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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鱼游春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41章 形势 还有近在咫尺的呼吸。


    梁以曦昏迷了整整一周。


    那个时候, 津州的形势变幻莫测起来,明里暗里各种小道消息。


    有人说辛高勇跑了,至于为什么跑, 不知道, 跑哪里去了, 也不知道。但新上任的汇富银行行长确实长久没露面了。不过这个消息从何而来, 却是有依有据——汇富银行官网上所有和辛高勇有关的照片都撤了下来。


    也有人说, 赵坤捅了个大篓子, 带着辛高勇一起跑了。消息虽然离谱, 但信的人不少。关键信息源就是这个节骨眼, 赵坤不知怎么被悄无声息地降职外派了。至于为何如此、人又去了哪里, 同样无人知晓。


    当然, 最夸张的小道消息, 是汇富银行要关了。风雨如晦、大厦将倾。


    这个消息是汇富银行内部传出来的。因为他们已经收到明确通知, 辛高勇不再担任汇富银行行长。


    联系之前梁瀚桢的遭遇, 接连两任都下场仓促, 一时间难免人心惶惶。


    陈必忠打来电话的时候, 陈豫景正给梁以曦擦脸。


    她瘦了许多, 一张脸没他手掌大, 意识总是介于清醒和昏迷之间。偶尔一次一分多钟的清醒,眼泪汪汪地瞧着陈豫景, 泪水跟水龙头似的,根本停不下来。她看见他, 想到被绑架的时候, 恐惧又无助,来不及说任何,抿起唇就忍不住哭。好几次哭到睡着。陈豫景一开始还会想着和她说几句话, 谁知刚叫了声“曦曦”,梁以曦闭上眼直接哭到抽噎。陈豫景就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有趟半夜,她也是冷不丁清醒。那会,陈豫景坐在一边查看工作上的邮件。不知道是不是那几天格外疲惫,心神煎熬,他并没有很快地察觉,视线始终落在屏幕上,脑子里翻来覆去的其实是另一堆事,神情也变得漠然,总之整个人有种置身事外的冷淡。梁以曦就扭着头一眨不眨瞧他,一边瞧一边默默淌眼泪。等陈豫景发现,她那双红通通的眼睛里全是雾蒙蒙的泪水。


    她真的在怪他,委屈又难过,一颗心都好像破碎在了眼底。落入陈豫景眼中,又变成细小的玻璃渣,一路畅通地送到他的心口。在他的心口仔仔细细又温温柔柔地扎着。


    猝不及防的,陈豫景神色慌张,起身过来就按铃叫医生,然后俯身贴着她的额头用力吻了吻,焦急地问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连日的心焦,嗓子一直都哑,但说话声很轻,视线紧紧落在她的小腹,手却碰都不敢碰。身后,电脑摔在地上,发出不小的动静。


    前后差别这样大,倒把梁以曦眼泪吓回去不少,她就这么仰着头愣愣瞧他。只是没等医生过来,眼皮撑不住,闭上眼就睡熟了。之后陈豫景守了一夜,也没等到她再次醒来。


    这段时间,她身上的创伤已经好得差不多。就连嘴唇下的咬痕都看不见了。


    医生说她身体本就健康,所以恢复得也快,只是受了不小的惊吓,难免有些应激。至于什么时候完全清醒——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位医生是意大利籍的,他同陈豫景说的时候总是很乐观,不要急、慢慢来,小姑娘还是很害怕的,不是很愿意面对现实,陈先生你要有耐心。


    陈豫景从一开始的将信将疑,到之后,专门让文森调查了下他。文森一头雾水,但还是照办了,最后查出这名医生有婚外情。陈豫景想了想,积德行善一般地说,安排李秘书帮他妻子联系下离婚律师。文森:“”


    初夏气候温和,天气不冷也不热。


    陈必忠的声音却有种三伏天的焦躁。


    电话里,他倒是没问陈豫景在哪里,似乎知道眼下津州这种情势,他不露面也是好的,只说了最近汇富的一些新调动。辛高勇撤职后,所有的事务性安排都落在了他这个副行长身上。而为了配合那一千多页的资产明细调查,这几天,他已经忙得焦头烂额,嗓子都冒烟了。


    当然,他打电话来肯定不是为了说自己有多忙。


    “辛高勇跑了。”


    陈必忠压低声音,告密似的:“一个人跑的。比撤职报告还早了两天。警方已经下了通缉。”


    陈豫景拧眉。


    未等他说什么,陈必忠又道:“今天我去办公室,何耀方还在发火,走廊里跟冰窖似的。不过我看辛高勇就不是个省油的灯,想想他当初,那叫一个见风使舵,消息灵通着呢就是不知道风声怎么透出去的”


    陈豫景沉默。


    不过他还是比较疑惑何耀方的态度。


    他问陈必忠:“何耀方发火?”


    陈必忠觉得他问得奇怪:“辛高勇跑了啊——你忘了,当初可是他同意辛高勇接任的。”


    “现在他跑了,责任归谁?不然你以为赵坤为什么会调任?”


    说完,似是觉得这样简单的道理陈豫景都想不明白,陈必忠便有些不满:“你怎么了?怎么稀里糊涂的?”


    他这话就有点像看孩子没考上一百分——十分的不应该。


    陈豫景:“”


    他手上拧着湿润的毛巾,电话在一边开着免提,陈必忠还是没忍住,过了会,数落道:“何耀方说你年轻,还真是。看看你一天到晚说的话还有之前说要娶梁瀚桢的女儿——”


    “对了,


    CR


    梁瀚桢女儿怎么了?今天何耀方突然说她命大,碰上辛高勇狗急跳墙,还能保住一条命,不像江宏斌——我才知道,检察院那边原来一直在查江宏斌的案子也是,当初他带着证据跑出去,辛高勇会给他活路?”


    陈豫景盯着手机,毛巾上热气慢慢冷却,脑子里一下飞快地闪过了什么。


    陈必忠还在絮叨:“我说你就收收心吧。他让你干嘛就干嘛。儿子能斗过老子?我跟他手底下这么多年,哪回见他不是”


    陈豫景不说话,眉宇冷肃,摊开手里的毛巾就要去抹梁以曦的脸蛋,只是垂眼就见她一脸好奇地瞧着自己,乌澄澄的月牙眼一眨不眨,晶亮的瞳仁里映出他怔愣的神情。


    她瞧得分外专注,好像第一次见他似的。


    耳旁,陈必忠的声音堪称呱噪。


    “听见我说话了吗?你人在哪里?我跟你说,赵坤走了,程序上应该是你——”


    陈豫景挂了电话。


    他也牢牢盯着梁以曦,不是很清楚她这会的清醒是不是暂时的。


    “曦曦。”


    过了会,他放下毛巾,在床边坐下,俯身靠近,屈指轻轻碰了碰她的脸颊。


    梁以曦侧头躲过,小声嘟囔:“脸上干干的——你给我涂精华了吗?”


    陈豫景:“”


    说实话,这些天,陈豫景给她擦完脸后确实什么都没涂。靠的还是梁以曦底子好。


    对上她亮晶晶的眼神,陈豫景有点无措地支吾了声:“对不起,我没有”


    “那我的护肤品呢?”梁以曦也没太计较,身体往上蹭了蹭,似乎是想坐起来自己搞。


    陈豫景按下她的肩膀,皱眉:“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梁以曦愣住:“没有啊。”


    这个是真的。如医生所说,她确实恢复得很好。床上安安静静躺了一周,除了必要的营养摄入,和偶尔的情绪失控,其余时候,调养的状况一直很好。


    见陈豫景神色紧张,梁以曦只好躺下,对上他漆黑深沉的眼睛,她仔细想了想,说:“感觉有点冷”虽然已经是五月。


    陈豫景便立即走去关了窗。


    他的动作很快。梁以曦瞧得一愣。


    等陈豫景转过身,梁以曦看着他,没再说什么。


    之后有半分钟的时间,她都在很专注地打量他。


    因为陈豫景看上去也好不到哪去。整个人有些凌乱,但还算周整。


    过了会,她朝他展颜一笑。


    风声敲着窗户。


    五月初夏,万物舒朗,空气里能闻到干净又干燥的阳光气息。


    陈豫景见她笑,一时间有些恍惚。


    这些天她只要有意识就哭,心脏都好像被她的泪水浸透了。这会笑起来,唇角微微翘着,除了脸色还是很白,其实和平常一样。


    他注视着她,走过去忍不住俯身将她紧紧抱住。


    梁以曦动了动手,然后抬起胳膊揽住他的肩膀。她闻到他身上的气味,也和平常一样。


    周围一直都很安静,这个时候,好像多了点声音。


    徐徐的风声,忽远忽近的脚步声,还有近在咫尺的呼吸。


    陈豫景一点点抚摸她瘦了许多的肩膀、温热的后背,还有柔软的腰肢。他更想去碰碰她的小腹,想问她还疼不疼,但怎么都问不出。他怕她难过,担心她又要哭,于是宽阔微热的掌心始终徘徊在她纤薄的侧腰。


    梁以曦被他摸得快要睡着。不过不像之前几天那么疲惫。


    长时间的昏迷,神志就好像还困在那个狭窄恐怖的箱子里,毛骨悚然的“砰”声时刻不停地撞击着,她精疲力竭又心惊胆战,睁开眼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整个人浑浑噩噩的。


    大概是今天天气格外好。到处都亮堂堂。她被他裹在怀里,整个人也懒洋洋。


    慢慢地,她开始对他说那天的事。


    虽然梁以曦知道陈豫景应该已经从警察那边了解了,但她还是凑在他耳边说:“就是之前来过我公寓的那两个人。我记得他们的声音。”


    陈豫景动作微顿,半晌亲了亲梁以曦发顶,“嗯”了一声。


    “那个男的把我迷晕了,装进干草的箱子里——你见过那种箱子吗?密封性不是很好,我就在里面晕了好久。醒过来的时候,身上力气都没有。”


    陈豫景没说话,抱着她,听她说着。


    “后来那两个人进来,想看我醒没醒。我跟你说,我还是很聪明的,我就装没醒。然后他们就急了,男的就出去找办法。留下那个女的,她过来开了箱子。可能是看我真的像死了——唔。”


    话音未落,陈豫景蓦地抬起头,目光凶狠,他伸手用力捂住她的嘴巴。


    梁以曦看着他,望进他狰狞的眼眸,不说话了。


    过了会,陈豫景松开她,低头去吻她的嘴唇。


    他亲得有点重,中途还咬了两下她的唇瓣,似乎是想发泄心底的戾气。梁以曦就搂紧他的脖颈,也去咬他的嘴唇。


    两个人咬得都不重,慢慢地,亲得就深了。梁以曦刚醒过来,头晕目眩的,后面就有点跟不上呼吸,在陈豫景怀里气喘吁吁。


    陈豫景就不亲了,低头埋进她温软的颈窝,一点一点嗅着。


    梁以曦望着天花板上倒映的树影,轻声:“后来我听到了Ruby的声音”


    现在想起来还是觉得肾上腺素飙升。


    但是——


    “真的好疼”


    梁以曦闭上眼,身体陷入回忆,那种骨头都要断裂的疼痛一寸寸袭来,五脏六腑里好像有什么流失了。


    “其实我知道你一直在这里,可就是觉得好累,睁开眼又觉得好冷,看见你像做梦一样”


    陈豫景沉默着。


    “我是不是骨折了?”过了会,梁以曦问。


    问完,她又觉得身体反应不像,便兀自嘟囔:“也没什么感觉”


    陈豫景不作声。


    他忽然发现,梁以曦并不清楚自己流产了。


    也是,她连自己怀孕都不知道。


    好一会,陈豫景都没说话。


    在梁以曦快要睡过去的时候,陈豫景抬起头,望进她困恹恹的眸子,视线下移,落在她没什么血色的唇瓣,他亲了亲她的嘴唇,低声道:“没事了,都好了。”


