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堂？
凌未倏地睁眼。
黑暗尽头，一栋隐藏在黑夜中的建筑物逐渐显露出它的轮廓。
那是一座骷髅骨架搭建的塔。
人类弯曲的腿骨一根根罗列成圈，与地底相连。手骨一只只交叠、攀爬在一层又一层头骨之上。
诡奇、惊悚、充满死亡气息的塔是凌未在这里见到的第一个非白云造物。
难道，这就是所谓圣堂？
凌未的目光紧紧钉在其上，突然，余光处一抹幽光闪过。
她追随而上，看见塔尖顶端似有幽光明暗，像一只眼睛……真的是一只眼睛！
比黑暗更浓郁，比深渊更遥远的眼睛，缓缓转向凌未。
终于，锁定了她！
……
十三号余辉星，人类共助协会办公楼。
白竺脚步匆匆，敲开喻知迩办公室的门。
“怎么了？”喻知迩看着明显焦虑的白竺，心中浮现不好的预感。
“飞船消失了。”白竺哑声道，“已经十个小时了。”
喻知迩眉心一跳，没说话，她感觉白竺还没说完。
果然，停顿两秒后，白竺面色苍白：“我查了乘客名单，丁奕昙也在那艘飞船上。”
喻知迩听到这里，却是微微舒开眉心。
“小竺，你是关心则乱。”喻知迩温声提醒，“可能造成飞船消失的原因众多，最好的情况是飞船通讯系统出问题，飞船正常航行只是联系不上，最差的……是他们遇见了亡灵领域。”
“但这对丁奕昙来说不是大问题，他是一名异能者，也是一名经验丰富的亡灵领域清除者，你该相信他的能力。”
白竺听着喻知迩的分析，脸色慢慢好转一些，她点了一下头：“我明白了，我去继续监控飞船传回来的信号。”
喻知迩颔首：“去吧，把乘客名单给我一份。”
白竺走后，喻知迩拿着名单，表情逐渐严峻。
……
被真正“看见”的一瞬间，凌未无法形容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
她只是觉得冷，从脚底、从背脊、从心脏处蔓延的凉意，侵袭她的四肢百骸。
凌未的身体抑制不住地轻微颤抖，颤抖渐渐剧烈，她还在眼睛的注视之下。
那是一只怎样的眼睛？凌未望向它。
纯粹的黑暗，不带一丝杂质的眼睛，带着令人恶寒的天真与无法直视的……畸形。
它没有一颗完整的瞳仁，它支离破碎，以至于凌未想，它真的能“看见”她吗？
【警告！宿主当前亡灵化程度60%！】
【重要提示：宿主亡灵化70%将完全丧失理智！宿主亡灵化90%将开始非人化！宿主亡灵化100%将永远无法离开当前亡灵领域！】
通往圣堂的方向，忽地亮起灯光，从骷髅塔底一点一点蜿蜒至凌未眼前。如同一个邀请，对深夜寻来的客人的邀请。
凌未抬脚。
“圣堂只对选中的人开放。”有人曾这样和她说。
凌未抬起的脚，后退一步，转身。不料，圣堂再一次出现在她眼前。
一模一样的骷髅楼，一模一样亮着微光的蜿蜒小路。不一样的是，那只眼睛此刻正背对着她，再次缓缓朝她转来。
凌未没等那只眼睛“看见”她，再次180度转身。
眼前的景象毫无二致，她好似被困在了微光小路的尽头，无论朝向哪个方向，眼前都只剩下这唯一的一条路。
风儿的低语仍缠绵在她耳畔，如魔鬼的诱言，蛊惑她踏上去……
要去吗？
凌未在思考。
真庆幸，她的大脑还在冷静的运作，如果忽略她身体的剧烈抖动，以及逐渐无法控制的暴虐欲望的话，她的表情是平静的，平静到诡异。
凌未按了按跳动的手腕，忽然，轻轻笑了。
【系统，使用道具“血红异根”。】
强烈的危机感与肆虐暴欲让她此时此刻，只想宣泄点儿什么。
凌未踏上那一条微光小路。
她的步履闲适，仿佛一个真正的被邀请的客人，而她的脚下正飞速蔓延出数根粗壮的根系。
那些根比她更快地爬向疑似圣堂的骷髅塔，它们爬上塔底的腿骨群，爬上手骨、指骨，他们钻进头骨的眼睛窟窿，绕一圈，又从别的窟窿钻出来。
很快，凌未几乎与骷髅塔合二为一了，她的所有根系与骷髅骨头紧密交缠、密不可分。
凌未仰头，望向正注视她的那一只眼睛。
一条红黑色异根升高，“啪啪”两下，不轻不重打在眼睛之上。
“开门。”凌未礼貌的声音响起，如一个真正到访的客人，如果她的尾音不带着兴奋的轻颤的话。
与此同时，所有根系收紧，骷髅塔发出岌岌可危的呐喊。
轻风不再缠绵，化为利刃，怒吼着四面八方刺向她！
