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楼内云梯攀高,筵席繁华,平安却没带着她上楼,反而引着她往酒楼深处走,而后出了一道帘门,灯榭湖亭,别有洞天。
“里面是夫人们的地方,我不好再进去,少夫人只往前走便是。”
温幼槐这时才恍惚回神,叫住平安,问:“宋翰之呢?”
平安没注意她的异样,只回:“爷在楼上,方才瞧见您了,便吩咐我叫您进来。少夫人同夫人们稍坐片刻,爷说他很快就下来找您。”
温幼槐才知是怎么回事,点点头放平安回去了。
一转身,湖面熠熠水波,流光溢彩,她不由又晃了神,怔了怔。
深处的水榭里幽静雅致,夫人们坐在这里小酌赏月。
外面也设了小戏台,戏伶悠远扬长的拉着调子,温幼槐不爱听,低头折进旁侧的屋子,却不曾想这里也坐了几位夫人,正聚在一起打叶子牌。
三姐不方便同她一起进来,先行回了府上,眼下便只有她一人,她很少参与这样的场合,当下有些犹豫,想要转身离开。
这时却有一位身着湖蓝团花褙子的夫人叫住她,咦了一声:“你是哪个府上的?怎么从未见过?”
温幼槐只得道:“妾身乃宋府中人,夫君在吏部验封司做事。”
牌局中坐东的夫人年轻些,认出了她,道:“应是魏夫人的儿媳,我原在何府宴席上见过一面,你管她做什么?还不快看牌——就等着你了!”
说着拉下那位夫人又重新回到牌局上,温幼槐轻舒一口气,却不好兀自离开了,索性找了个角落坐下。
有丫鬟过来给她倒了茶,她安静坐了一会儿,虽看不懂叶子戏,但却分辨得出众人都敬着方才说话的那位年轻夫人。
既是傅伯山的宴请,那今日来此的夫人们身份地位定然都不低,听到众人都称呼她王夫人,又看她局中狂肆的性子,温幼槐约莫猜测出她是武安侯府上的少夫人。
小侯爷是个武痴,却被自家夫人管得手拿把掐,这些传闻她也有听说一二,如今一见却觉得这位夫人真如传言所说,不仅面貌英气,行为举止亦是不羁。
“今日你背着项指挥使过来,也不怕他知道了发脾气?”当中一位夫人突然扯开话题,温幼槐不由竖起双耳。
王夫人一手拿牌一手喝茶,冷笑一声:“我想去哪就去了,还怕他么?”
温幼槐心道自己并没猜错,没有兴趣再听下去,握着茶盏往窗外看。
几位夫人闲聊起来,牌局上剑拔弩张的气息弱了下来,王夫人说话的语气也闲适几分,“......要不是为了看傅府花大价钱造的景致,我也懒得出来,你是知道我的。”
温幼槐捕捉到傅府二字,顿时凝息,将注意力收了回来。
方才她就推测楼上那人应是傅伯山,眼下看来却是没错,但傅伯山......那晚的男子怎么会是傅伯山?
另一位夫人边看牌边道:“却说也怪,傅府老夫人平日也不和谁来往,今日却叫了我们来,也不见出面。”
王夫人笑了:“你懂什么?老夫人深居简出,今日这宴席自然不是她张罗的。”
“那能是谁?”
王夫人但笑不语,又道:“今日百姓都去了西牌楼下看景,你们这些人金尊玉贵的,定然不知道外头有募捐的活动,方才我来时瞧了一眼,那香火案旁站着的僧尼却是从洪安寺里请来的住持,听闻傅府何老夫人时常去寺中祈福悟经,这住持应就是她请来的——”
“你方才刚说了不是她张罗的,怎么......”
“你急什么?”王夫人扔下一张马蹄银,“我话还没说完!”
那夫人悻悻闭了嘴,王夫人才道:“洪安寺常常募集银钱赈济灾民,这次阵仗这么大,想来也是二爷在后面助了力,想必是为了前些日子河南水灾一事。”
“说到底也是你的猜测,”那夫人有些不服,却没敢显露,“傅大人瞧着不像那种心怀慈悲之人,你若说是何老夫人的心思还有几分可信。说起来,你同老夫人也不相熟,怎么知道这么多?”