    梁以曦点点头,弯起嘴角,闭上眼十分信任地拥紧他。


    第42章 可爱 她好像是在童话故事里长大的。……


    梁以曦其实并不清楚自己到底昏迷了多久。


    在她偶尔的清醒中, 意识里的时间一直停留在那天,所以当陈豫景告诉她已经过去一周的时候,梁以曦都没反应过来, 她呆呆看着他, 好像他在说什么天方夜谭。


    直到看见手机上满屏的消息和来电显示。


    陈豫景和她说, 学校方面不用担心, 因为警方的调查, 还有医院出具的证明, 她这一周的课业要求可以往后顺延一个月。余小年和苏瑶都打电话问候过。本来她们还想来医院看望, 陈豫景说她还没完全醒, 就婉拒了。


    不过说完她的好朋友, 陈豫景没再说下去。他欲言又止, 视线落在她满是新消息通知的聊天界面。


    直到出现她家人的消息。


    陈豫景才道:“你舅舅应该明早就到了。”


    梁以曦愣住, 半晌没听明白似的, 抬起头望住陈豫景。


    陈豫景朝她点头, 面容温和, 语气认真:“你舅妈前两天打来电话, 那个时候你还没醒, 我就接了。”


    他没再说下去, 言外之意,就是他如实相告了。


    梁以曦感觉自己还不如昏过去。


    “你完蛋了。”她一脸严肃地对陈豫景说。


    陈豫景很是认同她的话, 自己也点了点头,语气里却难得有笑意:“确实。”


    梁以曦:“”


    果不其然, 第二天一早, 秦归如就出现在了梁以曦的病房门口。


    他是和章叙清一起到的。夫妻俩忧心忡忡,见到病床上正襟危坐、一脸心虚笑的梁


    CR


    以曦,都不知道说什么。电话里陈豫景语调平常, 绑架二字从他嘴里说出来好像述职报告,吓得秦归如一口气直冲脑门,好半晌血压都没下来过。之后只要想起来,秦归如就气不打一处来,上了飞机还在一边担心一边冒火,短短一日半,脸已经气黑不少。相比之下,章叙清就冷静许多,一路同他分析情况,快到医院还在劝秦归如:“到了好好说话,小曦受了那么大惊吓,别再吓她”


    陈豫景不在,单独留他们一家人说话。不过临走的时候梁以曦拉着不让他走,仰着脑袋可怜兮兮:“你在这里多好啊!舅舅肯定指着你说。你走了——他万一要我跟你分手呢?你想想清楚呀!”陈豫景好笑,低头亲她脑门:“所以希望你意志坚定点。”梁以曦叹气,垂下头嘀咕别的:“我头疼。”陈豫景就摸摸她的头发,解释道:“我在这里他肯定更生气。说不定进门第一句就要我们分手。”


    还真被陈豫景说中了。


    秦归如进来后也没坐下,站在梁以曦面前开门见山:“现在就跟那个姓陈的断了。”


    “这件事太复杂,不是你能想明白的。陈豫景的关系也很复杂,你跟着他,不会有好结果。”


    三句话说完,秦归如憋了一路的气才算顺了些,只是面色没有丝毫缓和,目光如炬。


    梁以曦小声:“这件事和他又没有关系”她不敢看秦归如,说的时候低着头,说完也没抬起头。


    闻言,秦归如没有像上回湖州家里那样瞬间气急败坏,尽管他快被梁以曦的天真气到脸色发青,但看着梁以曦明显瘦了不少的脸庞,想起自己早逝的妹妹,还是忍了下来,停顿半晌,他的语气愈加严厉:“你好好听舅舅的。舅舅不会害你。这件事虽然和他没有关系,但他在那个位置,很多事都是牵一发动全身,你不明白。知道吗。”


    梁以曦不说话了,悄悄朝她舅妈看去。


    只是章叙清在一旁,神情也严肃,罕见地没有多说什么。


    来的路上,夫妻俩已经将陈豫景那通电话里告知的情况反复琢磨了十几遍。


    有些事表面看起来是一回事,其实内里完全可能是另一回事。他们不可能让梁以曦再平白无故地陷入危险。而只要待在陈豫景身边,许多事就是无法预料的。


    秦归如说:“我和你舅妈已经想好了,吃了这样的苦,不管是不是你父亲的原因,还是别的什么,我们都不可能再放心你一个人待这里。等你好了,就跟我们回湖州。”


    梁以曦继续小声:“我还有半年多就毕业了。”


    秦归如点头:“所以来之前我们已经和你院系的老师邮件说明了情况。你在这里无法保证人身安全,而且我知道你的论文选题过了——”


    话音未落,梁以曦惊喜地睁大眼:“选题过了?我这一觉醒来居然都过了。”


    秦归如:“”


    章叙清没忍住,也笑。


    “言归正传。”秦归如冷声:“你后续的课程可以申请线上,课业要求也可以线上提交,这个都是可以商量的,总之——”


    “你必须跟我们回去。”


    气氛变得僵硬。梁以曦说不出拒绝的话。因为她知道这件事在至亲心中的分量,她沉默着低下头,不吭声。


    看出她的不情愿和内疚,章叙清拉秦归如坐到一旁,然后自己坐到梁以曦床边,摸了摸她的脸庞,温声询问:“身体怎么样?”


    梁以曦抬头,看着章叙清,心底里渐渐觉得这件事大概无法挽回,便轻声道:“没事了本来以为要骨折了,其实还好,就是腰偶尔会疼”


    章叙清摸了圈她的腰:“哪里疼?”


    见章叙清神情着急,梁以曦拉下她的手,笑着说:“现在不疼,就是偶尔,可能伤还没完全好。真没事,舅妈,别担心我。”


    “你们没和外婆说吧?”梁以曦惴惴,问完悄悄朝秦归如瞅了眼。


    秦归如正在看手机里的信息,他这趟来得匆忙,学校里一堆事,手上捏着刚摘下的眼镜,闻言冷哼,没抬眼,只道:“你要是想我们不操心、想外婆安心,就跟我们回去。”


    一句话说得梁以曦眼泪掉下来。


    章叙清立即怒了,转头瞪秦归如:“你吓她干什么?!”


    秦归如倒是被吓得眼镜掉地上,待看清哭唧唧的梁以曦,还有对自己怒目而视的妻子,赶紧弯腰捡了好一阵的眼镜,也不说话了。


    “别听你舅舅瞎说。”


    章叙清抽了张纸给梁以曦擦眼泪,想了想说:“我们确实不放心。你不知道,陈豫景电话里说的时候,你舅舅血压都上来了,幸亏文小姐不在面前,不然”


    梁以曦点点头,哽咽:“对不起。”


    “你道什么歉,不关你的事。”章叙清抹了抹她脸上的眼泪,定睛瞧了会梁以曦,叹气道:“但你要是实在不情愿,我们也没有办法。这件事太突然了,我们都很担心你。”


    梁以曦一连点了好几下头。


    这趟来得匆忙,夫妻俩待了会便先离开了,打算先去附近的酒店安顿下,于是,一直守在门口的陈豫景才能进来。从始至终,秦归如都当他是空气。出来的时候还当着他的面把梁以曦病房的门关了,陈豫景没说什么,只是等两人走远了、进了电梯,才开门进去看梁以曦。


    梁以曦已经不哭了,抱着膝盖坐床上发呆。


    听到开门的动静,她对陈豫景说:“我可能得跟舅舅舅妈一起回去了。”


    有些意外的是,陈豫景并没有阻拦,他在她身边坐下,将人搂进怀里,片刻“嗯”了声,说:“也好。”


    事情虽然已经有了头绪,但辛高勇跑了,何耀方那还有他想不通的疑点,放梁以曦一个人在国外,即使再次安排文森,他也不会安心。


    和家人待在一起,她心情会好点,又有家人的照顾,身体也会调养得很好。


    就在梁以曦以为这件事就这么慢慢落定的时候,陈豫景忽然说:“文森会跟你一起回去。”


    不知为何,这句话其实一点都不好笑,换做以前,梁以曦甚至会生气、会气到和他说分手,但是眼下,在这个惊魂稍定、心绪万千的时刻,梁以曦忽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陈豫景还在想一些他暂时无法弄清的事,听到怀里的笑声,他也下意识跟着笑了下,问道:“怎么了?”


    “好久没见文森了。”梁以曦叹息道,转头埋进他的胸膛,伸出手抱紧。


    陈豫景:“”


    出院那天,秦归如和章叙清来了。他们订了隔天的机票,准备领着梁以曦一道回湖州。只是不知为何,夫妻俩发现梁以曦似乎更心虚了,比那天在医院见到还要心虚,好像有什么天大的事瞒着家里人。秦归如和章叙清对视一眼,都不明所以。于是,秦归如又有点气,气自己怎么不带着速效救心丸来。


    不过没一会,夫妻俩就知道梁以曦为什么心虚了。


    因为她撒谎了。哪里有什么和同学一起住的学生公寓。她一直在和那个姓陈的同居。


    秦归如站在公寓楼下,气到说不出话,最后丢下一句“明天回家”,扭头就走。章叙清无奈至极,伸指点了点缩在陈豫景身后战战兢兢的梁以曦,说了声“你呀”,便也和秦归如先回去了。


    路上,秦归如都有点怀疑梁瀚桢是不是脑子不好:“看看他养的女儿!要我说,当初意如走了,就该我们来带!真是养得无法无天了!你不知道——”


    他对着开车的妻子絮叨,语气里全是恨铁不成钢:“当初小曦说要学赛车,梁瀚桢居然还同意了!他怎么不送她上天呢!宠得脑子都没了!现在好了,被人绑了都还要跟那个姓陈的!”


    章叙清叹气。


    “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当然要什么给什么。换成你,难道舍得她皱一下眉?昨天搁那掉眼泪,我都不忍心,你觉得梁瀚桢会舍得一点?”


    两人之间鲜少谈起孩子,听妻子这么说,秦归如愣住,转念想了想,便有些沉默。


    另一边,梁以曦欲哭无泪,进了电梯还在念叨“完了”,一整个大难临头的丧气劲,弄得陈


    豫景哭笑不得。


    虽然一直都觉得——但从没有这一刻无比鲜活地感知到梁以曦到底有多可爱。


    她好像是在童话故事里长大的。


    遇到困难就哭到筋疲力尽,但是过后想起来,还是会忍不住夸自己一句很聪明。事情的轻重在她这里永远是存在偏差的。大难临头的从来不是那些坏人带来的伤害,而是让最亲的人感到失望和担心。


    第43章 难舍 我都喝饱了。


    发现陈豫景不对劲, 是在晚上收拾行李的时候。


    梁以曦洗好澡出来就见他站在衣帽间里出神。行李箱从架子上拿了下来,但也只是拿下来,搁在一旁都没打开。他背朝她站着, 不知道在想什么, 还是一身回来时就穿在身上的黑色衬衣, 两只袖口挽到小臂, 领口却一点没松, 整个人有种严整又淡漠的气质。


    大概是他看起来心思太重, 梁以曦手上搓着发尾, 一时间都忘记叫他。


    直到陈豫景发觉, 转过身瞧见。


    他没说话, 容色如常, 走来接过她手里的毛巾, 裹住还在滴水的头发。


    吹风机的声音很快掩盖了陈豫景的异常。他的视线始终落在梁以曦头发上, 弯弯曲曲的, 一圈圈缠绕着他的手腕和指尖, 镜子里的他仔细认真地做着这件事, 大概是太沉浸了, 梁以曦叫了他一声他都没发觉。


    还以为是吹风机的声音让他听不到, 可慢慢地,梁以曦发现, 他的心思就是不在这里。尽管面上看不出分毫,但从他手上的动作和眼底深黯的情绪, 还是能察觉出一丝。


    头发吹得半干, 未等他收回手,梁以曦就转过身好整以暇地打量他。


    镜灯明亮,衬得她眼眸清澈, 乌黑瞳仁里映出陈豫景俊朗深沉的面容,如同一面晶莹剔透的镜子,天真无邪又机敏狡黠。


    只是这会两手在后撑着大理石台面,光滑如丝的睡衣领口随即朝着肩头歪斜。露出的肌肤细腻如脂玉,大片敞开,一侧包裹得还算完整,一侧丝绸的边缘则直接沾在了樱桃尖尖上,余下雪色莹莹,隆起的弧度珠圆玉润,根本让人移不开眼。


