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助跟着鸣人的视角在火影办公室里工作。桌上的文件堆积如山,不时有人走进办公室,把整理好的文件一一送到鸣人的桌案上。
查看文件的间隙,又有下属来办公室向他报告事项,请求处理意见,鸣人对村子里的大小事务都同样重视,安排得细致入微,井井有条。
佐助回村通常单独和鸣人碰头见面,从未以这样的角度看他处理政务,乍一见,稀奇中不免有些刮目相看。他才意识到,鸣人十年的火影候补经历,两年的七代目火影生涯,不是白白度过的。
鸣人本就像太阳一样,吸引人们聚集在他的左右,年少时身边就有像奈良鹿丸这样愿意追随他脚步的人,如今有了成熟的阅历和经验,便更显得光芒万丈……他已经是一个名副其实的火影了。
画面一闪。
天色已暗,办公室里亮起了灯光,鸣人眼前是刚刚完成的《木叶忍村未来五年经济发展规划方案》初稿。佐助看着他一页一页地翻看,一行一行地校对内容细节,认真地加注和批改,自己不确定的修改意见,就叫旁边的奈良鹿丸一起商量斟酌。
佐助就知道这是最近发生的事了,想起奈良鹿丸说的“鸣人那两周基本不眠不休”,不禁皱了皱眉。
本以为鸣人至少在自己的梦里不会安排那么多工作,会让自己轻松一些,没想到,鸣人在梦里也一点不含糊地为这件事操心劳力。
虽然知道是梦,是过去已经发生了的事,佐助心里仍然感到酸涩,正担忧鸣人的身体会吃不消,办公室响起了一个脆亮的少年音。
“喂,老爸!我来啦!”黑发蓝眸的男孩敲了敲办公室敞开的门,蹦跳着跑了进来。
另一侧办公桌正忙着的奈良鹿丸转头看了看,笑起来,“哟面码,来给你老爸送饭啊?”
“是呐,鹿丸叔叔好~”
面码乖巧地叫了声,走过去把手里拎着的便当盒放到鸣人的桌上。结果鸣人却显得并不惊喜,口气平淡道:“怎么是你来送,佐助呢?”
“佐助被大蛇丸叔叔留在科研基地,还没回来呢。”面码撇撇嘴,没好气地往桌子上一趴,“臭老爸,有的吃就谢谢我吧。要不是佐助准备了便当,还要我盯着你吃,我才不给你送呢,你直接吃泡面好了。”
佐助看着眼前的便当盒有些欣慰,幸好,有“佐助”在,起码不用担心鸣人吃饭的问题了。
“喂喂,臭小子,‘佐助’也是你叫的吗?”鸣人语气不满,用手里的文件轻拍了下面码的头,“在这个家里,只有我能叫‘佐助’,你老老实实叫‘父亲’。”
“凭什么?”面码很不服气。
“凭我比你厉害。”鸣人笑得眼睛眯起,“等你什么时候能打得过我再说。”
“嘁!混账老爸,就知道以大欺小!”面码直起腰,自信握拳给自己加油,“再过几天,我的风遁螺旋手里剑就能掌握差不多了。到时候,哼哼……”
“哼什么哼!要打败我,你还差得远呢。”
鸣人跟面码斗着嘴,把文件放在桌子一旁,打开便当盒开始动筷吃饭。面码睁大眼在旁边盯着他。
“喂臭老爸,不准把蔬菜挑出来哦,被佐助知道你就惨了。”
“你不说,他怎么知道?”
“我才不会给你保密呢。”
“喂臭小子!你到底站哪一边的?”
“在这个问题上,我当然跟佐助站一边。”
鸣人在蓝眸小少年一丝不苟的盯视下,只得不甘不愿地把胡萝卜条塞进嘴里,而后手指一弹,给面码来了个脑瓜崩,抓着把柄报复,“都说了不准叫‘佐助’!”
“啊混账老爸!”面码捂着额头夸张大叫。
佐助看着这两个活宝一样的,吵闹之间尽显亲昵的父子,也不禁勾起唇角。
四个月前,佐助第一次见到鸣人现实里的儿子,捡起被博人丢在家门口的鸣人小时候的外套,在办公室里跟鸣人谈起他的时候,鸣人竟说自己儿子的性格比起自己,更像佐助。
佐助那时只觉得好笑,你的儿子性格像我,算什么说法?
