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曾安排好新座位，宣布以四人为单位，形成一个学习小组。
组员之间要和谐友爱，在学习和生活上互帮互助。
可惜她们这两桌的气氛十分微妙，堪称史上关系最僵硬的学习小组。
彼此之间一般不怎么交谈，如果碰上发试卷或者其他不得不交流的情况，也都是一对一、点对点地传输完毕：符遥和林思宇说话，谢一舟和黄程程说话。
“怎么回事，你跟谢一舟吵架了？”课间，黄程程跟符遥偷偷咬耳朵。
符遥瞥她一眼，不答反问，“你和林思宇又怎么了？”
“别提了。”黄程程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之前我脚伤的时候，林思宇不是送我回家吗，然后我、我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直接跟他表白了。”
“……”符遥喝了口水压惊，“林思宇怎么说？”
“他盯着我看了很久，不让我走，也不把我书包还我。”黄程程拿课本罩住脸，语气幽怨，“我一紧张，立刻反悔说那都是以前的事了，现在我早就不喜欢他了。”
符遥：“……”
黄程程：“而且我还很讨厌他。”
怪不得林思宇别扭成那个样子，按他的性格，一般不会让人难做的。
“不过呢，我也放弃了。”黄程程把脸上的课本扒拉下来，强颜欢笑，“感情这种事强求不来，他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这个阶段，还是好好学习比较重要。”
符遥视线飘向窗外，忽然和走廊上刚打水回来的谢一舟对上。
目光相接，彼此都是一愣。
符遥反应过来，匆匆垂下眼睛。
余光注意到，谢一舟长臂一伸，越过窗户把运动水瓶放到桌上，头也不抬地走了。
连座位都没回。
比赛那天。
符遥从下午第一节课就开始焦虑，队员翘了第二节课，直接到场地训练。
她外头穿着外套，里头是T恤套球服。10班的球服统一是白色打底，黄蓝的号码和滚边，符遥其实有点纳闷同样的衣服，谢一舟穿起来为什么格外惹眼。
不过来到场上之后，她就无暇思考这么多了，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奇怪的亢奋状态。
她们这场对的是4班，4班的人来得比她们还早：队员有张炎、两个眼熟的男生，甚至还有廖婉婷——林思宇前女友。
符遥顿了一下，视线情不自禁往林思宇身上瞟。
林思宇摇了摇头，回给她一个心知肚明的苦笑，符遥忍不住牵动一边嘴角，都是风流债啊。
“先跑动一下，热热身。”谢一舟忽然上前一步，单手拿球，侧头看着符遥，对她说了这么多天以来的第一句话，语调很沉很稳，“待会正式打比赛的时候，尽力就好，不要勉强。”
“嗯。”符遥用力点头。
谢一舟许是察觉到她不安，又顿住脚步，看了她一眼，“……加油。”
“好。”符遥说。
这场比赛打的是“3+2”，又是室外场地，天阴风疾的。没想到，来围观球赛的人意外地多。
而且，相当一部分还是她们10班的“粉丝”，光看站位就明白了。
还有五分钟开打，符遥来到场边喝水，顺便脱下外套给黄程程拿，“怎么来了这么多人？”
这阵仗，比之前打6班时候还大。
都是来看谢一舟的么？
“你不是加了一中表白墙吗？”黄程程无语，看她一脸不解，索性摊开来说：“……你不知道你现在在表白墙上有多火？高二10班年级第一的女神，又漂亮又有才华，语文作文直接拿满分，老师在其他班天天夸你。我今天还帮你收了两封情书和一盒巧克力。”
“哦。”符遥后知后觉地眨眨眼，她因为比赛的事失眠好几天，哪里有空看这些，“我没注意。”
黄程程一屁股在凳子上坐下，“作为你的粉丝后援会会长，我随时为你加油鼓劲！”
裁判吹哨，所有队员就位。
符遥注意到老曾和沈老师也来了，站在人群最里边。
“10班10班，非同一般！”老曾借走沈老师的小蜜蜂，调整麦克风对着嘴巴，给他们助威打气，“你们是最棒的，打出你们的气势来——”
全班人跟着老曾一起呐喊助威，光听这气势，确实是排山倒海。
符遥第一次参加这种团体比赛。
她站在场中央，听着喧嚣的风声人声，连手心都在出汗，只能往球服上抹。
本来她是什么都无所谓的性格，可是自从来到10班，她仿佛被无声无息地接纳了……没办法再像以前一样，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轻描淡写地当一个看客。
比赛开始。
依然是孟梓龙跳球，谢一舟和林思宇负责快攻拿分。
“3+2”和常规球赛规定不同，每次进攻要求女生至少要有效传递一次球。女生持球的时候，男生不能贴身防守、不允许以任何方式掏球、切球、断球。
潘恬是校女篮的，巾帼不让须眉，和谢一舟配合得相当默契。