    “你怎么了?”她注视他的面容,语气好奇,有点搞不明白。


    他的反应不同以往——秦归如的阻拦不是第一回,两个人的异地也不是第一次,可他并不像之前那样从容笃定,好像许多事在他看来都是顺理成章的,阻拦也好、分开也罢,他总有办法抓住她。


    他甚至在见过暴跳如雷的秦归如后还气定神闲地同她说婚后要一个孩子。


    但是现在,他似乎陷入了某种极大的不确定中,望来的眼神深不见底,仿佛有一道缺口横亘在他的心间,他踟蹰着、犹疑着,不敢有任何的轻举妄动。


    陈豫景不说话,收起手里的东西,在梁以曦还想追问的时候,忽然伸手覆住了她朝他露出来的心口。梁以曦微微一愣,垂下眼瞧见,登时红了脸。手上肤色深许多,粗糙又宽阔,衬得她一团浑圆雪白似兔。只是他也没多做什么,拇指指腹轻轻揉着那朵尖,眉宇间的神色丝毫不见狎昵,像在做什么正经事。


    过了会,似乎是揉出点名堂了,陈豫景低声询问:“曦曦,是不是大了点?”梁以曦握住他的手腕想要推开,脸颊红得艳丽,她扭头不看他,“不知道。”嗓音轻轻发颤,又有点含糊,好像力气都被害羞掉了。


    陈豫景就笑,低头吻上她微微咬住的唇瓣。梁以曦仰头张开嘴同他接吻。没有捉住她的另一只宽阔手掌很快覆上她握在台沿的手背,摩挲她纤细的手指和一颗颗圆润光滑的指尖。


    这段时间住院,她都没好好涂过指甲油,此刻被他挨个揉着,指甲盖上透出浓浓的粉意,好像初春的樱花,柔美娇艳。


    这个吻和以往任何时候都不同。陈豫景含着她的唇瓣,吮着她的舌尖,拢着她的心口,同她十指紧扣。他很温柔地吻她,似乎早在医院他就想这么做了。只是这些天她一直没醒来,醒来就是面对秦归如的勒令。


    除了那些提心吊胆、夜不能寐的时刻,还有那短暂的清醒与诉说,两个人就没好好说过话。


    渐渐的,这个吻便有些难舍难分。


    亲密无间的时刻,梁以曦感受到他隐匿的情绪,那种仿若海底冰川的冷峻与湍流,急剧的,迫切的。但从海面上看,看不出一丝一毫,波澜不惊得仿佛海面都是凝固的。


    他在担心什么。梁以曦模模糊糊地想。可她不是没事了吗?


    还有一丝极细微的痛苦情绪。


    就好像冰川上的裂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全数蔓延开了。


    梁以曦睁开眼,望进陈豫景眼底。虽然不清楚,但她好像能理解。


    她伸手捧住陈豫景的脸,四目相对。陈豫景被她这样的举动弄得神情好笑。


    梁以曦对他说:“我真的没事。身上也不痛了。真的。”她就差给他作保证了。


    陈豫景有些惊讶她这个时候的信誓旦旦,忍不住笑,一边继续亲吻她的嘴唇,一边对她说,也像是宽慰自己:“我知道。”


    两人贴得没有一点空隙,梁以曦被他拢在怀里,体力慢慢跟不上。陈豫景的吻便移到她的唇角和耳朵旁,耐心等她缓过来。可他离开太久,吻迟迟不回来,梁以曦就扭头去找他亲。


    陈豫景低笑出声,扣紧她的五指,啄吻她滚烫的脸颊。梁以曦能感觉到他明显的按捺,只是他的掌心始终徘徊在那团雪色上。面色也沉稳,让人搞不清他到底在想什么。也不像走神。因为他真的很专注,梁以曦能感觉到他全副心神都专注在自己身上。


    她抬起头望他,湿漉漉的眸子,光泽婉转,因为看不明白,便有些欲言又止。


    半晌,终于想起来离开似的,他的手往下抚摸到她温软的小腹。这么点地方,一个掌心就能牢牢覆住。陈豫景垂眼注视着,只有他清楚这里面曾经有一个他们的孩子。


    而梁以曦看着他的神情,只觉得他心事极重。她忍不住伸手摸他的眉眼。陈豫景便拿下她的手,亲了亲她的手背。


    这些天,陈豫景总时不时想起事情发生前的几天。


    她说没什么胃口,说赶作业困倦,如果那个时候他细心点——他还想起那次做完之后她说疼。许多事就是这样,无可挽回的时候往回看,好像事事清明,处处都是蛛丝马迹。


    他不清楚流产带来的疼痛,但他记得那天在医院看到的梁以曦。


    仿佛浑身血液都淌尽了。唯独她的嘴唇,因为用力的咬合,留下青紫的斑斑血迹。


    医生说她年轻,想当然地宽慰他,说以后还会有孩子。陈豫景却无端觉得这个医生坏得透顶。他难道没看到她的样子吗?陈豫景对那位医生的恶意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


    小腹好像被什么格外细致地熨帖着。过了会,梁以曦听陈豫景问她:“难受吗?”她正低头看着,睡衣早就松开,他的动作一览无遗。闻言,梁以曦抬起湿润的眸子,不是很理解。对视片刻,她会错了意,以为他想要,便嗫嚅道:“还可以。”


    陈豫景知道她感觉错了,但没说什么,吻继续落在她的面颊和脖颈。明亮到有几分刺眼的镜灯笼罩着两人。过了会,撑在身后的手抓不住,梁以曦仰起头,濡湿的气息让她的眼前雾蒙蒙的。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指尖的动作小心到不像话。就像给刚出生的小猫挠肚皮,薄薄的一层肚皮,生怕挠坏。而且,梁以曦还感觉到他的一点摸索——这样说虽然很奇怪,但就是这样。


    他好像在检查什么一样,有点生疏,但十分细致,就像她受了不小的伤。不是外伤,而是重大的内伤。


    梁以曦不是很理解。


    但他轻轻戳着手指头给小猫挠肚皮的画面在脑海里挥之不去,梁以曦


    椿日


    没忍住,接连笑出声。


    大概陈豫景也觉得自己这样有点蠢,很快,梁以曦感受到什么,她惊叫一声,下意识躬身就去推陈豫景肩膀,嗓音颤抖得更厉害。


    她低下头,水汽弥漫的视野中心是嶙峋突兀的黑。黑色的头发、黑色的衬衣,还有黑色的眼睫和眉宇。从未有过的潮热扑面,他的额发垂落,眉眼线条愈加凌厉,汗液从太阳穴滚落。


    没几口,梁以曦根本站不住,呜咽着差点往前跌。陈豫景抬起头,一手搂住她的小腿,一手环住她的腰肢,将她往上送了送。她坐在已经烘出些热度的大理石台面上,刚要说什么,就见陈豫景俯身低下了头。


    她感觉自己被咬住了。是真的咬住。他的后背全是汗,衬衣浸湿,脚后跟清晰地感知到他坚实的背肌和挺括的肩膀。可是搭在上面,没一会就要往下滑。梁以曦从没感觉这个地方会如此闷热,好像四面的墙都变成了他的身躯,她深陷其中、进退不得。


    慢慢地,细小的溪流从心尖冒出,汩汩的、涓涓的,耳旁渐渐充斥开从未有过的水声。好一会,空气变得稀薄。水声淅沥。梁以曦感觉自己有点缺氧。一个闪神的瞬间,她听到倾泻的滴滴答答,温暖的羽毛拂过四肢百骸,她仰躺在台面上,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眼前的光晕水雾朦胧。细细密密的吻落在那里。


    脑子里也一时半会回不了神,梁以曦忽然想起那次两个人去庄园。


    午后出了暖融融的太阳,两个人并肩站在草坪上,看着远处的小羊。那个时候,其实和这个时候,感受是一样的,她漫无目的地,一边神游,一边想。


    陈豫景起身上来笑着瞧她。英挺的眉眼带着欲望的潮意,眼眸深处映出她娇懒的模样,浑身汗津津的,红白交错,春意蔓延。梁以曦怔怔注视着他,待目光聚焦,看清陈豫景嘴唇上再明显不过的湿痕时,整个人都快冒烟。


    他凑到她耳边,笑着道:“我都喝饱了。”梁以曦搂紧他的肩膀。陈豫景知道她害羞,只好抱住她的背心,轻轻拍了拍。


    气氛温馨又旖旎。梁以曦搂着他,过了会,偏头去亲他的耳朵。


    陈豫景准备抱她再去冲个澡,他抬起手臂在她头顶的柜子里找干发帽。视线落下,梁以曦忽然一怔,然后又去看他清晰的下颌线。


    她不作声,又低头去盯那个地方,十分好奇地打量了会,她抬起脚背朝那里碰了碰。但只碰了一下就立马缩了回来,再看陈豫景的时候,她的脸莫名红得不像话。好像被他的反应吓到了。


    陈豫景握住柜门,闭眼深吸口气,好气又好笑。他暂时没说话,睁开眼垂眸凝视着她,神色有些严厉。只是见她脸颊红红,眼神亮晶晶,心底又实在柔软。


    半晌,等心头的烈炙稍稍平缓,陈豫景低下头亲了亲她的嘴唇,摸了两下她的发顶,低声:“没事。”


    梁以曦不解,抬头:“都好硬了。”这个是实话,她一碰上去,即使隔着衣料,那种触感还是十分焦灼的。况且,刚开始接吻她就感觉到了。她不知道他的欲望会紧绷成这样,让她只轻轻碰了一下就头皮发麻。


    陈豫景:“”他依旧没什么动作,给她戴好干发帽,就抱她去了浴室。两个人在里面没有磨蹭太久,主要她刚出院,又流产了,陈豫景怕她受凉。虽然已经是五月。


    本来梁以曦想着,陈豫景肯定会在浴室里要,以前这样的时候也蛮多的。但当他几分钟搞定,赶不及似的就把她抱出来的时候,梁以曦整个一脑门的问号。上了床她还在盯陈豫景那里,要不是陈豫景眼神警告,梁以曦都想上手摸摸是不是自己看错了。


    陈豫景被她瞧得好笑。时间不算早,他让她先睡,他去给她收拾行李箱。梁以曦确实也困了,便有些疑惑地目送他出房间。不过没一会,她就想不了这件事了,一股脑睡熟。


    陈豫景去了外间的浴室。解决的时候他一直在想一件事,以至于都有些心不在焉,弄得也十分马虎。


    等收拾好梁以曦的行李箱,再次回到床上,她背朝他蜷缩在被子里,睡得很沉。


    陈豫景从身后搂住她,梁以曦模糊感觉到,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她真的很小,陈豫景想,哪里都小,都不用太张嘴就能全部含住。以前虽然也知道,但欲望上脑,他根本想不到任何。想结婚,想要个孩子,好像都是顺理成章的。但这个时候,他只觉得心惊胆战,又忍不住觉得自己蠢。


    半晌,陈豫景低下头埋进她的颈窝,脑子里渐渐又想到那件事。


    第二天一早,他给李秘书打了个电话,让他预约一家医院,就这几天。


    第44章 丁香 我会很想你的。


    陈豫景开车送她去机场。


    去的路上梁以曦和余小年打了会电话。


    她和苏瑶对于那天发生的事知道得并不详细。


    梁以曦也只说自己遇到了麻烦, 受了点伤,但已经全好了。至于“绑架”二字,她是不会说的, 感觉说出来气氛都不一样了。虽然现在想起来还是会害怕, 但梁以曦选择忽视。


    出院那会陈豫景就十分担心她会和医生说的一样, 有些许的应激, 毕竟还未清醒的那段时间里, 她总是哭。但梁以曦知道他的担忧后, 不是很理解, 她对他说:“不去想不就好了嘛!我也很忙的, 作业都交不完。”弄得陈豫景完全不知道说什么, 像个老父亲一样, 一边觉得她说的蛮在理, 一边又止不住挂心。他当然希望她无忧无虑, 于是便时刻担心她无法无忧无虑。


