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急。”丁奕昙说，“治愈异能确实对污染有效，有你在我们的安全性便多了一层保障，但你的异能输出是有限的，先不着急使用，留作底牌吧。”
丁奕昙的话，凌未与付冥丘没有异议，陈芳仪却急了：“先给我丈夫看看吧，先治疗一下他吧，求求你们了！”
丁奕昙还是摇头：“不是不救他，而是没办法救他。”
“你丈夫脸上的白云化部位并未扩大，他现在的状态与污染无关，是因为精神值太低，所以无法继续保持清醒。”
“接下来，他的状态只会越来越差，直到完全失去自我意识，这个过程没有哪个人或哪种能力可以阻止。只有在他真正亡灵化完成前，清除该亡灵领域，才是真正救他的方法。”
陈芳仪抱着肚子，无助地落下泪来。
而此时的程伟已经无法安抚他的妻子了。
丁奕昙建议道：“你和你的丈夫就待在房间里吧，你行动不便，他的状态也不好，不适合与我们一起行动。清除亡灵领域的事，就交给我们。”
陈芳仪呐呐点头，拉着程伟回去了。
凌未看着程伟一卡一顿的背影。
“看什么呢？”付冥丘问。
“我还没见过失去自我意识的过程，没想到是这样的，像得了老年痴呆？”凌未答。
付冥丘叹气：“程伟是我见过的很能撑的中等人类了，上个D级亡灵领域杜斯特一上来就成了亡灵领域的NPC，而这次这个大概率D级以上，他能坚持到现在已经是一个奇迹。”
凌未微微挑眉：“程伟算奇迹，那陈芳仪算什么？”
付冥丘语塞了：“……另一个奇迹？”
凌未没纠结这个，问丁奕昙：“为什么不让他们回飞船等？”
丁奕昙看了付冥丘稍稍憋屈的表情一眼，谨慎回答：“这条长廊感觉不太对劲，他们独自上路不一定回得去，而且，这里有陈芳仪失而复得的亲人，她不一定愿意走。”
和凌未猜的答案差不多，他们都发现了纯白长廊的不对劲。
思考间，她听见丁奕昙问砚朱是否也和陈芳仪他们一样回房间等，砚朱说想一起行动。
四人便调头，往纯白长廊的前方走去。
这条路凌未一个人走过一遍，和其余三人说：“我走了很远，也没看到这条长廊的尽头，就好像根本不存在尽头。”
“不过……”凌未低头，看向她手推的婴儿车里，两个空洞洞的眼睛正睁着的婴儿，“上次走这条路时，我没有它。”
婴儿对这个亡灵领域来说，无疑是特殊的，如果她按照规则，带着喂食后的婴儿出门逛逛，会有不一样的结果吗？
很快，他们就遇到了带婴儿出门的其他人，这些人里有白云人，也有还没完全变成白云人的飞船乘客。
几人默契的分开，装不认识。
也有意去听其他人的对话，融入他们之中。
“圣堂两天后开放，你们去不去？”
“我不去，我害怕那里，每次还没靠近就觉得骨头冻出了冰渣渣。”
“我也不去，我也怵，怪阴森的。”
“我倒是想去，不知道有没有资格，不是说圣堂只对选中的人开放吗？”
“你居然想去，你不知道吧，圣堂选中的人每次都是有去无回！我们没被选中不知道是多大的幸运！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凌未听到这里，问：“被选中的人有什么特点吗？我也想去。”
刚斥完“身在福中不知福”的白云人结结实实翻了个白眼，别问凌未怎么看出来的，她就是看出来了。
“一个两个都是不要命的，家里人也不管不顾了？那可是我们好不容易失而复得的家人啊！”
凌未想了想，解释道：“我是孤儿。”
白云人一哽：“我不知道，别问我，选择标准从来没公开过。”
“哦。”凌未点头，不纠缠，“知道了，我问别人去。”
接着又一连聊了几人，众人皆是一致的回答：不知道，不清楚。
不一会儿，众人纷纷散开，回归自己的家庭。凌未四人顺着人流移动的方向，走着走着，只剩下他们四人还在纯白长廊之上。
凌未停下脚步，眸光深深看向婴儿车内的白云婴儿。
婴儿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两个空洞的眼睛在这时竟然紧紧合上了。
“怎么了？”付冥丘看出凌未的异样，她这会儿的表现有点像刚从斗兽场下来的时候，极致的杀意与极致的冷静并存，他不太放心。
凌未轻轻勾唇：“在想怎么去圣堂。”
付冥丘明白过来，也看向婴儿：“挑选标准在他们身上？”
“不确定。”凌未没有把话说死，神色却是十分笃定，这儿的一切规则都围绕婴儿制定，怎么会和它们无关呢？