符遥这会儿也顾不上吃醋不吃醋了，连眼光都没分出去半点，一门心思拖着廖婉婷。
有她在，4班另一个女生根本拦不住潘恬，前场助攻谢一舟投进了几个两分，一个三分，潘恬自己也抢了几次篮板得分。
上半场结束，10班以13分的优势领先。
“我操——”张炎眼睁睁看谢一舟压着哨声甩进一个三分，一屁股瘫在地上，又累又气，“舟哥你嗑药了是不？就不能留兄弟一条活路？”
谢一舟扯了下领口，没吭声，转身继续在场上练投篮，这体力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林思宇朝廖婉婷走了两步，欲言又止。
“你别过来！”廖婉婷瞬间恶狠狠地瞪他一眼，长长的辫子在脑后一甩，气势汹汹地走回4班休息区。
目睹这一切的符遥，只好冲林思宇安慰地笑了笑。
“……”
张炎察觉谢一舟身上气压越来越低，不敢再随便嘚瑟。
他瞅一眼林思宇，幸灾乐祸地拍了下大腿，跑回去找廖婉婷嘀咕起来。廖婉婷目光像刀子般从林思宇身上划过，半晌，冷冷点了下头。
重新回到场上，符遥立刻发现4班战术有变。
两个男生团团缠上潘恬，虽然不能近身，总是恰到好处地切在潘恬前进的路上，让她没法把球脱手传出去。
这边廖婉婷像开挂一样，一从张炎手里拿到球，立刻不要命地往前冲，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符遥一个人根本拦不住。更别提林思宇本来就对她心怀愧疚，谢一舟和孟梓龙更是一个比一个“绅士”，完全没有对女生出手的觉悟。
张炎意思意思地挡在谢一舟几人前面，对廖婉婷高声喊，“别管那么多，直接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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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
球还真进了。
女生进攻得分比男生多一分，三分线内也算三分。
4班凭这种女生做主力的不要脸打法，连进几球，没多久便把比分追平。
瞎猫碰上死耗子，张炎第一次看见希望的曙光，兴奋地吹了声口哨，“对对对，就这么打！”
场下围观群众急了，黄程程激动得站在椅子上喊，“你们这群男生都是吃干饭的？！遥遥，盯着廖婉婷，别让她再进球了！”
符遥在心里抹一把冷汗，不得不再次提高专注力，留神盯着廖婉婷每个动作。
廖婉婷扭头朝声源看了一眼，轻蔑地打量符遥，“你是黄程程的朋友？”
“……是。”符遥说。
“你知道你朋友撬别人墙角吗？”廖婉婷下巴抬起来，冷笑一声，毫不留情地带球闪人。
符遥睁大眼睛，还没来得及消化这句话，条件反射就要去追。
这一分心，她左脚绊到右脚，重心一个不稳，整个人立刻朝前飞了出去，脸还是朝向大地的方向——
那一瞬间仿佛很长，又仿佛很短。
等到符遥恢复意识，耳畔只听到裁判尖锐的哨声响起，一群人在尖叫，在迅速往她这边跑过来。
倒地的瞬间她及时用手撑地，头没受伤，掌心却传来十分尖锐的疼痛，血珠渗透到灰扑扑的水泥场地。
符遥被这疼痛刺激得大脑一片空白，时间仿佛凝固，她非常缓慢地眨了下眼睛，泪水立刻争先恐后地落在球服上，留下斑驳的痕迹。
人影围上来，将小小的场地围得密不透风。
“遥遥！遥遥！你还好吗？”黄程程担心地捧起她的手。
“这伤口太深了，要去校医室。”仿佛是沈老师的声音。
“好好好，去校医室。”老曾声音难得慌乱，“符遥，你试试，能站得起来吗？”
“我没事……”符遥低下头，企图靠自己的力量慢慢站起来。奈何这会儿她脚踝使不上劲，手又不能撑地，最后十分狼狈地摔了回去。
四面八方都是鞋子和脚，嗡嗡的议论声和同情的安慰。
有人伸出手来扶她，有人递过来纸巾。
太丢脸了，真的。
在球场上毫无作用也就算了，居然还当众摔成这种样子。
符遥手指扣着地面，摇了摇头，眼眶止不住地发热，她死死咬住下唇，把打转的眼泪都憋回去，恨不得立刻找个地洞躲起来。
“我背她。”谢一舟说。
符遥一怔，下一刻，她感觉自己腾空而起，被许多人七手八脚地架起来，放到谢一舟的背上。
“呃？”符遥被吓得打了个嗝，眼泪瞬间全缩回去，只能干瞪着谢一舟清俊的半边侧脸。
线条明晰的下颔，唇线平直，双眼目视前方，让人看不出他心底的情绪。
“……”
谢一舟忽然把她往背上颠了颠，淡声道：“手。”
“啊？”
“勾着我脖子点。”
为了让他省力，符遥默默地把身子放松下来，趴到他背上。
双手微弯，依言勾住谢一舟脖子。
这个角度，两人隔得超级近，符遥稍一低头，嘴唇就能触到他的脖颈，呼吸时的热气撩动他颈间发丝。
“……”
谢一舟喉结不自然地滚动了两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