不过,佐助也习惯了鸣人嘴里有时会冒出几句不经大脑的话,那时只以为鸣人是脑子一抽胡言乱语,没想到,他在梦里圆了自己的说法。
“喂臭小子,是你缠着佐助带你去科研基地参观的,怎么反而佐助留在那了?”鸣人夹了一筷子鸡蛋卷,边吃边问。
“啊我正要跟你说呢,老爸,那个科研基地可厉害了!”面码眼睛发亮,津津有味道:“他们造出了一种叫作‘无限美梦’的机器,说是以四战时的‘无限月读’为灵感打造的梦境空间,可以让人梦想成真,弥补生命中的遗憾。今天我们过去体验了下……啧,不夸张地说,真的超牛的!”
“哦,”鸣人两口把鸡蛋卷嚼进肚,继续问:“所以大蛇丸那家伙,留佐助在那干什么?”
“大蛇丸叔叔想让佐助多给点意见……毕竟现在这个世界上没有谁比佐助更了解月读了。”面码挠挠头,解释道:“他说那个机器有两种模式,让佐助再试用一下自定义模式,看看有什么改进余地。佐助说可能要等很久,就让我先回来给你送饭……”
“噢……”鸣人点点头,无声地扒了两口米饭,抬起头又问:“那你知道,佐助做了什么梦吗?”
“大蛇丸叔叔说了,梦境记忆可是个人隐私,你打听这个干嘛?”面码眨眨眼,一本正经。
“我想给佐助弥补遗憾啊,不知道遗憾,怎么弥补?”鸣人放下筷子,语气认真了些,“说真的,面码,佐助有和你说,他的梦里是什么内容吗?”
佐助本来还在奇怪,为什么鸣人梦里会提到“无限美梦”这个机器,差点以为他想挑战一个梦中梦。
原来,还是为了……“佐助”。
听到鸣人这样认真地说想给“佐助”弥补遗憾,佐助一时说不清是什么感受,只是忽然很想看看他。
佐助心念一动,视角便切换到了面码身上。
自从进入鸣人梦境记忆以来,佐助除了鸣人和“佐助”外,还没有用过第三人的视角。这次把自己的意识放到面码——他们共同的孩子身上,佐助却毫无排斥心理。
然后,他用面码的眼睛去看鸣人。
这是三十二岁的,一个月前的漩涡鸣人。
干净利落的金色短发,蔚蓝色的眼眸,英气十足的一张脸上,是标志性的六道狐须。岁月并没有在他脸上留下太过明显的痕迹,和梦境最初他见到的少年鸣人相比,三十二岁的鸣人虽说没有了那份活力四射的少年气,眼神却更加深邃,一言一行也更为成熟。
此刻披着御神袍坐在办公桌前的七代目火影,眉眼微挑,注目望来时,显得十分沉稳而帅气。
对比四个月前,佐助在火影办公室里见到的,那个被埋在文件堆里的,眼底青黑、满面疲惫的鸣人,眼前的这个一个月前的鸣人,状态明显要好得多。
不过这是梦里的鸣人,佐助想到奈良鹿丸所说的“那两周不眠不休”,自然猜得到鸣人在现实中一个月前的状态,恐怕比四个月前还要糟糕。
佐助望着眼前的鸣人,耳朵听着面码的话。
“嘛,既然你想知道的话,那我就告诉你吧,谁叫你是我的老爸呢。”
面码一点也没犹豫,爽快道:“佐助说,在梦里,他在南贺川开着须佐让我坐在肩膀上,说要给我看世界上最美的景色。这时你跑过来开九尾模式,让我骑在九喇嘛的脖子上,说可以带着我在天上飞。我夹在中间,很为难怎么选……我就说,要不,给九喇嘛套上须佐盔甲,然后你们就同意了。之后,我们三个就一起在天上飞,向着太阳越飞越高……那景色,真的太美了……”
面码说着说着,已经是那种意犹未尽、回味无穷的语气。佐助看着鸣人越听越迷茫,越听越困惑,最后一言难尽的表情,心里有点好笑。
办公室的另一侧,奈良鹿丸已经忍不住噗的笑出了声。
“臭小子……”鸣人终于醒悟过来,危险地眯起眼,“你这说的分明是你自己的梦吧?”
