许是遇见了合适的人一时兴起,也或许是想验证这个事究竟有没有别人说得那么“好”和那么“糟糕”,所以我去做了。
祈景仿佛一下子被拨了下心弦。
眼睛都亮亮的。
他好奇。
阿姨笑了笑。
——结果就是,没有那么糟糕,也没有长辈吹得那么好,我有一个体贴的丈夫,和一个可爱的女儿。
——后面我机缘巧合,找到了这份工作,先生说,他需要养一个孩子,要照顾得细致些。
似乎意有所指。
目光落了过来,秀美的面庞很是柔和。【你现在阅读的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