    余小年倒是惊讶她这么早就回国。


    梁以曦说因为秦归如不允许她和陈豫景在一起——虽然这个理由和真实原因之间有些本末倒置, 但搁好朋友那里, 理解起来顺理成章。


    余小年于是道:“怪不得。”


    一旁, 听她们讲电话的陈豫景:“”


    秦归如比他们早一刻到机场, 航站楼前走走停停, 时不时朝着他们来的方向张望一会。


    他这趟来英国全程都是坐不住的状态,要不气急败坏, 要不窝着满肚子火,总之一点都不淡定。


    有些意外的是, 许彦庭来机场送他和章叙清。见着梁以曦和陈豫景, 他笑着同梁以曦打了声招呼。那个时候,秦教授忽然心平气和不少,余光打量着两人, 没多说什么。他当然是有私心的。许彦庭是他一手带出来的学生,为人处世都是看在眼里的,哪像那个陈豫景,城府就不用说了,家世还那么复杂,这次牵连到梁以曦,在他看来,两个人再无可能。


    章叙清说他对人有刻板印象。秦归如倒是十分坦然地承认了。毕竟前有妹夫梁瀚桢,后面又来了这么个陈豫景,对于他们这类人,他都是敬而远之的。


    许是外人在,机场的分别就变得有些别别扭扭。


    梁以曦时刻不停拉着陈豫景的手,一开始当着秦归如的面还偷偷摸摸地拉,勾勾手心、牵牵他的手指头,陈豫景配合着她,一双手她要怎么牵就怎么牵。等秦归如瞧见,脸色骤然不好,梁以曦吓得直接甩手,弄得陈豫景好半晌无语。


    后面她再来牵,他就不让了。


    梁以曦憋笑,使劲去抢他的手。两个人角落里闹起来,以为别人都是瞎的。秦归如看不下去,带着自己的得意门生扭头就走。一旁,章叙清边笑边瞧。


    “干嘛不让我牵”梁以曦盯着他的手。


    陈豫景原地立着,手背在身后,严肃道:“我发现你这个人有点始乱终弃。”


    梁以曦:“”


    广播里传来登机提示。


    这回梁以曦去牵,他倒是把手给她了,梁以曦握着问:“你会想我吗?”


    陈豫景叹气,不是很明白这种问题为什么还会存在,他没回答,另一只手仔细摸了摸她的脸,拇指指腹在她小巧的鼻尖


    CR


    揉了两下,只道:“家里好好待着,不要乱跑。过阵子我就去看你。”


    梁以曦点头:“我会很想你的。”他没直接回答她的问题,但她还是想告诉他。


    陈豫景就捧起她的脸亲她的脸颊和嘴唇。


    梁以曦笑眯眯,仰面一眨不眨瞧他。她瞧多久,他就亲几下。


    不远处,章叙清好笑摇头,心想这个陈豫景也是没有顾忌的。


    回来得仓促,同文小姐解释的时候,梁以曦说自己的课程完成得差不多了,正好提前回国找找工作。文小姐虽然觉得时间赶,又疑惑为什么秦归如和章叙清去了一趟,梁以曦就跟着回来了,但也没多问,只是叮嘱她不要着急。


    “回来也好,省的一个人在外面不让人放心。”文小姐皱眉道。


    湖州五月还没进入黄梅,时雨时晴。


    往往隔个三四天就要下一两天的雨,气候湿润又温和。


    平常,梁以曦跟着秦归如去湖大,她在图书馆完成自己的课程作业和毕业论文,到点被秦归如叫去一起吃饭。饭桌上不外一件事,翻来覆去,秦归如耳提面命,梁以曦渐渐养成了左耳进右耳出的习惯。


    前脚应付着点了头,下了饭桌,回图书馆路上就给陈豫景打电话。


    秦归如眼皮子底下,她同陈豫景的恋情自然发展到地下,两人的联系倒是比之前还要密切些。周末放假在家,晚上电话都要打个没完。章叙清是清楚的,但也没说什么,只是半夜出来喝水,看到门缝下透出的亮光,会敲门叮嘱她早些睡。


    碰上秦归如出去开会,山中无老虎,她在家就放松了,握着手机从客厅打到庭院。言语欢快,模样娇俏,开心是真开心,陈豫景事事顺着,托运Ruby回国的事都是他一手操办,尽心尽力,梁以曦心满意足,撒娇撒得人心都化了。


    文小姐瞧见,也不说,笑呵呵地注视梁以曦撒娇,仿佛透过她在看什么格外珍惜的。偶尔,文小姐一时兴起,朝视频探个头、招招手,吓得陈豫景冷不丁正襟危坐,称呼在“外婆”和“婆婆”之间磕碜。文小姐还是蛮讲究的,说现在还不能叫“外婆”,没进门呢。梁以曦笑得不行。不过后面几次,文小姐就由着他跟梁以曦一起叫“外婆”了。


    章叙清知道这件事后,觉得文小姐心智不坚定,说人上回来还不大满意,怎么叫了几声外婆就不一样了。文小姐装听不懂,过后又嘀嘀咕咕,说小曦喜欢的肯定是好东西呀。章叙清:“”


    有章叙清和文小姐在中间架梁搭桥,秦归如的三令五申也差不多形同虚设。


    五月底的时候,陈豫景抽空来了趟湖州。两人的见面莫名有种偷情的感觉。


    陈豫景是晚上到的湖州,只能待几个钟头,就要赶去津州开会。


    那个时候,津州的形势愈发复杂起来。汇富银行同渠田农商行的缺口有了一个具体的数目,辛建科直接被判无期。但辛高勇迟迟不落网,英国的案子虽然有眉目,可一时也没抓到剩余的同伙,这两头没轻没重地悬着,中间自然一团乱麻。


    梁以曦不知道这些,她身处漩涡之外,即使卷入过,但在陈豫景下意识隔开的屏障内,她的感受也很浅。她只知道陈豫景很忙、非常忙。于是那个晚上,梁以曦蹲着点准备出门。只是手机定位显示陈豫景已经停在了路口,她还是不敢就这么贸然出去。


    眼皮子底下,她担心她舅舅的高血压。


    吃饭的时候秦归如就察觉一丝异常,但瞧着梁以曦低眉顺眼、扶碗吃饭的模样,他又不知道古怪出在哪里。


    于是,吃完饭他也没急着上楼去书房,反倒在客厅坐下来,慢慢悠悠沏了壶龙井。


    梁以曦顿时急眼了。一张小脸一会白一会丧的,二十出头的年纪就又愁又闷,弄得文小姐心疼不已。


    章叙清瞧得快要憋不住笑,在文小姐的挤眉弄眼下,只好起身去拉秦归如,说自己最近在看一份文件,有些地方不是很清楚,让秦教授帮忙审审。


    这哪有不好的,秦归如放下茶壶就陪妻子上楼了。


    楼上门一关,梁以曦登时跳了起来,拿起手机就往外跑。


    文小姐瞧得直乐。


    远远就看见陈豫景的车。


    他站在车旁等她,听见脚步声,转头看来。路灯下的身影挺拔清隽。


    树影婆娑,一树的丁香已经开到荼蘼,芬芳袭人。


    梁以曦笑着跑过去,扑进他怀里。


    能胜却人间无数的,也唯有金风玉露。


    五年后的梁以曦,每每心动的也是这一幕。


    二十岁的她脑子里全是陈豫景。那个时候,她觉得自己爱他爱到无可救药。他英俊、他温柔、他体贴,他对她有多好,她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所以当她知道那件他一直隐瞒着的事后,她第一时间的反应都没有去想过他一丝一毫的不好。即使后来,她说厌倦,心底里也全是赌气,也清楚自己能这样,完全源于他自始至终的纵容与呵护。


    因为她很早就在他身上尝到了金风玉露的滋味。


    惊涛骇浪都比不过。


    而在日复一日的年岁里,她也越来越希望他是她的人间无数。


    第45章 厮磨 不许耍流氓。


    两人在车里厮磨到文小姐打来电话催。


    梁以曦坐在他的腿上, 手机在前座副驾的位置上震动,陈豫景亲了亲她的嘴唇,捞来一看, 说是外婆。梁以曦接了, 轻声细气地问“外婆怎么啦”。她模样小心, 又有点担心, 这趟出来都鬼鬼祟祟的。中途好几次问时间, 说被发现就完蛋了, 腿要打断的。陈豫景被她提心吊胆地打岔好几回, 后面都笑了, 揉着她的膝窝, 说要不数数吧, 数到一百我们就结束。梁以曦竟然觉得是好办法, 只是每次数到十几二十都忘记。


    车内空气有些闷, 梁以曦出了身汗, 讲电话的时候歪着头, 露出来的一侧颈窝都汗津津的。肌肤好像奶油泡芙, 莹莹润润。陈豫景找来纸巾给她擦了擦, 又探身去前座开一条窗缝。他这么起身, 梁以曦那边电话正好挂了,就从他身后抱过来, 搂住他的腰。陈豫景笑,刚要握她的手腕, 就见她的手往下去了。


    陈豫景赶紧按住, 他刚做过手术,还要过阵子,这会语气些微不自然, 他转过身将人重新搂到身上,一边亲她的脖颈,一边问:“外婆说什么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梁以曦忽然觉得他怪怪的。但是她根本想不到,脑子里转了转,话就被他带着走了。


    “外婆说不着急。舅舅舅妈睡觉了。让我回去给她带炸年糕。”


    炸年糕外脆里嫩,软软糯糯,只是不大健康,也不利于消化。老人家平常的饮食都被家人关照着,偶尔馋一点,都是梁以曦偷偷摸摸溜出去买。不怪文小姐打心眼里偏爱,心肝宝贝才会这么懂事。


    陈豫景点点头,伸手摸到她后背,将松开的搭扣重新弄好。梁以曦感觉到,咕哝:“太紧了。”她反手去碰他的手腕。陈豫景会意,调好后又替她把上衣扣子一颗颗系好。


    这趟来得匆忙,时间又实在紧,还是在车上,说话的时候都在亲吻。梁以曦能明显感觉到陈豫景事务繁忙,接吻的间隙里,就有三通电话进来,陈豫景都没管。它们响了一阵接一阵,弄得梁以曦都莫名紧张起来。


    她也有些察觉他的心思比之前还要重,望来的眼神里总有看不透的神色。不过接吻还是和以前一样,甚至更迫切些。梁以曦搞不懂他面上一副,手上动作又是一副——面上目光牢牢凝在她脸上,盯着她吻,手上动作熟练,后背松开的时候,她都愣了,然后就见他从善如流地低下了头。


    丁香簇簇成结,香气馥郁。两人下了车,被一头的丁香熏了正着。气味太浓,梁以曦打了好几个喷嚏。


    等拐过这片,临近外面街市的时候,前一阵追来的四溢花香就被清雅静谧的垂丝海棠打发走了。细长的花梗暖风里荡荡悠悠,胭脂色的花瓣跟着一点点掀动,心事都没它摇曳。


    五月春深露夏,花季蓬勃。


    出了小区,扑面而来的霓虹喧哗不已。


    梁以曦


    熟门熟路地跑去店里买炸年糕,陈豫景站在路口的几株石榴树下等她。


    层层高墙将住宅和闹市隔开,路灯的影子高悬,榴花火红,缤纷夜色里映着青灰色的砖墙,细密的花蕊好像少女鬓角的绒毛,娇艳动人。


    湖州气候湿润温和,四季花卉繁多,城市景观更是别具一格。只是还没认识梁以曦的时候,每次来他都不会去看这里的一草一木。西山疗养院里的花卉品种更是多到数不清,盛夏繁茂葱郁,万物生长,香气浓酽至极,可他从没想起过。刚记事的时候,保留了一点好奇,后来年岁渐长,只觉厌烦。


    那些肆意疯长的花卉就好像人心里欲望的沟壑,每次靠近,他都觉得无比窒息。


    这个时候,他站在树下,余光里是她排在队伍后面的身影,忽然觉得眼前的石榴花真的很好看,和她一样,鲜艳灵动。


    临走自然一番情意缠绵。


    比年糕拖拉。


    梁以曦问他等下个月学业告一段落,她可不可以去津州找他。陈豫景鲜少在什么事上拒绝她,他对一脸希冀的梁以曦说:“有些事我还没搞清楚,可能顾不上你。”他这么明确地说,意思就很明显了。


    梁以曦点点头,不作声。


    其实某种程度上,他的保证和承诺从来都是有理有据、清晰明白的。不会让她多想,也不会让她往别处想。这大概也是他为人处世的一种习惯。


    回到家,文小姐接过酸酸甜甜的炸年糕,吃了两口不大满意。


    梁以曦正蹲冰箱前翻冰激凌吃。回来的路上遇到冰激凌店,陈豫景死活不让她吃,好像她吃一口就中毒了,真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碗里仔细挖了两勺,捧着转过身,就见文小姐不大高兴。


    梁以曦凑过去,看看年糕,看看外婆,谄媚道:“怎么啦?”


