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浓,急诊室迎来短暂的安宁,只有不知从哪个方向飘来的监护仪滴答声,有节律的回响在空荡的走廊。
恩宇蜷缩在安雅怀里,额角的纱布渗出淡黄色药渍。
“我已经联系了教育局督导组,明天他们会派人来幼儿园调查。”安雅翻着手机,“这件事园方必须公开道歉,涉事的孩子和相关老师,也需要签署书面悔过书作为文书资料留存,防止未来在证据方面留下隐患......”
她尽可能简洁地解释着自己的想法,程枫在一旁安静地听着。他望着安雅手机屏幕上密密麻麻的备忘录,目光交汇的瞬间,久违的温情在两人之间悄然弥漫。
程枫也不打断她,只在听安雅说完后才问道:“我记得被叫去急诊的时候,你还在患者的病房外。下午一个人带恩宇又看诊又做检查,还要替我想这些,辛苦你了。”
“谁替你想?”安雅将身子侧过去,“我为的是恩宇。他找不到你,就打电话给我了。”
“不过老实说,我听到电话那边是幼儿园,心里还觉得奇怪,为什么幼儿园要给我打电话?”说话间,恩宇在安雅的怀里翻了个身,终于找到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再次睡着。“可一听到是恩宇受伤了,就明白了。你也是的,怎么不把手机放在护士那里?这样有什么急事还能联系到你。”
“这次是恩宇聪明,能记住我的电话。我都不敢想,你平时是怎么养孩子的!”安雅扶额。
“我好像,是真的养不好孩子.......”程枫坐在她身后,呼吸间带着沐浴露的清香,“以前他还小,不用上幼儿园,我就上班的时候把他带到医院里来。看诊或者做手术的时候,都有好心的护士陪他玩。有时候医院也会有一些员工家庭活动,寒暑假会有托班,日子也就那么一天天过去了,就没想过这些事。”
“他那时候总问我什么时候能上幼儿园.......”落寞的笑在程枫脸上散开,“是我不好,安雅,我没照顾好他。”
“好了好了。”安雅本意也不是想要怪他,相比于事后第一时间内部分清楚责任再互相拉扯的内耗行径,安雅更关心的是怎么解决眼前的问题:“我刚说的方案,你作为监护人还满意吗?”
“是很好的。很全面又完整。”程枫看着安雅,小心翼翼地开口:“可是我在想......他以后还要继续上幼儿园,也还要在这地方继续生活下去,如果我们那么做的话,恩宇以后在幼儿园会不会被孤立,或者.......受到其它我们看不到的伤害?”
安雅冷笑一声:“我就在这看着,看谁敢。”
程枫声音像是哽在了喉咙里:“恩宇还小。我在想,这事情尽量不要闹大了。如果幼儿园方面和小朋友们都能认识到错误,恩宇也愿意原谅他们的话,是不是该给他们一个修复关系的机会?”
“机会?”意识到自己身在医院,安雅尽量压低了声音。
“明天我们去和园长谈过之后,再和那几个小朋友的家长见一下。”程枫伸手想摸摸恩宇的头发,却被安雅侧身避开,“我们可以让那几个孩子当面道歉,之后转班也行......”
“恩宇又没有做错事,为什么要转班?”安雅的声音陡然拔高,“该滚的是那群欺负过恩宇的人!他们才应该退学!应该要他们的父母在恩宇面前承认他们没教好孩子,要幼儿园从此不敢再推卸责任!”
“你先别生气,安雅。”程枫手足无措地站在她身边,“我明白你的意思,也知道你关心恩宇。可我们,也得为他的以后想想.......”
“又是以后!”安雅猛地站起来,恩宇被她突然的动作惊醒,迷迷糊糊揉着眼睛,“程枫,恩宇是你的儿子,关于这件事,你想怎么做,要怎么做,我都无权干涉。但你要借着为他好的名义,这次又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继续逃避的话,你的事……我以后就再也不会管了。”
恩宇在半梦半醒中因为疼痛发出断断续续的哼唧,安雅将他抱到窗边,轻拍着他。医院外围环绕着的照明灯将她身后的影子拉出一道尖锐的裂痕,程枫那些所有关于“以后”的考量在她脑袋里嗡嗡作响,与很久以前那个夏天迟来的蝉鸣重叠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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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医院住了几天后,安雅又开始继续她刚开始的高中生活。依着她的性子,本来是要在家里再赖上几天才肯上学的。但父母架不住学校的老师一个个每天都打电话来催,只带她回家洗了个澡,就又送去了学校。
眼看着父母对自己在学校遭遇的不满,已经逐渐被各科老师每天打来的嘘寒问暖逐渐稀释。安雅逼着自己相信,其实在这所安城数一数二的高中,除了成绩还是有人文关怀的。不然怎么她一个平行班的小透明,还能值得老师们天天都打电话来?
