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间，除了这个念头，步眠几乎没有任何的思绪，就连自己手上的动作也轻了不少。
兰微渺是第一个发现这个问题的人，对方的瞳孔放大，像是失去了自己的思绪，宛如一个提线木偶一样。
“步眠？”兰微渺目光一凝，见咎谣挣扎，下意识冲上前想要制服。
电光火石间，咎谣用力的将自己身上的女人推开。
步眠那双眼很轻的转了过来，像是生锈的铁链艰难的运行着，她脑海中想着，算了，一个人而已，就算是放走了，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但手却执拗的和思想做着斗争，自己有很多事情都没有解决，怎么可能轻易地放他走。
“拦住……”兰微渺的话语没有说完，她陡然间站在原地，整个人像是被电流击打过一样，思绪有了短暂的空白。
短暂的空白中，那些乱七八糟不属于她的东西，才终于有机会可以挤进不属于她的思想——躺在地上的异端，看起来很可口，就像是自己喝下的营养液一样，好饿。
那一瞬间，所有人的思绪都乱了，易风心道，这里的一切，和他有什么关系呢。
“你们怎么了？”舟凝安有些惊讶的看着她们，步眠还在和那莫名其妙的思想拉扯，看着慌不择路甚至撞了好几次墙壁的咎谣，杀意与怜悯交织，被定在原地。
男人手指上的伤口淅淅沥沥的流着血，一点一滴的落下在这样诡异的气氛中，居然显得宁静。
他明明已经跑到了房门口，那一瞬间，也不知出于某种心思，即使齐根断裂的手指让他不想说任何话语，却还是落下了一句话，“你不是好奇你是为什么进来的吗？你不如去后山看看，那个女孩，死在你的手上。”
留下这么一句无厘头的话语，在他踏出房门的一瞬间，原本混乱的思绪终于被驱赶出去，获得了短暂的喘息时间。
她看着自己空荡荡的双手，毫不犹豫的冲出门，想要去追，看见的却是空荡荡的走廊。
步眠的脸色难看的可怕。
她不是第一次在兰微渺的口中得知梵印的存在，但就她见过的人来说，兰微渺的自愈没有任何的攻击能力，从未露面的人具有控制性，咎谣那把秤除了测量作用，也不具备任何的攻击性。
刚刚那个人，是可以操控别人的思想吗？
步眠当时只觉得自己像是被蛊惑了一样，明明双手拼了命的说不要把人放走，但是脑子却毫不犹豫的给身体下达了指令。
“……舒楠？”舟凝安重复了这个名字，一双漂亮的双眼里写满了不可置信，“他刚刚喊的，是舒楠？”
怎么可能，舒楠不是和他们一样，是被送来圆楼的人吗，怎么可能摇身一变成为了咎谣的人？
她茫然的看着四周的所有人，易风还沉浸在自己被人掌控了思绪的挫败感之中，兰微渺接收到疑惑地情绪，只是很轻的摇头，示意自己并不知道。
“刚刚那是什么梵印？”
专业的事情还是需要专业的人员来解答，而自己一直的去想，对于不够了解的行业，只会像井底之蛙一样得出不正确的答案。
兰微渺将自己的脸放在双手中，让自己的眼前陷入深深地黑暗中，那样才久违的让自己感受到片刻的宁静和安静感，“我不知道。”
“不知道？”
兰微渺深吸口气，解释起来，“即使是管理局，对于梵印的了解也是一知半解，只是相比普通人来说，知道更多一些，梵印一共有二十四张主印，每个梵印的作用都不同，有的倾向于控制，有些倾向于治愈。”
“一张梵印有两张分印，一张主印，比如我的复苏是主印，除了可以复苏自己的东西以外，还可以复苏除了自己以外的东西，更加强大，只是需要付出的东西也更多。”
步眠沉思片刻，“也就是说，像是牌那样，你们看不见对方手中的牌？”
“是，我们看不见，只能够凭借不同的印猜测出不同的作用。”
所有的问题都卡住了，阮意竹失踪，没有一个问题具有进展，唯一可以确认的是，对方说，后山的女孩，死在自己的手上。
“步眠，你要去哪？”
“后山。”
老实说，对方说的话，步眠一个字都不信，她是什么身份，而对方又是什么身份，能够被自己杀了之后，不埋在自己的故乡，反倒是埋在监狱？
但鬼使神差的，步眠就是觉得，如果自己可以过去，就一定可以获得一定的信息。
——
“舒楠，戏好看吗？”咎谣捂着自己的疼痛的手指，只觉得自己的视线都被疼的模糊。
“还行。”
女人的声音冷冷淡淡的，咎谣听到这两个字的时候，差点气笑了，“是吗，那舒小姐怎么不多看一点，这样，你在监狱里认识的人都死了，我就不用坚持在这人世间了。”
舒楠沉默片刻，“没必要说这种气话。”
咎谣维持着自己脸上僵硬的笑：“没办法，谁让有些人一定要等到事情快完结的时候，才乐意出手。”