    文小姐抿嘴:“凉了都。”


    梁以曦:“”


    她心虚地笑,眼神往四处看,装作很忙的样子、轻手轻脚绕过文小姐,端着碗蹑手蹑脚上了楼。


    可惜半路就被抓住。


    掩护得太好,秦归如并不知道她出去了一趟,只知道她这么晚还不好好睡觉偷吃生冷的,语气顿时严厉:“几点了?拿来。”


    梁以曦本就心虚,这会交代得干净利落。整碗规规矩矩送到秦归如手上。秦归如端着转过身就进了房间。梁以曦站在原地,半晌觉得好像有什么不对。但是今天于她而言格外惊心动魄,便也没多想。


    六月份,湖州进入黄梅季。


    淅淅沥沥的雨从早下到晚。檐下就没干过。雨季潮湿又昏暗,漫长得仿佛没有尽头。文小姐精神跟不上,意识便有些不清楚。等课程上的安排结束,毕业论文也不是很着急,梁以曦就整日陪着她,同她说话。


    这一阵,伦敦公寓里的东西陆陆续续寄到了家。


    化妆品最多,瓶瓶罐罐、精致又小巧,其余全是珠宝首饰,丝绒长盒、流光溢彩。闲下来,文小姐就跟着她一块拾掇。


    陈豫景打来电话邀功的时候,她正给文小姐和自己一块涂指甲油。


    她的那些指甲油,要不是品牌当季的新品,花样多到数不清,就连包装都各有特色,要不,就是常年爆火的色号,上架就缺货的那种。从小到大,梁以曦不会刻意囤什么,唯独香水和指甲油,囤起来没完没了。几大箱子搬到家里,秦归如都无语了。章叙清和文小姐倒是十分开心。


    香喷喷的、亮晶晶的,鲜艳的、别致的、精巧的,好像通通都对她有致命的吸引力。小学的时候,梁瀚桢就专门安排人为她采购,每逢生日和节日,她的公主房里琳琅满目。后来,梁瀚桢又给她分了一号公主房和二号公主房,不过这些在她成年后都不大感兴趣了,毕竟小时候爱不释手的,现在看起来,都有点幼稚。公主也是会长大的。


    “在做什么?”陈豫景语气带笑。


    他的背景里还有一些其他声音,车流、人声,似乎在类似阳台的地方,不过梁以曦听着,忽然觉得熟悉。


    她问:“你在哪里?”


    陈豫景便说他在伦敦的那间公寓里,随即道:“前几天过来,包了一下午你的宝贝,家里胶带都用光了。”


    文小姐瞅瞅梁以曦,又去看手机,不是很明白——她家小曦这个男朋友,怎么说话拐弯抹角的。这个意思是要小曦给他买几卷胶带寄过去?


    梁以曦抿唇不作声笑,一边仔细给文小姐涂指甲油,一边对着手机佯作恍然大悟道:“是你包的啊,舅妈还说包装过度了,不环保。”


    陈豫景:“”


    他也不计较,说起旁的,当没事发生。


    过了会,见文小姐有点想自己上手涂,梁以曦就把东西递她手里,拿起手机朝庭院走去。


    “怎么回去了?”她问陈豫景。


    天光算不上好。西山的影子没入青色的雨雾中,交叠出一片明暗的痕迹。


    不过紧挨着的霞光被连日的雨水洗刷,清透澄亮,估计明天会放晴。


    陈豫景便说了些英国这边的情况,没有提与津州相关的人事。


    上回绑架案剩下的一名凶手抓到了。只是对方并不清楚辛高勇可能藏匿的地方。说起来,都是辛高勇单方面同他们联系。不过事情总算有了进展。包括江宏斌之死,当初辛高勇的灭口安排,都有了板上钉钉的证据。


    那个时候已经是六月底,潮湿雨季进入尾声,盛夏的气息近在咫尺。


    梁以曦其实更想问些别的。只是从他的只言片语里,她也能听出事情的错综复杂与言外未尽的牵连,一时间,两人都有些欲言又止。


    快一个月没见面,陈豫景更想看看她。他问她晚上能不能视频。


    梁以曦不说话,陈豫景等了等,没等多久就叫了声“曦曦”,倒是没有催促的意思,只是这声“曦曦”格外温和,好像在哄她似的,梁以曦受不了,“嗯”了一声算是同意了。


    只是她这边晚上,他那里光天化日,回国没多久,这样的时差意识还停留在脑海,梁以曦根本忽视不了,中间就没按陈豫景想要的继续做下去。


    陈豫景知道她害羞,其实比起她自己做,他更想亲手去弄,只是未等他完整表达出这样的想法,梁以曦气得红着脸挂了视频。


    过后陈豫景打来电话,梁以曦直接道:“不许耍流氓。”


    陈豫景:“”


    他足足在电话那头笑了一分多钟。


    不可否认,陈豫景确实很体贴,可现在想这个有什么用,梁以曦越想越气,听他笑得开怀,后面一周都没怎么搭理陈豫景。


    陈豫景以为是自己的笑惹的。


    其实并不是。


    第45章 炸毛 梁以曦心里的小人跳起来大骂无耻……


    七月中旬, 持续了近三个月的津州形势陡然间明朗不少。


    新的文件出来,陈必忠以副行长之职暂行行内一切事务。不知道是不是吸取了辛高勇仓促上位的教训,陈必忠的职务安排稳得不能再稳, 就差告诉他, 你只要和原来一样就好了。陈必忠自己大概也清楚, 加上他本就是个处处谨小慎微的人, 于是文件出来后的半个月里, 汇富银行官网的主页都没有丝毫变动。


    另外一件事就是, 陈豫景接任赵坤之职。


    这个消息走得很慢。一方面, 还有一部分人不清楚赵坤目前、今后到底是什么情况, 另一方面, 陈豫景已经很长时间没露面了, 所以七月中的时候, 这件事才一点点传开。期间倒没有太多的说法, 主要赵坤的为人大家或多或少都了解些, 关于陈豫景, 谈得上了解的, 根本没几个。说来说去, 便也没什么好说的。


    梁以曦知道得还要晚。


    起因是某天, 家里饭桌上开始讨论起津州忽然变幻的


    CR


    形势。


    章叙清偶然聊到陈豫景,那个时候, 她是在话里顺着另外一件事提及的,并不显眼, 以至于秦归如都没放在心上, 只略点了点头,然后给愣神的梁以曦夹了一筷子菜。


    章叙清道:“听人说他这段时间在厦门同几个上市的企业谈话,出了不少问题, 大概是之前赵坤留下的摊子我们这边都接到文件了,关联还不少,又有阵子要忙了”


    不知道是不是分开时间头一遭这么久,出现在章叙清嘴里的陈豫景,她竟然感到些许陌生。


    应了章叙清透露的信息,这阵陈豫景确实很忙,忙到出奇,两人的联系渐渐也止步于一些简短的信息,更别说视频了。


    苏瑶打来电话的时候,梁以曦正在余小年的游戏直播间里插科打诨。


    余小年还在英国,这阵和她一样闲下来,上线时间也多起来,主要还是和之前一样做游戏测评。年姐话不多,多的都在和梁以曦聊,一会跟她解释这个道具有多鸡肋,一会又告诉她这个地图做得不行,专业就不用说了,关键还仔细又耐心,搞得直播间里好几万的粉丝以为梁以曦是什么大金主。


    “你最近是不是很闲?”苏瑶那边吵得不行。震耳欲聋的音响、杂乱不清的人声,一听就知道肯定是在某活动现场。


    她最近也回国了,但是天南地北地飞。夸张的时候,隔天就换个地方。微信群里也不见多聊,每回上线不是忙死了,就是忙死老娘了,搞得梁以曦和余小年上线就给她捶背敲腿,表情包连轴转。


    听她这么直截了当,梁以曦莫名不好意思,含蓄道:“也没有吧”


    苏瑶好笑:“心虚什么?都要毕业了,闲一点还会觉得不好意思。”


    梁以曦:“”


    她大小姐脾气顿时上来了:“你干嘛?说我啊?”


    苏瑶赶紧顺毛:“没有没有——我的意思是,梁小姐,您要是不忙的话,帮我一起跟个活动好不好?”


    “这阵上线总看你在小年直播间聊天,想着你应该没事。怎么样?”


    苏瑶也经常看余小年直播,美名其曰支持大佬事业,为大佬事业添砖加瓦——具体而言,就是直播间人数加一。


    梁以曦装腔:“什么活动呀?”


    只是她这个拿乔的架势过分惹人疼爱了。


    苏瑶边乐边说,恨不得扑到她面前亲她一口,笑道:“在厦门。一个品牌的秀场,请了几个明星,我是凑数的,就是人手不够——你放心,肯定给你按日结。”


    梁以曦自己给自己发誓,听到厦门的时候她可一点没想着陈豫景。


    于是她欣然同意:“好呀好呀。”


    秦归如听她说要去厦门,下秒想到的就是陈豫景。只是梁以曦给的理由同陈豫景八竿子打不着,思来想去,他也不知道说什么,只好板着脸叮嘱了好几遍注意安全。章叙清和他一样有些担忧,毕竟夫妻俩是清楚之前发生的事的。


    到了文小姐那,文小姐就一脸看穿的表情,笑眯眯的,也不多说什么。


    梁以曦是那种,你们越是以为,我越是不干,怕了吧。


    也不知道哪里来的笃定,众目睽睽之下跑上楼收拾行李的时候,都跑出了一种即将去干一番事业的慷慨架势,看不到一丁点为着男女私情的拖拖拉拉——惯常的心虚都不见了。


    后来,知道他们那次偷偷约会的章叙清同文小姐念叨,看来情侣之间还是不能分开太久。文小姐连连点头。


    七月中,盛夏耀眼,飞机落地就是一阵热浪。


    用苏瑶的话说,这趟来除了那几个小时忙些,其余时候就是玩。所以梁以曦一身也十分清爽,总之比得上那回在伦敦去酒吧玩。


    不过她忘了一个人。


    由于她这两个多月在湖州的行程格外单一,单一到近乎枯燥,所以文森也差不多提前过上了类似养老的生活。平时梁以曦不出门,他就在他们生态环境极好的小区外同几个钓鱼佬一起约着钓鱼,偶尔钓多了,还给小区警卫室送些,关系搞得说不上多好,但也是十分亲近了。


    于是,落地后的半个小时,她就接到了陈豫景的电话。


    不知道是不是两个人长久没见面了,陈豫景开口第一句话就让梁以曦炸毛了。


    他说:“曦曦,回酒店换一身,不要穿这么少。”


    那个时候,梁以曦已经按照苏瑶发来的导航提示,坐上了去往活动场地的车。她没有搭理陈豫景,对着外面亮得刺眼的太阳光,气呼呼地骂了句“要你管”。


    说实话,陈豫景一开始从文森那了解到她突然的行程,真以为她是来找自己的,所以也没让文森多做什么——他甚至觉得她是来给自己惊喜的。虽然有些疑惑梁以曦是怎么知道自己在厦门的,但因为太高兴了,就没多想。


    其实他原定的计划就是等这阵在厦门的公事处理完,去湖州找她。毕竟两人一个多月没见,真的很不像话。


    不过梁以曦这么一句怒气冲冲,让他之前的想法瞬间消失,他理智道:“怎么来这里了?”