王夫人却没回答她的问题,将手中牌尽数一撂,笑道:“你们只管等着便是了,过会儿自有人来问你们要钱——输了输了,快给钱!”
在场诸位夫人才看到她手中牌已经出尽,纷纷一惊,却不得不割肉让丫鬟掏了银子送过去,一时也没在意王夫人方才的话了。
温幼槐捏着茶盏,心里却在想这位王夫人的话。
据她的话来说,今日西牌楼的游景喧闹都拜傅伯山一人所赐,他花费巨大造景吸引百姓、宴请官员女眷,为的是募资赈灾。
脑海中不由浮现出那人的样子,那么淡漠......又尊贵。正如局上那位夫人所说,不像是会做出这种事的人。
那双眼眸又不期然撞至意识中,温幼槐一凛,身上不禁冷了几分。
风从支起的窗吹了进来,温幼槐吃一口热茶,决心不再继续等下去。
她放下茶盏,刚要起身离开,却见门口走进一位穿碧色上衣的丫鬟,后面还跟着一位低头托着红箱的小厮。
听她开口,恰如王夫人所说是来收钱的,王夫人笑着将刚赢的钱都送了出去,其他夫人们不好推脱,只能跟着送了不少钱。
温幼槐坐立难安,她出来时根本没带多少银子,眼下还不在自己身上,真叫她拿还拿不出来。
不成想那丫鬟收完银钱后只朝她这处扫了一眼,定定看了眼后转身离开了。
众夫人打趣王夫人,却也没注意到她这边的动静。
“你分文不带的来,反倒拿着我们的钱做了善事!”
“只怪你们没有本事赢了我。”
夫人们也不敢真苛责她,只闹着笑作一团。温幼槐趁着间隙悄悄退了出去。
湖边的风吹得她心凉,她步子快了些,也没同平安打声招呼,很快出了昌泉阁。
傅伯山......
何等权势滔天的人物?今日来此更是深觉他地位非凡,有此等财力和号召力,和她哪里是一个世界的人?
她一定是认错人了。
温幼槐疾步上了马车,将诡丽繁景尽数抛在身后,匆匆逃离了似梦一般的光景。
*
惊恐到极致的时候,心里反而镇定下来。
温幼槐安排好三姐今夜的安寝处,将三姐送走后,才把红鸢叫到内间,将外头的门窗槅扇都紧闭了,屋里只剩下她们二人。
温幼槐不停地想着在驿店的那一晚,她几乎已经有了推测,那晚她怕是认错人了,和她在一起的人根本不是铁匠,而是当朝三品大员——傅伯山。
可她还是不敢确认,抑或者说,她心底还抱着一丝希望,希望这个惊天大错只是自己多想了。
温幼槐拉起红鸢的手,声音都哑了:“你去帮我看一眼那铁匠,确认他昨夜是否出现在京城里,另外,带一幅他的画像回来——”
“不,现在不能去,半夜出去若是被人看到实在可疑,还是明日吧,明日你起个大早出去,若是遇到谁,只告诉旁人你是家去了。”
红鸢不知自家主子是怎么了,她先前分明已经吩咐了铁匠,铁匠拿了银子也承诺自己不会再来京城了,主子是在哪里遇到他了么?
但见主子惊惧的神色,不敢再多问,只是应答:“您放心,明日我就出发,午后就能赶回来。”主子若真是担心,恐怕还是要亲眼确认才能放心。
温幼槐吩咐完却觉得自己有些荒谬。
细细想来,那晚的确有许多奇怪的地方,可她实在紧张,竟没发觉他身上的异样。
他一见到她的推拒,他问她的名字,还有他身上的雪松香......她平日一向谨慎,怎么那晚就忽略了呢?