丁奕昙闻言，也走了过来，身后跟着砚朱。
“要试探标准最好分组进行。”丁奕昙说，“我们的时间不多。”
“还有……”他眉头紧皱，“光线暗下来了。”
即使没有婴儿啼哭，黑夜仍然将至。不知道没有婴儿哭声的黑夜，是否也会混乱他们几人的时间认知，以及出现精神污染攻击。
凌未自然是希望没有的，她目前看似无恙，实际上亡灵化程度已达22%，如果再加重，她可能真的再克制不住内心如狂风肆虐的暴欲。
就比如现在，她想踩烂脚下棉花糖一样的地，想捅破头顶厚棉被一样的天，想将一切白云的造物打散。
她想，所谓圣堂是否就藏在这些厚重的云层之后。
她想，把一切全部撕碎吧，就如撕碎一张纸，如撕开一个包装，把碍眼的白色通通碾成齑粉。
她内心如此疯狂。
眸底却静得诡异。
突然，管风琴的乐声不知从何处飘来，仿佛一个信号，所有人合上嘴，不再出声。
凌未听了一小会儿，发现这次的声音和她上次在白云城入口处听到的毫无二致。
真的毫无二致吗？凌未无法确定，毕竟不是拿着专业仪器在一个音符一个音符的对比。
不过她还是转移了几次位置，由此确认了一件事——无论她往前还是往后，管风琴乐声的音量几乎没有升高或降低的变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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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似乎不是从某一个特定的位置发声，而是均匀地飘荡在整个亡灵领域。
均匀的安眠曲，在天色将暗时出现，悠扬舒缓，哄人入眠。
凌未的目光再次看向她的白云婴儿，婴儿的眼睛仍然紧闭，状态却发生了变化，似乎真的进入了睡眠。
她静了一瞬，想，那么她呢？他们几个该做点什么？
丁奕昙无声打手势，让大家各回各家。
凌未没有异议，上一次黑夜待在外面他们遭到了污染攻击，这次自然要寻找他法。
她安静地回到自己之前选择的空房间，约莫十分钟后，黑夜完全降临。
这里没有灯光，没有月光，纯粹的黑暗侵蚀人类感官，凌未的眼睛彻底失去作用。她再也看不到恼人的白色，它们早与深不见底的黑融为一体。
随即，管风琴乐声停止，婴儿不安地躁动起来。
凌未循着翻滚的声音靠近婴儿车。
她的靠近似乎鼓励了婴儿，它晃动得更加厉害。
“哇！”一声啼哭骤然响起。
“砰——”转瞬间，又烟消云散。
凌未指尖还残留着白云婴儿温热的流动的触感。
她什么也看不见，但她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她捏爆了它，如同白天，捏爆白云奶瓶一样。
奶瓶会刷新。
婴儿也会。
凌未面无表情伫立在完全无光的漆黑中，忽地，甩了甩手。
【警告！宿主当前亡灵化程度44%！】
系统的声音冰冷而严肃，凌未无声笑了。
真奇怪，火山喷发般的暴欲与冰山一样的冷静共存在体内，凌未有一种正在清醒的发疯的感觉。
她的手顺着婴儿车的轮廓往下，再次抚摸上白云婴儿细弱的脖颈。
刷新出来的它可真安静。
为什么不哭了呢？
凌未这时，忽然想到什么，走到窗边，侧耳倾听。
没有婴儿啼哭的声音传来，他们是用什么办法安抚住了婴儿，和她一样吗？
凌未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好奇，她甚至想现在就走出去，敲开一间间房门，问他们，为什么他们的婴儿不哭不闹。
没关系，凌未劝解自己道。
没关系，她心里说。
明天就会知道。
可最终，她还是走出了房间。
纯白长廊此时已经变成了纯黑长廊，凌未依然望不到长廊的尽头，只觉得自己正在望向一个无边无际的黑色深渊。
她的眼睛轻而易举融入这样的黑暗里。
她不受控制地朝着深渊而去。
这一次，凌未走到了长廊的尽头。
脚底肆虐的狂风阻止她继续前行，耳畔却是缠绵的风儿的低语。
风在和她说话。
——嘘，你该睡觉了。
——睡吧，睡吧，沉睡在柔软的云朵中。
——睡吧，睡吧，与日思夜想的家人在纯净的天空团聚。
——睡吧，睡吧，圣堂将永远守护你和你的家庭，永远……
凌未闭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