    梁以曦不说话。


    过了会,陈豫景似乎起身去了一个地方,然后,梁以曦听到了门锁上的声音。


    他叫她:“曦曦。”


    毕竟清楚他有多忙,梁以曦没有为难他,就说了苏瑶请她过来帮忙的事。


    陈豫景便没再说什么。


    只是电话挂了没几分钟,她忽然收到他的一条信息。


    是他住的酒店的房间号。


    他还很贴心,说看起来我们俩的酒店距离不远,如果不是很忙的话,晚上可不可以住过来。


    或者他住过去也行,就是需要提供下房间号。


    语气莫名拘谨,还有些客气。


    见状,梁以曦心里的小人跳起来大骂无耻。


    第47章 抄家 每分每秒都在期待与她的见面。……


    抵达酒店的时候, 暮色已经落满海面。


    不过在昼长夜短的时节里,随着时间延伸,傍晚也变得格外盛大。


    天空仿佛被一点点地灌进没有边际的蔚蓝玻璃瓶, 所有斑斓的颜色都从上至下地流动起来, 海风里呈现出流沙一样的质地, 触手可及一般。


    梁以曦站在巨大的活动展示牌前, 仰头望着上面那些璀璨耀眼的明星。


    他们错落地站着, 眉眼各有特色, 穿戴着品牌方提供的衣着首饰, 一身的珠光宝气, 摇曳生姿又顾盼生辉。


    因为苏瑶的关系, 这个圈子对她来说并不算完全陌生。


    纯属好奇, 她和余小年跟她跑过几回广告片的拍摄场地, 也看过几次她去试镜的视频记录。加上她一直在用心经营的社交账号, 梁以曦多少清楚, 眼前这些看似万众瞩目的光鲜亮丽, 背后是怎样的境况。


    苏瑶说, 如果可能, 她的目标不仅仅是演员, 她还想做编剧、做导演,总之想在这个领域闯出自己的天地。


    “做一个造梦者。”她说。


    梁以曦有点羡慕。


    晚风带来海水的气息。


    落日没入海平面, 好像沸腾的焰火。


    “小曦!”


    苏瑶见时间差不多,走来迎她, 远远地朝梁以曦招手。她一身露背长裙, 映着晚霞,格外显眼。梁以曦朝她跑过去。


    “先跟我过去主办方那里登记下,后面几天就拜托你了。”苏瑶挽住她的手说。


    梁以曦点头, 笑着应下。


    品牌方借出的所有珠宝首饰,都要拍照登记,秀场结束一一还回来。梁以曦还要同秀场的负责人保持联系,以防临场的各种突发状况,任务还是比较重的。


    大概是穿得太不正式,一点不像个尽职尽责的助理,倒像个临时拉来凑数的海滩游客——某种程度而言确实如此。苏瑶同对方介绍的时候,梁以曦都有点尴尬,熟悉的心虚一点点回来,只能态度上尽可能认真。


    等加好联系方式,拍好照、收拾停当,时间也已经不早。


    两人回酒店点外卖。


    最好的朋友来到身边、梦寐以求的机会近在眼前,苏瑶全程都按捺不住的激动。吃饭的时候她同梁以曦说,这是她自己争取来的机会,还提到介绍人是


    一个叫东哥的。


    “你还记得去年伦敦圣诞我当替补的那次吗?”


    梁以曦有点印象。


    “这次回国,也是他在社交软件上看到我的状态联系我的。”


    “一会我带你去个地方,他们这些天都在那筹备,我们去看看,混个脸熟,忙起来也不会认错。”


    话刚说完,苏瑶放下吃了一半的东西,又开始点外卖。


    虽然她的性格和余小年比起来有些风风火火,但这么多年同学,梁以曦很清楚,她是个比余小年还要认真的人。年姐做事就有点虎头蛇尾,苏瑶从来不,从高中预备出国选专业开始,她就是个极为有主见、且目标明确、又那么一点点较真的人。


    梁以曦不是很明白,问她点什么。


    苏瑶意味深长道:“不能空着手去。而且我们也有求于人。”


    梁以曦莫名有种学到人情世故的高深感。


    她认真问道:“那买什么好?”


    苏瑶:“当然奶茶咯。”


    梁以曦:“”


    奶茶送到写字楼下,她们打车到了直接提上去就行。


    只是不知为何,电梯迟迟不下来,一直停在十五楼。


    苏瑶等得不耐烦,拉着她在一旁坐下,嘀咕道:“要不是我们在二十楼,我现在就带你爬。”


    梁以曦深吸口气,瞪她:“我不。”


    苏瑶笑得不行。


    “这里从二楼到十五楼都是一些比较有名的金融企业我前几天刚来的时候,还碰到过几个老板——看上去真不像老板,不过穿得都像是去打高尔夫的。”


    “十六楼开始就是一些娱乐文化产业,你知道林榛然吗?前阵子演网剧红的,她的工作室就在二十楼。”


    梁以曦对她有点印象,手机里似乎还推送过她的剧集视频。是一个长相十分清冷的女生。


    “那个网剧太狗血了,我都没看下去,情节重复性太强,好几个情节换汤不换药、还强行给反派降智要不是林榛然太美了,我真一集都不会看我以后做编剧,我就往死里宠林妹妹”


    听着她漫无边际地吐槽,助理的警觉上身,梁以曦自动左顾右盼,毕竟在人家工作室底下,万一被什么人听到——


    等了许久的电梯终于到了。


    门打开,不知为何,也许是电梯里的气氛足够静默,外面的气氛也跟着一变。


    一众穿着正式的人走出电梯,说话声几乎没有,大概因为地方空旷,脚步声倒是格外明显。


    梁以曦看见陈豫景的时候,他身侧一位瞧着像是苏瑶口中随时去打高尔夫的企业家正同他说话,声音传过来,只剩一些稍显谨慎的语气,其余都听不大清。


    陈豫景面无表情,一边听他说,一边不紧不慢地在人群的陪同下朝外走去。


    他看上去并没有表现出强烈的兴趣,也没有展露出任何的不感兴趣,却无端让人觉得冷淡到了极点。


    大概是泊车的地方出了点问题,众人陪同等了会。


    陈豫景站在中间,略略垂眼,稍许时间里,身旁的人还在争分夺秒地呱噪,慢慢地,他原先不动声色的神情中隐隐带上一种凛然的愠怒。


    随即,就有人从旁扯了那个人两下。


    气氛陡然变了。


    隔着一段距离,苏瑶打量着,忽然小声问梁以曦:“他怎么跟你爸似的”


    “我记得高中那会去你家写作业,碰上你爸出门,一边接个电话,吓死我了,我以为奔着要去抄谁的家呢”


    梁以曦:“”


    如果不是好朋友,彼此之间存在某种积年累月的心有灵犀,说实话,梁以曦一时间还真没反应过来。不过她是明白苏瑶的意思的。


    大概他们这类人就是这样,有种后天锻炼出来的极具存在感的压迫力,不说话就能让人心惊胆战。


    同东哥的见面十分顺利。


    东哥欣然接下了那几杯人情世故,还问梁以曦和苏瑶,一会要不要一起出去吃个夜宵。苏瑶说当然没问题。梁以曦则有点犹豫。


    苏瑶瞧得一清二楚,揶揄道:“真是不能见,一见就魂不守舍了。失策失策。”


    “明天可千万不能迟到。闹钟给我定十个!”她拉着梁以曦作保证。


    梁以曦发誓说见一面就回来。苏瑶说我信了你的鬼。


    见她还要发誓,苏瑶哭笑不得,推她出去打了车。


    说来奇怪,明明他们一行人先走,可等梁以曦赶到酒店,陈豫景的车也才到。


    也许是对方瞧着人多势众,她隔开几步跟在后面,过了会,莫名生出一种做贼的心虚感。梁以曦搞不懂。慢慢地,她想,都怪陈豫景,恋爱谈成这样。她又有点生气。


    直到电梯前——


    陈豫景在电梯锃亮的反光门前看见了她。


    他看上去没有一丝一毫的惊讶,似乎知道她今天到,于是便每分每秒都在期待与她的见面。


    于是,众人就见他忽然低下头,然后莫名其妙地轻笑了下。


    梁以曦铁石心肠,仍旧板着脸,比他架势还要足,气鼓鼓的。


    电梯门打开,他原地站着没动,对一旁的李秘书吩咐了几句,就让他们先进去。


    他和梁以曦一前一后,看着那群人一头雾水地上了电梯。


    等电梯门关上,他立即转过身来笑着瞧她。


    然后拉她进了另外一部电梯。


    第48章 小会 原来你是幼稚鬼。


    电梯门关上他就来握她的手。


    梁以曦没让。她也学他上回在机场, 两手背到身后。


    见状,陈豫景瞧着她只是笑。但也没继续做什么。


    说实话,他现在这个样子, 同半分多钟前的那个陈豫景, 真是从头到尾不一样。


    狭小空间里, 梁以曦能感觉到他的愉悦, 换个词, 甚至是开心——他的开心表达得过于明显, 以至于反差也强烈。


    一侧电梯稍稍反光的墙壁上映出他衣冠楚楚、挺拔利落的模样, 前一刻残存的淡漠与距离感消失不见, 眼底笑意始终落在梁以曦身上, 整个人温和得好像一头驯养成熟的大型犬, 默不作声又时刻关注。


    过了会, 许是察觉她面容稍缓, 他偏头注视着, 笑着叫她“曦曦”。


    语调倒没有什么特殊, 也只是一声, 却无端有些依依不饶, 就像在问她, 好了吗好了吗,都过去五秒了, 好让我握手了吗。


    实在忍不住,梁以曦眉眼笑起来。


    他如愿握住了她的手。


    不过出了电梯梁以曦就对他说:“我只能待一小会。”


    她表情认真, 语气严肃, 陈豫看着,略微颔首,很是通情达理的样子, 只是思索半晌,他忽然朝她仔细询问:“小会是多小?”


    梁以曦:“”


    他似乎总能在她身上找到一点他不是很理解,但必须理解的东西。


    梁以曦望进他眼里,想了想,琢磨道:“和上次车里差不多。”


    闻言,他一副恍然的样子,脸上笑意更深,没说话。


    陈豫景牢牢牵着她的手,厚厚的地毯上,脚步声几不可闻。步履不快,看上去没有十分迫不及待,他慢条斯理、好整以暇,似乎捉住了她,一


    春鈤


    切就都是好商量的,无关其他了。


    于是,梁以曦发现,他又有些不同。


    大概因为她提到了上次两人在满树丁香下的约会。


    比起前一刻突然的见面,这似乎更令他高兴。就像意外抽中礼物,层层打开,发现更让他心仪的,是这个礼物早就在他心底。


    一点点想明白他单纯到近乎幼稚的心思,这回,换梁以曦一眨不眨地从旁打量。


    “怎么了?”见她双眼亮晶晶,陈豫景问。


    梁以曦高深道:“原来你是幼稚鬼。”


    所有的心有灵犀仿佛在这一刻达到顶峰,陈豫景也不反驳,唇角弯起,任由自己被她看穿。


    不过,她眼里再单纯的男人,进门后也会压着她没完没了地亲。


    一个多月没见面,陈豫景说想疯了那是真的想疯了。


    电梯门前看见的时候,如果不是正事已经谈完,他感觉自己脑子是会跟着她走的,一了百了那种。心头仿佛瞬间长出了什么,荒草一样肆虐,毫无规律、毫无目的,他根本束手无策,只能听之任之。


    这些,在进门前,梁以曦通通不知道。


    她只看见他在下属面前的沉着与冷静,还有那些表面的温和与从容,但当她后脑磕在门板上,感觉到一点疼,他的手掌挪到过来,亲吻一下变得又黏又重,简直密不透风的时候,梁以曦后知后觉,发现他又一层的伪装。


    他执意要牵她的手,牵住了就再也没松开过,直到进门,他压着她,一手扣在她的后脑,而另一只仍旧紧紧攥着她的手。他的拇指指腹,再也不是前一刻单纯安稳地贴着她的手背,此刻忽轻忽重地揉着,将他心底的按捺昭示得明明白白。