“夫人别想了,若是夫人遇到了,想必那铁匠也只是突然出现在京城,我去劝告他一番便罢,实在不行我就想法子让他搬去别地,不会让他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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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现在您面前。”红鸢关心自家主子,试探着开口。
温幼槐抿着唇不说话,她不知该怎么向红鸢开口。
红鸢又道:“再者说,世上也不乏长相相似的人,或许夫人见的人只是长得像那铁匠呢?”
温幼槐虽心里也想,若是傅伯山和那铁匠是双生子呢?若两人只是长相一样身份却天差地别呢?可她却无法欺骗自己,这种可能基本等同于没有。
那些蛛丝马迹一旦回想起来,就无法再从脑海中抹去。
可她还是想亲眼看看,她必得要完全确认。
想到这里,温幼槐松了红鸢的手,颤声道:“明日还是我亲自去一趟,你陪我一起。”
“好。”
红鸢心里奇怪,她原不觉得这事有蹊跷,但见主子这般,好似受了很大的惊吓,心里也不由得想,莫非真是她搞错了不成?
......
天才蒙蒙亮,温幼槐便动身离开了府上。
她一整晚都没有睡着,回想起那晚和铁匠的事,将所有能记得起的细节都过了一遍,只是越想却越觉得害怕,倘或她真的和一个朝廷命官度过了一晚,那后果将会有多严重?她根本不敢去想。
昨夜那人在高楼上的样子仍旧深深刻在她心里,她一闭上眼,那种浑身发寒的感觉就席卷而来。
温幼槐和红鸢悄悄出了府门,左右瞧了瞧,快步往南面去了,府上的马车是不能用的,她打算先去街市口叫辆马车。
就这么走远,却没注意到不远处正有一辆马车缓缓停下,里头那人正掀开帘子悄悄看她。
温止言有些纳闷。
这么一大早的温幼槐出去做什么?那身形瞧上去还有些鬼鬼祟祟的。
她当下察觉出这其中不太对劲,见她走远了些,忙吩咐自己丫鬟跟上:“远远地跟着,倘或她走得远了,你只回来报给我她的行踪就好,脑子灵光着些。”
温止言今日来宋府,原是想要找机会拦住宋翰之,再说那借钱的事,总归温幼槐那里有母亲想法子,她在别处使使力也未尝不可。
谁知刚到宋府就遇见这情形,她直觉这当中的事情不简单。
这么想着,又叫马夫扭头回府,心里想着能趁这事抓到温幼槐的把柄才好,可即便抓不到,她却也不吃亏。
温幼槐一路小心地出了京城,直直往那铁匠的村子里去了。
到了之后已是中午,她躲在马车里没出现,只叫红鸢匆匆寻到那位中间人,只说来问问铁匠的状况,那中间人满面喜色,也瞧不出什么异常。
妇人做事很是爽利,很快让人去叫铁匠,趁这功夫,红鸢塞给她几两银子,旁侧敲击地问了问那铁匠的行踪。
妇人只道:“他婆娘小女在家中,自己也整日里在铺子里打铁,若不是您先前给的银子,他婆娘的病到现在恐怕还不能好呢!如今更是不可能离家一步了,对着他那婆娘百般呵护的......”
红鸢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眼神往外面的院子看,这会儿大门敞开着,马车就停在外头,若是那铁匠过来了,主子定能第一时间瞧见。
温幼槐在马车里等了会儿,听到外面有动静了,掀起帘子露出个小缝往外看。
那铁匠通身黢黑,常年在火炉前打铁的缘故,宽方的脸颊被烫得红肿。
他举止畏缩,侧目朝马车的方向看了一眼,而后走进了大门。
温幼槐泄了力,僵硬地松开车帘,整个人瘫软下去。
红鸢这时已经躲在里间内,瞧到那妇人和铁匠说了些话,心里想着自家主子的事,没一会儿铁匠被打发走了,她才出来,同妇人交代了几句话,方快步回了马车。
“夫人?”红鸢一进马车就开口询问。
温幼槐低垂着头,并不能让人看清脸上的神情。
红鸢却一眼察觉到她紧紧攥住的手,顿时咯噔一下,上前轻握住,有些慌乱地问:“可是有什么不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