“喂喂,咱们可是一家人……”面码振振有辞,“我的遗憾,不就是佐助的遗憾嘛。”
“你一边玩儿去!”鸣人毫不留情地赏了他一个脑瓜崩,无奈又好笑,“还有谁跟你说,九喇嘛能飞的?还飞上天,也亏你能想得出来……”
“诶——?竟然不能飞吗?!”面码大失所望的声音,这下是真切的遗憾了,“为什么?不会吧?真的吗?”
鸣人懒得理他,拿起筷子继续吃饭了。
画面又一闪。黑沉的夜晚,火影办公室里仍是灯火通明。
面码送完饭后并没有走,鸣人把一堆文件搬移到别处,给他在桌子旁边腾了点位置,然后一边做自己的工作,一边盯着他做忍校的课业。奈良鹿丸等人对此都是司空见惯的模样。
办公室里来来回回的脚步声,纸张被翻阅的哗啦声,以及众人低声交谈讨论的声音,共同谱写了一支催眠曲。面码功课做到一半,头就一点一点的打起了瞌睡,很快趴在桌子边睡熟了。
鸣人也没叫醒他,只是把自己的御神袍解下来,小心地披盖在了面码的身上。
佐助这时已经回到鸣人的视角,跟着他的目光,继续看着眼前的经济发展规划案。刚翻了两页过去,鸣人的眼睛忽然抬起,紧紧盯着办公室的门口。
数秒后,佐助看到“自己”出现在门口,象征性地敲了下门。
“佐助!”鸣人声音里掩不住的欣喜。
“佐助”视线扫了一眼,准确捕捉到面码的所在,径直走了过来。鸣人原本沉稳的坐姿不见了,搁下文件腾地站起身,“来接面码的吗?这臭小子睡着了已经……”
“接面码,也接你。”“佐助”把面码身上的御神袍拿下来,瞥他一眼,“都几点了,还不回家?”
佐助意念一动,顺利切换“自己”的视角,恰好看到方才还严肃地与下属谈论规划案修改的七代目,脸上露出了个傻兮兮的笑容。
“我那个……工作还没弄完。”
“已经十点了。”“佐助”声音凉下来,“你不要命,别人还得要,现在,立刻,让所有人都下班。这么喜欢工作的话,要不我送你三十天的月读,让你工作个够?”
“呃,那就不必了,下班下班。”七代目还是识时务的,马上招呼剩下的人都赶紧回家。
其实办公室里也没剩几个人了,奈良鹿丸都九点走的,仗着年轻力壮敢陪七代目熬到现在这个点的,也就是萌黄、木叶丸、乌冬他们。
木叶丸等人见“佐助”到场后,心有灵犀似的,同时停止手头上的工作。三人离去时,都不约而同感激地看了“佐助”一眼。
“佐助”单手抄起趴在桌上睡得昏天黑地的面码,鸣人马上接过去将面码背了起来。关闭办公室的最后一盏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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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一家三口离开火影楼。
路上,繁星闪烁,月色如梦幻一般。
鸣人一边背着面码慢步往前走,一边和身旁的“佐助”说话,两个人的声音在宁谧而空灵的夜晚响起。
“佐助,你是刚从大蛇丸那边回来的吧?”
“啊。”
“怎么弄这么晚?大蛇丸那家伙!你这回好不容易能多待几天,他竟然跟我抢时间……”
“他那个机器有点意思,我多研究了一会儿。”
“噢……我听面码说了,那个机器可以让人梦想成真,弥补遗憾……”
鸣人沉默了下,过了片刻,终究没忍住问道:“佐助,你梦见什么了?你……还有什么遗憾吗?”
佐助心想,遗憾……现在梦里的这个“佐助”,连他都羡慕的“自己”,还会有什么遗憾?