    电梯里的循循,一路过来时的温言细语,眼下看来,都如同猛兽趋近时的某种策略,不动声色又极尽耐心。生怕她跑掉。


    甚至在她说“一小会”的时候,他还表现地十分人模人样。尽管那种克制到极点的欲望都快让他听不见她说的话了。


    再一次地,梁以曦感觉到熟悉的呼吸不畅。仿佛周遭空气都被强势剥夺,她只能在他的亲吻里、在舌头都要被他含化的热意里,仰着头,用力汲取。


    刚出生的幼崽都没她使劲,被迫沉溺在家长严严实实的爱护里,从头到尾,陈豫景吻得她窒息。


    不知道是不是他开始有点失控,身上压得越来越重,梁以曦胸口都有点不舒服,她动了动腿,膝盖碰上他,很快,陈豫景感觉到,但隔了好一会他才慢慢松开口,嘴唇贴着她的下唇,啄吻她的脸颊和下巴。


    房间里什么光线都没有,眼睛适应了黑暗,耳旁的声音也渐渐清晰。梁以曦听到他压抑的喘息,虽然亲吻变得浅尝辄止,但他好像时刻都在克制,克制地等待着她。可没一会,所剩无几的耐心让他开始寻找别的地方。梁以曦有点站不住了。


    突然——一阵急促的震动声响起。


    两个人动作都有些停顿,但同上回在车里一样,陈豫景照例不管。


    他看上去好像也管不了。他只能管管梁以曦,用实际行动告诉她,这一身确实穿得太少。梁以曦伸手揪住他的领带,另一手环着他的肩头,她趴在他肩上,触碰到挺括衣料下汗液的热度,便想去扒他的西装外套,只是好一会,她手都是软的。


    可是手机的震动并没有在响了几回后彻底断下。好几分钟,当陈豫景的两根手指进去的时候,他的手机还在响。大概是什么急事。梁以曦迷迷糊糊,察觉他指尖的迟疑。但他没有丝毫想要离开的想法。


    陈豫景凑到她耳旁,哑声:“帮我拿出来。”他说帮他拿手机。


    梁以曦微怔,随即又有点崩溃——都这样了,他还不肯放开她。修长有力的手指慢慢搅动着,仿佛在触碰什么奶油。这大概是他最喜欢的前戏了。梁以曦哆哆嗦嗦,后退不及,只能带着小声的呜咽说:“不要。”


    陈豫景被她撒娇撒得又是一身汗,更加用力地去亲她,啄吻她的嘴唇,安抚道:“就一眼。完了扔地上。”


    梁以曦觉得他真是疯了。震动的声音仿佛在催命。她手心全是汗,摸到手机的时候,只看到上面写了一个字:何。


    她对陈豫景说:“姓何”话音未落,她就感觉他的动作微顿。然后,有种刺骨的凉意——大概是她的错觉,一点点地从他身上蔓延。他好像一下子变得极其冷静,冷静到即使触摸着她无比湿热的地方,都无法取来片刻的暖意。


    梁以曦摸了摸他汗湿的后颈,“要紧吗?”她忘了那回去湖安道的西山疗养院也听过这个姓氏。


    “扔了。”他漠然道。


    陈豫景当然清楚何耀方为什么找他。早在半个多月前,他接任赵坤之职的安排出来的时候,何耀方就试图让他去他办公室谈一谈。辛高勇还没抓到,但案子已经很清楚,何耀方估计是想问问他对辛高勇的态度。


    而且,他似乎知道,陈豫景私底下也在安排人找辛高勇。


    何耀方照例让陈必忠前来游说。陈必忠说你现在不去也行,左右不过初一十五的事,说不定哪回当面就碰上了——他还挺乐观。不过也算被他说中。


    梁以曦可没有陈豫景那样无端迁怒的恶劣心思,她打算给他好好放回去,谁知手心全是汗,摸到他口袋边缘的时候,一个手滑,震动着的手机掉落在地。


    下秒,何耀方愠怒的声音传了出来——


    “你在哪里?李秘书说你回酒店了。”


    梁以曦吓得一个激灵,她动都不敢动,僵直在陈豫景怀里。陈豫景先是一愣,感受到她的不知所措,下意识就先低头蹭了蹭她温软汗湿的肩窝,极轻地笑了一声。


    隔着一段距离,没等到陈豫景的回答,何耀方习以为常,继续道:“我明后两天也在厦门,你中午过来和我吃个饭,我们谈谈。”


    陈豫景仔细吻了吻梁以曦吓得都有点发冷的面颊,然后对着地上冷声道:“没空。”说的时候,他的手还动了两下,指尖很温柔地来回划动,好像安抚受到刺激时倏然紧闭的贝壳。


    梁以曦不是很想感谢他,她屏住呼吸,紧紧攥着他的领口和领带,用力埋进他的胸膛。


    大概听出了一丝他声音里的异常,何耀方那边忽然没了声。


    陈豫景眸色微凛,半秒的静默里,好几个念头唰唰进入脑海,他不想让何耀方再察觉任何同梁以曦有关的,于是,他屈膝蹲下去直接挂了电话。


    梁以曦靠着门板,憋气憋久了,感觉自己脑子都缺氧,这会脸红得不像话。


    像是安抚她的紧张和冷意,陈豫景没有站起来。过了会,舌尖尝到渐渐回暖的湿热时,他起身将她打横抱起。梁以曦惦记着“一小会”,中间好几次问他好没好。陈豫景被她磨得脑子都要昏了,他甚至都想问问她,两人多久没见了,有没有良心。


    不过见她在浴室里跑进跑出地收拾,陈豫景还是换好衣服准备送她回她好朋友的酒店。


    梁以曦说:“我打车去就好了呀。”


    陈豫景笑了笑,握着她的手,说:“没事,我练练车。”


    梁以曦:“”


    第49章 芋泥 他甚至会连爪子如何伸都忘记。


    仲夏的热度里仿佛霓虹都是沸腾的。


    车窗打开, 海水咸湿的气息混合又闷又潮的空气一股脑挤进。


    梁以曦坐在副驾,看陈豫景拎着那两袋芋泥奶冻卷,站在路口, 耐心等着红灯。


    隔着一段距离, 见她在张望, 便微微笑起来, 神情俊朗, 举止从容。


    他好像天生自带一种气定神闲、不紧又不慢的气质。这种气质在他与人相处的距离感中一点点凸显。大概是从小在许多本该亲密的关系里都没有获得世俗意义上的亲密, 倒是屏障树了一层又一层。


    梁以曦看着他, 不知怎么, 想起他们的第二次见面。时间相隔不算长, 记忆也清晰。是在梁宅的富熹堂。


    那是一处小园子, 平常做会客用。他们的初见就在富熹堂的花窗下。


    第二回来, 没有陈必忠的引荐, 他是一个人到访的。管家说梁瀚桢这个时候去行里了, 如果有急事, 可以联系江秘书, 江秘书会很快过来。陈豫景便道不急。他站在富熹堂会客厅的门前, 温文尔雅地同人说话。隔着一段绿意茂盛的草坪和一簇晶莹闪烁的喷泉, 梁以曦遥遥望着他的背影,他连背影都有种凌然的距离感, 莫名地,她忽然有些期待他转过身。


    不过他没有转身, 而是按照主


    人家的安排, 坐进屋,耐心等待。


    他不是个东张西望,缺乏教养的人。相反, 他磊落得体的程度,一度都要迷惑梁以曦了。梁以曦忍不住想,他这么端正守规矩,是不是因为他的年纪。不过她是主人。她可以在自己家随心所欲。他进了她家门,当然也包括在她的随心所欲内。于是,她走到门边,问他,你找爸爸有什么事吗?陈豫景有些惊讶她的出现和直截了当的询问,神色微怔,不过下秒便笑道,一些公事。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看她的眼神,总让梁以曦产生错觉。第一回就是,第二回,也是。


    因为从他看见她,到说完那几个字,他的眼神就没从她身上移开过。


    他坐在那里,无论怎么打量,都不会让人觉得他是个逾矩的人。


    他似乎天然地熟悉如何同陌生的人事打交道,他深谙其中的距离与界限,揣摩人心对他来说不是问题。城府也好,技巧也罢,他都信手拈来。


    唯独如何对待梁以曦,他是全然陌生的。


    不过那个时候他也不是十七八岁,多出来的十岁让他无比清楚自己的喜爱和心底的欲望。


    于是,随着对话暂停,他忽然问她,最近是不是在画画。梁以曦愣住。陈豫景的视线落在她细长的手指上,水葱一般白皙,指尖小巧,透着淡粉的色泽。他盯着她食指指尖,笑着说颜料很难洗吗。


    梁以曦低头去看。


    阳光下,她的手指真的很好看。本就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一点粗心的颜料不会让她窘迫,相反,衬得她的手愈加得莹白如玉,皎皎生辉。


    她说最近在写生。陈豫景便接着道,问她画了些什么,好画不好画。


    直到梁瀚桢回来,他们的对话就没半刻停下。


    陈豫景从没这么同人交谈过,没有重点、没有结果,漫无目的。


    也从没如此顺着一个人的心意、分分秒秒忖度她的心思,然后千方百计、又不着痕迹地往下编自己的话。


    说闲聊似乎差一份亲密,说客套,未免过于生疏。


    陈豫景想,他只是在迎合她。


    他想讨她开心。


    梁以曦不傻。梁瀚桢将她养在锦衣玉食里,可从没想过将她养得娇纵自我。相反,在梁瀚桢为人处世的耳濡目染下,她也是一颗七窍玲珑心。


    况且,就算她年纪小,陈豫景的眼神也足够说明问题。


    他看她,从来都不是清清白白的。他第一眼就想亲近她——就像荒野里的猛兽某天碰上老天开眼,让他遇到了心仪的对象,那个时候,无论如何,他都不会是表里如一的。


    他甚至会连爪子如何伸都忘记。


    即使之后梁瀚桢暗中阻挠,她也是会和他在英国顺理成章的-


    外面实在热。


    飞机落地那会梁以曦就感觉到了。但也许是那个时候心里赶着事,对于温度的感知并没有眼下来得清晰。


    她的头发出门前用抓夹盘了起来。开窗的这会功夫,后颈就出了层细细密密的汗。


    果不其然,陈豫景一上车,梁以曦就看到他衬衣后背湿了大片。


    梁以曦捏住他的衣领,想帮他散散热,陈豫景笑,反手握住她,礼貌道:“多谢。”


    “要不要先拿这个。”他手上还拎着她想吃的,还有帮好朋友带的点心。


    梁以曦也笑,不管他了,一把接过,触感冰冰凉凉,里面装了好多冰袋。


    陈豫景看着她仔细打开包装,好大一卷芋泥奶冻,瞧她的表情似乎有些惊讶怎么会这么多,一个人铁定吃不掉,于是下秒,理所当然一般,她抬头看向陈豫景。


    陈豫景摇头:“太腻了。”


    梁以曦:“你都没吃,怎么知道它腻。”


    陈豫景:“”是的,他没有眼睛的。


    梁以曦挖了一勺放进嘴里,大概是第一口,口味也确实丰富,便笑着说:“真的很好吃。”


    “你要尝尝吗?”她怂恿得格外明显,就差说,我们一起吃掉吧。


    他在她面前一贯没什么原则。


    一般的事,只要她提个两次,那坡就足够他闭着眼睛头也不回地往下跳了。


    陈豫景便在她特意挖了很大一块递到面前的时候,张开了嘴。


    确实很腻,他心想。但他说:“是不错。”


    梁以曦:“是吧,那你待会带回去吃掉。不要浪费。”


    陈豫景:“”


    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况且,珍惜粮食本就天经地义。


    车里冷气充足,在她一勺勺吃着的时候,陈豫景忽然伸手摸了摸她的膝头。冷冰冰的。他微微皱眉,问她冷吗?梁以曦一脸你没事吧,然后不理他,低着头继续吃。陈豫景想了想,拎来后座的西装外套,然后一只手托起她的点心,将衣服整个罩在了她腿上。


    梁以曦咕哝:“真的很热。”


    而且她都要怀疑陈豫景是不是年纪到了,谁大夏天空调开二十八度啊。梁瀚桢以前都不这样的——他只会在她睡着后偷偷调到二十七度,然后成功热醒梁以曦。


    哪想陈豫景更过分。


    陈豫景固执道:“心静自然凉。”


    梁以曦:“”


    消灭了拇指宽的一点,梁以曦吃不下了,让陈豫景带回去。车子开到酒店,她提着另外一卷带给苏瑶的,冲他拜拜手,笑眯眯地下了车,然后被热浪冲击,热得跳脚,紧赶慢赶跑进去吹冷气。


    陈豫景扭头看了看后座那仔细包裹好的一卷,笑了下,慢慢驱车驶离。


    苏瑶还没回来。


    梁以曦再次生出助理的责任感,她给苏瑶发信息,语气也硬气:“赶紧回来。明天好多事呢。最近几天就不要熬夜了。听到了吗?”