凌未的头发在狂风中凌乱飞舞，她的眼睛冷漠如一座冰山，从她的身体蔓延而出的血红异根缓缓将她升至半空。
硕大而破碎的黑色瞳仁映照出妖异得仿佛不是人类的女孩。女孩的双拳紧握，骤然合拢。
霎时，骷髅塔四分五裂，分崩离析。
风刃带来的凌迟一般的痛苦仅到来一瞬，便戛然而止。旋即，一条红黑色异根，串烤串一样，“噗嗤”一声串起了那一只眼睛——
倏而，完全的黑暗再次降临。
凌未站在黑暗里，身体的颤抖逐渐平息。她转过身，后退一步，困住她的微光小路不再，她看见了星星点点的萤火虫似的音符，正缓缓流淌。
那是丁奕昙的异能。
微亮的音符带中，一个男人缓缓朝着凌未走来。
“凌……未？！”付冥丘不可思议地看着前方浑身长满血红异根的女孩。
凌未微微垂眸：【系统，解除道具“血红异根”。】
【解除中……提示宿主，当前“血红异根”道具消耗程度21%，是否确认解除？】
凌未：【确认。】
【解除成功。提示宿主：当前所有道具免费试用次数清零，下次使用需消耗积分。】
“凌未，你怎么……”付冥丘看见血红根系消失，再次惊诧道。
凌未脑仁突突的疼，她揉了揉太阳穴：“我回去睡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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觉。”
付冥丘“啊？”了一声，跟在凌未身后：“不是，刚刚什么情况，你为什么会有和程宝珠一样的根系，你被污染了？你异化了？”
凌未停下脚步：“付哥，秘密是有价值的，你要想知道，就需要拿你的秘密来交换，你要换吗？”
付冥丘慌里慌张的神情一滞，半晌，他极轻淡地笑了笑，温和道：“回去睡觉吧，有事我会叫你。”
二人沉默地往回走，天色渐渐亮起来。
凌未回到房间，先给刷新后的白云婴儿喂食了一次，警告它：“我要睡觉，别吵。”
而后，随便找了个地方，躺下，闭眼。
她的头很疼，也很疲惫，睡得极不安稳。仿佛头上一直悬着一把剑，倒计时嗡鸣着，随时宣判她的死刑。
在大脑的喧嚣中，凌未浅眠了片刻，忽地，睁开眼睛。
她猜到圣堂的挑选规则了。
……
“杀人？”陈芳仪惊吓不已，连连摇头，牵住几乎变成行尸走肉的程伟。
砚朱也是一脸惊恐，丁奕昙、付冥丘则没有吭声，似乎在思考凌未提出的这个建议的可行性。
“圣堂不会选中已经融入白云城的人。”凌未道，“按照白云人之前所说，进入圣堂的人全都有去无回。这听起来更像是一种清除手段，将没有融入白云城的人清除掉，以保持白云城的纯净与安全。”
“那如果是这样，我们这些没有失去自我意识的人，本来就没有融入这里，不用杀人也能被选中吧？”砚朱颤巍巍问道。
“不确定。”凌未回答，“不知道还有没有其他挑选标准，也不知道每一次选中的人数有没有限制，所以，不如做的极端一些，保证我们这几个人一定能被一次选中。”
“这个极端手段，就是杀人，杀死你们家庭中的白云人。”
凌未话音刚落，她对面的几个人，除了程伟全都齐齐皱紧了眉头。
陈芳仪更是急得喘粗气：“不行！不可能！我怎么可能杀我的父母，这绝对不可能！”
她抱着肚子，无助地看向自己丈夫，却连一个眼神的回应都得不到，哭得更加可怜。
凌未没有逼迫：“你可以不杀，不进圣堂，本来也没说必须都去圣堂。”
她想了想，将这些白云人并不是你们真正的亲人这句话咽下，说道：“我没有家庭，我一个人去也可以。”
付冥丘摇了一下头，还是没说话。
丁奕昙沉吟片刻，道：“如果天亮至天黑算过去一天的话，那我们还需要再经历一次天黑才会到圣堂选人的日子。大家不要过早下决定，都再考虑考虑。”
这场谈话不欢而散。
陈芳仪、程伟、砚朱都回去自己家里。
付冥丘、丁奕昙则和凌未一起，又找白云人打探了一番。
这次，凌未得到了一个新信息——圣堂也是白云造物。
在所有白云人口中，圣堂的纯洁的，白色的，神圣的。是仰望的，高大的，耸入天际的。
这些描述与凌未昨夜见到的骷髅塔大相径庭。
骷髅塔不是圣堂？
她先前的判断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