“没梦见什么特别的。我的梦里,只是你,我,还有面码,我们在一起的很平常的一天。”
“梦想成真……以前的梦想你已经替我实现了,现在的梦想我们正在一起实现……”
“弥补遗憾……鸣人,我有你,有面码,有我们的家,我已经没有什么遗憾了。”
佐助听到“自己”轻而静的,缓缓飘在夜风里的声音。
鸣人似乎用整个身心倾听着,一直屏着气息,听到最后才笑了。
“……那真是太好了啊我说。”鸣人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来。
“鸣人,你呢?你还有什么遗憾吗?”“佐助”也问鸣人。
佐助心想,鸣人的遗憾……如果他现在看到的这些,真是鸣人的遗憾所体现的……
“佐助,和你在一起的这些年,简直像是在做梦一样。我们还有了面码,他都长到十二岁了,我哪还有什么遗憾?就算让我现在就去死,我也心满意足了。”
金发蓝眼的男人说到此处,嘴角弯出优美的弧线,脸上流露出洋溢着幸福的笑容,那笑容在路灯温暖的光晕下,让人感觉仿佛整个世界都亮了起来。
佐助在“自己”的目光中看得怔住。不知过了多久,耳边传来“佐助”克制着某种情绪的声音。
“吊车尾的,想死,我现在就可以成全你。”
鸣人那动人心魄的笑容一秒破功。
“啊啊,我错了佐助,我才舍不得现在就去死呢……我还没和你过完这辈子,不,下辈子,下下辈子,永生永世,我都要和你一起过!”
“……白痴。”
佐助和“佐助”在同一时刻弯起了唇角。
佐助看向前方,漆黑的夜晚,路灯闪耀着令人安心的光芒,指引着归家的方向。
这就是他在鸣人梦境记忆里看到的最后一个画面。
“无限美梦”,佐助认可了这个机器的名字。
四战时,佐助未曾经历过那个人人沉浸的无限月读空间,对那个幻术构成的虚假世界嗤之以鼻。
但如今,这一刻,佐助却理解了宇智波斑和宇智波带土。让人们永远活在一个没有痛苦和遗憾的美梦里,又有什么不好?
鸣人在梦里补全自己的遗憾,佐助觉得自己的遗憾也在被补全,他正身处于鸣人为他们两人编织的一个共同的美梦里。
梦境记忆结束的时候,佐助没有立即睁开眼。有那么一瞬,他甚至不想醒来。
这十多年,他的心情平静如一潭死水,没有什么好恶,没有什么冲动和欲望,仿佛对人世间的一切都无所谓。只有在调查遗迹时偶尔遇到的危险状况,能唤醒他本能里的抵抗和求生欲,但也就仅此而已,如同海面上偶尔翻起的几朵浪花,不会影响海底深处的空茫冷寂。
可是在这个梦里,短短的两小时内,惊讶、紧张、心疼、震惊、震撼、尴尬、心悸、困惑、迷茫、开心、喜悦、感动、心动……他都不知道自己还有这么多的情绪。
心脏砰砰砰地跳动着,从未如此真切地感受到,自己还活着的事实。
他一直知道自己的灵魂在天地间游荡,也知道这灵魂唯一的牵系,在木叶的那个人身上。
可他不知道的是,只是在这些毫无实感的梦境记忆里,只是看着鸣人,和鸣人待在一起,他竟然就会有这么多的喜怒哀乐。
梦境太美好,以至于醒来时,心里还有很多不舍,留恋……
渐渐的,生出一阵荒凉。
三十二岁的宇智波佐助,在医疗床上缓缓睁开眼睛,头顶刺眼的白光突然晃入眼眶,令他一瞬间有种想要落泪的冲动。
佐助徐徐吐了口气,将那股冲动艰难地压了下去。他抬手取下头盔,坐起身体下了床。
屋子里很安静,并没有其他人在。佐助于是走到隔壁的医疗床边,在更近的距离,凝视着仍在睡梦中的鸣人。
金发男人安然地躺在床上,眼眸闭合,呼吸均匀,脸上透露出一种深深的满足和平静。
见他那只缠着绷带的手露在被子外面,佐助便伸手去拿那只手,准备放进被子底下,但拿起那只手后,却停住了动作。
片刻后,他手指微曲,改拿为握,隔着一层绷带的细布,轻轻握住了鸣人的那只手。指腹传来的触感,掌心相贴的温暖,那是在梦中无法体会到的,一种与生命直接相连的感觉。
佐助就这样握着鸣人的手,无言的,久久地握着。
终于,他将那只手放回去,转身朝门外走。
梦既已醒来,就该回到现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