    消息发出去,苏瑶笑得不行,说知道了知道了,马上到。


    关照完这头,她就去关照另一头,这一天下来,总算进入某种类似职场的状态。


    她问陈豫景:“到了吗?”


    陈豫景坐在办公桌前对着那卷芋泥奶冻,手边是一沓文件和几个地方的人事档案,他仔细整了整那些公务,然后将那卷暖黄奶油色摆到正中,拿起勺子,慢慢吃起来。


    手机上收到消息,他就拍了张吃到一半的照片过去。


    梁以曦:“[亲亲][亲亲][亲亲]”


    陈豫景好笑,放下手机,吃了几口,忽然又忍不住笑。


    第50章 工作 是个十分安逸的状态。


    梁以曦是在闹铃响起前两分钟醒的。


    摸到手机的时候她还有点开心, 觉得自己肯定会是个称职的助理,不然怎么这么巧。


    苏瑶还没醒。她昨天回来得不算晚,只不过回来就拉着梁以曦八卦她在陈豫景那做了什么。两个人吵吵闹闹, 梁以曦最后选择躺平装死。


    幸亏带回来的芋泥奶冻颇合她的心意, 苏瑶边吃边笑, 就是不知道笑什么, 弄得梁以曦都不敢看她, 滚进被窝当听不见, 后来直接睡了过去。


    工作人员的群里已经开始给今天的事项标注重点了。


    梁以曦仔细看了看, 发现和苏瑶有关的, 就是上午九点的试妆和下午的情景vlog拍摄, 还有晚上同这边几个赞助商老板、导演和品牌的策划吃饭。


    发布消息的就是昨天她和苏瑶在写字楼见的那位东哥, 全名叫魏哲东。


    六点出头那会, 群里已经有人回“收到”, 梁以曦跟着发了一句, 然后轻手轻脚去洗漱。


    鉴于昨天穿得太随意, 梁以曦特意换了一身较为职业的套装。上衣仿照衬衣样式, 料子很轻, 凉丝丝的, 领口做了点设计,衬得她脖颈修长, 等后脑的头发全部扎成低低的马尾,气质顿时干练不少。


    她对着镜子练习不露齿笑, 忽地,


    椿日


    身后传来一声——


    “我为什么有种女儿长大的感觉。”床上,苏瑶撑着脑袋,眯着眼睛, 十分不解。


    梁以曦:“”


    见她表情无语,苏瑶没再说什么,笑着坐了起来。梁以曦就把时间跟她说了下,苏瑶大概也清楚。只是她有点没睡醒,洗脸的时候还有点磨蹭。梁以曦助理上线,前后催了几次,苏瑶就说下次换年姐来。


    梁以曦呵呵:“小年根本就不会来。”


    也是。苏瑶想了想,道:“她对这些一点兴趣没有。上回圣诞去接我,硬是在车里待到我出来,一点都不愿意进去瞧一瞧。”


    “哪像你,跟个小蜜蜂似的。”


    梁以曦被她的比喻弄得愣住。


    只是没等她仔细反应,时间就有点不够了。两个人紧赶慢赶,终于赶在八点之前抵达活动现场。


    那个时候的气温已经跟火烤一样了。


    又是一个晒得人睁不开眼的大晴天。


    梁以曦和苏瑶兵分两路。


    苏瑶去找之前就分配好的化妆师,她去魏哲东那里领品牌的两套衣服首饰,顺路再把早餐带回来。这个工程还是蛮波折的。衣服首先需要根据昨天的登记,找到后放在移动衣架上,首饰拿到需要签字确认。虽然现场监控和安保都不缺,但一个人总有些顾头不顾尾。


    她第一次参与这类活动的幕后,自然谈不上熟练。她是苏瑶临时找来的助理,专业性不足,但同苏瑶的配合却不用说,更何况,苏瑶信任她。


    刚推着衣架往电梯挪,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梁小姐”。


    梁以曦扭头,就见魏哲东不知怎么走了过来,他伸手示意梁以曦将拎着的餐盒和首饰盒给他,然后笑着道:“我也要过去一趟,沟通点事情。”


    两个人效率更高些。梁以曦欣然道谢。


    路上,魏哲东说起昨晚的夜宵,问她怎么没去:“苏瑶说你是她的好朋友,专门过来帮她的。我和苏瑶认识很久了。昨天事情多,没好好认识,想着夜宵一起聚聚。”


    莫名地,梁以曦觉得他话有点多。两人才第二次见面。难道因为这份“援手”,他就可以直接打听她的私事吗。她都说谢谢了呀。这让她不是很舒服。更重要的是,他还拿苏瑶架桥。


    梁以曦维持着礼貌的笑容,点点头,很是认真地样子,说道:“这样啊。”


    魏哲东:“”


    远远瞧见两人,苏瑶有点意外。大概看出梁以曦客气的敷衍,魏哲东放下东西就去做他的事了。


    苏瑶问梁以曦:“他怎么会”


    虽然一直有联系,但魏哲东毕竟是品牌方的人,手下一众模特和合作的明星,眼高于顶是惯常的。跟这类人打交道,心眼都不够用。


    梁以曦知道她话里没说的意思。手上将餐盒一样样拿出来。豆浆、小笼包,蒸饺,都是一口一个的量,一上午奔来奔去,她快饿晕了,嘴里塞了一只,口齿依旧伶俐:“他说顺路。”


    “还说和你认识时间长,遗憾昨天夜宵没聚。”


    她将两杯豆浆都插好吸管,一杯递到苏瑶嘴边,一杯自己低头喝。


    苏瑶喝了几口,笑起来:“你怎么说?”


    填了点东西,胃里总算暖了,梁以曦抬头,道:“我说这样啊。”


    苏瑶没忍住,哈哈大笑。


    这次的秀场主题偏日常。


    听说是这个品牌第一次往较为年轻和休闲的方向靠拢,不然也不会专门请一些目前在社交媒体上活跃的潮流代表。


    苏瑶吃了几口,后面导演通知换衣服,她就没再吃。梁以曦担心她吃不饱,说你要是饿了,我再另外给你买。她看上去眼巴巴的。一句话说得苏瑶没绷住,又笑起来,说我都习惯了,待会你卡着时间往我嘴里塞两口,塞上几回就撑了。梁以曦顿时悟了。


    近三十多位明星艺人,加上各部门的工作人员,场面还是很混乱的。


    梁以曦带着苏瑶去换衣服,穿过人满为患的试衣间,她俩一度都挤不进。苏瑶打趣说,这个还好,我以前试镜,还没这条件,都是临时找地方凑活。好不容易换好衣服,梁以曦又时刻看着苏瑶,担心她这身出纰漏,等戴上首饰,她整个人都警觉了,一双眼在她的腕部和颈部来回打转。


    苏瑶乐得不行,安慰道:“一般不会有事的。”


    梁以曦觉得她这个“一般”就不是很让人放心。


    再说了,她这是安慰吗,她这是想让她学概率论。梁以曦默默。


    不过没一会,她就拿着手机凑到苏瑶面前,神秘兮兮:“你知道这个手镯多少钱吗?我刚搜了。”


    苏瑶抬起手腕打量,花样简单,一侧刻着品牌logo,流线型字体,简约又大方。


    她晃了晃,随口:“多少?”


    梁以曦两手托着,把手机递她跟前。


    苏瑶愣住,猛地捂住手腕,过了会,她幽幽道:“你还是帮我看着吧。我忽然觉得这圈好像有点大。”


    这回换梁以曦笑。


    原本两人以为来得算早,可等上午事情处理得差不多,十二点轻轻松松就过了。


    下午的情景vlog还没安排好,近三十位艺人,两位导演,就算两边同时,中间不用怎么布置场地,一个挨一个,拍下来也得到半夜了。


    关键中午的餐盒还没发。晚上还有不小的饭局。这就意味着,如果没赶上,可能吃完还得回来补妆、重新换衣服拍。这样折腾,梁以曦都担心苏瑶的胃。不过苏瑶看上去完全习以为常,她甚至觉得这个时间安排还算人性化。


    “放心,我们肯定会在饭局前拍好的。”


    领了统一的午餐盒,苏瑶一看十分丰盛,莫名来了信心。


    陈豫景打来电话的时候,梁以曦正在吃午餐。


    其实都是精致的减脂餐,大半边绿绿的,就玉米鲜亮。


    陈豫景问她怎么这么晚才吃,梁以曦就说了她这边的情况。他问她吃得饱吗,梁以曦啃着玉米没说话,过了会,她放下玉米小声叹气:“有点后悔昨天全让你带回去了。”


    陈豫景笑。


    “还想吃吗?”他问她。


    梁以曦犹豫:“好多事呢。”


    他问她什么时候结束,梁以曦就跟他说了两种可能的情况。陈豫景想了想,便问他们饭局定的酒店在哪里。


    大概是某种玄学,还真被苏瑶说中了。


    他们这组的拍摄场景不算多,加上大都具备秀场经验,拍起来比较顺利。另一组就不是了。听说有位明星临场丢了耳环——这个消息传过来的时候,梁以曦就差眼睛长苏瑶身上了。丢了东西是一样,拍摄进度被打断,几十号人等着,还有无关的工作人员跑过去调监控、找东西,两个人一对视头都大了。


    果然,他们这边出发去饭局,那一组听说最后只拍了六七位。导演上车的时候脸都是黑的。弄得梁以曦苏瑶这组都不敢明着开心。


    她们两个坐在秀场安排的大巴车最后,凑在一起默默乐。


    梁以曦把这个也告诉了陈豫景。


    那会,陈豫景已经下班了。


    不过他上班下班的时间都他自己说了算,与梁以曦体会到的“真正下班的快乐”,是有一段距离的。


    但他还是在梁以曦的语气里感受到了这种喜悦。


    他问她:“这么开心吗?”


    梁以曦发来一个闭眼躺平的兔子表情包,是个十分安逸的状态。


    陈豫景笑,想了想,问她:“和昨天比哪个更开心?”


    梁以曦顿时就有点无语了。


    这就像上学回到家,同家长说,今天学校过得很开心,家长非要来一句比较,那是昨天开心,还是今天开心。


    就不能每天都开心,每天开心的都不一样吗。那多美!


    况且,她当然明白他的意思。


    太明显了,就差说,见到我开心,还是今天工作圆满完成开心。


    梁以曦不回他,回过神的陈豫景感受到自己的幼稚,便也没追问。他十分自然地转换


    CR


    了话题,同她说起一会的天气。


    可能有大到暴雨,带伞了吗?


    梁以曦朝窗外看。即使暮色深浓,依然能看到乌云压得很低。坐在车里的这会功夫,空气似乎也一点点变得潮湿。身旁,苏瑶专心致志给梁以曦帮她拍的一些候场照片修图。她歪着脑袋靠在车窗上,精致的眉眼映在雾蒙蒙的车窗上,梁以曦看着她精挑细选,然后将这些照片一张张发布到她的社交媒体上。


    他们这一车的人都没带伞,不过等车子开到酒店,雨也没下下来。


    陈豫景说他在他们饭局的隔壁另外订了桌,问她要不要过来一起吃。


    被他的举动弄得有些好笑,梁以曦回他:“自己吃不行吗。”


    陈豫景站在包厢的落地窗边,垂眼注视她跟在苏瑶身边走进酒店。


    顺利结束一天,她看上去真的很开心,这一身也好像没怎么穿过,有种天真又妩媚的感觉。


    陈豫景想,还真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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