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知道了那个人叫做“夏目贵志”,但是浅雾英子并不知道他家到底住在哪里,也许会有比较多的信息,在接下来的梦里。
但是即便是再怎么在意这个人,浅雾英子都决定自己还是先去混口饭吃比较好。在文学社社团教室和渡边司告别之后,浅雾英子在底楼鞋柜前换了双鞋。
原本,浅雾英子的心情非常好。
她哼着歌,打开鞋柜门,拿出一双鞋子。
骤然间,她的脸倏地沉了下来,像是被墨水泼过的阴天那样。手上传来黏腻的感觉,是胶水,她急匆匆跑去洗手台,洗干净了被黏上的手。
等回到鞋柜前,原本洁净的鞋子,已经不能穿了。
浅雾英子很爱惜她的鞋子,这是当初被教导主任发现自己没有监护人,班主任佐佐木怜送给她的。
她才穿了不到一年……
到底是什么人,这么过分。这是她的鞋子,这是佐佐木小姐送给她的鞋子,她好不容易才换掉了从垃圾桶里捡来的,旁人不要的鞋子,穿上新的白花花的鞋子。
浅雾英子捏着被胶水毁坏了的鞋子,垂下脑袋,掩盖住表情。
“蝴蝶兰——”
眼看着自己的主人伤心,率先做出行动的是护犊子的蝴蝶兰。只见蝴蝶兰从背后蔓延而出,阴郁的面容朝着四面八方的小妖怪注视而去,小妖怪刚要尖叫着逃跑,蝴蝶兰伸出巨大化的手,将它们通通包裹在内。
“说——到底是谁毁了英子的鞋,那么好看的鞋子,英子穿起来最好看了——”
蝴蝶兰抓着手中的小妖怪,开始在手中像是拉扯橡皮筋似的,开始疯狂拉扯开来。小妖怪被扯得像是块拉长的年糕,止不住哀嚎叫痛。
“这是英子最爱惜的鞋子,英子每天看着它心情都会变好,到底是哪个不长眼的狗东西,我要杀了它,我要杀了它!!”蝴蝶兰气得头发竖起来,七窍生烟地揉搓手中低级妖怪。
阵阵阴风回荡在空旷的教学楼里,此时夕阳西下,太阳逐渐坠落,阴气逐渐开始变得浓重。是妖怪们出来的时候了。
浅雾英子深吸一口气,抬起手,阻止蝴蝶兰的毁坏行为:“好了,蝴蝶兰。”
蝴蝶兰乖巧地将手中小妖怪放在背后,浅雾英子伸手简单地去抚摸了她一阵,随后凶狠着脸保证道:“我会出马的,这种行为,简直就是最无耻最可悲。”
“惹到我英子的人,从来都不会有好下场。走了,蝴蝶兰,我们还得去填饱肚子,饿肚子不可以做事情。”浅雾英子拿出另一双藏得很里边的鞋子,忍着怒火道,“还好,这一双没有受灾。”
否则,按照她的情况,估计只能光脚离开了。
又不知道要被多少人嘲笑。
切,一群小鬼。
浅雾英子还是有些气急败坏,离开学校的那一刻,她又转头凝视着出来的方向。等到白默默飘到她身边,她才深吸一口气,扭头踏上回家的道路。
在木更津市被山遮挡了大半边的红色圆日下,浅雾英子背着书包,满脸郁色地提着袋子离开。
她手里袋子装的是那被胶水粘上的鞋子,浅雾英子最先到的不是以往常去的拉面店,而是修鞋的匠人那里。
鞋匠是个上了年纪的中年大叔,看见英子拎着的鞋子,登时皱了皱眉头,鞋匠又再次看了看眼前这个女孩,明显是在上初中的样子。
鞋匠和颜悦色对浅雾英子说:“可以修,500日元,三天后随时可以过来拿。”
听到这里,浅雾英子眼睛一亮,神色变得快活了不少。她忙不迭从兜中摸出摩挲了好久的日元,谢天谢地,没有超出她的承受能力。
英子道谢道:“谢谢大叔!!”
-
拐弯出鞋匠铺,夕阳将少女的影子拖地长长的,像是落在地上的伤疤。
“英子的鞋子,被坏蛋给破坏了,你们有谁看见那个该被千刀万剐的罪魁祸首了吗?”