他哼哼唧唧的，连自己优雅都维持不住，直到一根比他断掉的小指还要长的一根针扎入了自己的肌肤中，咎谣的脸色扭曲了一下，“你能不能轻点？”
“已经是最小的针头了。”
咎谣不说话了，女人有些担心的站在附近，她在监控上看见步眠出来的时候，就感觉到了不对劲，找了很久，呼喊了很久，才终于找到了咎谣之前所说的朋友。
和女人之前的预设不同，舒楠几乎没有找过女人或者咎谣，女人也没有想过，对方会是这样的形象。
老实说，看起来不是那么的容易让人信任，甚至看起来有些阴郁，骤然间被看见的时候，女人只觉得如坠冰窟。
她算不上什么好人，但是能够让人第一眼看见就像是被蛇缠住一样发冷，还是第一次。
“小少爷，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鹤归93年，相比于不再上升的温度，科技反倒是到了一个高速发展的阶段，手指断掉只要不是接口所有的活细胞都坏死，都可以像是壁虎那样，生长出新的尾巴。
原本鲜血如注的血液止住了，缺失的洞口生长出新的肉芽，假以时日，会生长出一个崭新的血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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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罪】强行给人，果然不能发挥最大的用处……”舒楠若有所思。
咎谣推了推眼镜，不吭声。
也许是因为并不是从魇中拿到的，而是被抢夺的，他并不知道如何使用那个梵印，而舒楠动手的速度太快，原本的持有者早就死去了，也来不及逼问。
就像是拔苗助长那样，的确是生长的更高，却根基不稳，容易折损。
“再给我些时间，我一定可以完整的掌握，我会证明，我有用的。”血已经被止住了，但质疑的味道让他焦躁不已。
舒楠垂下眼眸，似乎在思考。
“你先出去。”咎谣说。
女人沉默了片刻，还是安静的拉上了门。
“舒楠。”大门被关上的一瞬间，咎谣挺直的肩膀一下子就卸下了了，“你们风灵会想要营养液的分线到底是做什么，管理局的人都来了，你还想胡编乱造些谎言哄骗我吗？”
岚观的实力分布并不复杂，除了一直被政府藏在暗处的管理局，与之相对的，就是安全区以及藏在暗处的势力，以蜀葵一派的叛离者，并不推崇纯血人类，更亲近于梵印这样的能力。
至于安全区，安全区里大多是曾经属于管理局的压行者，相比于管理局期待处理魇消除魇制造伟大社会，蜀葵一派则是期待文明重启。
“你不需要操心这些。”
舒楠将毛巾沾水，丢到咎谣的身上，“和我之前说的一样，如果你觉得害怕，随时可以离开，当好你的棋子，不需要置喙我。”
“舒楠，可以和我说说，你最近在做什么吗？”咎谣垂下眸子，口吻温和了些，像是在服软，“我不想我死的不明不白。”
如果只是简单的制造营养液，根本不可能引来管理局。
而且，舒楠有些奇怪。
监狱里的制造设备和之前不同，之前让那些囚犯做的时候，他们还会有些抵抗，害怕那些会行动的怪物，到了现在，已经成为了一种习惯，机械的更迭也可以实现全自动的生产。
在最开始的时候，那些人面对污染会有些严重的反应，咎谣当然知道谪刻晶做成的手套没办法很好的保护脆弱的人类，在处理死去的人时，避开政府的耳目就很重要了。
生产模式彻底成型的时候，咎谣才终于有时间可以休息片刻，而舒楠，到底为什么会在这个地方看呢，她完全可以当一个甩手掌柜，只要不露面，事情败露，也不会牵连到她。
“你在审视我，还是在逼问我？”舒楠的嗓音淡淡的。
简单的一句话像是一窜火苗，彻底燃烧炸毁了这位一向以温文尔雅著名典狱长脆弱的神经，“舒楠，你帮他们，他们告诉你自己要做的东西是什么吗，你就活该一辈子被人蒙在鼓里，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双眼对视的一刻，时间的流速像是被按下静止键，人的双眼是个神奇的构造，如果仔细看，可以看见其中如山丘般的纹路和波动，可以看见那像是圆形玻璃器皿下的层层叠叠，但现在，咎谣只想从如机械构造的双眼中，看见主人潜藏的情绪。
“那也是我自己的选择。”舒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