当然她也是后来才知道,原来那所高中为了减少学生请假影响整体成绩,将学生的出勤率和老师的工资挂钩,完全是连坐制,活像个人贩子工厂。
而回到学校后,安雅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程枫。
在医院的一面之缘已经足以让她记住那个人的样子,只是学校太大,要找一个人也和大海捞针差不多。但既然从哪里跌倒就要从哪里再见,安雅牢记守株待兔的精髓,每天的午间操时间都在操场口不远处的小卖部门口坐着,只要有人结束了跑操从操场走出,就都能接受到她的检阅。
终于一个周过去了,一无所获。
她也想过要不要去问问爸妈或者班主任老师,那个背她去医院的同学叫什么名字,在哪个班?先不论这他们是不是知道那个人的信息,单单只想到要解释为什么自己会对一个陌生的男同学感兴趣,就立刻让安雅打消了这个念头。
毕竟那时候她真的觉得,其实自己也没有对程枫很感兴趣。就算在学霸同桌闺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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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复威逼利诱之下,她最后也只是含糊其辞地承认了,如果非要说有,也只有一点点而已。
至于如果真的再见到程枫,要说些什么,然后怎么办?她也不知道,反正见了再说。
可能也就是从那时开始,即使之后的十年里她已经离开高中很久,安雅也会经常想起那段日子。少年心气是个很奇怪的东西,当时她就是想再见到程枫,至于什么喜欢讨厌的,好像也没想过那么多。也正是因为这个没头没尾的执念,她连下课时间都不放过,每个课间都趴在二楼,想要从楼下一片黑色脑袋里,找到属于程枫的那一颗。
直到那个月的国旗下讲话。
他们当时所在的学校为了提高各项和学习无关事件的效率,能省则省。其它学校每周一次的国旗下讲话,在这里便只缩减到了每月月初。然后,程枫作为新一届的高三毕业生代表,在学期初,就站在了国旗下,和安雅面面相觑。
能和程枫保持如此近的距离,主要得归功于安雅生的矮,排队时总被塞在最前面。
每每再想起那天,记忆都好像也沾染上了夏天的躁动。安雅耷拉着脑袋站在第一排,后颈被太阳晒得发烫。教导主任正在主席台上调试话筒,刺耳的电流声里,她突然瞥见白衬衫的一角从升旗台下闪过。
“下面有请高三优秀学生代表程枫做国旗下讲话。“
安雅抬头,话筒震鸣声中,少年修长的身影逆光而来。
台上的程枫调整话筒高度时,腕骨不小心磕在金属支架上泛起一片薄红,安雅呼吸一滞,想起那天在医院,她恢复意识后,也是看到程枫肘部骨节的擦伤,像是在着急之余用皮肉撞上了门框之类的东西。但在注意到她的目光后,程枫却只是笑了笑了,轻声说:“没事,不疼。”
那也是他们当时说过的唯一一句话,但安雅却记了好久。
程枫温润清朗的声音在那个早晨被她记在了心里,初夏的太阳刚升起来不久,正好在安雅的眼里为他覆上了一层柔光。虽然那天程枫到底在国旗下讲了什么,她一句都没听进去。但安雅还是记住了那一天。
直到很多年之后,安雅才意识到,那天好像是她对所有关于“青春”这个词最原始的感受,而程枫这个人,几乎构成了她整个高中时期所有的记忆,包括爱情。
活动结束,人群散去时,安雅第一个冲出队伍,却还是没能追上被安排第一波离场的高三学生。因为站的地方太显眼,被从操场跑出急着去吃早饭的同学推搡了好几回合,最后终于被一只手拉着小臂扯远。
“干什么,没看见我在找人?”几个周的找寻在这一刻都变成怒气,安雅完全不能接受自己把到嘴的程枫弄飞了。
“你身体......好点了吗?”
熟悉的声音传来,安雅回头。
程枫静静地站在她面前,挺拔如竹的模样就那样映进了她心里。