“英子的……”
“英子的鞋子……”
走出鞋匠店的时候,浅雾英子撞见蝴蝶兰正抓着个不知从哪里掏出来的小妖怪,此起彼伏的质问响在耳边。
蝴蝶兰见到她,慌忙尴尬地将小妖怪藏进和服袖子里:“英子……”
自从鞋匠大叔告诉她,鞋子可以被修好之后,浅雾英子就忽的放下内心的担忧了。
现在她和蝴蝶兰正在偏僻无人的狭小巷陌,老旧电线交织在巷子上空,隔着几十米的路正是整个木更津市最繁荣的商业区。
四下无人,更无其余妖怪,一轮圆月孤高地从一线天里泄出清光,孤冷地像是柄流浪剑客的长剑。
浅雾英子埋着头,她抽了抽鼻子,默默将自己压入蝴蝶兰的身体里,感受着妖怪柔软的腹部:“她们都欺负我,她们都欺负我……”
几乎是愤恨地,浅雾英子咬着牙根,她抬起头露出被泪水遮盖的双眼,朦胧无比。
“哇——蝴蝶兰,我好难过——”浅雾英子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她抽噎着拽住蝴蝶兰宽大的袖子,用力撕扯着妖怪的袖子。
泪水从她白皙脸颊上滑下,一滴又一滴滴在深色的巷子。
浅雾英子用力锤着粗糙的墙面,直至深夜的晦暗吞噬内心的孤独,直至晚风将她所有的悲伤都咽进肚子里。
“我知道她们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只是因为我跟大家都不一样,只是因为我有双看得见所有东西的眼睛而已。”
她咬着牙擦了擦眼泪,蝴蝶兰温柔地抚摸上浅雾英子的脸颊:“我亲爱的主人,这一切都是无知者的嫉妒,只有主人您是独一无二的伟大和美丽。”
面容秾丽的女妖将浅雾英子包裹起来,她怀抱着浅雾英子,嘴角勾起漫不经心的笑容,似乎是在诱惑着她的主人走入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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蝴蝶兰轻声说:“我的主人啊,您可以去报复那些怪物,那些肮脏的胚胎!”
浅雾英子将头倚在蝴蝶兰的怀抱里,任凭冷风吹尽她的眼泪,她像是怀念母亲怀抱的孩提般缩进蝴蝶兰的怀抱。
“蝴蝶兰,只有你是爱我的。从小到大,你都爱着我。”浅雾英子喃喃说,她抱紧蝴蝶兰的脑袋,浅浅在她的额头上落下一个吻。
“我一切都听从您,我的一切都属于您,我的主人……”
-
当晚,夏目贵志做了个美丽的梦。
在破旧的宅邸里,美艳的妖怪一手拖着可爱精致像是洋娃娃的黑发女孩,永不停息的风在木更津市的上空吹拂着。
女妖怪的发丝是蜷曲的,像是倾泻而下的瀑布。女孩依偎在女妖怪的怀里,她手里拿着本《格林童话》,脖子上挂着个透明玻璃瓶。
困倦的时候,她会放下手中的书籍,好奇地去观察下方川流不息的人流。
对于夏目贵志说,这很像是小时候在电视中看见的,魔法少女的画面。
实在是太过美丽。
于是,在晚风和坠落在木更津市上空星辰的抚摸下,夏目贵志难得度过了个,没有外祖母生前妖怪打扰的,平静的夜晚。
睡醒之后,夏目贵志嘴角带着浅笑。
做了这么个诡异的梦境,夏目贵志的头脑却无比清晰,他穿着睡衣起来,走到盥洗室里,拿起牙刷和杯子,开始漫不经心地刷牙。
一边刷着,一边还在思考,会不会和昨天那颗银白色的球状物有关。
毕竟那个妖怪无论如何有多么美丽,夏目贵志都不会把她妖怪的身份给抛弃掉。
猫咪老师懒洋洋起来,似乎还沉浸在自己的睡意里,它拖着肥美的身体,毛绒绒,轻盈跳上洗手台。
“喂,夏目,你在想什么呢?”
“啊!!猫咪老师,你能不能不要忽然跳到我面前!”夏目贵志直接炸了毛,他匆匆漱了下口,被猫咪老师黏着脚,拽着书包下楼。
“哼,如果不是看你有心事,我才不会在你眼前乱蹦跶。”猫咪老师接受了塔子投喂的天妇罗,尾巴摇的可欢。
它一蹦一跳来到门口,斜眼望着夏目的后背。哼哼哼,这小子还真是有了心事,唉,青春期的少年哟。
竟然连猫咪老师都不告诉了,生气!
夏目贵志提起玄关前的那双鞋,匆忙穿进去。他面朝前方,提着书包匆匆离开,快地像是一阵风。
“总之,我要去上学了,猫咪老师你好好看家,不要偷吃冰箱里的天妇罗。”
“知道了知道了,夏目你这家伙就是啰嗦,像是老太婆。”猫咪老师不悦地摇摆着身体,它一跃而上,跳到厨房的椅子上。
随后,那双猫眼,非常不怀好意地盯着高高的冰箱。可恶,要忍住是真的不容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